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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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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费用必须到月底才能上报,荣小白只得先去向人求助,不料他刚提到钱,对方就明言相告:别跟我谈钱,谈钱伤感情。
于是荣小白投其所好,再与对方谈感情拉关系,不料对方看破他的意图,继续警告道:别跟我谈感情,谈感情伤钱。
小白只得作罢,打道回府,途中看见全副武装的斯巴达城管,看见满街逃窜的小贩,看见挎着包在街头推荐化妆品的女孩,看见坐在路边抽闷烟的无业青年,他又觉得释然了。相比于那些依然迷茫不知前路的人,他已经十分幸运了。竞争就竞争吧,没有必要搞得你死我活只留一个,能在那锅肉汤里分得一杯羹就行。他正沉浸在自己这种淡薄名利的气质中时,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兄弟,我是大昌,在忙啥呢?
荣小白原本只想敷衍一下,但想想又改变主意,他先是假装激动了一会儿,叹着气说,郁闷着呢,做生意缺了点周转资金,现在求爷爷告奶奶都没有找到门路。
哦?缺多少?
荣小白心头那盏昏暗的灯泡立即亮了起来,他说,就三四万块钱,不过现在无所谓了,生意先缓下来,等资金回笼了再去张罗吧。
这怎么行,做生意就要快,准,稳,狠,有机会哪能等,这样吧,我先挪给你五万给你,怎样?
这哪行?无功不受禄的。
兄弟发达了以后别忘了我大昌就行了!大昌一直笑呵呵着,让荣小白明天去他那边取钱。荣小白挂了电话后仍然对这峰回路转的奇遇难以置信,他仰望苍天,猜想是不是真的头顶七尺有神灵护佑,每当他身陷囹圄之境时都会很快化险为夷,这简直太神奇了。借用蒋汇东的那句感慨:这就是人生啊!
第七十七章 正道与诡道
戴佳对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她劝荣小白谨慎一点,不要与那帮人走得太近,以免节外生枝。荣小白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接受援助可解燃眉之急,拒绝援助则拒人于千里,无法怎么权衡,接受这个人情是最明智的选择。戴佳又进言说,如果你是那个大昌,你会无缘无故的把钱借给一个交往不深的人么?
会啊!
你有那么善良?
你也和我一样善良呀,你不就主动借钱给那个安禾静了么?
戴佳被这句话生生地呛住了,她缓过气来,故作轻松地说,随你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还不乐意管你这档子闲事呢!
荣小白内心其实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然而当他如愿从大昌手里接过五万元现钞,一切顾虑都烟消云散,甚至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理进行自我反省。大昌补充道,我这钱不需要付利息,不过有一点要求,那就是我需要的时候你能尽早给我。小白盘算了一下,这个月底刚好可以向总公司提交报表,于是点头应承下来。他抱着五万元现钞的包往回跑,心里乐颠颠的,当初哼哧哼哧地申请创业贷款,连来回路费都不能报销,现在一个搞走私的却慷慨解囊,实在是太讽刺了。
五万元,要在十多所学校里与其他快递公司进行广告战,实在是有些吃力,荣小白不得不数着米粒上锅灶。当别的快递公司大举赞助晚会之类的活动。他让手下那帮小子去赠送免费的广告褶扇;当别的快递公司斥资给学校提供专项奖学金,他去公交公司交涉,给江宁校区的班车赞助座椅罩;当别的快递公司在招聘公告上标明女性优先,他却只要求字迹优美,男女不限。这些措施无一不将其他快递公司的风头压了下去,尤其是那些招聘公告,几乎充当了广告的角色,对比之下。“女性优先”四个字简直让观众们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正如江宁大学城论坛上所说:难道他们认为我们就为了看女生胸部才去光顾的么?当然,这句具有檄文性质的呐喊是荣小白穿着马甲发出的。
所谓压倒性的优势就是这样解释的,荣小白翘首以待着,他要在这块地面上和宁通快递一起去触摸反垄断法的屁股。然而百密必有一疏,他最后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努努所在的大学。潜意识中他刻意与那所大学保持距离,理由光明正大,是要让努努独自面对生活,然而他自己清楚,他是害怕瓜田李下的种种非议。不过这次他不得不再走一趟,抛弃那块宝地就是与钱作对,而与钱作对是要遭天谴的。
