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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陪周小姐去无线报名那天，我们其实是见过面的。”阿豪回答得很含蓄。

他这么一说，林宥伦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此刻全都有了答案，华星为什么会这么快找周彗敏签约，无线为什么会给周彗敏那么宽松的艺人合约，这一切原来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们找我做这个特约嘉宾，不会只是坐在一边鼓掌的吧？”

阿豪没想到林宥伦这么快就问起了这事，可听林宥伦说话的语气，很难猜出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只好老实回答说：“我们这次修改了比赛的规则，进入决赛的选手先分成两组比赛，每组决胜出两位选手，获得小组第一名的两位选手比赛决出金奖和银奖，获得小组第二名的两位选手则直接争夺铜奖。参加决赛的两个小组各有一位特约嘉宾担任领队，选手比赛时他们要为选手加油打气，评审环节他们还要各凭本事说服评委给自己的选手打高分。”

阿豪解释得很清楚，但林宥伦还是有没听明白的地方，“你们找我做决赛的特约嘉宾，难道就那么肯定阿敏一定能在小组赛里胜出？”

“这一切完全取决于林先生您的态度。”

听完阿豪的回答，林宥伦心已经了然。能进入决赛的选手歌唱实力都不弱，谁拿奖谁不拿奖，说白了还是一场交易，最后就看谁给出的价码更让人心动。

第44章一曲红绡不知数

既然是分两个组决赛，特约嘉宾当然不止林宥伦一人，无线电视台还给他找了一个分量相当的对手。

得知另一位特约嘉宾是黄霑，林宥伦就知道自己这次遇到了难缠的对手。霑叔嘴皮上的功夫比他笔下的实力更甚三分，后世他与蔡阑、倪诓合作主持过一档成rén节目《今夜不设防》，这个节目言论开放坦荡，上下纵横，无所不谈，涉及成rén话题时，霑叔更是妙语连珠，尽显风流才本色。

林宥伦在为此事头疼，黄霑却大为兴奋。

黄霑早就想会会林宥伦，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正好试试林宥伦的深浅。如果林宥伦确实有几分才学，黄霑倒想和他交个朋友；如果林宥伦徒有虚名，黄霑也正好挫挫这小的锐气；至于输赢，黄霑自恃嘴皮功夫了得，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林宥伦手上吃亏。

应林宥伦的要求，无线没有在赛前大肆渲染此事，特约嘉宾只提到了黄霑，林宥伦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报纸上。现在的电视节目邀请一两个名人做特约嘉宾已经不是什么新鲜手段，所以大家一开始都没把这当回事。

——

坐在后台化妆间里的周彗敏心绪沸腾，怀抱巨大的希望，心里头像揣着一只小兔，砰砰乱跳。镜里的她，两柳眉修长修长，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每一忽闪，微微上翘的长睫毛便扑朔迷离地上下跳动。端庄秀气的鼻下面，那色泽红润、棱角分明的小嘴正在轻轻哼唱，随着口型的变化，两腮酒窝便相应地时隐时现，时深时浅。

周彗敏对着镜左右照了照，确定脸上的妆没有问题，这才跟着工作人员朝前台走去。路上她还在想，林宥伦答应过一定会到现场支持她比赛，也不知这家伙会不会把这事忘了。

周彗敏躲在幕布后偷偷地朝台下望了一眼，没有看到林宥伦的身影，心不觉有些失望。

无线电视台的高层坐在台下的倒是不少，大家众星拱月地围着一位老人，就连节目主持人也换成了“大姐”汪茗荃，足见无线对此次比赛的重视。

周彗敏此时还不知道那位清瘦矍铄的老人就是邵叔，她沉浸在林宥伦“爽约”的失落，直到身边的工作人员提醒，才意识到该自己上场了。

周彗敏一登场，一下就成了目光注视的焦点。

这种鲜艳的印象是由于周彗敏身上绚烂夺目的衣服而来的：天蓝色底的绉纱裙上密密地全是亮晶晶的黄的和紫罗兰色的亮片。头发是照着两面镜精心地构思出来的，前面高高地挽成一圈，后面卷成一个个细长的发卷，垂到颈上和肩上。那件灿烂夺目的衣服非常合身地裹着周彗敏的腰肢，又轻盈飘逸地罩住她穿着雅致白色高跟鞋的匀称双腿。

