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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那些事儿(奔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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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这位李婶素未平生,今天是第一次见,她这一搭眼,就能把我性情说得八九不离十。我顿时肃然起敬。我这个人说句实在话,一向软弱,最大理想是当个好好先生,希望每个人都能说我好。我这二十几年,纯粹就是为别人活的,整天小心谨慎,自己都觉得窝囊。
李婶真是不见外,走到我身后,“啪”一下打我的后背:“大小伙子,把腰板挺起来!做人堂堂正正,那些邪魔歪道就不会往你身上沾。”
我心悦诚服,这李婶真是气场十足,打我的动作既亲密又不过分,根本没有陌生人之间的隔阂。这一巴掌打得我浑身暖洋洋的,晚上走山路那股阴气全都消散。
解铃笑笑没说话,带我往里走。来到瓦房门口,借着里面的灯光,我看到房檐上方挂着一个木头牌子,灰底蓝字,写着三个非常漂亮的巨大楷书:行德宫。
下面悬一大匾,上面题的字更是气魄非凡,居然写着:保我苍生。
好家伙!这得多大的口气。
两侧挂着对联,刻在泛着亮光刷着黑漆的上好木头上,每个字都有A4纸那么大,写的是龙飞凤舞,气魄雄浑。我慢慢吟诵,上联是:关关难过关关过,下联是:处处随缘处处缘。简单易懂,朗朗上口,我念了几遍,对联里渗透出的那种超脱情怀,诵完了真是回味无穷。
走进屋子,里面摆着一尊巨大的神龛,像个大壁橱,上面摆着个白色的三足香炉,里面插着长香,徐徐燃烧着。下面神龛洞里放着一尊神像,这个洞里没有光,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人。
神龛放在屋子的正中,前面是个供桌,摆满了祭品,瓜果梨桃之类。还有不少人,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彼此都不熟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八九个。
屋子里就两把椅子,满屋子的人包括老先生都站着,只有两个人有资格坐着。一个是年轻小伙子,长得又瘦又白,可面目清秀,看起来阳光灿烂,比韩国什么流行组合的偶吧也不遑多让。他光着上身,露着一身排骨,下面穿着牛仔裤,赤着脚,正翘着二郎腿和众人嬉笑说闹。
还有一个是长得极凶的中年人,他光着上身,脑袋一根毛也没有,澄明瓦亮,满脸横肉,一身的戾气,看起来就像黑社会的。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坐在椅子上的这两个人都透着一股香火气。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一看他们,就感觉像那种成天和神神鬼鬼打交道的神汉,身上有一股邪邪的劲。
瘦白的年轻人一看到解铃,大叫一声,站起来,狠狠给他一个熊抱:“上哪了,你多少日子没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解铃说:“小辉,我手头有个公案非常复杂非常麻烦,想请三太子看看。”
小辉锤了他一拳:“我就知道。”他举起手挥挥,屋子里人静下来都看他。他嗓音很尖,高声说:“今晚请三太子。”
“哦~~”所有人都鼓掌,欢呼雀跃。
这里的气氛既热闹又古怪,我看得纳闷,又不敢问什么。
第九章三太子
解铃低声对我说,这些人受过三太子恩惠的,他们已经成为最忠实的信徒,有事没事就会过来帮忙。
小辉拍拍手:“音乐呢,音乐嗨起来。”
不知谁打开播放器,里面放出一首节奏欢快的台语歌曲,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是男女老少,全都跟着音乐节律拍手舞动。那个李婶边扭边过来,十分热情地对我说:“这是台湾歌,叫《保庇》,王彩桦唱的,唱的就是三太子。”
我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么个人,不好意思问什么,只能“哦”了一声。
李婶拉着我来到墙边,指着墙上的照片:“看,这是胡呱,这是嘭恰恰,都是三太子的信徒。”我仔细去看,果然都是台湾一线娱乐大腕,照片不知是在哪照的,每张都是小辉和这些大腕的合影。“咱们大陆这边不太兴三太子,可台湾那边人老信了,那时胡呱有了外遇,和一个女人拉扯不清,犯了烂桃花,事业家庭直线下降,去请教三太子,你猜怎么了?”
我随口问:“咋了?”
