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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无财)-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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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钱弘在一旁听了也很是好奇,当下立刻下令:“昱儿,不论何人,尽管招来觐见便是。”
钱惟昱也不客气,走到一边,对着一旁传令的宦官说道:“速传令请明州市舶司副提举蒋衮入宫进见,并说明让他一并携带‘活字印刷’器物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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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天下文胆
听说有宣化文教的神器,当下上起冯道、钱弘,下到吴越宗室诸人和使团随员都是无心饮宴,只想等着见识神器。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蒋衮才算是被请进宫。也幸好蒋衮是昨天指挥船队送钱惟昱和冯道回杭州的,所以如今人还在杭州歇宿。如果是已经回了明州的话,冯道就得再百爪挠心地多等两天了。
见蒋衮上来的时候,冯道还愣了半晌这人,不就是前几天送自己使团和富阳侯一起来杭州的那个船队舶主吗?想不到这人一个海商,竟然还弄得出如此异宝唔,想来应该是富阳侯的巧思功劳了。
蒋衮还是第一次进吴越王宫,也是第一次见到吴越王和中原朝廷宰相一级的重要人物,当下也是神情激动,赶紧让宫门外的侍卫把他的东西抬进来。
只见那是几块大铁板、大铁框、还有两个各自按照十六韵部分成扇形区块的大转盘。每个扇区里面都满满地排着几百枚一样尺寸的长条形白瓷印章,也都在扇区边缘刻着大大的朱红色韵脚标注,让人可以快速识别这里面放的是哪些音节的字印。
“此物,果有什么稀罕么?莫菲……”
“好教冯相得知这几枚印章,乃是用白瓷土刻制,白瓷土入窑烧制之前颇为柔软,刻凿简便,以与雕版刻字同样的方法,就可以轻易在上面刻出清晰的字迹而后再把刻好的字章入瓷窑烧制,其后便板结坚硬,不再变形。
随后,把这一版瓷印全部排在一块铁板上、上面用铁框套住免得滑动,随后以草木灰烬与猪油脂膏混合烧热,灌在铁板底部,待油脂与草木灰烬的混合物冷却凝结之后,字印就牢固定在铁板上,可以如同整块雕刻的木板那样用于刷墨印书。
因为此法可以重复使用字印、不必全文反复刻凿,至于那两幅圆盘和上面承载的,就是全套的活字字印了,有些常用字还刻了几十个,以便书中反复使用时可以同时置入故而小臣将此法命名为‘活字印刷术’。”
钱惟昱一口气把自己在南唐为质这三年里偷偷鼓捣的一个好东西献了出来,心中还在暗暗碎念:“毕升,对不住了,反正你的活字印刷术如今要做出来也没啥技术难度,我就提前一百年帮你弄出来吧。
而且你也不算冤,你后来只是研制出了质地不够坚硬的胶泥活字,我今天弄的可是先进得多的、刻字的时候柔软、印刷的时候坚硬的白瓷活字。也免得世人被你的半成品活字引得走弯路,甚至将来还有高丽棒子举着铜活字来说他们才是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
中国的印刷术发展史,可以说是和其他配套设施以及文治的市场需求相适应的,只要市场有需求,一般就会有进步,而发展缓慢的年代,无非也是因为其他方面的瓶颈或者市场需求的不振导致的,并不是因为技术难度。
