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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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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稍微寒暄半句,便一起入舍,不过甫一踏入吕布的房舍内,贾诩便忽然驻足:“虎威中郎将真是好兴致!”
舍中酒菜狼藉,立在门内的吕布也是一时尴尬,但却因为之前的事,外加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而多少有些脾气外露:“贾都尉管的这么宽,为何不见你约束住胡校尉擅自分兵?反而来指责我喝酒?天寒地冻,我又只有五千不方便过河的骑兵,不在此处喝酒,还能如何?”
“当然是要建功立业,以成大事!”贾诩长身拢手,面色不改。
吕布带着酒气仰头大笑,声震屋瓦:“贾都尉莫非是在开玩笑?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只有五千骑兵,而大河封冻,若是强过,只怕到了对岸就已经摔废了两千匹马……还建功立业?!”
“可以用麻布裹住马蹄,到对岸再放开。”贾诩不急不缓,应声而答。
吕奉先陡然怔住。
“胡轸此人,空有蛮勇而无智力,而即便是蛮勇也不及虎威中郎将的万一。”贾诩立在门槛之内,继续从容言道。“而此战,也用不着步兵,所以其人今日上午引兵而走乃是我专门施计撵走的……用来做疑兵。”
一时间,吕布有些发懵,却又有些期待,而片刻之后,随着其人稍作思索后,却又不禁蹙眉:“贾都尉莫要戏弄我,对面河内两支兵马,王匡引一万两千人在我们对面,袁本初则引三万众在五社津更东十里处……而胡轸既然走了,即便是你我合力也不过五千骑兵,三千步卒,又如何能战呢?打王匡都一定打得过,何况袁本初随时能派援军来攻!”
“虎威中郎将知道卫将军是怎么平定的辽西乌桓吗?”贾诩依旧正色,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略有耳闻,我听说是趁着下雨,河水上涨之前,越过河去,跟着对方撤军路线,然后……”
“哪有这么多话?”贾诩直接打断了对方。“说到底,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八个字而已!自古以来,多少次以少胜多,都是因这八字而起!”
吕布也严肃了起来,其人粗重呼吸中酒气四溢:“贾都尉是卫将军都称赞的天下智者,还请你指教一二!”
“我有计策,你有胆略吗?”贾诩拢着袖子,终于是从入屋后第一次看了对方一眼,不过却是侧身轻瞥。
吕布怒极反笑:“我视河内诸贼为插标卖首之匹夫!贾君何小觑于我?!”
“那就好办了。”贾诩转过身来,继续拢手言道。“此策简单,今日上午,胡轸已经引五千兵大摇大摆,往下游五社津而去了,那明日上午,我便带着自己的三千步卒,还有本地民夫、壮丁,浩浩荡荡,装作一支大军往上游孟津而去……至于将军,只要在营中偃旗息鼓,潜伏到明日天黑,便可以用麻布裹住马蹄,过河去破小平津当面之寨了;破寨后,点起一把火,不要管身后,直接往下游而去,去击破第一波迎面之敌;而若还有余力,便可以一路杀到袁绍大营处再放一把火;第二把火起后,还是不要恋战,直接再折身往上游而来,再破当面之敌……如此,将军便可以得胜归来,威震三津了!”
身后一众被堵在门外的军中将佐早已经被冻的瑟瑟发抖,而吕布却依旧茫茫然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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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之入洛阳,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时卓一朝握权,强暴无止,有侍违度,御史奏上,卓即锤杀,复曰:‘吾相国也,贵无上,虽吾犬不得彼辈扰也!’凉州各部,遂无尺度,言不合,辄取人首;路见色,辄夺人妇,军中日见骄横。独诩与同郡段煨,克己有德,守土安民。时天寒,民间冻馁无数,诩乃尽出赏赐、家资,购姜为汤,活人无数……至于今日,河南尤称姜为贾。”——《典略》。燕。裴松之注 PS:好了,情人节过了,继续磕头拜年……
第十八章 波涛失意虓虎起
冬夜寒风呼啸,天空星月相济,一片漆黑的小平津军营内,吕布和数名心腹下属全幅披挂,正立在暮色中望着同样沉寂的黄河北岸各自出神。
话说,昨日贾文和向吕布献策,提出了一个用五千骑兵击破对岸三四万之众的计划,对此,吕奉先将信将疑……虽然他后来搞明白了贾诩计策的每一步设计,却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如果按照这个计划来做的话,是需要王匡、袁绍全都按照他贾文和的‘指使’调度兵力的。
但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人要如贾诩所说的那般安排部署?贾诩是神仙吗?这实在是太让人怀疑这场谋划的成功率了。
然而让,吕布还是接受了贾诩的建议,原因有三个。
一个是吕布本身不甘寂寞,他一个边郡武夫土包子,相对于那些世族名门而言实在是起点太低了,弱冠家族迁移到太原,后来去冀州,再到洛阳,他始终是一个被人歧视的边缘人,始终渴望成为权力核心的一部分,换言之,他太想往上爬了!