“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一首《千千阙歌》，希望大家喜欢！”

周彗敏注意力全都放在前排的几位评委身上，并没有留意到舞台后方还搭起两个平台，上面各坐了一人。

伴奏的旋律响起，周彗敏唱了起来，她的声音非常柔和，犹如夏夜湖面上的清风，轻轻拂过众人的耳畔。音色优美，如一汪清水，潺潺流入听众的心田。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红红仍是你，赠我的

心艳阳~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周彗敏娴熟地控制着音色和力度的变化，一开始唱得婉转痴情，到高。潮部分音色陡然拔高：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h……因你今晚共我唱”

先沉后扬的嗓音，使歌曲前后的对比十分鲜明，从周彗敏充满了真意、蕴藏着无限魅力的歌唱，在场的观众都能感到她的歌声里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优美的歌声在大厅里回荡，像一股甘泉，一直沁入听众心灵的深处，使大家不知不觉就被带入了歌声的意境之。

一曲唱毕，演播大厅里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虽然演唱很成功，但周彗敏却紧张地站在那里，等待评委打分。

身着优雅礼服的汪茗荃款款上台，对着舞台后方台上坐的那两人问道：“两位有什么话要说吗？”

周彗敏也跟着回头，看到左边的台上坐着那人，她一下呆住了。

林宥伦也在看着周彗敏，眼睛里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周彗敏的心里咚咚跳着，无意碰着林宥伦的目光，她的心就一阵紧张，不知所措。她隐隐地感到林宥伦的到来时时牵着她的神经，让她兴奋喜悦，又让她担惊受怕。她被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着，激动着。

林宥伦登台时，汪茗荃专门介绍过他的身份。在场众人包括电视机前的观众，基本上都看过林宥伦作品，不是电影就是小说。大家都惊讶于林宥伦的年轻，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千千阙歌》的词作者。

黄霑却是百无禁忌，一张口就把这事给捅了出来，以歌名的错字为由，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林宥伦。

“我觉得‘阙’字在歌名是一个量词，是‘首’的意思，那么这个字就该写成‘阕’，这应该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吧？”

众人都没想到黄霑会当场发难，同时心也感到奇怪，这个字难道真用错了？

林宥伦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别人或许不清楚，周彗敏却是见惯了他这种懒洋洋的表情，明明知道这家伙能从容应付，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为他着急。

“这个‘阙’字并不量词，古义这个字有残缺的意思，离别总是充满了遗憾，遗憾就是残缺，所以‘阙歌’也可以引申为‘离别时的歌’。在歌词里有‘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这段就是说，在以后的日里，纵然会再听到许多首像今天这样离别的歌曲，纵然以后所有晚星都眩目过今晚的月亮，我也忘不掉今晚这段回忆，因为，离别后就不知哪天才有机会与你聚首。”

林宥伦这样解释，黄霑也说不出不是。等看到林宥伦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黄霑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可不是被这小给耍了。那个‘阙’字分明就是用错了，这小心里也清楚，当着自己面却硬是把错的说成对的，自己居然还帮着他把这个谎给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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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冠军归属

黄沾郁闷至极，却只能在心底暗骂林宥伦狡猾。

坐在评委席上的顾佳辉还是第一次见黄沾打嘴仗时吃过这样的闷亏，奈何林宥伦接下来便不再开口，黄沾想找机会反击都不行，看这情况，顾佳辉心想着这次黄沾是遇到对手了。

周彗敏之前一直为林宥伦担心，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可进入评委提问环节，她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在辉煌的灯光底下，她杏仁一样的脸儿像白玉一样地光润透明，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安静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她紧绷的心弦逐渐放松，恬静的笑容重新又回到了脸上。

其他评委提的问题都很简单，顾佳辉对此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问题也不能太难。轮到他提问时，他别的问题不问，就问周彗敏为什么要唱粤语歌。