秦汉时候,是不存在印刷术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东汉蔡伦改良出“蔡侯纸”之前,中国连可以用于印刷的纸张都没有,因此又哪来的印刷术呢?那时候一本书的成本里面,写字用的绢帛价钱可是比抄写耗费的人工更贵,因此字迹载体的成本才是书本成本的最大瓶颈。
东汉发明了新式造纸术之后,纸张成本的比重下来了,印刷或者说抄写的成本开始成为书籍的主要成本。于是印刷术开始出现了最初的发展,不过,另一个原因成为了制约印刷术改良的主要原因六朝时候的选官制度是发源于三国时陈群的“九品中正制”,所以有没有资格做官基本上全看出身,而不看你有没有文化,所以世家门阀的腐朽程度比两汉更甚,读书的市场需求非常萎靡。
一直到了南朝齐梁二朝时,因为当时佛教大盛,所以出现了大规模印刷的需求不过不是用来印儒家的四书五经,也不是道家法家的哲学著作,而是用来印佛经。那时的人从古代佛经刻碑当中得到灵感,发明了碑拓印刷法。也就是把要印的佛经在碑石上刻好,然后在碑上刷上墨汁,把纸张铺上去用辊筒压一压,就出现了经文书页。
不过那种原始的印刷有很大的弊端,首先因为刻碑的时候,字迹是被凿掉的部分,所以刻出来的字迹是“阴文”,也就是往内凹陷的,用这种拓碑法印出来的书,也就是“黑纸白字”而不是“白纸黑字”的。此法不但有阅读障碍,而且对墨汁的耗费非常多,纸张被大量墨汁浸泡后成书的寿命也短,再加上刷墨表面面积过大,很容易渗开来糊掉字迹。
到了隋唐的时候,新一代印刷术雕版印刷开始出现了,之所以出现,其市场原因是隋炀帝发明了科举制居然读书读得好就有得做官,这样的诱惑,一下子让天下的读书人比例爆棚了好多倍。读书人多了,书籍的市价自然开始腾贵,工匠商人也就有动力改良印刷术。到了唐朝晚期,雕版印刷术渐渐出现了。
雕版印刷的成本前文已经说明了,不再赘述,这里再简要说说雕版相比于活字在成本以外方面的其他劣势:首先,雕版刻错了字不能错一个换一个,也没法修改;所以只能是重刻,或者干脆容忍错字。
其次,雕版印刷用的是木板,木头的天然纤维纹理会影响字迹,中国古代印刷用字体的“横细竖粗”就是来源于此,因为雕版的时候往往是把横向的笔画顺着木材的纹理刻划,而竖向的笔画需要切断许多纹理,所以如果刻得细的话就容易崩断、不清晰。
最后,雕版印刷的使用寿命也较短,一块雕版当中只要有部分字迹磨损之后,整块板子都要把字迹刨掉一层厚度,再磨损之后就不能用了,要重新雕版。根据考古统计,一块雕版的使用寿命极限随着时代的不同、材质的进步,大概在500本~2000本书之间。
……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也就可以看出当初冯道为什么弄一个《五经》、《九经》要那么大的耗费了。所以,当下随着钱惟昱把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的各项优劣仔细分析给冯道等人听之后,冯道不由得被深深的震惊,随后是无尽的感慨。
“想不到啊,想不到,老夫赖朝廷之力,穷二十载光阴都没能完成的事情,却被贤侄如此这般便解决了……当真是后生可畏!”
钱惟昱一听冯道对自己的称呼都已经从直呼爵位变成了“贤侄”,当下也知道冯道是被自己彻底感动了。毕竟活字印刷这种改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钱惟昱拿得出这个东西,就说明他说的“仰慕冯相教化天下之功德”这句话不是空口白话随便说说的,而是他在南唐几年就已经抽时间在研究了。这样的行动比什么虚词恭维都能让人折服。
既然对方都称呼自己“贤侄”可,钱惟昱也不客气,说道:“晚辈今日愿意将这全套活字,赠予世伯,如果能为《九经》大业略尽绵薄,也算是世伯赏了晚辈一点功德。”
“这套东西……只怕也靡费不少吧……唉,不过大恩不言谢,吴越向来对朝廷恭谨,每次入贡都有数十万两献礼,这次的东西,老夫就颜代天下读书人谢过了!”
