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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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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还会炼金呢,你能找到第二个炼金的人吗?你给他二千两石头,他回头就给你二千两黄金,顺便还治好你的阳痿,这不是很好吗?”
他们带着四千两黄金灰溜溜地往回走。到了黄河渡口,田鸢托同伴回去告诉田雨,如果他回不去,让田雨好好照顾桑夫人一辈子。然后他进了九原城。他没有找到迷药和熏香,就找锁匠作坊。当初单于开铁门时,他注意到单于是掀开外衣、把手伸到裤腰里面把钥匙掏出来的,估计钥匙拴在内裤上。他看清楚的只有两点:第一,拴钥匙的不是绳子也不是皮带,而是铜链;第二,钥匙头,有齿的地方,不到一寸长。在单于款待中国人的两天里,他看清了单于的生活规律。他还用羊腿跟奴隶换了一身衣服。
在九原城,他跟锁匠学会了取钥匙模子的方法,说起来很简单,就是用平常寄信用的泥在钥匙上按一下。写信都是写在木板上的,寄信前把另一块木板盖上去,用绳子扎好,糊上泥巴,盖上官印或私章,这样别人就不敢轻易偷看了。这泥,要数武都县出产的紫泥最好,盖上印以后不容易变形。田鸢在锁匠那里买到了这种泥。他还反复练习在一堆衣服里取钥匙模子的手法,练好了才去贺兰山办事。
他用混着草木灰的灯油把自己的脸涂黑,披头散发,换上奴隶的衣服,小腿上绑着短剑,怀里藏着紫泥,混进了匈奴王宫的膳食房。其实不是王宫,而是草原上的帐篷。他端着点心进单于的帐篷时,看见钥匙在床脚的一堆衣服里,他够不着。单于正和妃子躺在床上。他当时想把单于宰了,砍断钥匙上的铜链,即使门口的卫兵听见,他也拼了。他刚把手伸到裤腿里,单于指着尿壶嚷嚷起来。他大喜过望,因为尿壶挨着钥匙。他取尿壶的时候还没敢动手,因为单于尿正急,正盯着尿壶呢。等单于尿完,他把尿壶端回去,单于已经轻松地躺下了,那个妃子一直背着身,没看男人撒尿。他用手心里的紫泥飞快地按了按钥匙头。
他快马加鞭回九原,配了十把钥匙。又一个深夜,他来到关押卢敖的山洞,放倒了看门的胡兵。如果他们死了,那么为了卢敖所说的爱,他开始杀人了。事实证明他认识的是一个伟大的锁匠,第三把钥匙轻轻一转,锁就“咔嗒”开了。但是,那笨重的铁门被拉开时发出了巨响。其他胡兵惊醒了,与田鸢展开了一场赛马。在这方面田鸢的马很不争气,第一名眼看就要保不住了,而且听到了箭飞过耳际的风声。奇怪的是,箭的劲道越来越弱,有些箭竟然像树叶一样软绵绵地落下来了。他这才发现马儿已经不在胯下,卢敖提着他的腰带,正贴着灰白色的岩壁移动,风很猛很凉,空中的树枝拍疼了他的脸,胡人的号叫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一团团松树摇头摆尾,有的就在脚下,黑暗中还有种种魅影在远逝,他们正在空中飞。
“原来是个梦。”田鸢想。
卢敖回过头来,嘲讽地说:“没玩过吧,叔叔叫你开开眼!”
