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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龙(红尘)-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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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黄毛没义气,我刚才还想晚上请你吃饭,现在我被人家打你就想自己跑!别甩!跟我来……”

小神仙脚底抹油似的在小巷里四处穿插,安龙儿倒不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也不是甩不开小神仙,只是小神仙叫他一句“黄毛”让他大感意外。因为安龙儿八岁时父母死于英军入城的战争中,跑江湖卖艺的蔡标师父收留了他,只有蔡标师父和戏班里的孩子们才会叫他“黄毛仔”。

当蔡标把他转卖给绿娇娇,绿娇娇在第一天就给他起名字叫安龙儿,所以能叫出“黄毛”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和戏班有关系。他脑子转得很快,马上想起小神仙到底是谁。

“你是顾思文!胡子长那么长啦?”安龙儿一边逃跑一边问小神仙。

“丢,那胡子是假的……快逃跑,到我家再说……”原来这个小神仙,正是四年前和安龙儿一同在蔡标旗下卖艺的小伙伴顾思文,当年他爹为了还赌债,就把他卖到戏班。他比安龙儿年长两岁,在戏班里他是年纪最大的孩子,不过也是最调皮最多诡计的一个。他和安龙儿合作演出了不少大受街坊欢迎的武术对练节目,自然和安龙儿有相当的默契,也最喜欢和安龙儿玩闹。

安龙儿刚刚搞清楚小神仙是自己人,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已经追到背后,呐喊着举起衙杖就向跑在顾思文身后的安龙儿劈头砍去。

(一三七)阿图格格

棍风如雷,安龙儿早有防备,他把顾思文向前一推,自己斜跳一步踏上窄巷的墙面闪开衙杖,第二步再向墙上走去,正回身准备截停小姑娘和几个仆人,已经看到小姑娘的衙杖在身体右侧抡圆,封住自己反击的方向,同时向前加速向顾思文的后脑勺打去。

安龙儿人在墙头看得真切,这姑娘的棍法不象是武林中什么门派的招式,她使出来的棍法简单直接,充满了实战意味,让他想起过去和自己交过手的清兵。安龙儿直觉这姑娘使的是军队里的兵器战法,加上手上使的不是一般的棍棒,而是官家用的衙杖,此人应该有点来头,也不知顾思文何来这么大的面子,可以得罪这种小姐。

这时不是分析案情的时候,安龙儿眼看衙杖打到顾思文脑后,他从手腕护套里翻出一个金钱,手腕一甩就把金钱激射向衙杖。金钱牵着一条红线射入衙杖中段,衙杖“喀喇”一响,应声从中间断成两截,金钱马上沿红线收回安龙儿手中。

那姑娘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上一震就发现正在挥舞中的衙杖断了,更是气得冒烟,在追赶中一举手就把手上剩下的半截杖柄向顾思文扔过去,安龙儿再次射出红线金钱,居然把扔在空中的木杖手柄卷起甩到小巷两旁的房顶。

那小姑娘这回看清楚是红线搞的鬼,她更是气得马上开口骂人:

“你们这些汉人都是骗子流氓!骗了我的钱还想打我?你们是不想活了!”

安龙儿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给一个小姑娘这样骂还是头一回,一听到马上觉得不对劲并有点不好意思,他从屋顶几步追上顾思文问道:

“你骗人家钱啦?”

顾思文手上提着小神仙的大旗在小巷里熟练地穿插着,他纵身一跳闪开地下一群母鸡说:“骗什么骗呀,她给钱我办事都是你情我愿……快点跑啦,还说!”

后面追来的姑娘和仆人打翻了一街的箩筐杂物,引起街坊一阵喧闹叫骂,小巷里热闹非凡。那姑娘两手空空照样紧紧咬住顾思文,可是她听出很有战斗力的安龙儿不太了解情况,为了分散对手,她抬头指着安龙儿叫道:

“小子你不要帮他,那骗子骗了我二十两银子,还害死我丈夫,我今天非找他算帐不可。”

安龙儿一直在屋顶上护着顾思文逃跑,一听死人这么大事也吓了一跳,他马上喊顾思文:“你杀人啦?”

“丢……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别问了……阿伯小心!”