而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军功是他本身最大的依仗,蔡邕、公孙珣、刘焉、董卓这些贵人则是他最依仗的外物……打赢了仗,不仅会有军功,更会得到董相国的青睐!甚至还可能会得到包括老师蔡邕在内的赞赏!因为就在之前,因为王匡在河内搞特务政治,肆意攀诬郡中大族、大户,动辄下狱拷打,然后再让人家属拿财货、人口来赎,宛如绑票,蔡伯喈为此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指责王匡,文中直呼对方是逆贼!
总而言之,吕布是真想打这一仗!
其次,吕布相信贾诩的本事……就算是其人对贾诩有所疑惑,却绝不会对公孙珣的眼光有所质疑,而公孙珣所推崇的智计之士一定有他独到之处。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却是吕布对自己个人武勇还有手下这些精锐部属的信心了……此番过河,就算是贾诩的计策出了岔子,确实打不过,可如此黑夜,黄河到处封冻,总归是不必担心逃不回来的。
而回到眼前,让吕布颇感振奋的是,贾诩计策的第一步居然已经成功了……正如贾文和所说的那般,对面那个凶名在外的河内太守王匡眼见到疑兵往上游孟津而去,居然不敢过河来攻小平津,反而是立即分兵向上游,去做保守防御。
下午时分,众人看所谓清楚,黄河北岸,足足七八千人马大举出动,追着贾诩带领的疑兵向上游而去,而河内太守王匡的旗帜更是毫无疑问的出现在了中军。换句话说,此时河对面的河内小平津渡口,可能只有两三千留守部队。
“君侯,已经准备齐当了。”黄渊从夜色中牵着一匹神骏白马闪出。“马裹蹄,人衔枚,一人双火把,却无命不许点燃……请你下令!”
“过河!”吕布收起万般心思,却是毫不犹豫接过自己的的卢宝马,第一个往北面踏冰而去。
五千骑兵,或出自北军,或来自西园,或起自凉州,又或举自关中,还有从并州招募来的勇士……非要说一些共同特点,便是这些士卒普遍性拥有足够的战斗经验,而且从军前便已经拥有出色的骑术了。
两两相加,再配合着大汉帝国中央武库的装备,已经足够让他们在那些关东联军面前挺起腰杆自称精锐了——不是他们本身多么出众,而是那些关东联军虽然有编制、有装备,有勇力,却实在是少了太多的战争经验。
夜色中,位于黄河北岸的小平津河内渡口处,王匡留在这里的守将方悦已经早早睡下……作为河内本地豪强出身之人,方悦领着家族子弟选择跟随本地太守实在是太正常了。
实际上,非只是方悦,同样是河内豪强出身的郝萌此时也在王匡手下,却是随对方去了上游,准备防御孟津。
而郝萌和方悦这二人的效命选择,其实才是这个乱世中绝大多数人的做法。
他们难道不知道曾经主政河内的故主公孙珣位阶更高,水平更高,对属下也更好吗?他们难道不知道王匡穷兵黩武,弄得河内生怨吗?一句话,他们难道不知道公孙珣比王匡强上十倍百倍吗?
但是没办法,家族在这里,而且他们在王匡成为太守时本来就郡中的领兵将领……不是他们脑子犯浑选择王匡,而是没有冒险去改变而已。
同样的道理,此时的张郃作为魏郡直属的军司马,也被州牧韩馥派遣到了袁绍军中作为支援,正在下游袁绍军中;此时的典韦也带着乡中子弟在陈留太守张邈麾下某个司马那里于酸枣从军;此时程昱也与兖州刺史刘岱书信往来,接受对方的战略咨询;此时的于禁正在同乡鲍信的麾下当军司马;甚至是天下人杰的荀彧,即便是看出了家乡要遭遇战乱,也选择接受了同乡韩馥的庇护;甚至还有贾诩,乃至于绝大多数洛阳官吏,大家其实都是一回事……他们不是要为虎作伥,也不是要建功立业,只是乱世猝然而来,所有人都遵循着本能选择了最保守,或者是最负责任的做法而已!