活字印刷的插曲过了之后,酒宴的后半程才算是彻底宾主尽欢,冯道最后沉沉睡去,被钱弘安排宫女服侍下去歇息,此后几天也好生招待应酬。11月初,钱弘再另派了杭州水师的战船护送冯道回国,免不了又贡献了价值数万银两的贡品。
冯道回国之后,自然也把吴越钱王献活字印刷、辅佐当今圣上大兴文教之功劳广为宣传。后周太祖郭威在建国之前只是个厮杀汉,对南方各国并不了解,只是知道吴越比其他称帝的国家要恭敬很多。
这次回去听了冯道恰到好处地宣传,上起郭威、柴荣,下至如今在后周朝廷中还不算最高层、但是将来颇有潜力的文臣百官诸如王朴、范质等人,也都觉得钱王实在是文治之主,对吴越在武功方面的警惕心就更低了。
后来,也就是来年开春的时候,《五经文字》和《九经字样》比历史同期早了将近两年完成了印版,后周朝廷赶紧加印了数千册,广发各处朝廷所有的监学、书馆,并对百姓出售一部分。这是这两部巨著首次大规模公开发售,在中原大地上造成了巨大的轰动……天下读书人也都在冯道恰到好处地“自谦”之下,知道了原来这份功绩有相当一部分仰赖于远在江浙的吴越王室努力。
普天之下的读书人,在这个征战不休的乱世之中,从这一刻开始,普遍产生了一丝对文明的向往。一些不得志的贫苦士子,开始考虑南迁东移,离开武夫当国的混乱之地当然,这些都是遥远的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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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官拜镇东留后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送走了冯道回汴京干他的刻稿大业之后,吴越国内部也终于腾出时间精力来安置有大功于国的钱惟昱了,顺便还要一并安置一批新近准备放出去任官的宗室子弟。
毕竟三年半前,当初闽地刚刚被吴越吞并的时候,吴越也存在一个一下子扩张较快、暂时无法消化新占领领土的问题。如果那时候南唐和吴越纠缠不休,甚至一心把吴越作为当时的死敌的话;吴越人就算可以守住疆土,也会让自己的出境变得非常艰难。至于在闽地轻徭薄赋收拢安定人心那就更别想了
如果那几年南唐一直在建州屯驻重兵骚扰吴越的话,吴越肯定也得加强闽地的驻军,那样就要多从当地就地征粮,闽地征战数年已经残破不堪,如果吴越的统治不如留从效“仁政”的话,福建人又怎么会认同吴越这些外来人的统治呢?
所以说,仅凭钱惟昱为国当人质三年的功劳,那就已经是非同小可了,正是钱惟昱的牺牲,才换来吴越可以把前一阶段突然扩张的胜利果实保持下来、落袋为安,形成既定事实。更何况钱惟昱在当初攻占漳州泉州的时候,好歹也是正式挂了帅的,虽然大部分人觉得军功是水丘昭券打出来的,但是不加赏钱惟昱的功劳也说不过去。
冯道临走的时候,向钱弘推心置腹地说道:以钱惟昱此前牵制南唐的功劳,以及这次进献活字印刷、助朝廷完成《五经》、《九经》的大功,他有把握保举钱惟昱从“富阳侯”再升一档爵位,为“彭城郡王”。
历史上,钱惟昱的堂弟钱惟治在十几年后入宋时被赵光义封为“彭城郡王”,如今冯道提出在郭威面前保举的也是这个爵位,也不知是不是中原朝廷一贯喜欢给吴越宗室旁支册封一些南唐领土上爵位的恶趣味,总之,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巧合“彭城”这地方,在淮安一带,也就是如今南唐皇甫晖镇守的楚州境内。冯道保举钱惟昱做“彭城郡王”,疑似有挑唆吴越主动进攻南唐、攻占南唐长江下游地区沿海领土的企图。
中原的大周朝开出赏格了:彭城郡王,那吴越王钱弘作为钱惟昱的亲叔叔,怎么也不好吝惜赏格让人看低了不是?吴越宗室近亲本就有外放为节度副使、留后、防御使、观察使之类官职的传统,所以钱弘在短暂筹算之后,终于在11月中旬开出了他继位第二年年底的赏格:
钱惟昱以大功,依然复授镇东军节度副使之所以有个“复”字,是因为这个头衔是钱惟昱当年出国为质之前、他老爹也就是先王钱弘佐就册封过的,所以钱弘现在只能算是把这个官位还给钱惟昱然后增授镇东军留后、东海道观察使的官位。
别看“留后”这个官职看名气好像不如节度副使,但是节度副使往往是虚衔,就好像我朝自古就有用没有具体分管范围的副职安置要退下去的二线官员的传统;而留后则是指在节度使不在节镇、外出情况下实际掌握数州之地的实权官职。
镇东军节度使的节镇在吴越的“东府”越州,也就是后来的绍兴,钱弘给钱惟昱授的是“留后”,所以只能管节度使本人不在的地盘。因此“东府”越州依然是钱弘直辖,而镇东军剩下的苏州、秀州、明州、台州四州之地则成为了钱惟昱实际治下的地盘。
这四州也是镇东军节镇下沿着东海的全部辖区范围了,其北端的苏州还囊括了原本从南唐那里夺取的无锡、江阴二县。这两个县原本是属于常州的,不过被吴越一方占领了三年,现在已经重新划入苏州了。这片领土既承担着长江方向对南唐的防御任务,也是吴越国东海贸易、向海外发展的前沿,所以对于钱惟昱来说还是不错的。