顾思文双手举直大旗快速转身,闪过差点撞到身上的大伯,安龙儿在屋顶上刚好接住大旗。就在这一慢之下,小姑娘已经追到顾思文身后,飞身跃起一爪捉向他的后领。

快速递出的纤手迎向正在转身中的顾思文,没有捉住后衣领却一把捉住顾思文的三络长须;顾思文没有留神胡子已经被擒,仍在尽力旋转自己,一大圈转完之后,两手空空停下来看看方向,脸上的胡子已经到了那姑娘的手中,露出白白净净一张年青帅气的脸。

顾思文的面前是一个惊诧的俏丽姑娘,他发现那姑娘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有了刚才的杀气,他正要露牙向姑娘一笑,鼻子上却迎来一记老拳,茶晶墨镜马上飞得不知所踪。[贼吧电子书·Zei8。 贼吧电子书]原来姑娘身后的仆人也追了上来,一看骗子站在自家格格面前,那有不打之理,一为护主二为邀功,这一拳都会打出十成功力。

顾思文发出一声“哎呀”倒在地上,眼前发黑只看见满天金星,他感到那姑娘骑到自己身上,他马上举起双手护住脸部,果然立刻感受到拳头左右开弓揍向自己的脸。

他听到安龙儿大喝一声,知道安龙儿要出手了。在顾思文的记忆中,安龙儿从小就武功过人,而且这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今天的他一定是可以出手就打死人的功夫,他及时大叫道:“黄毛不要出手!不要打人!啊~小姐不要打脸哪~~”

安龙儿在屋顶上的确是准备出手相救,可是刚刚接到大旗的时候腾不出手帮忙,看清楚形势了却看到对方是一个女孩子,实在下不了手,最后顾思文被打翻在地,苦主倒主动要求他不要出手,他只好从房顶跳回地面,用力拦开围殴顾思文的四个仆人,可是骑在顾思文身上的姑娘他却不敢乱碰,只好在顾思文的惨叫声中大声劝止:“有话慢慢说,小姐别打了。打够了,打够了……”

那姑娘噘着嘴又打多一拳才站起说:“赔钱,四十两!”

顾思文的双手还是护着脸,他吱唔着说:“贵了那么多……”

小姑娘一瞪眼睛又举起拳头,顾思文吓得大叫道:“赔!四十两!”

安龙儿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说道:“小姐,你说他骗你二十两,现在人你也打了,汤药费不算他赔二十两也就天经地义,什么事要赔个四十两呢?”

小姑娘一说起这件事就气,她一脚跪在顾思文的胸前,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嘴里恨恨地说:“上半年我爹给我在京城找了个丈夫,我找他算一卦……”

一边说,小姑娘又甩出另一只手扇顾思文的脸:“他说我是克夫命,杀猪凳,嫁一个死一个,收我二十两银子说要给我作福……”

“啪啪”又是两巴掌,顾思文可能已经被打习惯了,随口发出两声不太痛苦的应酬似的惨叫,小姑娘说:“现在倒好,我还没有上京,月初北京就来信说那丈夫死了……看什么看,打死你啦……”

小姑娘手上不时抽着顾思文的嘴巴:“你作的什么福?现在我什么大礼都定了,人也算是有了名分,可是却不用上京……打死你……我还得留在广州做寡妇……”

她站起来用脚掌蹬了几下顾思文:“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顾思文从地上坐起来,抹了抹脸说:“小姐,所谓生死有命福贵在天,我们也算是尽了人事问心无愧嘛,你丈夫现在死了,总比你上京后才死的要好,对不对?其实这也是作福的功力了……”

那姑娘一手叉腰,展开另一只手,一个仆人马上把自己手上的大棒子交到她手上。顾思文马上大声说:

“我叫方世玉,住在芳村花地。”

姑娘双目圆睁,双手举棒拉开架势准备打下去,她大喊道:“我爹是八旗军千总!”

她的话音刚落,顾思文马上重新报资料:“我叫顾思文,住在河南大基头!”

“银子!”

顾思文马上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银票,小姑娘接过来数一数问道:“还有五两呢?”

顾思文从裤腰又掏出一把碎银,小姑娘一把捉过来,放在身边仆人的手里说:“大家分了。”

这时一个仆人对她说:“阿图格格,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手上拿着银票的阿图格格“哼”了一声,眼睛瞟了一下顾思文,耸耸鼻子招手带着几个仆人转身离去。

顾思文坐在地上看着阿图格格离开的背影,居然笑起来:“阿图格格,哼哼,这小兔兔真可爱……”

安龙儿现在才看清顾思文的样子,他的脸比四年前多了几分男人味,眼神深邃,脸形轮廓分明,如果不是流鼻血和颧骨有些青肿的话,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

