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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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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洛阳那里能把公孙珣给夷族?
其次,敌情不明。
就像公孙珣教训娄圭时说的那样,从卢龙塞到阳乐足足五百里,鬼知道那一万多鲜卑骑兵的目标是哪里!是去阳乐直面赵苞赵太守了呢?还是学上次,分兵堵住卢龙塞和阳乐,再从容围攻两者之间的柳城与管子城?
总而言之,公孙珣难得手握一支军队,却发现自己只能困坐于要塞之后!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第二日,辽西其他塞内三城与右北平郡的支援相继赶到,前三者来的都是县吏,所以依旧以公孙珣为主,后者为首的赫然是不知道为什么转为郡兵曹左史的程普……这明显是被降职了!
而且程普自己也直言,他的老上级,也就是公孙珣的那位族叔公孙昭调往辽东后,他的日子其实一直不好过。这次更是因为他的直属上官,郡兵曹椽称病,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才落到他身上的。
但此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因为此时的公孙珣虽然手中已经聚集了数千人马,力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但却依然不能轻动!
又一日,探马飞速从管子城来报,说是敌情已明,此次率领这万余骑入寇的乃是鲜卑新任中部大人,前中部大人柯最阙的侄子柯最坦,他直接留下部分兵马围住柳城,然后尽起大军去阳乐城与赵太守直接对峙去了——貌似是要以赵老夫人为人质,迫降对方的意思!
弄清楚敌情后,公孙珣反而愈发无力了……因为敌人太远了,他不可能领着要塞内的几千步兵走个几百里路去柳城隔断敌军后路的;可要是只出骑兵,恐怕连对方留在柳城的后卫部队都怼不过;而如果等幽州各郡的精锐被刘虞一一调度过来,说句不好听的,送给赵老夫人的那只猫估计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兄长,此时想有所作为,只有出奇策了。”卢龙楼上,公孙范小心翼翼的看着站在最中间远眺北方的公孙珣,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只比自己大了数月的族兄在这要塞中竟然如此有威势。
“那你有奇策吗?”公孙珣脸黑的如釜底一般,头都没回就怼了回去。
“我是没有。”公孙范继续小心翼翼的答道。“但是之前不是有一个跟兄长你一起从洛阳回来的文士一直喊着他有奇策吗?事到如今,不如听一听。”
公孙珣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他所叹者,倒不是说公孙范如何识人不明,而是自己竟然走投无路到要去听那么一个人的‘奇策’!
没错,公孙珣还是决定要听一听那娄圭的意见——不是他突然改变了观念,觉得娄圭的小聪明又变成大智慧了,而是他这些天从程普问到韩当,从公孙越问到公孙范,从几个曲军侯问到来支援的几个县吏,全都是一筹莫展。
既然如此,小聪明说不定也是能听一听的。
“唤他来吧!”公孙珣叹气之后无奈的挥了下手。
作出回应的不是公孙范,而是公孙越,前者还没有那个资格去使唤公孙珣夹带中的人。而后者拱手离去后不久,就将头戴帻巾、腰跨长刀的娄圭给带了过来。
“文琪。”娄圭神采飞扬,一上楼对着公孙珣微微一拱手,就立即主动开了口。“我观你坐困孤城,必然是胸中乏计故进退不能,空有余力而无处施展。兵法有云,正所谓……”
“义公兄!”公孙珣忽然回头喊道。“他若是再说一句废话,你便将他从这楼上扔下去!”
娄圭当即闭上了嘴……很显然,他这是又清醒了过来,再度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而等韩当走过来面无表情的下了他的刀子,又束手立在他的身侧以后,娄子伯这才斟酌语句,略显小心的重新开了口:
“少君,我确实有个想法。”
“讲来。”公孙珣盯着对方催促道。
“请少君屏退左右,或者随我去私室。”娄圭略显紧张的应道。
“你莫非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公孙珣几乎被气笑了。
“少君!”娄圭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韩当,赶紧拱手行礼。“不是我恶意卖弄,实在是如今局势险恶,除非出奇兵行险事方能有效,既然要出奇兵,便是要少君去赌命……这种事情难道是能当众说的吗?”
公孙珣的脸色缓和一下,但仍然冷言相对:“你莫非以为这城楼上的人会有人向鲜卑人通风报信吗?”