此后几年,钱惟昱就可以在这四州的地盘上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财政收支、户籍民政的政策松紧、军队的训练都可以自己做主。按照五代时候节度使的权限,那就基本上是土皇帝的权限了。
或许有人会用诸如后来宋、明这些以文制武朝代那些蝇营狗苟的对宗室亲王的猜忌政策来揣度吴越国内目前的形势,觉得这种事情不可思议。但是事实是即使没有钱惟昱这个蝴蝶效应的出现,吴越国也早就有让宗室分掌各地实权的先例,而且这个先例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了,无论是为君的还是为臣的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何况,钱弘这个吴越王的仁善懦弱也是不用多言的他的兄长钱弘被胡进思废黜之后,他都不愿意杀害有可能对他的王位产生威胁、有可能复辟的兄长,哪怕是用“来路不明的刺客”偷偷杀然后嫁祸给别人的企图都没有。如果这种戏码放到明朝的明代宗明英宗之间那种兄弟相残之辈身上,简直是不能想象的。
在吧钱惟昱外放掌权的同时,钱弘也把自己继位后在杭州陪了自己两年的两个弟弟钱弘亿、钱弘俨也放了出去。
以钱弘亿为湖州、严州刺史,负责杭州西面的二线屏障。不过因为湖州、严州和南唐宣州虽然接壤,但是都是山区为主,所以一贯不会有什么压力。何况钱弘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擅长的是财政,别的事务不一定钱弘亿不一定在行,所以很有可能是放出去任职历练几年之后就弄回杭州,负责“司户”的事情,掌管中央财政策略。
以经史文学见长的钱弘俨被放到了南面温州、福州,替换已经在福州镇守数年的钱仁俊、鲍修让等。同时把钱仁俊、鲍修让等能战之士进一步往南移镇到吴越人前年才占领的闽南边缘潮州、梅州等地如今后周已经稳定了内部,南唐再也抽不出兵力主动威胁吴越。所以吴越一方如果在南汉、南唐和吴越三国交界的潮州、梅州地带屯驻兵力的话,也好等待一旦有时机就动手攫取利益。
……
任命是11月份下的,不过宗室中人还要留在杭州陪同大王过了新年才能赴任。所以钱惟昱也就有了一个多月的闲暇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因为他很快就要搬出杭州,把留后的府牙设在苏州,所以这一个多月里面钱弘也就没有给钱惟昱置办官方的府邸。只是一面优容钱惟昱、让他继续住在王宫内的仙居堂,一面赏赐了钱惟昱一大笔钱,作为他去苏州后重建府邸的资金。
同时这笔钱比赏给钱弘亿钱弘俨建府的钱要多得多,足足有三万两。相当于是留出了给钱惟昱在杭州另置办一处别业的预算,至于要不要在杭州外城置办产业,就看钱惟昱的个人选择了毕竟他的十叔和十三叔都是早就在杭州城里有了府邸的。
钱惟昱花了两天时间好生思忖了一番。吴越国在杭州稳定治理了五十多年,杭州也算得上是乱世之中一方安宁的净土了,因此城里早就屋舍密集、人口繁茂。有时候每隔几年来一场火灾,都要造成相当面积的损失。
如今在城里购置府邸的话,就算有钱也弄不到足够的地皮,所以钱惟昱觉得自己还是少出一点钱去城外购置一处庄园别业作为自己未来在杭州的落脚点。毕竟如今是王叔在位,让他一回杭州老是住宫里也不自由。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去城北葛岭一代住半山
三百年后,南宋权相贾似道可就在葛岭上造了“半闲堂”、“红梅阁”等江南名园,号称两宋最奢华的庄园;而千年之后,林副统帅也在那一带营建了他在杭州的“秘密行宫”。如今这些东西自然还不存在,但是那也证明了葛岭一代的湖山形胜。
除了方便半山观湖景、和贪图葛岭附近的大片廉价山地田庄,还有一个促成钱惟昱心中决定的因素是三年半前,在他去南唐之前,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的父王在葛岭旁边的宝石山上修了一座“保昱塔”为他的南唐之行祈福。如今三年半过去了,听说父王敕建的宝塔已经完工了,旁边守塔僧人建造的鹫峰禅院也已经有了一些僧众。
所以,他决定去葛岭上买一大块地皮构建庄园,也好和宝塔与鹫峰禅院比邻而居,一来这也算是对亡父缅怀的孝行,二来也不无一种心灵的慰藉,祈祷亡父在天之灵的保佑。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钱惟昱略微盘算了一下,王叔给他的三万两资金,那不仅是给他在苏州杭州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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