岩石顿时化作一道模糊不清的白光,冷风劈面而来,使他睁不开眼、喘不上气,小时候玩滑翔可比这好受得多,忽然间风又停了。他睁开眼,发现这是在草原的上空,他们飘得很高很高,星星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卢敖大喝一声:“转!”星空、大地便翻滚起来,成了无边无际的旋涡,卢敖的笑声狂放不羁、响彻夜空,伴着遥远的狼嚎和猫头鹰的哀鸣,惊扰了胡人的睡梦,打断了奴隶的哭泣。
“怎么样,不相信是不是?不相信你下去!”卢敖一撒手,田鸢就看不见他了,同时,弧形的地平线开始上升,寂寞的草原向他怀里撞来,在落地前,卢敖又像鹰一样俯冲下来,将他提入云霄。卢敖纵声大笑,拖着他向东飞去。
阴山
阴山上春光乍现,沟涧里散布着稀疏的绿叶,山坡上飘着一片片粉红的云,那是刚刚绽放的桃花和杏花。卢敖说:“不错嘛,刚出来就春游。”就落下来赏花了。田鸢心想:“弄玉,弄玉,耐心等等啊,我找来的医生有点淘气。”卢敖指着空中的一只鹰对他说:“看,对它来说,空气像水一样稠。”
这句话使他暂时抛开了城堡里那些翘首以待的人。他按卢敖的指点闭上眼,仔细听风声,在一团茫然的白光中他失去了依托,北方春天的狂风,把他刮得摇摇摆摆。睁开眼时他的双脚已经离开地面。他在参差不齐的岩石上跳着,非常轻盈,山风把他往前送、往上托,他像游泳一样划着手、蹬着腿,空气像水一样流过他的肢体,这时他已完全在空中。
“换个地方吧。”卢敖把他揪到悬崖上,让他的脚钩住石头,身体来回荡。松枝荡到他脸上,黄绿色的穗子被深绿色的叶子托着,那么长,那么洁净,那么可爱,他摘它们,可它们跟他一样是活的,还很不老实地晃着脑袋,他笑着把嫩嫩的松果摘下来,挤出它的汁液来闻。风很大,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有时他快要撞到岩壁上了,就张开双臂撑住。
“往—远—处—跳—”卢敖的声音随风飘来。
遥远的山谷里有一片嫩绿色,吸引了田鸢。他把松子吞下去,朝石壁一蹬,身体便弹射了出去,他感觉背上有一对看不见的、巨大的翅膀。他像老鹰一样滑下去,胸腹部感到了空气的阻力。他还难以上升,体重还在作祟,他尽量地延长在空中的时间—在水一样稠的空气中挥舞双臂。但他仍然无可奈何地下落着,那嫩绿色的树梢离他越来越近了,能看见黝黑的枝条了。飞翔是一种脆弱的潜能,在刚刚发现这种潜能时过早落地,会在一瞬间恢复日常经验,以后除了做梦再也别想飞起来。还好,风把他托起来了,这只风筝晃晃悠悠到了树梢。
“这是一棵什么树?”他想,“为什么别的树还是灰色的,它的叶子就这么绿了。”它的绿,与松树的绿不同,它是很嫩、很亮的绿色,还有点透明,透过枝叶他看见老树皮,经过一个冬天的消沉,树皮黝黑、开裂,与嫩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形的叶子,薄得像纱,柔得像水。绿色的花序上点缀着白色的小花瓣。田鸢绕着它们转,抓它们,它们挣扎得挺有劲。忽然一阵狂风袭来,所有的枝条、叶片、小白花纷纷狂舞,叶片像蝴蝶似的翻飞,十分鲜活,几乎会说话。谁有过这种经历,一定会相信万物有灵。田鸢任风把自己从一棵树捎到另一棵树,在树和岩壁之间钻来钻去,在树冠上趴着,拨弄绿叶—啊,好一床凉爽、蓬松的席子。当他忘记划手蹬腿时身体也留在空中,现在他已经不依赖气流了。他惊喜地发现,一个意念就能让自己飞出去,树影、岩壁、灌木、天空……这一切飞快地掠过视野,幻化成斑斓的旋涡,扑面而来的是不同的清香。他轻灵得像风、自在得像鱼、高兴得发狂、感动得想哭。
他和卢敖用脚钩着峭壁上的青松,身体横在空中聊天,时不时俯身摘一颗嫩松子吃。卢敖说自己不仅是医生而且是方士,但不是守着炼丹炉、摇着芭蕉扇研究长生不老术的那种。他说炼丹有两种,一种是用炉子炼,一种是用心炼,他用心炼。他说连想都不要去想长生不老,欲求长生,反致速死,龟鹤、松柏不追求长生,只是按照自然的法则生存而已,人们不明白这个道理时,就从丹砂提炼水银,再把水银还原成丹砂,尽管九转还丹,寿命却不见长,因为丹砂本来就不是自然赋予人体的营养。他说没有点石成金术,方士炼出的黄灿灿的东西不是真正的黄金而是毒药。他说他那些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是偶然露出的,比如小时候沉到溪流里,发现自己呼吸自如。依他看飞行是田鸢与生俱来的能力,只不过以前不知道。他谈到季节对潜能的干扰,他说春天唤醒潜能而冬天抑制它。这时候田鸢想到了田雨:“田雨几年前丢魂也是在春天,山上的桃花也刚开。”
药方
