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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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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佳始料未及,差点摔倒,半边脸火辣辣地烧着,她站正身体,忿恨地望着妈妈,说,我死也不去徐家!
  戴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又甩了戴佳一个耳光。
  绝不去!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戴佳捋了一下凌乱的额发,态度仍然坚决,戴妈妈咬着牙,继续用耳光惩罚戴佳。
  最终戴妈妈自己也不忍心再打这个从小娇惯的女儿,而戴佳仍然目光忿恨,毫不松口,身体微微发抖。戴妈妈将脚边的一只抱枕踢开,转身上楼,走到楼梯口她回头说,你不用再去追白条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回头我和徐家的人商量一下,订婚日期要提前。
  戴佳背对着妈妈,身体一直剧烈地颤抖着,片刻之后又听见妈妈说,你这次要出走的话我也不拦你,你上一次出走后再回来是为了送你外婆,这一次出走后过段时间也回来送我和你爸,等我们这些把你养大的人都死绝了,你就和那个荣小白过吧。
  戴佳站在客厅中央,一直昂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的半边脸庞已经微微地肿起,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对着空旷的大厅,自言自语道,外婆不会这样对我。
  第九十二章 旅行的意义
  (阅读此章前,请打开百度MP3,搜索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
  这两天戴佳一直呆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她打电话求助过身边的所有亲戚,没有一个愿意干涉这场家务事。她在外婆的遗像前长久地伫立,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对策,只是觉得外婆的眼睛似乎一直看着她,以往慈祥的目光也变得无比忧伤。她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小心地擦拭外婆遗像上的灰尘,忽然接到北北的电话。北北约她出去喝茶,顺便商量一些事情,她稍稍穿戴了一下,出门去了。
  当戴佳摘下口罩,北北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疑惑地说,爱妃,你这边脸皮怎么比那边的厚一点,搽粉搽多了?还红扑扑的。
  戴佳给了她一个白眼,说,我妈打我的。
  北北大吃一惊,她无法想象戴妈妈会狠心下此毒手,将这张精致的小脸打得跟半熟水蜜桃似的。她气愤地说,你家那位老佛爷也太离谱了吧!在店里损我也就算了,回家还打孩子玩,这算哪门子富贵病?
  什么?损你?
  是啊,她好像开始对我有意见,这两天到处挑我的刺。
  戴佳郁闷地呼出一口气,说,我们的那个合同被她发现了,而且那些白条在我手里已经失去效力了,也就是说,我说的那个计划失败了。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真是弄巧成拙,现在订婚时间要提前了,我就快嫁进豪门,做一个幸福的少妇了。
  什么意思?你真准备妥协了?
  嗯。戴佳点了点头,无奈地说,我也没有办法,没有一个人肯帮我,我妈怎么也不让步。
  那么大的缺口我实在补不上。
  北北拍了拍了桌子,正义凛然地问道,还缺多少钱?
  五十几万。
  于是北北硬生生地咽了一下口水,坐了下去。
  戴佳淡淡地笑,说,无所谓了,就这样过吧,我不想和我妈闹翻脸,让外人看笑话。我不想像那种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背弃父母搞什么私奔,最后背一身骂名。
  可是,你甘心么?荣小白怎么办?
  不甘心又能怎样?我能和谁抗争?我妈毕竟是为我好,希望我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至于荣小白……就当是我欠他吧,混过这几十年,下辈子有缘分再说。也许再过段时间。大家都认命了,现在的痛苦就跟个屁似的。臭一会儿也就散了。
  北北也叹气,而后点了点头,劝慰道,你没有欠他。你已经努力过了,对得起他。我倒觉得他欠你更多,这段时间他一直躲在南京逍遥快活,现在又说要出海,逃避责任,逃避现实,简直又虚伪又懦弱。
  戴佳有些生气,想想又笑了起来,说。算了。就这样吧,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向命运臣服的时候。我们都不能例外。幸福那回事儿,我有时觉得很遥远,有时又觉得很近,究竟能不能得到,我也懒得猜测。如果得到,是我的幸;如果得不到,是我的命。
  她们在茶座门外的大街上拥抱告别,各自回家,北北刚走几步就听见戴佳喊她的名字,于是停步观望。戴佳站在寒风中,长发飞扬,她说,北北,等我当了阔太太,还把临家饭店给你们,你不用担心,到时候咱俩一起结婚,好么?
