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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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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孙文台却再度制止了自己的属下:“那国傅觉得该怎么办?”
“我侄子韩锐乃是卫将军、刘豫州的同门,所以在卫将军麾下颇得重用,最近刚刚署任了长安令,我想派家人送骆相的遗孀、遗女去经洛阳去长安……请将军派兵护送。”韩拓缓缓而答。
孙坚低头苦笑:“国傅就这么信不过我吗?其实,何止是骆君遗属,便是国傅想走,我也无话可说……”
“这倒不必了。”韩拓摇头不止。“若是以往到也罢了,我巴不得赶紧离开中原往长安寻我侄子安身养老,可如今天下大乱,国主既死,国相也亡,我身为国中唯一两千石,除非身死,岂能无诏而走?”
孙坚无可奈何,只能颔首:“其实轘辕关如今已经在河南尹段煨手中,距此五百里而已……国傅便让家人带上骆君遗属往彼处去,我再引一队骑兵亲自护送,早晚二十日就能入关,一个月就能得到回信,如何?”
韩拓微微颔首,却干脆带着一些吏员转身告辞了。
而人一走,朱治便在仓储门内蹙眉拱手:“君侯,其人明显是心存怨气,一开始在城门外请降时还好,到后来根本压制不住……还是赶紧罢免其人,并传书后将军,委任一位信得过人为国相才好。”
“传书南阳是一定的。”孙坚面色阴郁。“但如今陈王、陈相全都死于非命,偏偏二者相得,素为为国中拥戴,我若是再将这位国傅罢免了……此地人心如何收拾?”
朱治闻言一声叹气:“其实君侯,之前我便想与你说,只是因为进军太速没来得及而已……这两件事都非同小可,陈王是董卓乱后第一个死于非命的刘氏诸侯王;而骆君的事情更是坏到了极致,哪里有装作客人去拜访,然后席中突然一刀杀了的?这算什么事,天下有这样的事情?!”
孙坚愈发气血上涌,却又难堪到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不怪君侯。”吴景见状赶紧插嘴劝说。“陈王是他非要亲自上阵,以至于中流矢而亡;这个骆俊本是江东乡人,君侯之前还指望引为臂助呢,谁也不愿意他死的……是袁术派人杀的。”
“且不说此事。”孙坚强压郁气,无奈向朱治询问道。“君理,你说骆君那里我要不要去祭拜一下?”
“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再提此事,假装没这事最好。”朱治勉力劝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的话,反而会被人以为这就是君侯做的呢!”
“我要是提刺客的人头去祭拜骆君呢?”孙坚咬牙切齿。“他不是和他的十几个伴当在城南等着领赏吗?”
“那就更洗不清了。”朱治也是无奈。“而且刺客是后将军的人,若杀了……”
孙坚不由冷笑,却是将目光对准了身侧的祖茂,祖大荣怔了一下,旋即醒悟,便立即扶刀而去了。
“君侯。”朱治无奈至极。
“我只杀人,不声张也不祭拜。”这头江东猛虎无力挥手,却是将目光对准了身前面积巨大的仓储之地,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就按你说的,该干嘛干嘛吧!”
