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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无财)-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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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大度一些争取一下呢?难不成,还真要人家妹纸软语相求么?对方毕竟投湖拒婚了,口头上是不是为了你,又有那么重要么?”
钱惟昱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得毫无血色。最后,终于长嘘出一口气,走到周娥皇面前,深深地作了一个揖。难得地出言软语相求:“师姐,虽然此前的事情可能多有误会,但是纵有千般不是,总是小弟承了您的恩情。师姐心中虽然磊落,对小弟并无情意;但小弟自从两年前初次见到师姐,便被师姐的音容笑貌、学识人品所倾慕。
此番若非师姐大义凛然,小弟定然是要中了李弘冀的激将之计的。还望师姐给小弟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用此番带来的鼍龙血肉与注辇国舶来的玉脂冰片为师姐疗伤。不然,只怕小弟一生都难以安心。”
周娥皇并不善妒,只是冷傲刚烈。此前在钱惟昱在南唐做人质的那几年里,他们之间的数次交往,令两人的情感只是停留在互相仰慕敬重地程度,并未升华到男女之情上面。这主要也是两人都拿捏着身份架子所致,就好比两个以诗文琴书相交的知心文友,纯粹只是意气相投的君子之交。
在那段时间里,钱惟昱从不曾有软语相求、放下身段的言行;故而娥皇也不过是懵懵懂懂,不曾多想。现在钱惟昱放下了架子,坦白地说道“小弟自从两年前初次见到师姐,便被师姐的音容笑貌、学识人品所倾慕”而且直言“此番之所以不顾自己安危、亲身涉险来到敌国,全是为了取信于师姐、好让师姐放心相信自吴越带来的诊疗奇药”。
这番话说出口,情形登时就不一样了。此前两个人好歹都是做了形式上看上去为对方奋不顾身的疯狂举动;但是两人都咬死了不松口,死要面子不承认在动机上是为了对方。若是那般僵持的话,这段情意自然是难以突破,如今钱惟昱以“此前不好意思承认”的姿态改口了,而且他所做下的事情都是实打实的——如果说他不是为了你周娥皇才以身涉险,还能是为了啥呢?
周娥皇面色潮红几欲滴血,立刻放下了帘子窝进被窝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心中却是着实砰砰乱跳:“这家伙,怎得今日言语突然如此不含蓄了。爹爹还在一边,怎好如此直白?”、
可是想归想,抱怨归抱怨,对于钱惟昱的露骨表白,周娥皇心中竟是感动莫名,泪水滚滚而下。对她大献殷勤的王爷不是没有,但是那都是寡淡如水情境,有哪有哪个王爷,可以机缘巧合地证明,人家为了她可以不惜生命危险呢?
“师弟,你……你先下去吧……您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定然……不会辜负的,姐姐病情又有些发作,却是攀谈不得了。”窝在被窝里的周娥皇勉强忸怩地转过半个身子,只从被子里露出一对眼珠,把大半个脸依然埋在里面,用可怜的眼神水汪汪地看着钱惟昱,如此这般求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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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愿打愿挨的拐卖
钱惟昱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语之后,周娥皇几乎惊骇地要软倒在床上;面色潮红血压上升,似乎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钱惟昱此前的反差实在太大了,而且居然不顾周宗在场……这种言行上的反差,就好像一个人在每天会爬上富士山观雪景、数年如一日,觉得此山已经是死火山了,毫无可惧之处;但是就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火山却喷发了一样。
周宗见场面尴尬,立刻把钱惟昱劝出去歇息一会,商量一番给周娥皇诊病开方子的事情,于是就把周娥皇一个人晾在闺房里平复一下心情。
钱惟昱被领出去之后,会不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待遇,周娥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仅仅在周宗和钱惟昱出去后不久,周娥皇的母亲张氏就轻手轻脚地窜进了女儿的闺房,似乎是需要开导平复一下女儿受惊的心灵。
“娥皇,可觉得好些了么?”