“三太子直接就扇了他三个大嘴巴,啪啪带响,这就是让胡呱从此清醒过来。还有嘭恰恰,早年事业不顺,请乩三太子,要借三年鸿运。三太子说,这三年运我给你,但是三年之后你必须退居幕后。可人那,就是这么贪,三年内嘭恰恰事业达到顶峰,日进斗金,换谁能轻易放下这一切?嘭恰恰就把三太子的话当耳旁风,结果呢,三年一过犯了大事,事业毁于一旦,嘭恰恰从此日落西山,还当众给记者下跪哩。”
我听得津津有味,这都真的假的?听起来这么玄。
一首曲子放完,小辉尖着声音说:“事主掷筊。”
解铃拍拍我:“该你上了。掷筊是一种占卜方式,请三太子前先得问问人家管不管你的事,如果想管,三太子便会来……”
“如果不管呢?”我问。
“那就另想办法吧。”他说:“听指挥,小辉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小辉指挥两个男人,把神龛洞里的神像搬出来,放到上面。居然是泥塑的哪咤像。这哪咤看起来银娃娃一样,胖乎乎的挺可爱,他脚踏风火轮,身披混天绫,手持长枪,下托一朵绽开的白色莲花,更绝的是三头六臂,伸出来的胳膊腿都肉乎乎,看起来萌萌的,可眼角眉梢却挂着驱魔大神才有的金刚怒气。白色莲花上用红笔题着四句诗,每个字皆是蝇头小楷,诗是:天池莲花化真身,同步经书入法门。太子本是降魔客,任他天高海洋深。
小辉拍拍我:“兄弟,准备好了?一定要虔诚,大神慧眼如炬,不要想乱七八糟的。既然进的这个门,就和三太子有缘,处处随缘处处缘嘛。”
我深吸一口气,站在哪咤像前面。屋子里这么多人,顿时保持肃静,一个说话的都没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小辉是主持人,站在我的左前方,缓缓说道:“事主姓名?”
“罗稻。”
“何年出生?”
“86年生人。”
“所求何事?”
我清清嗓子,整理一下思路说:“我妹妹被阴魂缠上了,我也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怀疑有人在搞我们家,特来求拜三太子。”
“好。”小辉点点头:“掷筊前要三拜九叩,你听我指挥。罗稻,上前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朝三太子迈了一步,地上有个棕色的圆形坐垫,厚厚实实,不软不硬。小辉喊道:“罗稻,跪!”
我看看众人,犹豫一下,还是跪在坐垫上。
“一叩首。”
我心想跪都跪了,也不差这几个头。我从小就受到无神论的教育,对于这些事是不太相信的,但既然今天能来到这里,赶小辉说话,这就是缘。行啊,我是凡人,三太子是真神,磕两个头不算吃亏,能解决问题就行。
“再叩首”
……
“三叩首……起。”
我站起来以为完了,谁知道小辉又说道:“敬礼……”
我纳闷,不知这敬礼怎么个敬法,李婶在旁边小声说:“就是鞠躬。”
我赶紧朝三太子鞠了一躬。
然后小辉又喊道:“跪……”
得,又重复刚才磕三个头的程序。我这才明白,这样的程序要循环三次,一次磕三个头,所谓三拜九叩。
这些都做完了,那个一直不作声的像混黑社会的中年汉子,捧着一个黄色的托盘来到我面前。盘子里放着两个半圆形像梳子一样的红色东西,这应该就是筊了。我拿起来握在手里,冰冰凉,摸起来很轻,应该是木质的。筊,这种占卜方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和看见,觉得特别稀奇,它一面凸一面平,不知怎么个掷法。
那中年汉子说:“你端着托盘,抖一抖,让两个筊落在地上就行,自会显卦。”
我端过托盘,闭上眼默默念了两句,三太子保佑。然后抖了一抖,两个筊顿时落在地上,“啪啪”翻了两个滚,停住不动了。
众人围过来看,小辉皱眉,喊道:“一卦笑。”
解铃看我迷糊,就低声解释,两个筊如果都是平面朝上,这叫笑卦,表示神灵一笑,不做表态。可以这么理解,这一卦基本上就废了。
小辉道:“一共三次,现在扔第二次。”
我这手确实骚,真该砍了,第二次居然还是笑卦。
小辉道:“没办法,如果第三次还是这个卦,那三太子便不会来给你看事了。”
解铃拍拍我:“没事,我们再想办法。”
我捧着托盘,双手发颤,猛然一抖,两个筊落在地上,小辉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难以捉摸,喊道:“三卦怒。”
我急忙问什么意思,小辉说三太子表示可以来给你看看,不过从卦象来看,事情发展会非常不顺利,遭遇到很多坎坷。
解铃赶忙道:“三太子能来就行,说明这个事是可以解决的,有回转的余地。”
小辉和那个黑社会汉子低语两句,汉子点点头和李婶从一个偏门出去,不知做什么。