朱治等人赶紧俯首。
然而,未及众人抬头,却又闻得孙坚一声嗤笑:“可便是如此,接下来也是为难……陈国打得太快,我还没想好该如何与孟德相对呢!但其人所据梁国就在眼前了。”
这下子,黄盖、朱治、蒋钦等人也是纷纷沉默。
不过,事实证明,孙文台没有做好准备,失去袁绍庇佑从而陷入绝境的曹孟德却早有准备了。
就在陈县陷落的第四日,也就是三月初六曹操便有书信快马从西北面的梁国送来,孙坚打开信封,却只见一张白纸上正面只有一句话而已:
“当日緱氏山上齿序分明,兄长弟两月,故君为兄,我为弟,今刀兵相见,弟不可不退避三舍,以了旧恩。”
话说,梁国人口众多,但那是因为地处中原核心,面积上却是标准的小国,若是退避三舍,便是意味着曹操要将半个梁国拱手相让,而联系到梁国地形……其人的意思很可能是要退到横穿梁国的睢水身后,死守梁国国都睢阳。
对此,孙坚并不以为然,并对左右亲信明言,他认为这是曹操缓兵兼疑兵之计,真要是信了,那若是心中动摇停在此处自然不必多提;便是急速进军,说不定以对方的军事经验,也要趁着自己轻兵冒进来个伏击的。
总之,孙坚的意思很明显,不要管这封信,按照原定计划,不急不缓推入梁国便是。至于说信纸背面,曹操以小字请他代为祭奠骆孝远一事,那孙文台就更是假装没看到了。
但是五日后,三月十一,随着孙坚亲提三万大军越过陈、梁梁国边界,他和其部属却惊愕发现,梁国西南半国之地居然真的没有一兵一卒。
从名城鄢县,到睢水边上以富庶闻名的阳梁聚、谷熟县,全都没兵……五六日内,半个梁国,几乎是被曹操拱手相赠给了自家的‘兄长’孙坚。甚至探马来报,连位于沛国最北面的谯县曹操都没守,而曹操亲父曹嵩曹太尉与曹操亲弟曹德春耕后便直接往睢阳去了。
当然,已经来到睢水的孙文台倒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了,因为睢阳就在眼前。
“曹孟德也是久随卫将军经历战阵之人。”孙坚立马于睢水,望着对岸遥遥可见的睢阳坚城一时感慨。“从兵法而言,他退避三舍绝对是对的……一来自然骄我志气;二来他自知兵弱、兵少,所以与其与我野战,不如引睢水为防线,固守睢阳城;三来,却是故意让我拉长补给,以耗我兵粮……只是他还不知道,我在陈国得了二十万石粮食,吃都吃不完。所以,我完全可以从上下游渡河,不急不缓,攻略下梁国其他地方,最后从容围城。”
周围诸将自然哄笑,并纷纷表示赞同。
而一番笑谈之后,吴景却又忍不住正色相询:“既如此,君侯,我等何时渡河?”
孙坚稍作犹豫:“且派出哨骑,看上下游何处防卫疏漏,方便渡河。”
周围将佐自然领命。
而不过区区两日,三月中旬未过,左右便探得清楚,上游有夏侯惇驻守的宁陵为据点进行巡视,反而下游由于没有据点,只能让夏侯渊率领少数骑兵以睢阳为根据地辛苦巡视。
换言之,孙文台已经可以轻易下令渡河了。实际上,其人稍作犹豫,便下令让蒋钦分兵三千去下游搭建浮桥,渡河立垒了。
然而就在这时,在后方督导运粮的孙静却忽然到来,其人狼狈不堪之余,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囚犯。
“如何敢捆缚韩国傅?”孙坚勃然大怒。
“兄长!”孙静跪地叩首,气喘吁吁,却又满目血丝,愤恨难平。“你自己问问这个老贼到底做了什么?!”
孙坚一时惊愕,不免看向被扔在地上的韩拓。
“能做什么?”须发皆白的韩拓被五花大绑扔在营中地上,身上还有伤痕,此时却完全不以为意。“但求不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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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典略》。燕裴松之注 PS:继续推书献祭,《明日之劫》,熊狼狗大佬的新书……起点真正大佬作者,大神作者,质量保证,希望这次献祭能够续命。
第十章 塞上长城空自许(2合1)
陈国傅韩拓做了什么?
当然是烧了粮食,陈国上下在乱世中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二十万石粮食,此时怕是已经化为了灰烬。
仓储区内,粮食、草料,还有涂了漆的长枪、加了羽的箭矢,本就堆积入山,最怕就是火,何况是刻意纵火呢?何况放火的人还是陈县城中理论上唯一两千石,也是国主、国相死后全国最孚人望的国傅呢?
实际上,其人深夜而来,亲手将点燃的油灯扔向了一个特定的仓储后,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一名看守吏员试图上前阻止。
恰恰相反,这些陈国人反而制服了孙坚留守的军吏,而直到孙静见到火势极大,亲自带留守部队到来之前,所有人都立在门外,拽着韩拓,静静的看着大火熊熊而起,将陈国人自己五六年间的心血积累化为乌有罢了!