“娘,今日师弟……着实无礼得紧,女儿……还有何面目见人。”这句话一开始还有些气鼓鼓的愤懑,不过到后面越说越轻,与其说是真想如此,还不如认为只是想强撑着找回面子。
知女莫若母,张氏也是知道周娥皇原本一贯是欣赏钱惟昱的才学人品,对其颇有好感的。虽然不知道李从嘉和钱惟昱两人在周娥皇心中究竟分量差别多大,但是若是周娥皇真心觉得李从嘉更胜一筹的话,那当初就算是被李弘冀和钟皇后算计了,也应该是甘之如饴,不会决然地去投湖。
不过钱惟昱这人有一个劣势,那就是甜言蜜语之类的东西上,一向是惜字如金。周娥皇最近一年也没什么和对方直接接触的机会,对对方的了解无非是对方出了新的诗词文集之后,第一时间弄来细细品读一番,揣摩对方的心思,仅此而已。
这种情况下,就算周娥皇心中有些懵懂的情意,但是作为一个太傅家教出来的、知书达理到了极致的女子,又怎好有所表示?那真是宁可作践自己,逃避问题,也不想去细想的。
不过,刚才张氏在周宗出去之后,也听周宗转述了一番刚才屋里的对答情境。张氏一听钱惟昱自陈是为了取信于周家、好让他们相信他为娥皇诊病的诚意,这才以身犯险白龙鱼服潜入金陵城的,立刻便觉得钱惟昱此人倒是个可以托付女儿的重义君子了,这才进来开导抚慰女儿。
“娥皇,莫要再说这些气话了。依为娘来看,你师弟别的暂且不说,对你着实是真心的。此番他以身犯险,还能是别有所图不成?不都是一心为你。
而且……刚才为娘观察了一番你师弟身边那个一并前来的女官,名唤蒋洁茹的。此女姿色虽然不及你,在寻常美人之中,却也是着实不凡的了。可是为娘观此女至今腰挺腿直、锁眉含胸,显然还是未经人道的处子。
为娘又探了那蒋洁茹的口风,说是自你师弟回吴越国起便跟随在他身边、日夕贴身侍奉。如此美人,耳鬓厮磨逾两年,还不曾被……若说他不是一心仰慕于你,怎会如此洁身自好?便是吴王爷身边的黄宝仪,以及其余几个女官,为娘也是见过几次的,那黄宝仪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便已眉散奶高,腰胯欹曲,显然已经着了人手;若非吴王爷亲近,又能是何人?”
周娥皇听了母亲这般话语,一颗芳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膛,母亲居然说出如此羞人的话语,让她如何接口才好?不过幸好今日她遭受的刺激和震惊已经够多了,神经有些麻木,顿了半晌,才怔怔然地问道:“这怎么可能,那……那唤作蒋什么的女子,竟然还是……”
说到此处,后面的“处子”两字周娥皇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心中却是小鹿乱撞又羞又喜。毕竟,此前钱惟昱说愿意为了她以身犯险,那也还有可能解释为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冲动。但是若是和蒋洁茹耳鬓厮磨服侍了一年半多,却始终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守礼君子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对方对自己用情至深,绝不是一时冲动能解释的了?
“如果师弟不是身处敌国,那就好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娥皇便羞涩不堪地转过身去,用被子蒙了头面,窝在里面隐隐抽泣。张氏见女儿心结已解,便也不再劝说,悄悄退了出去。
……
当日午后,在周府后院,周宗、张氏和周嘉敏三人围坐在荷花池边的一座石桌案前;看着钱惟昱在秦昆的帮助下,把一条三尺多长、用牛筋麻绳捆了长吻的鼍龙从一个满是明矾和皂角泡洗溶液的木盆里拖出来——毕竟钱惟昱也知道鳄鱼这种动物身上寄生虫很多,若是不做好事先清洗工作的话,取血的时候被污染了可就大条了——随后抽出腰间软剑,干净利落地一刀斩迄,砍下了鼍龙首级。
深谙药物炮制之法的秦昆在一旁用洁净的容器盛接了满满一酒瓮的鼍龙血,随后才开始把整张的鼍龙皮先剥除,料理分割鼍龙的肉块。钱惟昱嗅了一下新鲜鼍龙血的气息,觉得和他上辈子在买泰药的地方弄到的也差不多,没什么大碍,便让秦昆先拿着新鲜鼍龙血和玉脂冰片以及一些旁的君臣调和的药材,炮制一款膏方。
年幼的周嘉敏看着钱惟昱信手屠龙的英姿——嗯,虽然是全身都被绑起来的战五渣鼍龙——一下子便仿佛回到了当初看钱惟昱手刃刺客的英姿飒飒情境,满眼都是星星乱冒。于是立刻跟着起哄去帮姐姐制药。
若是此番不是钱惟昱亲来的话,哪怕便是派秦昆来,打着吴越国太医院院判的名号,定然也是没法取信于周家的,鼍龙这种看似凶恶的猛兽,不通医理的周家人如何敢用?说不得还得请教南唐国的太医,一来二去,定然会走漏鼍龙来源的风声,说不定还会让人疑心到周宗一家和吴越人私相结交上去。所以说,钱惟昱这一遭犯险也不是无谓之行,好歹能够让周家不至于难做。
