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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林宥伦以苏轼的词句作答，婉拒了马芳踪的建议。

在座四人心各有所想，感触最深的却是方逸华。当年她只是邵大亨放养在南洋的一只金丝雀，返回香港后却凭着一腔心气，从一个曲意承欢却连名分都没有的妾室，变成了邵大亨须臾不离的大将，生生把丈夫变成了老板，以才干换来了今日的地位。

大概连邵大亨自己也没曾想过，当初他不用待小妾的心对方逸华，反倒以一代富豪的大度，让她自有天地，有一天她竟会以自己接班人的身份出现。

从歌女到歌星再到成为邵大亨身边最重要的女人，方逸华用了整整几十年。

大概也是从王组贤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方逸华才会待她这般好，这其的心酸曲折，却是不足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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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惆怅和惊喜

“方小姐待她极好，前不久还带她参加了一个聚会。我听说参加那个聚会都是香港最红的明星和导演，方小姐把她正式亮相出来，她在圈里一下就出名了。”化妆间里，对着镜给周彗敏描眉的化妆师说起了这段时间里她在公司听到的八卦消息。

“那位王小姐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周彗敏好奇地问。

“据说她读书时就已经是台北出了名的美女，在学校里更是公认的校花，她往那边走男生的眼睛就往哪边看，在台湾拍第一部电影时还和男主角传出了绯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那次聚会上的亮相太惊艳，现在公司里经常听说某某在追求她。”这个叫阿红的化妆师曾经给王组贤化过一次妆，她说王组贤的长相底极好，卸妆后也美得让她吃惊，“她有着极其卷翘的睫毛，皮肤白皙得如同牛奶一般，只谈长相的话，公司这么多女艺人，我觉得只有阿敏你能和她比。”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她是公司力捧的新人，我只不过是个刚出道的小歌手，拿什么去和人比啊？”周彗敏嘴上没有承认，其实心里还是忍不住将王组贤和自己做了一番比较。

“你现在好多歌迷的，不见得就比她差啊！”画好了坐边的眉毛，阿红又转到她右手边，“不过公司确实准备花大力气捧红她，要不然也不会安排她出演《昆仑》的女主角，据说那个叫林什么伦的作者，对她也一见钟情。”

这段时间周彗敏一直忙着录唱片，有小半个月没有和林宥伦联系联系了，突然从阿红嘴里听到林宥伦的名字，还是关于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消息，周彗敏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双手紧压在胸口，却怎么也无法抑制那股失落难言的情绪。明明知道这些传言不可信，可越想心就越乱，整个人一下就变沉闷了许多。

淡淡的抹上唇膏和脂粉，镜里有张苍白的、畏怯的、无可奈何的脸。即使是深红色的衣服和闪亮的金边，也压不住那眉梢眼底的轻愁。

阿红从镜里看到周彗敏脸色有异，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彗敏摇摇头，强打起精神，努力想把阿红刚才说那番话从脑里赶出去，但她很快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关于林宥伦和王组贤在一起的消息就像一颗种，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无论如何也甩脱不掉。

整一个下午，周彗敏都显得闷闷不乐，录歌时不是跑调就是唱错词，一首歌反反复复录了七八遍，还没有过。

林小曼看出周彗敏有心事，再接着录下去也是徒劳，就和录音师商量之后，直接取消了今天的录音。

“阿敏，你今天的状态很糟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送周彗敏回去的路上，林小曼问起了这件事。

周彗敏的心就像秋天绵绵的细雨，久也晴不起来。林小曼一再追问，她却是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是不是和林宥伦有关？”林小曼细致地捕捉到了周彗敏敏感的心绪，她实在想不出，除了林宥伦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周彗敏如此

心烦意乱。

一见周彗敏惊慌失措的表情，林小曼便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乱嚼舌头？”

最近林小曼也听说了一些林宥伦和王组贤的传闻，不过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根本就不能当真。王组贤是方小姐看重的人，树大招风，公司里传出各种关于她的流言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周彗敏居然相信了。