他们知道大大咧咧地从人家头顶飞过去不是有教养的人干的事,就走进了城堡。百里冬一见到卢敖,就把胸口的伤疤亮出来:“小家伙,还记得我吗?”卢敖想不起这个老猢狲是谁,他爹救过的人太多了。“咳,矮脚鸡!”百里冬恨不得把打过补丁的肺亮出来,“脚板比锄头还大的矮脚鸡!”这下卢敖想起来了,他小时候对矮脚鸡的脚丫子有点佩服,说把他草鞋磨烂的实际上是两把锄头。回头他笑嘻嘻地点着田鸢的心口说:“你忘了说天底下最美的人的爹是谁,你心里只装着天底下最美的人。”
随后他给天底下最美的人看病。他号了脉,瞧了她的喉咙,用笔墨问了诊。他问诊的记录上有弄玉对每次发病过程的回忆,还有七岁那年得这病的详细过程。要说他用过什么药,那就是使人沉浸在回忆中的熏香。人们期待着价值四千两黄金的神医挖出失语症的病根,开出咒语般的方子,亮出灵芝天蚕之类的瑰宝来,但是卢敖什么方子也没开,他说不能再开方子了,越这样越没救,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他的结论是那么简单—小姐的病源于对疾病的深信不疑甚至期待,吃药加剧了她对痼疾的笃信,今年变本加厉地吃药,反而让她连自己的耳朵也信不过了。这就是说,从满门抄斩那一年起,每年秋天她对自己说:是时候了,该哑巴了!于是她就哑巴了。去年冬天她对自己说:咸阳来的医生开的死虫子吃了不会聋吧?于是一觉醒来她就聋了。
这简直是一个庸医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人们庆幸四千两黄金没花出去,田鸢对卢敖也冷淡起来,百里冬则怀疑老神医的儿子,那个捣蛋鬼,成了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只有田雨信他那一套,他从自己魂游、用冥想改变历史的经历中产生了对心灵力量的深信不疑。他写条子告诉弄玉:你根本没病,相信自己没病,你就会好!弄玉比谁都愿意相信这点,只是说服不了自己的喉咙和耳朵。在这种形势下,卢敖又想出个歪点子:她睡着以后,没准会忘记聋哑。如意搬到了弄玉屋里,白天睡觉,晚上一边看书一边监视姐姐的动静,一大块屏风竖在她们之间,免得灯光影响弄玉睡眠。一天半夜,她光着脚丫子扑出来,向全世界宣布:“姐姐说梦话了!”
大家冲进去时,弄玉还在熟睡中,再也没听见她说梦话。人们怀疑如意的耳朵出了与弄玉相反的毛病—听见并不存在的声音。七嘴八舌中弄玉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如意抱怨大家把她吵醒了,容氏激动地问:“是吵醒的吗?”
弄玉指指耳朵,点点头,表示她听见这句话了。
求婚
第二天大家围着弄玉大喊大叫,弄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卢敖劝大家:“别这样,显得咱们不相信她能听见。留下来个人跟她慢慢聊就行了,就像平时说话那样。”于是大家轮流陪她说话。田鸢说:“桃花开了,你妈妈又叫人上山去采花瓣了,她要把你打扮得更好看,嫁出去。”弄玉笑了。田鸢怀着小小的居功自傲,心安理得地赏析她的安宁和美丽,那张不需要脂粉的面庞,比漫山遍野的桃花更赏心悦目,那双半月形的眼睛会说心语,那细腻圆润的下巴使时间忘记流逝。最后,田鸢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它们不需要胭脂来染红,在沉默的日子里它们卸下了声音的重负,反而容纳了整个春天。十七岁的田鸢面对它们,忽然产生了以前在梦中也没有的冲动,这使他后半生不得安宁。
“嫁给我。”他说。
他的声音非常小,弄玉根本就没听见。即使他有勇气大声说,现在的弄玉也未必能听见。这句话只是提醒了他自己,他爱着弄玉。他回到屋里拷问自己:“跑什么跑什么我跑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快十八了,不可以向一个人求婚吗?不向她求婚,我向谁求婚呢?难道我爱的不是她吗?谢谢卢敖提醒了我。”开始使用“爱”这个字,把他搞得热血沸腾,“我也是公侯之子!难道配不上她?我心虚什么?求个婚何必贼眉鼠眼的?”如果心灵瘟疫还在的话,旁边的桑夫人肯定会提醒他:有话该跟人家父母讲。
他继续骂自己:“蠢货,胆小鬼,有话不敢大声说!她十九了!等她爹把她嫁给郡守的儿子你就死心了。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十二岁开始,也算!是摊牌的时候了。可她喜欢我吗?不知道。她能喜欢谁?牛儿哥?牛儿哥不是她亲哥,牛儿哥长得比我白……他们俩还在梦里干过好事呢!那到底是不是牛儿哥?不!那个人眼睛大!牛儿哥是个老鼠眼!弄不好那个人就是我呢。她夸过我的眼睛:‘你不知道它们多么好看。’哼,只要她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让她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我,连我的黑也喜欢!”