临近傍晚的时候,鼍龙血、玉脂冰片炮制的膏方已经齐备,便有周嘉敏亲自端去给周娥皇服食。周娥皇一改在妹妹面前拿大的姿态,连姐姐的谱儿都不敢摆,一直只是垂首啜饮妹妹用银挑子舀给她的药剂,脸色红得如同大婚时候的盖头一般,一边吃一边用眼珠子上瞟的余光偷觑妹妹的神情,唯恐妹妹已经得知了什么消息一般。
……
钱惟昱一行此后自然得在周府盘桓数日,除了周宗、张氏和娥皇、嘉敏姐妹等总共四人之外,没有府中旁人知道钱惟昱等人的真实身份。
鼍龙血和玉脂冰片等极品药材治疗、焙补双管齐下。周娥皇的病情明显有了好转,很显然,此前周娥皇确实是肺经先天不足,才让普通的受寒风邪变得如此沉重。药物下去之后,仅仅两天咯血的症候就止住了;三四日后,虽然病体还未痊愈,咯血竟然已经根除,只剩些心虚气喘、肺热剧咳的症候。
住到第五日上,钱惟昱也知道自己不可再继续在周府多待下去了。虽然他出发之前,对内是宣称要巡视撩浅军今年的水利规划,但是如今算上来路上花费的两三天,和周府住下的五日,已经有八天了,回程还会花去数日,因此再呆下去,难免会有隐瞒不住的情况或者危险。见周娥皇已经止住了咯血、并且有稳定好转的趋势之后,钱惟昱便向周宗提出了告辞的请求。
这几日来,毕竟双方也都摊了底牌,芥蒂尽去,和此前虚情假意互相试探的阶段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几日来周宗也着实深入考校了钱惟昱的学识人品、志向气度;而钱惟昱也知道周宗对他已经敌意尽去,便不再收敛,让周宗对他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尤其是周宗见惯了如今南唐高层皇室的靡靡颓废,两相对比之下,更是产生了一张钱惟昱此人当为命世之主的幻想,要是他自己再年轻上二三十岁,说不定还会动摇要不要另辅明主。
至于周娥皇和钱惟昱之间的事情,周宗和张氏心中也算是有了内定,只不过如今国难如此,局势艰危,还不好明面上做出来罢了。此刻听了钱惟昱说要告辞归国、“徐图后计”,周宗也难得豁达了一把。
“昱儿,老夫与你分属师生,不过老夫也只是在你入质与此的时候,点拨过你两年罢了;你一生艺业,得于老夫者甚少。如今北朝南下,大唐局势艰危,老夫自当竭忠效死,然膝下无子,唯有二女,她们虽然锦衣玉食,却也算不得受了大唐多少恩泽,不该为国牺牲太多。此番昱儿归国,日后要把南洋猪婆龙运来金陵,却是千难万难,稍有不慎,也会走漏风声。
老夫思忖,不如放出风声去:只言老夫觅得龙虎山张天师处,有道术秘法善能医治气息衰竭、先天不足之症候,让家人护持小女南下前去求医问药。昱儿你便让你的人装扮随行其中。那龙虎山地处信州,正在婺源之南,地接衢州。歙州、婺源如今均被你麾下的林仁肇大军围困,此去信州龙虎山只得走水路直达江州,而后上岸之后,你觑便直入林仁肇军中,定然也能得脱了。”
信州便是后世的江西鹰潭周边地区。自东汉末年第四代张天师——也就是三国时期著名的汉中军阀张鲁以来——南派道教正一教的祖庭,便迁移到了江西信州与浙江衢州交界的龙虎山上。其教主张天师传至五代十国时候,已有八百多年、二十代传承;当今正是南唐皇帝李璟册封的第二十一世张天师、张秉一掌教的时代。
钱惟昱虽然对道门的事情不甚明了,但是也知道龙虎山张天师向来是以养生修道、善治百病著称的。周宗假借这个托词,让他可以带着周娥皇南下穿过南唐军的重重盘查,无疑要安全得多。
当下钱惟昱立刻大喜拜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恩师厚义,学生定当护得师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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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拐一个送一个
次日一早,金陵城内,周府附近的坊市,都开始传说一个消息:
周家大小姐周娥皇实在是红颜薄命啊!原本去岁年底,还曾被钟皇后看中,想要纳采问名;盘算看看有没有和她八字相合的皇子可以般配。谁知后来一病不起,如今已经奄奄一息了!周太傅也是病笃乱投医,听说信州龙虎山的张天师善于诊治各种先天不足之症,于是就上赶着让人送女儿去清修治病,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哎呀,听说那周大小姐也是当世罕有的绝代佳人啊,竟然红颜薄命至斯么?着实令人感慨啊!”