  北北笑着点头,转身离开,她绕过街角,想想又返身走了回来。她看见那个曾经无比坚强的小坦克趴在路边脏兮兮的邮筒上,肩膀微微地颤抖,她没有走过去,只是远望着她的悲伤,束手无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绝不会与戴佳在同一天成为新娘,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在理应最幸福的那天见证到戴佳灵魂的葬礼。
  订婚时间订在二十七夜,只剩几天。她的脸已经消肿,谁也看不出她曾经挨过打,如今她什么都听从戴妈妈的吩咐,不再节外生枝,是一个十足的乖乖女。她站在落地镜前面试穿礼服,原地转了一圈,问道,妈,这件很好,是么?
  妈妈坐在旁边看着,满意地点头。
  店员去将礼服打包时,戴佳到处转悠着,她看见一件白色的西装,伸手摸了摸,下意识地说,小白穿这衣服比较适合。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傻傻地愣在那里,之前她一直假想即将与自己站在一起的是荣小白,而不是徐泽霖。她将手从那件西装上挪开,失落地走了出去,她坐在街头长椅上,望着对面婚纱摄影店橱窗里一对对的模特,第一次感觉南通的冬天如此寒气逼人,那种寒气一直渗透进她的骨髓之中,在她的血液中蔓延。
  此时荣小白正抱着一本航海类的厚书死啃着,再过一个礼拜他就随船出海,多预习一点知识总是有好处的。这段时间他忙得一塌糊涂,要登船适应环境,要制定转让合同,还要向宁通物流总公司移交快递网络的工作。盏食天的事务暂时由蒋汇东帮忙处理,工资照发,然而此时蒋汇东不在店里照应,却跑到快递站来闲逛。荣小白站起来,问道,店里现在不是正忙着么,你过来干嘛?
  我找你有事。
  有事不能在电话里说么?
  戴佳要订婚了。
  正如所有狗血情节的电视剧里那样,荣小白手里的那本砖头厚的书翻落在地面,砰地一声,仿佛有人在荣小白的心口狠狠地踹了一脚。他捂着胸口,弯腰拣书,迟疑片刻,淡淡地说,哦,知道了。
  蒋汇东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你就这个反应?
  是。
  蒋汇东鄙夷地点头,冷笑道,我家北北说得对,你荣小白压根儿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你压根儿就不配知道戴佳的状况!
  荣小白心头一动,问道,她什么状况?
  蒋汇东愣了一下,说,我家北北说你不配知道,我也不配知道,我们男人都不配知道。所以没有告诉我。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温柔,于是摔门而去,回头又骂骂咧咧道,我送佛送到西,帮你把店看到年底,然后你出你的海,我回我的家,以后咱们一拍两散,你富贵了发财了都不必来找我!
  小白望着他怒气弥漫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声,坐下来继续看书。然而那些文字如同一只只顽皮的蚂蚁,在书上胡乱地爬动着,他刚看到后半句,就忘记前半句的内容。最终那些蚂蚁胜利了,他将书本扔在一边,捂着脸沉重地呼吸。生活这么美好,不应该把时间花费在看书上,他决定出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增加盏食天转让费用,追讨各大学官方邮件的费用,将江宁校区快递网络的过渡方式改为有偿交接。虽然他即将成为一个传说中的水手,但是他目前仍然是商人,临走之前再狠捞一笔是他的本职工作。
  他找到宁通物流公司的负责人,明确提出自己的要求,对方笑盈盈地说,小伙子,你这种做人方式恐怕有些不厚道吧,公司起码给了你这个平台,你至于这样惟利是图么?
  荣小白也笑道,仙林地区的网络我是完全无偿让出来的,而江宁地区就不一样了。那是我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每个月都往你们手里交大把大把的钱,现在我索要一点补偿金不算过分吧?说起做事不厚道。我肯定经验不够丰富,当初我垫五万块钱给公司做广告,公司只报销两万,我有没有追究?
  如果我不同意这八万块的补偿金,该交接的不还得交接么?