老王载他过去,因为办理了通行证,他们长驱直入,一直开到快递站门口。那几个兼职员工听说上面有头头儿下来视察,全部逃课过来围观。那场面甚是感动。他们听说荣小白是白手起家的学长级人物,一个个都肃然起敬。荣小白扛得住嘲笑扛得住辱骂,却扛不住这份虚荣,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淡定下来。
之后的时间里他开始传经布道,将快递业务作为物流行业的一支,实现资源流通,促进经济发展,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我们要爱岗敬业,持之以恒,员工们听得哈欠连天,嘀咕说还不如去上课,起码可以睡觉。荣小白见情况不妙,赶紧将第七大点第八分点的第九小点讲完,进入实质性的传道授业。员工们这才强打精神继续听。
他这次没有再分七八部分来讲。而是只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诡道。一是正道。所谓诡道,是指怎样堂堂正正地与竞争者见招拆招,怎样让对方大口大口地吃哑巴亏;而所谓正道,不外乎诚实信用,以礼待人,提高专业素养,减少工作纰漏。员工们从未在课堂上听过这些集现实主义与反动思想于一身的言论,站着讲的和坐着听的都亢奋得口干舌燥,有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
半个多小时以后,荣小白深呼吸一口气,收了神通,在座的员工们却长久地凝神屏息,仿佛他们能利用口鼻以外的器官进行呼吸。
他喝了两口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员工们盛情挽留,要请他在这里吃饭。荣小白婉拒道,时间不早了,家里等我回去呢。他说出这句话后又有些后悔,电视剧里一般说完这句话的人都会在几分钟后壮烈地牺牲。
他正准备登车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他回头观望,又一次看见那个叫张泽的女孩。张泽先是仔细地看了看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才靠了上来,问,你是来找努努的么?
荣小白木然地嗯了一声。
她扬起手上的便当盒,埋怨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给她带了好几天饭了。
努努怎么了?荣小白这才想起上次努努在电话里只哭泣不说话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张泽瞪大双眼,惊诧道,你不知道么?她前段时间非要学什么独立,买了热水瓶,电饭煲,电磁炉什么的回来折腾,煮粥时不小心弄翻了锅子,腿被粥烫伤了,都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你怎么会不知道?
荣小白的眼前立即那幕惨烈的画面,心头不由一颤,仿佛感同身受那阵剧痛。他稳住情绪,叫老王再等一会儿,随张泽去她们的寝室。不料物管阿姨不让荣小白上楼,他好说歹说才被放行,几分钟后他站在努努的房间里,周围的女生都抱着胸脯惊恐地望着他,仿佛他专程来占她们的便宜似的。努努躺在上铺,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张泽轻轻拉了她一下,她却没有起身,只是小声地说,等会儿吃,我疼。
荣小白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那条被烫伤的腿,膝盖以上囊着一层纱布,隐约散发着药膏与消毒水的气味。然而努努全然没有以往的那种脆弱,而是面容麻木,目光呆滞,长发有些凌乱,这让荣小白更加心痛。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问道,很疼么?
努努以为自己幻听,继续发着呆,几秒钟她又觉得不对劲,这才慢慢转过脸来。她瞪大眼睛与荣小白对视着,鼻翼动了动,嘴角下撇,却又使劲皱着眉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一次她成功了。
荣小白又问道,疼不疼?
她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不疼。
第七十八章 全世界都为你让路
这天是荣小白帮努努换纱布的,当他慢慢取下那层纱布,似乎也有一把锈钝的刀从他心口狠狠地锉过。她的腿被烫得红肿,被刺破的水泡里仍有水液渗出,由于天气炎热,伤处又绑着纱布,汗水也刺激着溃烂的表皮。小白小心翼翼地敷药时,努努只是微微皱着眉,似乎那些伤口与她并无关联。他心存疑惑,记得初中时自己被开水烫伤,敷药时疼得灵魂出窍的,把医生护士都狂骂了一遍,难不成如今医术如此先进,当年他白白挣扎了一个礼拜?