“谁说不是呢,都还没那个公子王孙受用得到,便要便宜了阎王爷了么。”
各种各样的市井俚语之间,周府上一支足足七八辆马车构成的车队便顺利出城南下了。钱惟昱来的时候,只有一辆车,其他人都只能徒步,为了不着眼,拉车的还是驴子。如今既然有当朝太傅的名头可以扛着,便是用上十几匹高头大马也是没人可以说什么了。
只不过么,既然是顶着周宗的旗号,而且说是要去信州龙虎山求医的,所以钱惟昱一行人倒是不好直接从南门出城后经牛头山直奔石臼湖了——因为那里毕竟现在已经是吴越国的领土了,你打着周府派去信州的车队旗号,好歹也要功夫做足,不好一下子就穿帮不是?
幸好,既然如今扛了大旗,便是多走点路也不会有危险,于是钱惟昱在出发前和周宗合计了一番:此行从金陵城的西门出去,然后直奔长江边,沿江而行约摸七八十里,到采石矶后租些渡船,溯流至池州上岸,再缓缓南行——周宗虽然以太傅头衔致仕了,但是依然有诸如宋齐丘之类的宿老以他为眼中钉,说不定会有人暗中盯梢周府的车队,故而离开金陵百里范围之内时,最好不要有什么异动。
……
一行高头大马拉着的豪车,从金陵西门出城,缓缓行了七八十里,到得采石矶时,正是花了一整天的时辰——其实,这也是周娥皇病情刚刚和缓所致,因为这个年头的马车缺少减震装置,行车太快,病人自然受不了。
钱惟昱见天色已晚,便一边让众人在采石矶就地投宿一夜;一边命顾长风和一个周宗派来的得力家人一起,出面去寻合用的渡船,好提前一夜下了订钱,来日一早,便上船赶路。
虽然在周府的时候,钱惟昱已经表现得颇为敢作敢当,但是在离开周府之后,立刻又恢复到了谦逊守礼地谦谦君子之态。一路上,钱惟昱安排蒋洁茹和周娥皇同车,也好服侍她的病情,周娥皇还额外带了一个贴身侍婢一起,三女独占一辆最好的马车。而他自己,则在另一辆旁边的车上规规矩矩地待着。
“周姐姐,这便已经到地头了呢,奴奴扶姐姐下去吧。小心一些。”随着马车停稳,蒋洁茹先打起帘子瞅了几眼,确认马车是直入一家高档客栈的内院、周围没有闲杂人等,这才温言请周娥皇下车。
“姐姐小心杌子,出门在外的,也不好太讲究。奴奴却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从小也见识过些寒苦。”蒋洁茹歉然地扶着一个红木的小杌子,给周娥皇下车时垫脚,在周府这几日,蒋洁茹也是见识了周家的讲究奢华,平素上下马车若不是奴仆跪地让主人踩着背脊上去,那么好歹也要垫一个锦墩。只是如今出门在外,不好太张扬,所以带的东西一切从简了。
这一日来,周娥皇在车上也是和蒋洁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许久,虽然她肺疾未曾根除,不耐多说话,好歹也把蒋洁茹的身份家世、和钱惟昱的交往经历都套了出来。蒋洁茹心中是拿周娥皇当大妇一般敬重的,她自个儿性子又温婉和顺,所以两女初日的交往还算融洽,下了车的时候,周娥皇便也已经直呼蒋洁茹妹妹了——
其实,自从周娥皇知道蒋洁茹在钱惟昱身边贴身侍奉了一年半,依然守身如玉之后,便已经觉得认下这个妹妹似乎也不算一桩坏事。
当下,周娥皇捏着蒋洁茹的柔荑,一边由她自己的心腹侍女掺着,缓缓下了马车,回首说道:“姐姐也没妹妹想地那般不曾出过远门。约摸十年之前,嘉敏还未出世,姐姐大概也还只有如今嘉敏这般年纪。那时家父被宋齐丘攻讦构陷,由枢密使降为镇南军节度,姐姐也曾随家父去赴任。江州、洪州等处也都曾去得。那几趟,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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