  荣小白站了起来,说,您别忘了,这块肉在其他公司眼里值十三万以上,现在学生都放假回家了,花名册只在我手里一份,您怎么交接去?要是其他公司不小心拿到这份花名册,说不准一夜之间整个江宁区的快递站都被易帜了。就冲您的这句威胁,我即使再多要两万块钱都不为过。
  对方权衡利弊,只得无奈地接受荣小白八万元有偿交接的要求,反正当初建立仙林校区快递网络的成本远远超过八万元,如今花八万元就可以全面接手一棵新的摇钱树,绝对合算的。荣小白赖在对方办公室里不走,当天晚上就拿到这八万元现金,临走时对方负责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做事的确够硬气,但你难道不怕把人得罪光了,名声搞臭了,以后没人敢和你合作么?目光短浅,见利忘义,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品德啊。
  荣小白既已拿到钱,也不必再作口舌之争,他对负责人微微地鞠了一躬,走出公司大楼。他点了一支烟,回头望了望公司大楼里的灯光,暗自想道,同样是一坨屎,别的屎有狗,蛆,苍蝇和屎壳郎这么多忠诚的朋友,你,荣小白,有几个?
  这几天戴佳吃得好,睡得稳,丝毫没有祝英台上花轿时的悲怆。北北一直陪着她,总觉得这情况有些别扭,于是偷偷地问道,你不会是想享受一番以后就那个吧?
  那个?哪个?
  北北伸出食指,横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自刎的动作,戴佳却笑了起来,说,我这么怕疼,怎么可能自杀?啃你的苹果去吧。
  话虽这样讲,北北还是不太放心,她削完苹果后悄悄地将水果刀藏进口袋里,生怕这花好月圆夜发生血腥的一幕。北北并不期望戴佳能够大富大贵大红大紫,也不在乎她到底是与谁步入婚姻殿堂,只希望她能够过得幸福。有时她觉得自己比戴妈妈更适合做戴佳的母亲,但有时将自己代入戴妈妈的角色里,也会觉得徐泽霖确实是一个理想的乘龙快婿,至少先天优势比荣小白强势得多。
  直到二十七夜那天戴佳都平安无事,似乎对订婚之事毫不在意,她醒了之后就坐在床边发呆,即使北北扑在她背上都不回头看一眼。北北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戴佳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有一天夜里小白打电话来,说他过得像行尸走肉,我还奚落他了。她沉默片刻,低头叹道,算了,以后不提这些事情了。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穿上那身昂贵的新衣服。幽灵一般走出房间。
  徐家原本准备在南通一家名叫新有斐的五星级大酒店包下一间大厅,用来操办订婚宴席,但戴佳提出唯一的要求——她要求在临家饭店举行。于是临家饭店暂停营业一天,腾出来举办宴席,十点时外面的街边已经停着各种高档车辆,都是所谓来捧场子的,捧徐泽霖的场,而不是戴佳。天气有些阴冷,戴佳穿得十分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却坚持与徐泽霖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每当有客人进来,她都热情地微笑鞠躬,表示谢意,但客人走过之后,她又神情漠然。徐泽霖心情相当不错,关切地说,冷的话就先进去,或者穿件厚衣服。你这样板着脸,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戴佳淡笑道,恭喜你,以后你一辈子都会看到我这样的面孔。
  不至于吧?感情嘛。慢慢培养,相信我好吗?
  戴佳又冷笑道,请不要跟我扯感情好么?我们之间只是一场赌博而已,不幸的是我输了,不过我还是想警告你,即使以后在一起生活,你们再拿你们的权势来压我,我也敢闹得你们家鸡犬不宁,灭门绝户!