小辉大大咧咧坐在供桌旁的椅子上,和解铃寒暄着,两人看样很早就认识了,非常熟络,开着熟人才有的玩笑。时间不长,黑社会汉子和李婶走了回来,还拿了许多东西。
小辉站起身,平伸双手,李婶像伺候少爷一样,拿起一件衣服给小辉套上。
我一看,差点笑喷。原来是一件红红的肚兜,肚兜上用金黄色的线条描绘出许多图案。看不懂,只能大概分辨出一两样。有一片泛着波浪的图案,应该是大海吧。我忽然明白,哪咤闹海嘛,或许这件肚兜上描绘的东西都是和哪咤身世经历有关。
系上肚兜,没想到李婶又拿出个奶瓶,挂在小辉的脖子上。那汉子拿起一个仿造的乾坤圈,给小辉套上,又递给他一把五彩令旗。小辉坐在椅子上,这一身的家不什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
李婶打开一个不锈钢饭盒,里面装的居然是满满一饭盒的白色粉末。小辉用手捞出一把白粉,往自己脸上抹,抹来抹去,成了一张白脸。他长得尖下巴,脸型瘦削,这么一抹下去,白脸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我心念一动,这小模样不像哪咤,倒特别像孙悟空。
李婶请了三炷香,插在三足香炉里。黑社会汉子拿起个锣鼓,看小辉。小辉点点头,他开始“梆梆”敲起来。
小辉随着鼓点,全身开始活动,两只脚像蹬自行车一样有节奏地做来回骑行状,抹了白粉的脸做出各种各样滑稽的表情,时而呲牙时而瞪眼,周围一圈人看得聚精会神,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可小辉丝毫不以为意,听到这些笑,他觉得还挺美。
活动了一会儿,他居然从肚兜里掏出个奶嘴,含在嘴里,摸摸头摸摸脖子,又把乾坤圈在手上转来转去地玩。
解铃低声说:“三太子上身了。”
看小辉这行为,完全就是小孩行径,显得特别调皮。他左看看右看看,嘻嘻笑着,忽然伸出手指向我。
我顿时慌了,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一切透着鬼气森森。屋子里四面燃烧的蜡烛,香炉里青烟渺渺,又是符纸又是祭品,上了身一身鬼气的小辉,居然朝我勾手指。
我腿肚子转筋,额头浸出冷汗。
李婶拍拍我:“没事,过去让三太子看看。”
我走过去,小辉一把拉住我,上一眼下一眼地看我,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小孩声,像是撒娇一样,指着饭盒里的白粉。周围人轰一下笑了,我满头是汗,不知他什么意思。
小辉干脆拉着我的领子,把头降低,然后伸手在饭盒里捞一把,把满手的白粉全都涂在我的脸上。
我顿时炸了,强烈的羞辱感传来,妈的,玩人不带这么玩的。可看着小辉鬼里鬼气的笑脸,那股气又泄了,垂头丧气,任凭他玩笑。
小辉摇摇头,拍拍我,示意让我离开。
解铃笑:“行啊,看样子三太子挺喜欢你,他只和亲昵的人开玩笑或是发火,平常路人理都不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假如,假如啊,真有三太子这么一说,能被真神喜欢,真是福缘。三太子能不能再给我个黑丝女神,亿万家产啥的,那我就美了。
这时,小辉忽然伸出手,指向解铃,勾动手指让他过去。
第十章驱魔
解铃大大咧咧走过去,小辉指指白色粉末,解铃笑呵呵伸出手碰了碰,在自己脸上随手一抹,只抹出淡淡一条。小辉看了看,神情满意,点了点头。
小辉含着奶嘴,嗓子里呜呜发了阵声音,然后拿起饭盒,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竟然把整整一饭盒的白色粉末全都扣在供桌上,洒了整整一桌子,白花花一片。这种粉末我说不好是什么,又腻又滑,闻起来还有股清香,很可能是从什么植物里提炼出来的香料。
房间里鸦雀无声,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这位三太子想干什么。
小辉伸出手又朝我勾了勾,我也豁出去,走过去来到他的身边。小辉拉住我的手,眯缝着眼反反复复摸了摸,点点头,伸手唤过解铃过来。他神情诡秘,一脸鬼笑,对解铃耳语了什么。小辉嘴里含着奶嘴,只能发出呜呜丫丫简单的音节,真不知他能说出什么来,解铃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浮现出惊诧的神色,而后笑着点点头。看上去像是面授机宜。
小辉把一个黄色的小包塞在解铃的手里。