他敷完药,绑好纱布,这才发现努努凝神屏息,大汗淋漓。他站起身,拿毛巾擦了一下她额头的汗,又问道,很疼,是么?
努努又看了他好一会儿,弱弱地点了点头。她的小心谨慎让荣小白更加难过,他当初要她学习独立,却不是要她这么憋屈,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如今被烫伤成这副模样,连疼痛都得忍着。他一边处理着换下来的纱布,一边责怪道,你连热水瓶都不会用,煮什么粥嘛,现在弄成这样不是活受罪么?
努努辩解道,我是想独立,证明给你看。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停下拨弄纱布的手,认真地说,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荣小白转身去扔垃圾,装作没有听见。回头他又托起努努的腰,将她送回床上去,安慰了几句。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她轻轻拉住。他问道,怎么了?
你,以后还会来么?
荣小白想了一下,点头应承道,会的。
你不会骗我吧?
小白笑了笑,安慰道,我说什么。你就该信什么。
努努在枕头上蹭着半张脸,微微地笑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全然没有以往大起大落的情绪。荣小白惘然若失,这曾经是他期待的局面,然而真正实现时他又开始怀念过去。如果是在以前,他要与她暂时分别,她必定依依不舍地揪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尾随着。嘴里嘀咕着明天的计划。她不再说迪尼斯乐园,不再说唐老鼠和米老鸭,也不再整天提及那个关于远行的梦想。荣小白回头向那张清纯并忧伤的小脸告别,将房门带上,仿佛一个父亲告别周末独自留守在家的小女儿。
往回走时路面已经黑了大半,老王打开车前灯,全速前进。那感觉很像深海中的潜水艇。荣小白想起离开快递站时那句不吉利的话,赶紧说。开慢点,别超过七十码。
他掏电话准备跟戴佳打一声招呼,却发现电池早已告罄,只得借老王的电话用。不料老王的电话同命相怜。老王原本闷不吭声,进入高速路时他忽然开口问道,刚才那会儿你去哪里的?
见一个人,一个朋友。
老王噢了一声,继续开车,许久之后才幽幽地说,戴佳那孩子还是很不错的。荣小白愣了一下,以为还有下文,洗耳恭听着。然而老王说完之后继续保持缄默。小白也没有追问。
毕竟有些话意会一下就行了,说出来的话反而难堪。老王作为一个性格保守的下属。能够跳出主雇关系的圈子,以长者甚至朋友的身份说出这句话,已经难能可贵。
荣小白敲了半天门都不见戴佳来开门,无奈之下只得用银行卡刷门进来。客厅的灯亮着,房间里没有人,卫生间里没有人,厨房里也没有人,戴佳不知所踪。他正疑惑着,忽然看见桌上有一张纸条,拿起来看,上面写着,小白,家里有急事,你手机一直不通,我先回去,回头你打电话给我,佳。
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南通那边如何威逼利诱,戴佳都不肯回去,现在却走得这么仓促,肯定发生某件大事。荣小白跑去戴佳的房间,看见她的衣服鞋子都在,连晒在外面的被子都没有收回来,他内心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小白将手机插上电源,开机后立即打电话过去,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他问道,佳,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戴佳说,我外婆现在情况不太好,我妈喊我回去,走之前打过电话给你的。
下午电话没有电了,你外婆怎么了?