他把顾思文扶到泊满大小船只的白鹅潭边,顾思文带着他走向一只小舢舨,他看到舢舨上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布衣少女。少女远远看着他们,待走近一些大家可以看到样子的时候,那少女从舢舨跳到岸上,对安龙儿大声叫道:“黄毛仔!”一边快步跑过来。

安龙儿看见那少女精致的五官,突然想起她是蔡标的独女,当年和自己一起卖艺的师姐蔡月。蔡月年纪和安龙儿差不多,可是在戏班里排的是辈份,她是班主的女儿,所以不管谁都要叫她师姐。蔡月从小就有一种大姐姐的性子,对谁都关怀备至,有争执就出来主持公道,对沉默寡言不时吃哑巴亏的安龙儿更是加倍照顾,安龙儿最记得她的大眼睛和细长眉毛,尖鼻子加上薄薄翘翘的嘴唇放在圆圆的脸上,象个洋娃娃一样好看。

现在再看蔡月的脸形,已经不象安龙儿小时候记得的大苹果,而是长成了尖尖的下巴,配出更精细更有女人味的五官。

蔡月尖叫着一到安龙儿面前就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上,开心了一阵抬起头对安龙儿说:“黄毛仔真是你呀!好激动啊……长那么高啦!”

顾思文也笑着说:“我刚才做生意的时候,他在圈外看热闹,我很远就认出他那一头黄毛……先别说了,上船过芳村吃饭,今天晚上我请客……”

蔡月转头一看顾思文就问:“你又给人家打了?”

“什么又给打了……也没打几次,上次还是半年前呢……”顾思文悻悻地解释着。

安龙儿奇怪地问:“文少,你功夫也不差,怎么就任人家打,还不让我帮忙?”

顾思文一手搭着安龙儿的肩,一边走向舢舨说:“我们这行有很多行规,不能打客仔,更不能做死一哥,听得懂吗?就是不能为了赚钱迫死客人……我要是功夫好就和客仔打的话,我还做什么生意呀,不如开武馆算了。”

(一三八)诸葛乱点兵

三人边走边谈上了舢舨,顾思文把小神仙的大旗卷起来交给蔡月,自己站到船尾解橹摇桨划出江面。

安龙儿一边帮蔡月折整大旗,顺口就说起:“刚才要不是这大旗,文少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蔡月问道:“和这旗子有什么关系?”

“文少被人家追打的时候,他一直抱着这支大旗在小巷里钻,要不然早就跑掉了。”

蔡月呵呵一笑说:“活该,这么小气的人定期打一顿也是教育。”

顾思文撑船离开码头,看看左右没有其他船只才大声说:“所以我老是说你头大没脑脑大长草。我经历了多少艰苦奋斗才树起小神仙这支大旗,要是给人家捡去了冒我的牌子,又或者到处传小神仙被打得旗仔都丢了,我以后还用到江湖上混吗?”

蔡月马上回敬他说:“你真是以为那支旗是你在江湖上闯回来的呀?那还不是我给你写的,叫你写那么大个字你还不会写呢。下次你再被人打,在死之前就先把旗子扔了,回来求求我,我再给你写一面更大的。什么顾思文,其实字都不会写,只是一个不斯文……”

顾思文抬头看看天说:“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要不然黄毛你可以看看是她的头圆还是月亮圆,你知道什么叫面如满月吗?就是把她的头倒映在珠江里,和十五的月亮可以叠成一个豆沙馅光酥饼,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龙儿看着手里的大旗,那旗上小神仙三个字,原来并不只是用墨水写上,在大字的边缘和旗面的各个滚边折口,都有密密的线细细缝着。他顺口问道:“光酥饼有豆沙馅的吗?”

“不是饼里有,是面如满月的脑袋里全是豆沙,哈哈哈!”

蔡月坐在舢舨船头用力地左右摇着,嘴里骂着:“摇你下水淹死你这条粉肠为民除害……”

顾思文看到蔡月生气了,更加嬉皮笑脸地顺着蔡月晃船的方向,左一下右一下地加剧舢舨的摇动,三个人在白鹅潭中间打打闹闹地把舢舨划到对岸芳村。

位于广州城西南方的白鹅潭并不是一个潭,而是珠江上宽阔的三叉水口,珠江在这里把陆地分成西堤,河南和芳村三块,其中西堤是十三行商业重地,对江的河南是民居和新发户,芳村则是对岸的小码头,码头后面还有大片的田地。芳村码头日间会为停泊在白鹅潭的越洋商船上下货物,夜间就成了花艇、宵夜大船和卖艇仔粥的小艇的停泊点。他们到了芳村码头,把舢舨和一条可以摆大桌吃饭的大船绑上,在大船上选好桌子坐下。蔡月在船沿叫过来一只卖粥的小艇,从小艇上买了三碗艇仔粥,顾思文点了几个小菜,三人终于可以安安定定坐下来聊天。

安龙儿向他们说了自己已经有新名字,大家都很喜欢,蔡月马上对他说:“我以后叫你龙哥啦!”