“和他没关系！”周彗敏说到这里，一阵更大的悲哀压倒了她，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潮也似地从她的心底直涌上来、无数话到了她的喉边又被她咽下去，她的口已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找到了症结所在，林小曼倒不急着逼周彗敏说实话，很有耐心的开导说：“公司里那些流言，光我听到的版本就有七八个，而且男主角也不止林宥伦一个，这些事十有仈激ǔ都是假的，要是你还不放心，我倒是有个主意。”

周彗敏心头仿佛粘住了什么，下意识地想开口问，却又突然止住，不过眼好奇踊跃的神采却瞒不过林小曼的眼睛。

王组贤因为出演《昆仑》的柳莺莺，才引发了和林宥伦的诸多传言，按林小曼的意思，周彗敏要是不相信别人的话，大可以自己亲自去印证此事。

“我才不要给他打电话，要打也应该是他打给我才对。”周彗敏性格倔强，并不答应。不过她这次却是误会了林小曼的意思。

“你别忘了，《昆仑》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角还没定，王组贤可以演，为什么你不能演？”

周彗敏完全没想到林小曼会说出这样的解释，她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和她争女主角？不行不行，我唱歌还行，演戏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不是让你去和她争同一个角色，而是和她一起演。”林小曼发现周彗敏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这部电视剧不是有两个女主角吗？王组贤占了一个，剩下那一个不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吗？我看过林宥伦写的小说，剩下这个花晓霜的角色，我觉得和你性格蛮像的，为什么不去争取试试看呢？”

唱而优则演，演而优则唱，跨界发展在此时的香港娱乐圈十分常见，对于新人来说，身兼演员、歌手多重身份更是出名的有效途径。林小曼鼓励周彗敏去争取《昆仑》的女主角，唱片公司不但不会反对，而且还会大力支持。再说华星唱片本来就是无线旗下的公司，而周彗敏同时也是邵氏的签约艺人，双方的身份就决定了这事不会遇到任何的阻力。

“其实你有没有觉得，花晓霜这个角色身上有很多你的影？”林小曼见周彗敏心动了，接着给她分析说：“你和林宥伦的关系，花晓霜和梁萧的关系，都是一样的青梅竹马，而且你和花晓霜的性格又是那样的相像，外表柔柔弱弱，内心却很坚强。要说林宥伦写小说时没有参考你的形象，我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

林小曼的这番话，成了压倒周彗敏心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决定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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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长得就像个坏人

“你说什么，阿敏也去参加试镜了？”林宥伦从杜琪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愣了好半天没说话，心里就一个疑惑，这真是周彗敏自己的主意。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电话那头的杜琪锋知道他和周彗敏的关系不一般，更不好多说。

“你觉得阿敏怎么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宥伦居然在电话里直接问杜琪锋要主意，杜琪锋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周小姐的古装造型很上镜，到目前为止，所有过来试镜的演员我觉得她是最合适的。”杜琪锋算是豁出去了，也不怕惹林宥伦不高兴，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听到林宥伦简单地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这就同意了？

杜琪锋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纳闷，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懂，林宥伦究竟是因为他对周彗敏的评价才点头，还是因为和周彗敏关系不错才同意。

想不明白，杜琪锋干脆就不想了，直接和林宥伦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关于《昆仑》的男主角，杜琪锋一直觉得梁朝韦一人演双角最合适，梁靖和梁萧本就是父，又有《铁血天骄》做基础，观众感情上会比较容易接受。

林宥伦也同意杜琪锋的观点，但梁朝韦却不想演完父亲又演儿，他现在更喜欢有挑战性又能磨砺演技的角色，而且无线计划拍摄的剧集已经将他的档期填得满满当当，能挤出时间来演《昆仑》梁靖的戏份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做主角却是不可能了。

无线五虎，刘徳华被合约压着只能演林宥伦写的电影，梁朝韦没时间也不肯演，剩下黄日桦、苗乔韦和汤振业都不在林宥伦的考虑范围内，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也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再把试镜范围扩大，不一定要找已经成名的男演员，只要符合梁萧的性格特征，演技过关，你找个跑龙套的来演我也没意见。”