我妈说外婆中风了,现在说话都困难,现在就要我回去,你帮我把软陶店收拾一下,先不营业了。她顿了顿,又说,我把钱放在梳妆台抽屉里,你自己拿吧,等这边料理好了,我就回去。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戴佳沉默了一会儿,说,徐泽霖送我的。
荣小白原本想问自己是不是也该回去探望,听到戴佳的回答后决定闭口不谈了,反正戴妈妈不会待见他的。他挂了电话,颓然地躺在沙发上,戴佳自小受到外婆的宠爱,这次回南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不过她又要搭乘徐泽霖的车,这让他非常不爽。所有的价值观忽然又回到原点,一个人出来混,没有一辆四轮的座驾是一宗罪。那个徐泽霖不过是有一辆车,就可以牛逼哄哄地载别人的女朋友,那些连床都买不起的人遇到他,岂不是连绿帽子都戴定了?他主意已决,等再有点积蓄,一定要去给戴佳买一辆车。
不过如今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现在戴佳的外婆患病,他该怎样才能聊表心意。如果他四平八稳地呆在家里,任由他人在戴家人面前大献殷勤,于情于理,他情何以堪?他踌躇了半天,最终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与戴佳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将赚来的钱都打入临家饭店的账户,也算尽心尽力了。
一辆红色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驾驶者是徐泽霖,他喃喃不休地唠叨着,这让戴佳越来越心烦。那次聚会之后徐泽霖打过好几次电话,邀请她出席小型的聚会,戴佳都高调地无视了。这次戴佳刚接到家里的电话,徐泽霖便将车泊在外面,似乎早已知道戴佳要动身回南通。她原本准备等荣小白回来再决定,然而时间不给她任何照顾。她无奈之下只能留下字条,先搭乘徐泽霖的车回南通。
戴佳上大二时外公忽然病重,她得到消息后急忙定机票回家,不料抵达医院后只见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家人,那成为她心中的遗憾。此时她内心焦灼万分,生怕那一幕再次上演,她受外公外婆的宠爱最多,几乎到了让其他表兄妹嫉妒的地步,如今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简直是天大的忤逆。她不停地催促徐泽霖提高车速,那辆小跑车的排气管几乎要冒火,恨不得效仿变形金刚大黄蜂,抱着这俩人类爬起来往南通方向狂奔。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在南通人民医院门口下车,戴佳开门后直接往住院大楼里跑,徐泽霖则在后面泊车。他刚要锁上车门,忽然听见车内有电话铃声。他又钻进车里查看,这才发现戴佳将拎包遗落在车里。而来电显示上写着“小白”。他原本想去挂断,却又想起上一次那封信的事情,于是没有敢去碰那手机。等那铃声结束之后,他才赶紧环顾四周。将那手机关机,照原样放回拎包里,锁好车门。
戴佳看见病床上的外婆,眼泪一下子涌下来,戴佳走过去握住外婆的手,直接跪在大理石地面上,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她膝盖磕在地面时发出的闷响。她凑近外婆耳边,轻轻地说,外婆。我是佳佳。我回来了。
病床上的老人睁开眼睛,目光浑浊。她直直地盯着外孙女的脸,呼吸浅弱,而后吃力地侧脸望对面的墙角上方,似乎有话要说。房间内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老人的举动是什么意图,然而戴佳了然在心,她说,佳佳不热,不用开空调。
老人这才作罢,紧紧握住戴佳的手,甚至硌得戴佳感觉疼痛。戴佳在那一刻忽然感觉生命如此脆弱,记忆中外婆耳聪目明,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芶,有时还会哼唱地方戏给她听,如今却如风烛残年,垂垂老矣。仅仅几年光阴而已,外婆站在夕阳下等待外孙女放学归来的画面不复存在,一个长大了,一个老去了。
外婆的情况不太稳定,戴佳也不敢多离开一步,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离开医院,累了就趴在旁边的空床上眯一会儿。每一次醒来时她都心惊肉跳的,看到外婆微弱但平稳的呼吸,这才放心下来。戴妈妈每天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知道母亲暂时并无大碍,悉心照料就行,倒是女儿的状况让她有些担忧。她每天都熬鸡汤,用保温杯盛了带到医院来,然而带走时那汤丝毫未动。不过让戴妈妈感到欣慰的是,这好歹是将女儿与准女婿凑在一起的机会,望着徐泽霖与戴佳站在一起的场面,她实在喜欢得不得了。
这次戴爸爸也从外地赶了回来,他给徐泽霖敬烟点火,或多或少带着一丝谦恭。戴佳对这一幕相当反感,她心目中的父亲应当是高大伟岸,绝不会在一个小辈面前低声下气,如今却这副德行。她扭头望徐泽霖时刚好与对方的眼神对接,看到的是胜利的喜悦和隐约的得意,似乎想告诉她,他已经笼络了她的家人,掌握了整个局面。
趁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戴佳喊住徐泽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现在你回去忙你的事情吧。
徐泽霖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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