“因为我国语说不太好。”周彗敏脸上起了一道薄薄的红云，接着又露出很温和的微笑，两颊上微微现出两个酒窝。

顾佳辉一愣，其他的参赛选手都会事先打听评委的喜好，猜测评委可能会提什么问题，然后在回答时投其所好，没想到周彗敏回答却这么老实，简单得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顾佳辉提这个问题，因为他本人就是粤语歌的开拓者。

从《家变》与黄沾合作第一次尝试粤语歌开始，顾佳辉一直在幕后为香港的电视连续剧打造主题曲，正是在他的引领下，香港的连续剧主题曲才找到了自己特点和风格。顾佳辉的作品，唱红了香港流行音乐的头几代歌手，可以说他一人就定下了香港乐坛十数年的主流流行音乐的基调。

周彗敏的简单坦诚打动激起顾佳辉的惜才之心，他当场点评了周彗敏唱功的不足之处，还根据周彗敏的特点给她提出了改进意见。

这下轮到坐台上的黄沾啧啧称奇了，他与顾佳辉合作最多，还从没有见过顾佳辉对一个新人歌手这么有耐心。黄沾下意识地朝坐自己对面的林宥伦瞥了一眼，心里忍不住在想，怎么和这小沾边的人，运气都这么好？

顾佳辉的反应让林宥伦也感到很意外，不过他现在却在为另一件事头疼。

周彗敏提前一年参赛，以清纯的玉女形象和一首《千千阙歌》，成为届新秀歌唱大赛获奖呼声和人气最高的选手，再加上无线为了向林宥伦示好，暗还做了一些安排，今年的冠军极有可能会落在周彗敏的头上。

而今年本该拿冠军的那位，也是林宥伦的“熟人”。

习惯了后世那个光头形象，见到长着头发的张卫建在自己面前唱歌，林宥伦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

别看张卫建对着评委和摄像机镜头演唱时那么投入，其实他心里比林宥伦还郁闷。

张卫建最开始进入娱乐圈的目标是做歌手，他在一次偶然间得到张国荣的电话号码，打了几个月，终于打通，并向哥哥说明自己的情况，哥哥则认真倾听，并约张卫建见面，帮助他。1982年，张卫建参加第一届新秀歌唱大赛，在哥哥帮助下进入前三

十名，第二年他又卷土重来，却止步于决赛。今年好不容易杀入决赛，光芒又被横空出世的周彗敏彻底地盖住。

从台下观众的反应和台下几位评委的表情，张卫建已经察觉出了很多东西。虽然黄沾不余余力地说了一大堆鼓励的话，但他还是显得有些沮丧。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宥伦突然开口：“你其实更适合去做一名演员。”

就在刚才，林宥伦已经想通了，拿不到冠军对张卫建而言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后世张卫建虽然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冠军，可唱片公司也没给他出唱片。虽然他一直没有放弃成为歌手的努力，但最后成名却是以演员的身份。

张卫建没吭声，黄沾却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和林宥伦唱起了对台戏。

“以他的身高和娃娃脸，拍剧也只能演些插科打诨的小角色，难道你觉得他做一辈龙套会比唱歌更有前途？”

黄沾说话向来无所顾忌，这时更不会去考虑这番评价会对张卫建造成什么影响，只想着要从林宥伦手上扳回一局。

“沾叔你要这么说，那些外形不达标的人都应该趁早死了这条心，以后就不要再想着去演戏咯？”林宥伦伸长脖朝台下看了看，“幸好今天肥姐没来，不然你可就惨了！”

台下一阵哄笑，还有不少人给林宥伦鼓掌，觉得他这话确实有道理。

“我觉得演戏最重要的是演技，反而是唱歌对长相要求还更高一些。我是没听过有哪个当红歌手的长相不达标，沾叔你听过吗？”林宥伦话里调侃的意味愈发明显，台下笑声再起。

黄沾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回答。

本该乘胜追击的林宥伦却没有接着拿黄沾开涮，他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对张卫建说：“刚才我和沾叔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开玩笑，你可不要当真。我知道你为了成为一名歌手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这是你一直以来的，但很多事情的成功都是要讲机缘和运气的。哪天如果你在歌手的路上遇到了困惑，不妨考虑一下我之前的建议。”

林宥伦这么说不光是为了安慰张卫建，其实也是给黄沾一个体面的台阶。

“你可别受这小的干扰，比赛结果还没有出来，难说你就是冠军呢？”黄沾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心口不一，实际上他也不太看好张卫建能夺冠。

