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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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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吕范叹道。“伤口也换了药,然后又睡下了,我也安排了陪隶中最得力的两个人物帮忙照看。只是,如今营中毕竟缺乏真正的医士,这样颠簸也不是养伤的法子,还是要尽快赶回去为好……”

众人纷纷颔首无言。

没办法,箭伤这种东西,这年头真的是看运气居多。有人明明中的是脏箭,然而剜了箭头,半日便可起身活蹦乱,只需安心等伤口结疤便可;而有人明明是‘干净’箭头,而且还只扎入肉里,却一个不好就会直接死掉。

所以,众人除了想着尽快赶路外,还真的没有什么法子。

“我的意思,既然雨水已经停了,不如白日扎营休息,依旧晚上出行?”接过一碗马肉汤后,吕范一口未喝便试探性的问道。“一来夜间凉爽,二来这样也可以躲避追兵……我终究不懂军事,你们觉得如何?”

“若是如此的话。”娄圭微微蹙眉道。“白日埋锅造饭,其实烟火也是颇让人瞩目的。”

“无所谓了。”韩当当即开口打断。“我们如此形状,若是真有人追来,哪里能够遮掩的过去?反正已经昼伏夜出一日了,不如继续如此,白日休息好了晚上走就是……”

“没错。”程普放下汤罐,抹了下胡子拉碴的嘴角。“此时努力赶路,将司马与全军送到汉境要紧,无所谓什么白日与晚间了,就这么走!”

此三人如此说了,其余众人自然全都无话。

不过,那矮个子的高衡刚要低头喝汤,却忽然想起一事,然后赶紧抬头:“对了,韩军侯,我有一事要问你……之前为了躲避追兵,我军往东走了一段路避开了歠仇水,昨夜行军更是大雨弥漫,也不晓得方位。你是开路之人,不知现如今咱们到底到了何处?还有几日才能到上谷?”

韩当闻言一怔,却是没有直接回复,反而看向了吕范……这个动作顿时引得高衡顿心生不快,只是碍于如今局面,也不好发作罢了。

“不瞒高军侯。”吕范连啜了数口马肉汤后才勉强作答,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其实高衡只是个属吏。“我昨日还是有些担忧追兵之事,所以又让义公先往东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转向南面的……不过你放心,义公所部的义从中不缺熟悉水文地理之人,便是下雨与夜中,也能根据水草走向辨认出方向。只不过,如今多少要考虑司马的伤势还有其他伤员,行路速度不免慢了一些,想要到上谷,还是要花上数日的。”

听到吕范抬出了公孙珣,周围所有军官都不再多想……毕竟,那夜一战之后,这位别部司马这剩下的七八百人中威望再无可说,所谓上下皆服!便是之前跟公孙珣、公孙瓒有过私怨,又有监军意味的高玄卿,此时都难免有些讪讪。

就这样,经过一日休养,等到了天色擦黑时,众人便再度启程。而此时,所有人的精神都已经比之前逃走时强了百倍,再加上丝毫没有追兵的影子,所以众人难免有些放松,甚至行进间已经有了不少言语。

“大兄!”

高衡负着自己的矛盾衣甲,还有一卷帐篷,正在努力低头行路,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渤海口音,抬起头来在黑夜中眯眼瞅了一下,这才赫然发现是一名从渤海跟着自己的老兄弟……这人因为腿部受伤,此时正趴在旁边的一匹驽马上呢!

“何事?”高衡一边失笑一边凑了过去。“莫不是想撒尿,所以来求我?要我说,你不如便尿在马上利索……”

“大兄!”这名渤海游侠登时无语,只是赶紧指天。“不是开玩笑,你且看这星星!”

“这星星又如何?”高衡仰头瞅了一眼,然后大为不解。“夏日星星多,我又不是不晓得……”

“不是这个意思。”这士卒赶紧答道。“大兄应该晓得,我之前曾跟着家人在海上行过船,往辽东运货。”

“自然,这又如何?”

“所以我认识星象!”

“你认的星象?!你若是认得星象,便请你告我,我何日能做到两千石?”

“稍微认识一点而已,”这士卒赶紧更正道。“最起码知道如何根据星辰辨别方向。你看北斗星在彼处……”

高衡无奈叹了口气。

“我是说,”这士卒终于不再废话。“我们为何走了半夜还是一直向东?一开始往东还可说是离开歠仇水躲避追兵,现在再往东去还有什么意思?”