他忽略了一件事,假如这些疯念头真的能成,他只能算个上门女婿。“不行,今天说的不算数,就当她没听见,我还要正式地跟她说一次,嫁给我,对,就是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他看到了无限光明的前景—弄玉就在这间屋里出来进去,跟桑夫人抢笤帚,跟他打打闹闹,晚上细心地挂上大床小床之间的布帘子。“但是田雨怎么办?”在虚妄的未来中,他开始为一些具体的事操心了,“他得睡别的屋,这儿挤不下了。我得提醒他别再叫‘姐姐’了,得叫‘嫂子’。”然后他在没人的地方,把“嫁给我”这三个字练了一遍又一遍,要说得轻,免得把弄玉吓着,但又要显得很有决心,很光明磊落,不能显得是在求她,因此这三个字的语气要尽量平静,克服上次说的时候发抖的毛病,要让弄玉觉得这事本来就应该办,只差一个人说出来而已。“嫁给我,嫁给我……嗯,太霸道了,这样也不好,好像我在逼她似的。嫁给我……不对,凑得太近了,我应该还是比较有尊严地说这句话,因为本来我的身份就不比她低嘛。嫁给我,嫁给我,嫁嫁嫁……不行,重来……”
他盼到了弄玉病好的那一天,穿着眼下最体面的衣服,挂着想象中的玉佩,戴着想象中的鹿皮礼帽,提着想象中的大雁,来到了弄玉的闺房。弄玉在逗一只跟屁鸭,它出生在心灵瘟疫时期,是孔雀和鹅夫人生的六个孩子之一。田鸢跟在弄玉身后跑,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把她的注意力从跟屁鸭身上转移到他身上,结果他成了第二只跟屁鸭。这就是田鸢的第一次求婚。最后,他用尽捕老虎、偷钥匙攒起来的勇气,说出了那三个字:“嫁给我。”
远远没有达到平时练习的水平,不过弄玉还是听见了。她不敢看田鸢,只是低声问:“你说什么?”
“我要你嫁给我。”
顶住最初的冲击以后,弄玉勇敢地抬起了头,“为什么?”
“我想不出你还能嫁给谁。”
弄玉抓起跟屁鸭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看见田鸢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又说:“我哥哥还没成亲呢,说这些多不合适呀。”
田鸢还是一动不动,弄玉觉得他快要哭了,就亲切地说:“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你不是连冠礼都没行过吗?”
田鸢突然站起来拉住弄玉的胳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嫁给很多人,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弄玉,等一等,听我把话说完,要行冠礼可以马上行的,不一定非要等到二十岁行冠礼……”弄玉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这些事,我真的没有想过,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行吗?”
穿山甲的肉
回家以后,田鸢惊奇地发现,弄玉是什么模样,他想不起来了,弄玉的脸在他脑海里是一团粉红的雾气,与年深日久的母亲的幽灵难以区分。谈话没有任何结果,她不给他鼓励也不让他绝望,既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现在她听不见他心里流畅的表白,他也不能再辨认她梦中的人是谁。心灵瘟疫啊心灵瘟疫,他又一次怀念起那段日子,哪怕在一场触目惊心的梦之后和她用心语吵一架也比现在强啊。他只能胡思乱想:一个美丽如她的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她浸泡在春天的气息里,喜滋滋地戴上杏花,她抚摸白杨树的眼睛,与妈妈的灵魂对话,她捧着一本旧书,为别人的爱情流泪,她被善良的人们关注,报以同样迷人的微笑,一生中有无数幸福的瞬间,心田里流淌着静谧的清泉。
田鸢匍匐在阴山之巅,把头埋在翠雀花丛中,捕捉她的芳香,同时为自己灼热的呼吸而惭愧。他幻想弄玉趴在身边,与他共享世外美景,背她飞上来的念头一度使他激动万分,转而又担心鸟类的习性加大了他们的差异。这时田鸢仍然无法想象弄玉的面孔。那些焦虑无助的梦境就在这期间产生了。有一团深不可测的雾需要他穿越,不知是谁的意志强迫他这么做,梦里只觉得别无选择,但又怀着凝固在苍白之中的恐惧。一团铺天盖地的丝线需要解开,为找到线头不得不耗尽毕生的精力……
白天他要强打精神去餐厅吃饭,面对所有人装得像小时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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