比赛进展到这一步，结果已经没有太多的悬念。当主持人宣布周彗敏获得冠军时，站在舞台正的周彗敏把垂在面颊边的长发闪到肩后去，侧过头来看着林宥伦，眼孔里闪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眼泪，而是一种激动的光芒。

周彗敏忘形的痴立着，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涨满了喜悦、幸福、激动的情绪，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叔手接过奖杯，又对着镜头和台下的观众说了什么话，整个脑里一片空白，全都被获奖的喜悦填充，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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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投桃报李

周彗敏身边围满了祝贺的人，林宥伦没有上去凑热闹，只是抱手站在一边。

“我还以为你小提前溜了，原来是躲在这里。”黄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拍林宥伦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和黄霑一起过来的还有顾佳辉，见面时林宥伦喊了声“辉哥”，黄霑却不乐意了。

“他大我八岁，你喊他辉哥却叫我霑叔，我有你说的那么老吗？”

“无论是写还是填词，你都是前辈，我是敬重你才喊你一声霑叔的好不好？”林宥伦没好气地回答说。

黄霑接着却说：“那我求求你，以后不要这么‘尊敬’我了，你一口一个霑叔叫着，大家都会以为我老了，其实我今年才43岁好不好？”

林宥伦马上就回了一句：“你比我大二十多岁，叫你霑哥别人会觉得我也老了。”

顾佳辉笑呵呵站在一边，看林宥伦和黄霑这两个大才斗嘴，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黄霑说不过林宥伦，却不肯就这么轻易认输，硬是要拉着林宥伦去酒桌上决胜负。

顾佳辉看出林宥伦在等周彗敏，就劝黄霑说，“你看阿伦现在魂不守舍的样，你就是喝赢了也显不出本事。这酒我看还是改天再喝吧。”

黄霑觉得顾佳辉说得有道理，就和林宥伦另约了时间。黄霑扬言要在酒桌上喝倒林宥伦，这才和顾佳辉一起先走了。

两人刚走，方逸华手下的阿豪跟着就出现了。

他凑近林宥伦身边，低头小声说：“林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林宥伦朝台上扫了一眼，发现人群已经不见了无线众高层和邵逸夫的影。

阿豪领着林宥伦去了后台的一间休息室，邵大亨等在那里，身边只留方逸华一个人陪着。

邵逸夫是一个高而瘦的老人，须发都花白了，还戴着眼镜，样和林宥伦在照片上见过的出入不大。叔今年已是七十七岁高龄，但精神依旧矍铄，气色甚佳，紧紧地拉住林宥伦的手，看去总是笑眯眯的显出和善。

“林生，我们总算是见面了。”

邵逸夫表现得很亲切随和，但林宥伦的态度却异常恭敬。

“我只不过是个录像厅里卖票的后生仔，能入叔的法眼已是万分荣幸，今天是特意来聆听叔教诲的。”

邵逸夫摆摆手，“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我在你这个年纪身无分跟随兄长去新加坡开拓电影市场，而你现在已经挣下了千万身家，香港有几个年轻人敢说自己比你强？”

林宥伦谦虚了几句，邵逸夫接着却说：“林生是做大事的人，邵氏要是能有你这样的人才，也不至于让宵小猖狂！”

邵逸夫招揽林宥伦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林宥伦再装糊涂就有些说不出过去了。

“叔不怕我变成下一个邹怀？”

邵逸夫盯着林宥伦看了半天，这才无奈地摇摇头，“你比邹怀有野心，邹怀却不如

你这般坦荡，倒是我小看你了。”

林宥伦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恭敬的后辈，“叔谬赞了。”

“往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一个老头和你说这些确实没什么吸引力，那就谈点别的吧。”邵逸夫有些意兴阑珊，“你对新秀歌唱大赛有什么看法？”

“这个比赛最大的弊端就是造星能力不足，捧红歌手的随机性太大，第一届的梅艳芳和第二届的吕方就是一个很好的对比，梅艳芳很成功，吕方却差了不止一截。”

林宥伦的说法邵逸夫倒是第一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