毕竟,他们拖家带口,他们有上有下,他们的朋友、亲戚、田地、财货,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那里,凭什么让他们抛弃这一切去跋山涉水去寻什么明主?
而且再说了,这天下从英雄变逆贼的还少吗?
董卓要是死一年半前,他就是大汉朝的头号忠臣!他就是凉州人仅存的良心!
可现在呢?!
这个时候真不能求全责备,实际上,这时候,对于天下人而言,缺的不是强横妄为的上位者,缺的是能有宽容和余地的上位者……然而,即便是公孙珣,在太原那里,不也是对百姓宽容,对世族刻薄吗?
而且,这里还得再强调一件事,正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碍于种种困难,不得不随波逐流,那些逆势而为,为了自己的道理,甚至仅仅是目的,或者干脆说是私心,便放手一搏、一往无前之人才更让人佩服,乃至于心折!
保守、退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那些时代的弄潮儿更胜一筹罢了!
回到眼前,小平津对面,黄河北岸的军营与渡口忽然火起!
方悦毕竟是河内名将,毕竟早在黄巾之乱时便聚众保家卫县,所以军事素质还有的。其人匆忙起身,一边赶紧披挂起来,一边却是连番下令,让全军整肃,向他靠拢,让亲信侍从出去打探军情,弄清来犯之敌,又让先行到达的属下领兵沿着营寨、渡口的建筑布局去层层设防,兼收拢兵马。
等到披挂完毕,方悦更是亲自提着自己的铁枪出门,然后骑上坐骑,引着一众亲信家族子弟顺着营寨和渡口街道上前方迎敌。
平心而论,若是寻常毛贼前来骚扰,这番举措早已经让此处转危为安,将来史书上说不定还要记上一笔,称赞这位河内名将名不虚传。
但是,出得门来,走上街去,方悦自己便已经沉下心去了……渡口和军营各处,早已经杀声震天,火光映河,然而更可怕的是,周围举着火把的敌军往来如风却纷而不乱,甚至明明是骑兵,却居然没有太大的马蹄声!
方悦很快就醒悟过来,这个敌军的数量,这个敌军的战力,根本不是只有两三千兵的自己可以抵御的,但偏偏守土有责,方悦却也没有胆怯和逃跑的意图!
“传令下去,让全军向我靠拢,不能至者,各自就地防守,以保全为上!太守王公就在上游二十几里处的孟津,随时来援!车骑将军袁公处有冀州兵三万,就在下游三十多里处,也能随时来援……届时两面夹击,我军必胜!”方悦半是在给周围士卒打气,半是在说服自己。
实际上,他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当初丁原烧起孟津,洛阳城都看的清楚,而此时三津并列,相距不远,上游的王匡和下游的袁绍没有理由看不到这里的情形,也没有理由不来援!
但是……
“你便是卫将军故吏方悦吗?”火光照亮了半条街道,吕布与方悦狭路相逢,然后抬起长矛遥遥相指。“听说你自诩河内名将?”
“悦从未自吹自擂。”方悦横起铁枪,遥遥在马上拱手做答。“且一郡名将,何足挂齿?倒是当世虓虎之名,如雷贯耳!”
“既知我名,如何不降?”吕布手持长矛,立在的卢马上扬声大笑。“你若能降,念在你如此有礼,又有卫将军那份香火情,我可保你前程。”
“悦虽只一郡小将,却也知受命守土之责。”方悦应声而答。“恕在下不能承吕君大恩!”
吕布闻言非但不怒,反而愈发赞赏,却是不由挑眉而言:“如此气度,果然是一郡一国名将之姿,正该死在我手!方悦!我今兵盛于你,人众于你,器械精于你,战势也强于你……是否?!”
“不错!”
“不过你这人气度不凡,有礼有节,我吕布却不能不敬你为人!”吕奉先抬起长矛,横于马侧。“如何,可敢单挑?若你胜,我自不顾战事,全军退回!若我胜,便杀你于此处,以成君忠勇之名!”