“少君,兵事凶危,人心叵测,这二者都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说着娄圭咬了咬牙,再度俯首行礼。“就好像你身边的那位族弟公孙范,据我所知,此人乃是你们公孙氏嫡脉所在,理应为族中翘楚。而如今,却是少君你名震河南,叱咤河北,此行更是受族中、县中所看重,完全以你为主……那么,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没有为此暗怀嫉恨呢?万一此人朝鲜卑人通风报信又如何?”
刚刚举荐了娄圭的公孙范目瞪口呆,竟然忘了生气。
“还有这些天一直跟在少君身旁的几位曲军侯。”娄圭干脆是豁出去了。“这一次赵老夫人被掳,郡中长史殉国,他们真能脱得了干系?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此事没有个好结果,恐怕不用朝廷治罪,赵郡守也要将他们一刀一个全都剁了泄恨……既然如此,少君又怎么知道他们中有没有人贪生怕死,会弃家人于不顾,直接投奔鲜卑呢?”
几名曲军侯面色苍白,甚至有人闻言干脆拔出刀来,但终究还是一脸沮丧的又塞了回去。
“少君,把他们屏退吧!”娄圭看了眼那个拔刀又松手的曲军侯,继续咬牙道。“你的姓命也好,我娄子伯的姓命也罢,是不能交在这些人手……”
“混账!”公孙珣终于忍受不住对方再度大怒了起来。“我就不该叫你上来的!阿越带他滚回自己的房间,不然我就让义公兄把他扔下去!”
娄圭闻言为之愕然,但终于还是缓缓低下头来拱手告辞,并在公孙越的看送中走下楼去。
卢龙楼上的众人看到此人下去,多是松了一口气。
“诸位也散了吧。”又过了一会,公孙珣无奈的摆了下手。“既然没什么好办法,与其站在这里晒日头,不如大家回去好好歇息,静待刺史驾临!”
众人也全都觉得无趣,便纷纷告辞离去。
一时间,楼上只剩下公孙珣与韩当二人而已。
两人一声不吭,公孙珣更是盯着穿塞而过的栾水发起了呆。
“少君……”良久,韩当终于忍受不住,但却欲言又止。
“别说话。”公孙珣闻言转过身道。“随我来。”
韩当茫然不解,但却赶紧跟上。
就这样,二人不急不缓的走下楼去,却是去了公孙越的房中。而推开门来,韩当更是瞬间愕然。
“少君!”坐在房中的娄圭看到来人后面露喜色。“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当日看你办那义舍我就晓得,你这人终究是和我一样,不甘寂寞!”
“少说废话。”公孙珣板起脸呵斥道。“阿越与义公兄帮我把住门口……我且听一听,你到底有什么奇策?!若还是如之前那般眼高手低,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守在门外的公孙越和韩当已经交换了好几次眼神,但每一次都无果而终……而一直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大门方才打开。
“兄长!”
“少君!”
两人齐齐问候。
“娄子伯这人的计划虽然粗陋,但我细细考量,竟然真有几分把握。”公孙珣瞥了这二人一眼后道。“而且我已经下定决心,行此险策了!义公,你去请程德谋来,记住只叫他一人。”
“喏!”韩当仿佛觉得自己胸口上移开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松快了起来。
“阿越。”等到韩当走开,公孙珣却又看向了公孙越。“我还是要你替我留守此处……”
公孙越张口欲言,但终于还是微微点头。
“没办法。”公孙珣无奈按住对方肩膀解释道。“我能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多,而娄圭之前在楼上说的那些话未必就不可虑……我今晚就走,而你就在这卢龙塞里替我掌控局势,并静待刘刺史前来。而不管是刘刺史来之前还是来之后,只要那几个曲军侯有异动,你直接想法子杀了就是,反正我们人多而他们又都是戴罪之身,杀完之后安一个意图潜逃的罪名,没人会计较的!”
公孙越缓缓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问道:“那……那公孙范又怎么讲?”
“要叫兄长。”公孙珣失笑道。“那是你三兄。”
“是。”
“正如我所言,他毕竟是我们兄弟。”公孙珣继续笑道。“总不能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把他当贼防吧?所以此行我会将他带在身边,以示亲信,顺便看看他是否得用……”
公孙越再度缓缓点头:“我去叫……三兄来!”