“不是我不想救!”跪在帐中的孙静一想到那二十万石粮食便不由心痛到落泪。“兄长,这个老贼早有准备,在我们到陈县之前,他便将一个居中的粮仓放空,然后塞满了草料。我当时看见也没在意,因为草料也是正经的仓储,却不料这老贼早早让自己家人提前往里面藏满了漆料、火油,然后就只是一个油灯火苗而已,便一发不……”
“莫要说了。”瘫坐回帐中太尉椅上的孙坚只觉的呼吸都艰难了起来,那种规模的仓储区一旦爆燃起来,不管烧几天才能烧完,注定只能等下雨,或者大火自己熄灭,这点他比谁都清楚,所以此事已经无可挽回了。
然而,关键在于,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太糟糕了,而且被一个垂垂老朽耍在手心里的感觉也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头江东猛虎,少年便轻剽难制,其人绝不怕自己败在董卓、公孙珣,乃至于自己两个‘义弟’手中,甚至见惯了生死的他都不会觉得死在战场上某个小兵刀矢之下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地方……但是,所以说但是,被一个老头子,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一个以作诗出名的老头子,一个向自己俯首投降过的老头子,用这种方式来耍弄和重创,却不免让人难以接受。
“韩公是曹孟德死间,对不对?!”就在无数军中将佐闻讯赶来以后,忽然间,一直枯坐在太尉椅上失神的孙文台猛地站起身来,然后双目炯炯,满含期待的对着那名需要倚靠着甲士双腿才能保持坐姿的老者厉声喝问。“是曹孟德唆使你行此计策的,对不对?!”
“老夫听说过曹孟德。”被捆缚着韩拓冷静回答道。“也读过他的诗,还知道他诗写的不错。但没见过,更不认得……老夫刚刚都已经说了,我只是为了生不负人,死不负鬼,唯此而已!”
孙坚怒极反笑:“你也有脸说生不负人?当今乱世,各处乏粮,二十万石粮食能救多少人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一把火烧了下去,居然还敢说生不负人?”
“老夫怎么可能不知道二十万石粮食能救多少人?”韩拓依旧靠在那名甲士双腿上,冷眼相对,缓缓而言。“我比骆相早一年至陈国,我六年,他五年,五年间国家稳定,多有积攒,而其人从不吝啬库存,不以郡国为壑,自四年前中原郡国大水算起,凡四年,国相前后发粮十余万石于周边,收拢流民十余万,还划分土地让他们屯田生产,所以陈国的粮食反而越产越多,这些粮食都是老夫亲眼所见从陈国的地里长出来的,老夫甚至还在秋收时在田野中做过诗……其实老夫倒是想问问足下这个贼,足下知不知道你之前在颍川交战,弄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颍川人逃入陈国求生?老夫若不把粮食烧了,平白给你这种只会造孽的恶贼,难道不是在造更大的祸害吗?难道不是负了骆相,负了陈国辛苦种地的百姓?”
孙坚沉默了半晌,却是忽然失笑难制,然后还是忍不住朝着帐中诸将连连笑问:“韩公说我是贼,我居然是贼?诸位以为我是贼吗?”
帐中诸将久随孙坚,故无人敢答。
而下一刻,等孙坚问完转过头去后,素来脾气暴躁的祖茂却是忽然拔刀而出,直接朝着地上韩拓便砍。而与此同时,孙坚也猛然回身,却是一脚将祖茂踹飞在地,以至于后者连滚两个跟头滚到到帐外去了。
这下子,满帐鸦雀无声,宛如凝固,莫说插嘴,众人便是动作都不敢做一下的,哪怕是帐门处的祖茂也赶紧翻身伏地不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孙文台这只老虎是真的已经怒气勃发到了极点!
一片寂静之中,孙坚复又来到韩拓身前,然后扶着腰中的古锭刀俯身蹲下,直视眼前的老者,语气平静的好像是在说什么家常:“韩公……你说,在下怎么会是贼呢?在下是为国家讨贼的人吧?你不能不讲道理的。”
“讨贼的人引兵入别人国境杀了别国的刘氏诸侯王,杀了一个只知道种地养民救人命的国相,还是假装客人拜访,在席中刺杀?”被缚着韩拓丝毫不惧,瞥了眼距离自己凌乱须发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握刀之手后,方才抬头与对方对视。“如此举止,足下却说自己不是贼,那足下到底是什么?我听说卫将军在河东有言,说乱世中有些人情有可原,但有些人却是决不能赦免的,后面那个说的难道不是你这种贼人吧?”
“陈王是遇到流矢而亡。”停了半晌,孙坚方才恳切解释道。“刺杀骆孝远的是后将军袁公路,不是在下。”
“攻打陈国、挑起战事的不是足下?”这次轮到韩拓笑了起来。“至于后将军……足下这个什么被天下人耻笑的孙豫州与后将军本就一体,这难道不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吗?且老夫若记得不差,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不也是你们二人明火执仗杀掉的吗?你们这些人,为了地盘、功勋,不顾仁、不顾义、不讲理、不惜民,四处滥杀无辜,致使生灵涂炭……所行所为到底与董卓何异?明明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还要在意天下人有没有把你当贼呢?既然在意,当时为什么又要做呢?这算什么,掩耳盗铃吗?”