方悦也横枪相对,凛然不惧,却是顾左右而言:“我今死,非为王太守死,实为河内而死……”
言未迄,其人明知对方是当世虎将,犹然率先冲锋。
吕布愈发大喜,只是提矛勒马相对。
二将身后军官、兵马纷纷失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两军各自主将,居然就借着这渡口火光,于街道上上演了一出单挑之事……宛如七八百年前列国争雄时,双方将领列车于阵前,一决胜负一般。
但究其缘由,却也并非可笑之事。
于吕布而言,半是夜战之中,野性勃发;半是见对方临阵持礼不失,有心以此来致礼相对;而于方悦而言,更是简单,战局不利,兵马势弱,如今又狭路相逢,偏偏他又不愿投降失节,倒不如拼死一战,侥幸胜利且不说,便是败了,也可以让手下兵马不必再顽抗……
须臾间,二将已经在街道上交马连斗四合,然而方悦一合比一合气若,吕布却越战越勇,等到第五合时,吕布奋力一劈,方悦抬枪去挡,双方兵刃在空中一对,后者只觉得双臂一麻,便颓然后仰,手中铁枪也就势滑落。
吕布毫不犹豫,反手一矛戳出,正中对方咽喉,可怜方悦一郡名将,平生未曾有负于人,却也因乱世为将,便毫无怨言,登时死于小平津渡口。
时年三十四岁。
方悦既死,本就因为遭遇夜袭而陷入绝境的河内小平津守军登时崩溃,而吕布既轻易攻破此处,却也还记得贾诩的计策与吩咐。所以其人倒也不去追索败兵,更不就地劫掠搜刮,反而弃了那些溃兵与王匡的大营,匆忙召回各部,然后依旧偃旗息鼓,往下游五社津方向,也就是足足有三万冀州军、河内兵屯驻的袁绍大营处行军而去。
方悦与小平津北岸渡口,不过是这个漫长冬夜的开胃菜而已。
五千铁骑,马蹄上裹着麻布,不急不缓,在吕布的带领下沿着黄河一路偃旗息鼓,悄然东去,而走了大约大半个时辰,约二十里距离不到的时候,吕布便亲眼看见,前方数里外俨然有一条火龙正急速相对而来!
听其马蹄声响,看火光阵势,估计有四五千人,而且俱为骑兵!
毫无疑问,贾诩计策中第二个关键推断又成真了——上游火起,袁绍理所当然的派出了援兵,但却居然派出足够主力,反而只是一支完全可以迎面摧垮的偏师!
早已经浑身发热的吕布愈发大喜,他回身唤来黄渊黄潜九,而黄渊也即刻点头,并立即带着自己本部一曲两百人解开马蹄上麻布,打起火把,大摇大摆的疾驰向前迎上……真不是吕布和黄渊的计策,这二人没这个细活水准,这是贾诩之前的吩咐。
黄渊这两百人疾驰向前,自然引起了对面援军的注意,而两军都是骑兵,相向而行,几乎是瞬间便迎面撞上。
而不等对方开口,黄渊便兀自大喊:“前方可是车骑将军援兵?小平津渡口遇袭,我奉方悦方司马之命来请援军……还请速速救援!”
前方火龙几乎是瞬间为之一滞,然后便有数百骑涌来,举着火把围住了黄渊等人,而黄潜九却只是面色焦急,竟无半点慌乱之意……要知道,黄渊这两百人也没带旗号,更没带什么标志,再加上他们确实是在小平津北岸渡口打了一仗,身上血污、烟熏,甚至伤口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果然,这些人稍作观察,并未有任何疑虑,而很快也就有军令传来,说是颜将军召求援之人前去问话。
饶是黄潜九早有准备,听到此言也是一惊:“可是那位在洛中便追随车骑将军的平原名将颜良?”
“颜将军名讳也是你叫的?”传令之人一时大怒。
“非是故意冒犯。”黄潜九自知失言,赶紧解释。“我之前往来过洛中,早就听人言,吴巨曾为袁公往河北招揽勇士,其中两位,一姓颜,一姓文,一出平原,一出真定,俱有万夫不当之勇!如此车骑将军奋起,更是一举提拔两位为将,不知前方当面可是其中那位颜将军?”
“原来如此!”传令军官倒是不由转怒为喜。“你也知道我家将军大名?如何,此番不必担忧你们大营告破了吧?”
黄渊回头看了眼还在烧个不停的小平津北岸渡口,倒是不由苦笑:“还得颜将军去见到我们方司马才能说平安吧?”
“这倒也是,速速随我来!”此人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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