当晚,公孙珣带着公孙范、程普、韩当、娄圭,一行只有五人,一人三马,连夜轻骑出塞,直趋柳城。
“太祖虚怀若谷,知人善纳……熹平年末,郡中骤遇鲜卑万骑侵入,于柳城虏郡守母,载以叩郡治阳乐。太祖临卢龙,又汇兵数千,当有所为也。然辽西广阔,自卢龙出柳城三百里,出阳乐五百里,所虑尤无能也。时娄圭在侧,献奇计,欲以太祖亲身犯险,左右皆怒,拔刀示刃者数矣。太祖乃排众曰:‘子伯者,弃家来投,千里相随,吾视之为股肱,安可疑乎?’遂行。”——《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第七章 出奇
上午,阳乐城西五十里处,鲜卑大营西侧,莫户部所在,披散着头发的部落头人莫户袧正宛如死了爹一般的看着自家那被划破的帐篷。
“你可知道之前出过几次这种事了?”莫户袧身旁,一名梳着发辫的高大鲜卑武士愤然喝问道。
“四次。”被质问的那个鲜卑兵也是一脸懊丧。
“既然知道都四次了,为何不晓得小心防备?”
“这事不怨他,别朝自己人发脾气。”莫户袧回过神来,赶紧强压着各种情绪安抚道。
“是。”
“喏。”
“这次又丢了什么?”莫户袧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回头人,”之前那个被质问的鲜卑兵闻言当即怒容满面。“两把长矛丢了,一件鞣制的皮袍也没了,还有一袋粟米……”
“狗娘攘的,”才听到一半,莫户袧就彻底装不下去了。“当这里是自家部落的粪坑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头人一骂街,原本如集市一般热闹的莫户部营地反而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握住手里的兵器,静静的看着自家这位深得众心的头人,就等他一声令下,便要抢回自家部落的东西。
莫户袧握着马鞭,面色变幻不定,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件事情我会和柯最坦大人说的,大家不要坏了心情……起釜做饭!咱们今天吃肉粥!”
营地里一片欢腾,而莫户袧则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这番对话,莫户部的人用的全是燕地汉语。
没办法,鲜卑人没有文字,语言系统也不是很科学,原本是渔猎部族的他们,上了马以后就把打鱼织网的技术给忘了,跟着匈奴人在漠北学会了一定的冶金技术,可过了上百年后漠北却又用起了骨箭……那么问题来了,鲜卑人的文化前途在哪里?
这还用问吗?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种北方游牧民族的唯一出路就是汉化,没第二条路可走!唯一的区别是,这个过程中他们是主动还是被动的罢了。
那么回到眼前,莫户袧现在遇到问题其实正是莫户部汉化速度过快引起来的。
人家漠北的同胞还在用骨箭,还在搞活人祭祀;漠南的中央王庭则在想着如何推广铁箭头,如何在战争中从汉人手里抢一些铁甲,如何从汉人的边塞文化中汲取营养建立汗庭制度;可位于辽西柳城边上的莫户部倒好,通习了汉语不说,竟然还当起了二道贩子,什么烈酒、什么步摇冠,什么药材,什么布帛……见识了这么多东西以后,你让他们怎么可能再去开历史倒车,搞什么鲜卑化?!
说个极端点的,莫户袧本人现在去柳城做生意的时候都梳发髻的!实际上,现在周围的部落区分莫户部的一个重要依旧就是他们的发型……莫户部现在都留头发和胡子的!
秃头已经过时了,晓不晓得?!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样一来的话,你见识多,人家见识少,你好东西这么多,人家那么穷……都是同胞对不对,偷几样又怎么了?鲜卑人缺东西了不都是抢吗?偷你东西已经是给柯最大人的面子了。
而且,你是要为这种事情内讧火并呢,还是要一气之下撤兵走人?真当新任的中部大人是吃素的?