高衡瞥了眼左面天上的北斗星,然后大致比划了一下,却是也猛地反应了过来:“好像确实在往东走……不过往东走一走也没什么吧?你要晓得,边墙那边不是所有地方都有路可通的,或许是东面有什么容易走的关口,就好像我们这次出兵也是先去代郡的高柳,然后才出塞的。”

“大兄!”这士卒无语至极。“这是一回事吗?那时候是上万大军,外加上万民夫,还有各种辎重,所以只能走高柳塞的大路!可如今我们只有数百人……上谷边墙数百里,入塞的大路没有,小路还没有吗?”

“是啊!”高衡恍然大悟。“而且,我怎么记得上谷郡的边墙后面不远就是我们平日所居的宁城呢?那里乃是夏公的护乌桓校尉屯所,军资充足,人员齐备,去了那里岂不是就安生了?”

“就是这个意思!”这士卒赶紧点头。“如今这局面,早入塞一日都是好的……我是觉得,怕是这些雁门来的人,都不知道这边地理,所以才会走了歪路!”

“是这个道理,我去找吕属吏。”高衡不再多言,直接将帐篷什么的仍在地上,只挎着一把腰刀,转身朝后去了。

孰料,也在低头赶路的吕范听到这个说法后,却当即既惊且怒:“高玄卿,你是何居心,居然在此时扰乱军心?!”

高衡微微一怔,也是立即愤然作色:“吕属吏这是什么话,我所言哪一点不对?”

韩当在前面数里外引路,程普在后面数里外断后,此时中军地位最高的本来就是这二人,所以甫一发生争执,就迅速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围观。

吕范张口欲言,可看到周围士卒停下围观,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勉力呵斥:“你只管行军便是,中军之事司马已经尽数托付与我!”

“可你有负司马所托!”高衡这人本就脾气暴烈,此时更是忍耐不住。“我明明告诉你,往南走很快就能到边墙下面,你偏偏还要往东面绕路!你晓不晓得,南面边墙后便是夏公所在的宁城,便是司马到了彼处也能速速休养调息……”

周围军士闻言当即大乱,嘈杂声顿时四起。

“司马尚在昏睡,子伯速速去后面将司马带到后军德谋处安顿!”吕范听到最后一句,又见到周围人如此反应,也是忽然彻底变色,直接扭头朝一旁的娄圭如此吩咐道。

娄圭怔了一下,立即转身向后跑去。

高衡见状愈发愤恨,竟然直接拔出腰刀指向对方:“这又是何意?我所言,难道不是为了全军好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少士卒早已经禁不住违抗军令,点燃了火把,然后惊愕的站在二人周边……

“太祖焚弹汗山而回,路遇雨水,士卒疾行失措,复又失途,至有反乱之事,而太祖不能制。”——《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第十三章 处置(下)

PS:推本书,《才高九斗》……这本书的亮点是作者……江湖人称小二萌,所谓难得豪放妹纸写手。

“出了何事?”夹着吊床的两匹驽马有些急促的往回走,刚离开中军不过百余步,就使得已经有些好转的公孙珣直接从颠簸醒了过来。

“少君!”娄圭有些慌张的跑了过来。“你怎么起来了?”

“我问你出了何事?”公孙珣右手抓住吊床坐起身来四处张望,而当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半身的整个左部都使不上力气时,心情就显得愈发焦躁。“为何我们要脱离大队?为何夜间行军要亮灯火?又为何又不见子衡?”

娄圭欲言又止。

“娄子伯!”公孙珣直接厉色盯住了对方。

“中军那里有人作乱!”娄圭无奈躬身答道。“少君你行动不便,子衡大概是担心你受到波及,便让我送你去德谋兄那里……”

“胡扯!”公孙珣当即呵斥道。“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作乱,而且还是中军?中军多是伤员和前日夜间苦战余生的袍泽……有什么理由作乱?而且还是在此时?”

娄圭直起身来连连摇头:“少君不晓得,确实是那渤海的高衡在闹事……他本来就与我们不是一条心,此番更是想把少君你劫持到宁城去!还是速速与我去德谋兄那里为好!”