林宥伦很不负责地丢下一句话，杜琪锋却是有苦说不出。林宥伦要真是那么好说话，杜琪锋也就不用为了男主角的事情整天头疼了。

放下电话，杜琪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推门走出了办公室。

——

拍完最后这场戏，刘清云连戏服都没有脱，就拉住一位相熟的剧务，“泉哥，今天怎么没有见到阿宇？”

“不知道，估计又跑去站电梯了。”泉哥耸耸肩，拿着手上的东西走了。

刘清云站在原地，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小还不死心？”

他口的阿宇名叫吴振宇，和他一样是无线艺员训练班第12期的学员。两人一起在片场卖过苦力，当时龙套通价是60港币一天，表演时要不停地换衣服，改发型，往脸上涂红墨水，这边才刚一个旋转倒地身亡，那头又要马上复活过来在对方阵营里充当不知名的小喽啰，被导演呼来喝去，没有自己的名字，统一叫做“咖喱菲”。

刘清云运气比较好

，一毕业就参演了多部电视剧，又在《新扎师兄》里以“f佬”的角色奠立冷面形象，自此崭露头角。而吴振宇一直没有获得什么像样的角色，熬了半年多，曾一度想要放弃当演员念头。

如今的无线正是五虎横行，所向披靡的时代，新人很难出头，像吴振宇这样天生长了一张坏人脸的家伙，根本没有导演愿意找他。

偏偏吴振宇自己不信这个邪，认为自己可以凭借演技出头，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周闰发当年的事迹，居然有样学样，也把发哥曾经那一套用在了自己身上。

在成名前，周闰发也做过25块港币一天的“咖喱菲”，在那段默默无名的时间里，发哥没工作时也经常回公司，站在电梯旁等待，那是人最多的地方，一站三年，公司高层这才注意到有那么一个高大帅气的男演员，给了他参演港姐宣传片的机会。

吴振宇也学着发哥跑到公司电梯门口，期望有一天能像发哥那样交到好运。包括刘清云在内的很多朋友都劝他不要那么幼稚，更多人直接讽刺他异想天开，可吴振宇就是不为所动，不演戏时每天都跑到电梯门口站着，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一个怪人，但还是没人找他拍戏。

从一开始大家指指点点的怪异目光，到现在所有人都见怪不怪的无视，吴振宇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陈导演，我是阿宇啊，不记得我了，上次在你戏里演反派小弟，你还夸我演得好……”吴振宇跟在一位导演身后说了半天，对方进电梯时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电梯门合上，吴振宇垂头丧气地走回之前站的位置，他都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被人拒绝了，一开始那些人还会敷衍他一两句，现在连说几句好话骗他的功夫都省了。

吴振宇并没有发觉，有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大厅的柱后，已经观察了他好半天。

“你是艺员培训班的学员？”

吴振宇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有些脸熟的男，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说话？”

戴眼镜的男莞尔一笑，“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人吗？”

吴振宇脑里使劲想，终于想起了眼前这男的身份，“你是杜琪锋？”

“如果你说的是做导演的杜琪锋，那应该就是我了。”男笑着回答说。

吴振宇脑先是一阵空白，然后一阵震动像电流一般通过全身，他就觉得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那兴奋和清醒的程度不能用语言字来表达，除了自身感受，再没别的办法可以领略它的深浅。

拍《铁血天骄》的杜琪锋，对方居然主动和自己说话，吴振宇脑海闪过千百个念头，最终想到了一种可能。

“没错，我手上确实有个角色可以让你试试，但你先不要激动，因为用不用你我说了不算，明天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如果他觉得你行，那就一切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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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要的就是坏人

杜琪锋这些话，句句打在吴振宇的心坎上，仿佛是一场春雨洒落在一块久旱的田地里，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