就这样,帐篷外面热热闹闹,可帐篷里的莫户袧却真的有些迷茫了……他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文明进化,也不晓得什么又叫做汉化,但是自己和其余鲜卑部落的格格不入却是一个很明显的事情。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鲜卑人,但是却真切感觉到了鲜卑人的落后与愚昧。
“头人。”门口侍卫的那个发辫武士忽然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
这人原本是一个附近部落中一个著名的勇士。然而,去年冬天鲜卑联军突袭管子城的时候,这个部落撤退不及,被支援来的汉军给堵在了城外,按在地上摩擦不说,部落头人的脑袋也挂到了重新修建完成的管子城城头上……当时正在撤退中的莫户袧听到讯息后几乎立即行动,直接去端了这个部落的老巢,又以逸待劳将败退的零散武士给一网打尽,再将粮食和布帛拿出来,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把这个部落给兼并了。
昔日邻部的第一勇士,如今只是自己的走狗而已,而且忠心耿耿。
“什么事?”趴在一个矮几上胡思乱想的莫户袧没好气的质问道。“莫非又丢东西了?还是有人来抢我们的饭?”
“我看到莫户驴首领来了。”发辫武士小心的答道。“还带来了好几个身材雄壮的武士……”
“这头蠢驴!”莫户袧闻言猛地坐起,然后勃然大怒。“我来时就叮嘱他,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守住部落也是要紧的大事。我留下一些精锐给他是当种子的,不是让他来往这种战场送死的!数万人的大战,还全都骑兵,几个精锐武士顶个屁用?”
发辫武士一句话都不敢多言。
“我不见他,你去与我把他撵回去!”莫户袧咬牙道。“若是他敢多嘴,你就拿我这个马鞭抽他的脸!”
话音未落,莫户袧就将马鞭狠狠的掷向了帐篷的入口处。但不料为时已晚,因为就在此时,门帘就已经再度被掀开,然后马鞭便直接被一双大手给顺势接住了。
而莫户袧看到来人后,不禁面色发白,惊愕无语,乃至于失魂落魄。
“早就听说莫户部最近格外兴旺,不想莫户头人也是脾气见涨啊!”来人披散着头发、脸上涂着黑油,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羊皮袍子,赫然是安利号的少东公孙珣,只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马鞭,在敌营中也是神态自若。
那名高大健壮的发辫武士本想做些反应,可看到此人身后的莫户驴以后,还是有些疑惑的安静了下来。
“阙力。”莫户袧回过神来,勉力朝那名发辫武士努了下嘴。“出去与那头蠢驴守住门口,我要和这位贵人说些隐秘的话!还有……立即请这位贵人的伴当进帐篷中休息,不要让别人看到……而且要礼貌!”
“喏!”名为阙力的发辫武士赶紧退出了帐篷。
就这样,片刻后,公孙珣堂而皇之的坐到了莫户袧的之前位置上,而莫户部的头人却站在了一旁。
“莫户头人。”公孙珣盯着对方良久方才开口。“我们之间生意往来也有多年,向来是互利互惠……不瞒你说,现在有一桩一本万利的大买***柯最阙的人头都值钱,而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只是不晓得你敢不敢做?”
听到柯最阙三字,莫户袧不禁打了个激灵,之前不自觉偷偷摸到腰刀的那只手也顺势放了下去。
“和帝永元中,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击破匈奴,北单于逃走,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后汉书》·卷九十·乌桓鲜卑列传第八十
第八章 中军
“此战局势如何?”公孙珣一边问一边抚摸起了面前脏兮兮的几案,这个几案似乎是抢来的,因为上面甚至有刀痕和血迹的残留。
“这是我花半只羊腿买来的。”莫户袧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抢的,当时榻尤部的人正想把它批了当柴烧……”
公孙珣忍不住笑了笑,但却也不再去摸这个案几了:“莫户头人,你且说战局如何。”
“战局不是很好。”莫户袧叹了口气,但旋即又改口。“不对,其实局势应该还是挺不错的……”
“到底是好是坏?”公孙珣似笑非笑。
“对我们鲜卑人来说是坏。”莫户袧正色道。“可对于公孙少东你们汉人来说……”
“我已经加冠成年,有字了,喊我公孙文琪就好。”
“还是喊少东吧!”莫户袧干笑了一声。“我如今已经是安利号一级下线了。”
“随便你吧。”公孙珣失笑道。“你继续说,为何你们没在阳乐城下,反而是在距阳乐城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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