“呵呵,师姐,你叫我龙儿就行了,人人都这样叫我。”

“我也不比你年纪大,你叫我小月,我叫你龙哥,啊,就这样定了。”

那边顾思文听到蔡月的话,笑得人仰马翻:“小月?哈哈哈……脑袋长那么大还要人家叫她小月!龙少,我们以后都要叫满月,满月大姐,哈哈哈……”

蔡月象饿虎擒羊一般用手使劲在顾思文脸上拧了一把,然后对安龙儿说:

“龙哥,我听阿爸说你被一个仙女带到龙虎山上修练了是不是?”

“对啊,我也记得,那仙女真是好漂亮,身材还很正点……”顾思文一脸严肃地把脸凑过来:“你们成亲了吗?”

听到顾思文的话,安龙儿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很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不过他随即从脸上泛起一些笑意说:

“是呀,我刚刚从龙虎山回来。”

“你们成亲了吗?”

安龙儿转头盯着顾思文认真的眼神,失声笑出来说:“怎么可能,她是仙女。”

“这根是什么?”顾思文伸手去摸安龙儿背上用布囊包得整整齐齐的雷刺。

安龙儿从背上解下雷刺双手拿在手里说:“这是龙虎山张天师借给我的风水宝物,我可以给你们看看,但是你们不能拿在手上玩。”

安龙儿等两个人都认真点过头之后,才打开包裹亮出雷刺。

漆黑的雷刺在夜幕下并不显眼,顾思文和蔡月当然看得出刻满符书的雷刺无比精致,可是不觉得这根木杖有什么特别,也没有很大的兴趣要把玩一番,细看了一阵只当是开开眼界,就让安龙儿重新包好。

顾思文问道:“这根木杖可以用来看风水吗?”

安龙儿说:“对,在风水里有十二倒杖法,会用木杖来测量,也会用木杖来堪地。”

“是用什么木杖都可以吧?”

“一般的木杖都可以……”安龙儿不想太深入谈自己的过去,更不能谈及自己眼前的危机和龙诀使命,他转开话题问起戏班里各个小伙伴的事情。

从他们两人口中得知,去年蔡标师父所住的村子闹大瘟疫,村里的人死了一半,蔡标也因病去世,戏班马上解散,其他小孩都各自回了家。顾思文年纪比较大,会处理一些事情,他留下来帮蔡月办好了蔡标的丧事。因为村里有过瘟疫不能再住人,村民们纷纷逃离,顾思文和蔡月搬到房租便宜的河南珠江边租了个小房子一起住下来。

蔡月买下一条小船每天做做渡船生意攒点饭钱,顾思文就去商号码头打散工维持房租和生计。后来顾思文认识了一个看相先生,看到做这行轻松赚钱还很有前途,于是死缠烂打之下做了人家的徒弟,为那看相先生白干一年活之后,顾思文就算满师了。

现在顾思文已经单干了大半年,收入颇丰。蔡月再也不用给人家摆渡,只是在顾思文开摊做生意时接他往返一下珠江两岸就行了。

安龙儿笑着问顾思文:“文少,你们也快成亲了吧?”

蔡月抢过来说:“我才不嫁给他呢,这家伙不读书不识字,又嫖又赌不务正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官府捉去坐花厅,跟着他别说没前途了,怕是以后粥水都没得喝……”

“满月师姐你放心吧,只要天下还有鸡可叫我都不会娶你。”顾思文说:“你趁现在年轻还有几分俏尽快找媒人联系个老头子把自己嫁出去,要不一过二十长胖了就不是面如满月而是腰如满月,那时一辈子都没希望了……”

“你现在还住我的房子呢。”

“房租是我交的。”

“才交了几个月。”

安龙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对两人说:“可是我看两位都正在走桃花运啊?”

“是吗?”顾思文和蔡月都喜上眉梢地向安龙儿凑过脸。顾思文问道:“桃花运是怎么看的?”

安龙儿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说:“不是吧文少,你还是小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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