一番话下来,韩拓已经气喘吁吁,而孙坚看着对方那随着喘息而上下微颤的白色须发,扶着刀子的手却也居然如对方须发一般颤抖难止。
“不用看我了。”韩拓喘息几口后,平静的下了定乱。“乱天下的,就是你们这些冒称英雄的逆贼!我当日献上粮草是怕你借口屠城,也是为了送走骆相遗属,所谓为了生人;今日烧掉粮草,却是为了不负死人,不能让骆相的辛苦变成你们这些恶贼杀人的物什!”
孙坚站起身来,忽然拔刀,却是直接割断了对方身上的绳索。
“你去,留他一命,随便找个车马什么的送他随便送到一个什么城里就行,我懒得理这种老朽之人……”孙坚随手指着身前那名一直被韩拓倚靠着坐直腰的甲士言道。“速速送出去,不要耽搁。”
年轻甲士不敢多言,赶紧双手托起脚下已经全然无力的韩拓,半拖半拽,匆匆往外而去。
“请赦仓吏!”韩拓年事已高,被捆缚了数日,早已经疲惫至极,以至于甫一解开绳索边全身酥软无力,然而其人想起一事,复又扬声大喊。“此事与他们无关!”
孙坚长吸了一口气,一边勉强颔首,一边挥手催促。
而很快,随着此人一走,孙坚帐中复又沉寂了下来,因为其他人依旧能看出孙文台的愤怒和压抑……不说别的,这个久经战阵的将军,几次想把自己的古锭刀插回刀鞘,却几次都失败了。
最后,其人干脆将露刃的刀子直接插在了中军大帐的地上,然后方坐回到椅子上茫然发呆。
“呃……蒋钦……陈县……曹……”隔了好大一阵子,孙坚方才回过神来主动开口,却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君侯。”黄盖叹了口气,正色劝道。“区区一个老朽的腐儒,无外乎是与那陈国相关系好,想报仇而已……君侯大好事业,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而失态呢?再说了,君侯不是已经赦免他了吗,还想如何?那可是二十万石粮食,还有多少军械、财货……”
“你不懂。”孙坚无奈挥手。“不过你说的也对,粮食也好,人也好,都已经过去了,此时尚在打仗,大事当前,我不该如此失态……粮食已经没了,多想无益,还得向后将军处请粮;而人呢,只要他平安回去,到了随便一个地方,以后我也懒得理会。”
孙静欲言又止。
“想说便说。”孙坚立即注意到了自己弟弟的姿态。
“兄长。”掩饰不住眼中疲惫之色的孙幼台拱手相询。“确实要保此人性命吗?”
“不错。”孙坚应声而答。“不保不行……”
“那就要小心一些了。”孙静侧着头,有些无奈兼愤然的言道。“这老头之前放火的时候就准备自己蹈火自杀的,是被仓吏给抱住了,被我抓住以后也有寻死的念头,说要来见你才老实了几天……”
孙坚恍然醒悟,即刻飞奔出了营帐,而帐中诸将虽然不解,可从孙静以下,包括之前跪地请罪的祖茂,全都纷纷追上。
话说,孙文台警醒过来,出帐稍微一问,得知刚才的甲士在帐外传令,寻了一辆送物的牛车,便载着韩拓出营沿着睢水往下游最近的城市谷熟县县城而去了。
孙坚不敢怠慢,即刻纵马顺河去追,周围将佐也纷纷率卫士跟随。而很快,一行人便在大营南面三四里处的道旁看到了一辆空荡荡的牛车和两名手足无措之人……一人是车夫,见到这么多骑士到来早早吓的跑到了路边,而另一人却正是那名甲士,可身上却居然没了铁甲。
“人呢?”孙坚勒马到车旁,冷笑质问。“你的甲呢?”
甲士乃是孙坚帐中人,如何不明白孙文台脾气,当即瑟瑟发抖并下跪请罪,同时却又不敢不回复:“回禀……回禀君候,人与甲、人与甲俱在河中!”
孙坚怒气上涌,便要拔刀,却发现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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