  徐泽霖脸色陡然一变。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不愿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与她产生争执,于是避开她的锋芒。戴佳没有再开口。缄默地守在门边,她听着那些来宾们所谓的祝福,保持微笑。她知道,这是一次奇妙的聚会,那些曾经狠心拒绝她求助的亲友们戴着伪善的面具,兴高采烈地来庆贺,像是一群前来分享唐僧肉的山林老妖。他们希望从这场姻亲中得到荫庇,但戴佳早已下定决心,如果她当真嫁进徐家,她不会满足那些亲友的愿望,甚至会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让他们为当初的冷酷逐一埋单。
  戴佳回到餐厅内,冻僵的身体渐渐复苏过来,宴席已经摆好,她和徐泽霖一起去敬酒,她望着那些亲友,微笑着说,谢谢,谢谢。
  谢谢你们眼睁睁地围观我的无助。
  谢谢你们齐心合力把我推下悬崖。
  谢谢你们出席见证这场杀戮我灵魂的盛筵。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猴子被打扮得不伦不类,周身悬挂着昂贵的首饰,胸口别着一朵红花,飘着一根丝带,然后被拖着到处走,人们投以欢笑。戴佳仰头闷下半杯白酒,吊灯,天花板,玻璃杯都在她眼前摇曳着,眼泪也不争气地滑落。她当着别人的面咕咚一声将口中包含的酒咽下,像一个粗鲁的,没有家教的野小子,又抬手擦了擦脸颊,说,真辣。
  司仪宣布即将交换订婚戒指,戴佳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去抚摸左手中指。她曾经询问订婚戒指的佩戴位置,荣小白抓着她的手,掰着她的手指说,生,死,订,结,离,中指是订婚,无名指是结婚,小指是离婚。说罢,小白低头吻了吻她的中指和无名指,又用自己的手指假扮剪刀,在她的小指上轻轻一剪,说,我要剪了这个。
  戴佳缓缓地往司仪前台的方向走,抬起左手放在唇边,心里默念着,我爱你。她决意从此以后不再说这句话,生命不再光鲜,灵魂渐渐匍匐,让他们得到一具性情暴戾的躯体。她也许会越来越臃肿,越来越蛮横,在大街上骂街,在家里吵架,人见人厌,远远地避开她,连徐家都后悔纳她入门,谁也不会再记得她当初拥有过的美好。
  她捏着订婚戒指,如同捏着一只易拉罐的拉环,她抓起徐泽霖的手,正准备给他套上,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众人转头观望,戴佳也抬起头,看见蒋汇东正与门外的临时保安争执不休,他头发蓬乱,一手拖着旅行箱,一手拎着一只丑陋的帆布袋,模样极其滑稽。北北赶紧跑出去引他进门,责怪他来得晚,又责怪他没有好好打扮一下,不料蒋汇东将她拨到一边,径直地向司仪前台走来。
  戴佳望着蒋汇东,全然没有不安地神色。她猜想蒋汇东会怎样呢?当面叱责她的水性杨花,狠狠扇她一个耳光,甚至拿浓硫酸泼她?她微微地笑着,拭目以待,无论他将如何奚落辱骂,她都会微笑着接受。
  蒋汇东在这对男女主角面前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戴佳,沙哑着嗓子说。恭喜。
  戴佳点头,说,谢谢。
  我没有留得住他,他下午走。
  戴佳捋了一下额发,说,没关系。
  气氛有些尴尬,蒋汇东也不想继续逗留,于是将帆布袋递给她,说。这是荣小白托我交给你的,算是你订婚的贺礼。
  戴佳脸色微变,随即又镇定下来,她猜想荣小白是想当众让她出丑,而她对此早已淡然,于是点了点头,伸手去接。不料蒋汇东又将帆布袋缩手拿了回去。后退一步,将帆布袋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在场的人都惊呼一声站了起来,瞬间愣住了。
  黑白相间的棋盘地面砖上,赫然躺着数十叠崭新的钞票,蒋汇东拎着空荡荡的帆布袋。说,他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卖了,凑了这五十三万元,是他的全部家当,希望你不要背着债务走进婚姻。
  戴佳木然地站着,而后弯腰拣起一叠钞票,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蹲下来将那些钞票全部拣了起来,用裙子兜着,慢慢地往楼上走。她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新娘,用漂亮的婚纱包裹着恋人破碎的尸骨,丝毫不再顾忌此时自己的形象。戴妈妈跟了过来,站在楼梯口呵斥道,回来!你想去哪里?
  戴佳没有回头,只是言语坚决地说,我不想订婚了。
  大厅内的宾客们都骚动起来,大都是一头雾水,互相询问缘由,这让戴妈妈更加觉得颜面大失。她抬手指着女儿,恼怒地说,你懂不懂规矩?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戴佳转身忿恨地看着她,反驳道,是!我想不通!我和荣小白从幼儿园时就开始相处,我就是想和他一起生活,你们凭什么来欺负我们?仗着有钱有势?现在他走了,不要我了,你们满意了么?你们觉得我们好玩么?
  她越说越痛楚,奋力将怀里那些钞票抛了出去,宾客们鸦雀无声,大厅里只有戴佳无助的哭泣。徐泽霖低头看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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