公孙珣微微一怔:“何谈劫持到宁城,我们本不就该直接回到宁城吗?”

娄圭再度欲言又止,而公孙珣这一次却是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你们担心我状况不好,会被夏育所图?”

“不得不防啊!”娄圭直接跺脚道。“当日剜出箭头时,我们亲眼看到创口是居于少君左臂侧后方。当时子衡就曾与我们说过此事,这一箭固然可能是来自于鲜卑人,但也不能下定论,说就不是来自于某些居心叵测之人!”

公孙珣沉默不语,既不开口否定对方,也没发话让对方继续带自己去程普处。

“哎,少君!”娄圭见状不由大急。“这时候何必冒险呢?你要晓得,此战之后,那夏育……”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公孙珣再度喝止了对方。“也明白过来你们的意思了,但无论如何……高衡此人终究是做过我几日部下,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不管。而且,以此人的性格我是不信他会作出所谓劫持之事的!”

娄圭闭口不语。

“我的刀在何处?”公孙珣复又问道。

站在一旁的一名健壮陪隶即刻捧着那把‘项羽之断刃’向前递上。

公孙珣松开右手去接刀,刚刚到手却不由身形不稳,幸亏那名陪隶赶紧上前托住,这才没有从吊床上摔下来。

“子伯。”公孙珣转手就想把刀给娄圭,但却中途收了回去。“不行,这事不能交给你来办……你压不住场子,而且心中早有定见!”话到这里,公孙珣不由扭头看向了正单臂扶住吊床那名陪隶。“两屯陪隶向来都归子衡管制,而且我隐约见你面熟……想必你颇得子衡信重?”

“是,司马!”这名健壮魁梧的陪隶赶紧回复。“吕属吏待我极好,常常委我处置陪隶中的事物。”

“你叫……也罢!”公孙珣打量了一下此人,几乎是本能的想问上一问姓名,但终究也知道不是时候,只好赶紧说起正事。“你持我刀,去给子衡,一来协助他稳住局势;二来,要明确告诉他,我信那高衡在此事中的清白,不许伤他!”

“喏!”此人单手接过刀来,眼看着对方自己扶住以后这才小心松开手,并后退两步躬身行礼。“仆这就去!”

公孙珣连连摆手催促。

眼看这名高大陪隶转身跑向亮着火把的地方,娄圭终于没忍住:“少君,我知道你惜才,可那高玄卿终究不大可能入你的夹带吧?”

“你去后军找德谋来。”公孙珣无奈摇头道。“让他速速带人过来,以防万一……”

娄圭无可奈何,只好赶紧拱手去搬救兵了。

就这样,一时间,夏日夜风之中,就只有一名陪隶、两匹驽马陪着公孙珣留在此处……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避让着创口,仰头躺回到了吊床中,并盯着头顶的银河微微感叹。

距离此处并不远的中军处,吕范与高衡的对峙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势均力敌……实际上,当高衡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大声说给周边众人听完以后,莫要说他本人从夏育那边带来的甲士,便是成廉和魏越以及那个雁门来的材官屯都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

其实,这倒不是说吕范在军中没有威望,而是说他一介文士,终究是需要依靠公孙珣的存在才能发号施令。至于说他本人的直属,倒也不是没有,中军这里的两屯陪隶就向来归他管制……然而,这种时候,陪隶有资格插话吗?

而且说到底,此时这种状况,到底为什么要绕路?!

一时间,高衡握着刀,表情愤然至极,口中喋喋不休不说,持刀的手也随着他的言语上下挥动。而另一边,站在他对面的吕范则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只是扶着腰间的佩刀冷眼相对罢了。

“我就不懂了!”高衡大声对着周围的军士鼓噪道。“为何要舍近求远?司马确实将全军都交与你们三人,可他断然也不晓得你们为何如此作为!若是心底坦荡,又为何不能当众将此事说个清楚?”

吕范依旧凛然不语。

别人倒也罢了,唯独魏越是个跳脱性子,忍不住探头问了一句:“吕属吏,到底为何一直要往东走,你说出来便是,总不会是让我们一群并州人去辽西……”

话音未落,这明骑兵队率便当即变了脸色……实际上不止是他,名堂堂的火把下面,几乎所有人都看的真切,那名因为最受吕范信任而去照顾公孙珣的陪隶头子居然跑了回来,然后双手举高,躬身将那把营中人尽皆知的短刀给捧到了吕子衡的身前!