耳语之后,小辉抓耳挠腮像是调皮的孩子,探出右手食指,慢慢在满桌子的白色粉末上写字。
他写得一笔一划,我站在旁边看着。小辉写字并不是按照笔画的顺序来写,而是东一笔西一笔,开始看不出什么字,后来渐渐明朗,写的居然是个“雄”字。
我看得有些纳闷,解铃在旁边轻声说:“三太子为你这件事起乩。”
“‘雄’是什么意思?”我问。
解铃看我:“这个得问你了,我怎么知道。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怎么会和‘雄’字发生关系,这个字是解开整个公案的关键。”
我想了想,完全没有概念,想不出所以然。
小辉写完这个字,忽然伸手一抹,整个字在白色粉末上抹掉,没有痕迹。他略想了想,又重新开始写字。这次的字数比较多,似乎连成了一首诗,等他全写完了,我这才看明白是什么。
小辉写的是: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狂魔让寸分。
看到这句话,我砰然心动,小辉抬起眼看我,眼睛里蕴含笑意,炯炯有神,看得我全身一荡,似乎有股力量在游走。
解铃看完,哑口失笑,对我说:“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吗?三太子还真是顽皮,随手拈来,直抒心意。”
小辉最后看了我一眼,咯咯一笑,全身震动一下,身体不再那么躁动,缓和下来。我心里一动,他此时眼神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没了那几分的灵动睿智和调皮,而多了慵懒和痞气。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确实完完全全变了个人。我恍悟,上身的三太子应该走了,现在又变回小辉本人。
那黑社会汉子的鼓声也停了,与此同时,三足香炉里三根长香也渐渐熄灭,所有的细节都说明,整个仪式结束了。
小辉伸了个懒腰,看到解铃和我被抹花的脸,他捂着肚子哈哈笑,感慨这个三太子真是调皮。
既然三太子走了,我也不用这么拘谨了,李婶打来一盆清水,我洗了洗,把脸上的白色粉末洗掉。用毛巾擦着脸,看解铃解乩。黑社会汉子闷声问解铃:“三太子写这首诗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尽管去做,大胆去做。”解铃道。
那汉子点头,顺手一抹桌子,把这首诗擦得干干净净。
小辉道:“三太子降世,是大家难得的福缘,谁也别走,一会儿准备宵夜,所有人必须留下吃饭。”
众人轰然叫好,七手八脚从里面抬出一张大八仙桌,李婶和几个伙计直接就在院子里开火,灶台支上,煎炒烹炸。院子里点了灯,都是拉着电线上的灯泡,瓦数很足,从房间到院子,灯火通明,香气飘散,闻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李婶果然彪悍,烟都抽上了,一看就是多年的老烟油子。嘴里熟练叼着烟,两只手握着锅铲子,不停掀来翻去,油滋滋啦啦的响,满院飘满异香。
时间不长,大火烹出来的饭菜上了桌,大鱼大肉都是硬菜,有人拿出几瓶白酒,大家圈圈围坐,气氛十分热烈。
我坐在里面,正对着院子,闻着香气,看着眼前的热热闹闹,想起小时候在家的情景,也是这么一大家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的哥哥还有妹妹,我们聚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一家人说说笑笑。
那种昏黄温暖如照片般定格的家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现在已物是人非,大家天各一方,为了活着,我们放弃了很多东西。
围坐在这一大桌子的朋友们,大家互相都不了解,可都因为三太子,有缘聚在一起吃饭。大家说着笑着,天南海北聊着,来之前我本来以为三太子道场肯定阴晦诡秘,而现在看到这些信徒们,和善可亲达观开朗,可见他们所信仰的这个神是什么样的神了。
我问小辉怎么认识解铃的,他冲解铃眨眨眼,神秘地对我说,解铃曾经救过他的命。他本来已经死了,可解铃愣是把魂找了回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看到解铃正在和李婶说话,没有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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