走在回去的路上，吴振宇感觉自己一双脚就像踩在云彩上，兴奋得有些找不着边了。回到租住的小屋，吴振宇在床上兴奋地翻了一个跟头。忽然，又想起明天还得试镜，于是赶紧跳下床跑到镜前，拿着一把梳开始摆弄发型。

吴振宇对着镜立正站好，对镜人微微颔首一笑，摆了一个自认为很酷的造型，便宛然是纵横捭阖，手挥目送风云儿的姿势。他扭转身向左向右顾盼了一会儿，脸上那踌躇满志的微笑忍不住就浮上眉梢。

“再照镜也还是那张坏人脸，别在那里臭美了。”刘清云将装盒饭的袋放在桌上，拖过一把椅倒坐下，双手趴在椅背上，打趣地说。

吴振宇被刘清云吓了一跳，大呼小叫地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门没关。”刘清云耸耸肩说。

吴振宇闻到盒饭溢出的菜香，肠胃里一阵辘辘翻动，这才想起自己还饿着肚。他也不跟刘清云客气，抓起盒饭，打开发现里面还放了一个香喷喷的鸡腿。

“黑马王，还是你够意思！”吴振宇大口大口地嚼着饭菜，边吃边说。

刘清云因为肤色较黑，在训练班的时候就得了个“黑马王”的称号，黑黑的眉毛，厚厚的嘴唇，木讷的眼神给人一种憨直的感觉。

刘清云样里虽然有股傻气，可谁要把他当傻谁就是个傻。

刘清云看吴振宇吃饭的时候，脸上都还是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就知道吴振宇八成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今天我见到杜琪锋，他主动过来和我说话，还说手上有个角色适合我，让我明天去试镜。”吴振宇用嘴撕下鸡腿上的一块肉，吃得满嘴油。

“不会是让你演什么反派吧？”刘清云不像吴振宇那样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说话也很冷静。

“杜琪锋说这个角色连他都做不了主，不管是反派还是正派，反正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苗乔韦可以演杨康出名，我吴振宇难道就不能凭借反派角色扬名立万？”吴振宇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就好像他马上就能出名似的。

“报纸上连载的小说我有在看，无论正派还是反派，好像都没什么合适你的角色。”刘清云抱着手，有些想不通这事。

“也许是那个角色还没有在小说里出场。”吴振宇放下盒饭，这才开始认真考虑刘清云刚才说的话。

“小说已经在报纸上连载到第三卷了，这时候还不出场，还能算什么有份量的角色？”

刘清云的反问让吴振宇陷入了沉思，跟着他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除非……”

刘清云还没考虑好，吴振宇就促催他赶紧说。

“除非杜琪锋准备让你来演男主角！”

吴振宇顿时呆住了

，过了半天才讷讷地开口：“你觉得真有这种可能？”

除了这种可能，刘清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来解释这件事，虽然他从心底里就不相信杜琪锋会找吴振宇来演男主角，但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吴振宇这回可真是走大运了。

“金镛笔下的杨过够邪气了吧？认西毒欧阳锋做义父，娶自己师父当老婆，可《昆仑》里的梁萧比杨过更邪，他做事全凭个人喜好，因一己私怨就帮元军灭了大宋，要是在其他的小说里，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反派，杜琪锋找你来演，估计也是看你长得够邪气，很符合这个角色的特征。”

吴振宇一听就慌神了，他根本没看过《昆仑》，如果试镜时一问三不知，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到这里，吴振宇不由分说地拉着刘清云就往外走，嚷嚷着要去刘清云家把《昆仑》连载的报纸都找出来，还要刘清云帮他“做功课”。

——

在刘清云家熬了半夜看完《昆仑》在报上连载的部分章节，吴振宇第二天早上依旧精神抖擞地来到无线行政大楼，杜琪锋约了他在自己办公室面谈。

林宥伦也被杜琪锋请了过来，说是男主角的人选找到了。

林宥伦没想到自己在电话里的一句戏言，杜琪锋居然真给他找来一个龙套演员，不愧是以后叼着雪茄开创银河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