“司马醒了?”吕范并未着急接刀,而是冷冷询问道。

“是!”这陪隶低头答道。“司马让我把刀送给吕属吏,让你全全处置这边的纷乱!”

吕范面色微微缓和了下来,这才接过了那把短刀,而此刀一入手,形势立即发生了逆转……不仅是成廉和魏越赶紧上前一步作出俯首听命的动作,其余军中官吏,乃至于那随着高衡过来的原夏育属下也都拱手认命!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经过这一战后,若论威望二字,这支军中除了公孙珣之外再无其他人可言……毕竟,明明是必死之师却能先胜后走,便是说这军中上下皆欠了公孙珣一条命也差不多少了。

“全军各回本处,然后继续向东!”吕范握着这把给了他巨大底气的短刀环顾四周,大声吩咐道。“我明言好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去宁城,但也从没要过要你们往东一路走到辽西……不瞒你们,我们再往东走半日就可转向南面入塞,我们要去沮阳!尔等晓得沮阳吗?上谷郡治所在,那里的侯太守是我们公孙司马曾经的举主,也是我们公孙司马族兄的岳丈!多走一日半日,去个更安生的地方不行吗?”

全军喏喏,不少士卒如今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此处,而那些不好糊弄的军中官吏也都松了一口气……宁城与沮阳而已,只要不偏的太远,谁会管太多?

然而……

“我不服!”高衡忽然涨红着脖子怒吼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早早对我言?而且去沮阳倒也罢了,却又到底为何不能去宁城?刚才我问你时,你又为何要人先把司马送到后军?莫非以为我高玄卿是在故意作乱吗?!”

听到此言,周围的军官士卒不由再度驻足。而吕范则死死盯住对方,那把短刀也微微出鞘,俨然是杀心已起!

“吕佐吏!”一旁的那名高大陪隶忽然上前半步以请罪的姿态半跪在了吕范身旁,然后做出了一个颇具冒犯意味的行为……他居然按住了那把短刀。

吕范惊怒交加,但他一个文士,又哪里是此人的对手?那刀子居然就进退不得。于是乎,一时愤懑之下,他居然伸出脚来直接踹了过去,但这陪隶恍然未觉,且纹丝不动,只是死死按住短刀罢了。

“平日里我见你这人严重而又勇壮,便把两百多人的陪隶全都托付于你。”吕范终于勃然大怒。“还准备此次回师后向司马进言举荐,可如今,居然连你也看不起我,想要犯上作乱吗?”

其实,若是情绪稳定,以吕范的机敏应该早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之前实在是被这些自以为是的武夫给恶心坏了……而且,他这人终究是对身份极为看重,以一个军中无品级吏员的身份替公孙珣执掌部队,心里本身就有一层心结。所以无论是高衡也好,还是之前成廉、魏越等军中官吏的敷衍也好,又或者是眼前这个陪隶也好,他们的冒犯都直接刺到了吕范内心的最深处!

“吕佐吏!”这名陪隶也看出了吕范是真的动了怒,只能无奈言明。“司马刚才有交代……让我明确说与你,他说这高衡在此事中是个清白之人,不许你伤他!”

吕范闻言一时冷笑,然后方才恨恨的将刀插了回去:“也罢,论识人之明,十个吕子衡也比不上一个公孙文琪,他都这么说了,想必某人必然是清白的了!”

陪隶赶紧退后。

“这话到底是何意思?”高玄卿闻言反而愈发惊怒。“你们到底在疑我什么?”

“既然司马说你是清白之人,那就直言与你好了。”吕范喘了一口气道。“司马所中之箭,其实颇似从后方来……”

周边军士闻言个个大惊失色。

“我哪里会作出这种事情?!”高衡愤然将刀子插入眼前的地面,满脸涨红。

“司马说你是个清白之人,那自然就是我吕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着吕范微微一拱手,倒像是赔了个不是。“不过你也得知道,我等也不是无端生疑,全军上下,除了你部以外,其余多为司马的雁门旧属……我若不疑你,难道还能疑别人吗?”

高衡依旧面色涨红,但却欲言又止。

“再说了,且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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