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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无财)-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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券、稳住即日到杭来援的无当飞军林仁肇。

水丘昭券被赋闲致仕,而且水丘氏也是杭州本地望族,武肃王时便是耆老外戚,若对他的晚辈门人许以重利权位,未尝不可争取。只可惜那林仁肇是钱惟昱嫡系死忠,让他听从濬儿调度出征江州还有可能。若想为我们所用,那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最多只能稳住,即使稳不住,也只能许给钱惟昱,让其得杭州以北之地自立一国,从此两不相犯。日后再徐徐图之。”

听完这番话,孙太真真是立刻自杀的心都有了。她当初怎么就会这般妒心发作,非要被安倍素子献出的那个药方给诱惑呢?越想越恨的孙太真,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承佑,先去吧安倍素子那个祸害精除了。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便先装作一无所知,静待外兵进京。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只好任你行事了。不过,姐姐只有一句话求你:这种事情,败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不到万不得以,可别提前露出破绽来。大王没有找到主谋之前,也绝不能提前动手。”

“行事不密,难道我便不会死么?只不过这种事情,一味前怕狼后怕虎还如何做准备工作?姐姐便等着消息吧。”

……

钱弘俶还在怒火当中,不过他显然也隐隐然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愿意猝然把事情闹大,而是想自己先暗暗知道消息之后,再决定揭盖子还是捂盖子——家丑不可外扬,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钱弘俶自己需要知道真相,不代表他希望对外宣传真相。

那个老太监被打得半死,不过半日之内依然没有招供。很快,这一日便过去了,金乌西沉,夜色渐浓。被恩准留宿在仙居堂的孙承佑,依靠孙太真对于内宫几处的打点,顺利带着几个穿着宦官服色之人,带着可以使人以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之状死去的宫廷秘药牵机药、偷偷前往了甘露院。去之前,有各种线报显示安倍晴明先生今日被大王留住了,探讨各种医理上的问题,不得离驾。而她女儿安倍素子,应该正在甘露院中。

。。。

。。。

第304章匕现

“那妖女不是就该在这里的么?混蛋,怎么找不到!”孙承佑带着几个穿着宦官服色、进了甘露院后就蒙着面的心腹下属,在被曼陀罗香迷晕的数个宫女身边翻找,还把甘露院中那座已经改作显眼的日式神社式样的屋舍翻得底朝天。

可惜,按照此前仙居堂宫女回报、已经在甘露院内歇息的安倍素子并不在其中!孙承佑气急败坏地搜检再三,却苦于不可耽误太久——曼陀罗香的药效时间有限,不可能和武侠小说上对于蒙汗药的描写那么夸张,而且宫中各处巡哨宿卫之多,也不可能让一处宫室长久无人经过。万般无奈之下,未能得手的孙承佑只能让人撤退。

孙承佑走后不久,甘露院一处斗室之内,一张与木板地连为一体的床榻咂咂作响,一个窈窕的影子钻了出来,俨然是安倍素子的容色。

“按照殿下的线报,孙承佑的婺州兵明日便可进杭州城了,衢州兵处州兵还要晚一两天。如果大王那时候还没有得到明显证据,应该不会直接阻止兵马入城——杭州城内亲从都驻军一万五千人万,宫中内牙军一万;总计两万五千兵马还怕制不住区区七八千众的婺州兵?

何况城外的富阳大营、江对岸越州萧山大营两处相加,还有扩充后的亲从都新增三都兵马一万五千人。哪怕为了遮家丑,大王也不会在下定废掉世子之类的重大决心之前让外人看笑话的。”

安倍素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恰才通过密道避难时,仰元妃身边心腹宫女交代给她的外面消息,盘算了一番时间,便已经做出计较。

……

于是,次日午时,大王钱弘俶那里又被引爆了一颗炸弹——被“主人”孙太真灭口未遂的安倍素子,做出了试图潜逃出宫的选择,但是因为大王已经提前封锁宫禁、严查出入,安倍素子立刻被抓获归案,送到了钱弘俶面前。

一顿毒打,打断了安倍素子两根肋骨之后,这个弱女子便招供了那些祸害吴越后宫两年的香料秘药,配方果然是来自于她那里。又一顿毒打之后,孙太真便被招供了出来。

钱弘俶大怒,立刻让内牙军右统军使杜叔詹、诸牙都虞侯刘彦琛彻底封锁宫禁,进入戒严,随后命缚孙太真、孙承佑姐弟前来对质。同时,一直陪着钱弘俶的心腹安倍晴明,也因为其女的作为突然逆转,沦为了阶下囚,只待问明罪行弄清主谋之后便秘密处死。

钱弘俶去拿人的时候,孙承佑已经不在宫中了。安倍素子被擒的时候,正好婺州兵已经进了杭州城。孙承佑居然也在姐夫的眼皮底下出了子城。事情到了这一步,孙家人也算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好啊,你们很好!在寡人眼皮子底下,居然还做出这么多事情。这是仗着寡人没别的儿子,不怕寡人下重手啊。”钱弘俶看着数日前还和他满是夫妻情份,如今却灰败如死的孙太真,恨其不争地忿忿唾骂道,“不过你倒没算猜错,寡人确实不想家丑外扬。在婉儿的肚子见分晓之前,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唾弃完孙太真,钱弘俶让人把安倍晴明也提上来:“别说你女儿干的好事你不知道,你们父女倒是好搭档!说吧,想要如何死法。”

“大王,当年日本使团回国的时候,外臣是大王亲自让留下来的。如果素子被逼交出秘方的事情外臣知晓的话,外臣前日也不会为大王解说这种奇香的药理了。”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你还有理了!”

“外臣当然无理,只是这两年,外臣也颇受人知遇之恩,总要知恩图报才是。”

“知遇之恩?比寡人还要知遇之恩么!”钱弘俶用一柄铁如意猛击安倍晴明的额头,打得鲜血迸流,才森然嘲讽道。

“孙节帅礼贤下士之气度,远过于大王矣——如若不是如今有十成的把握,外臣又如何会被抓呢。”说到这里,安倍晴明诡异地一笑,伸长脖子凑过去低声说道,“大王这两日所用的羹汤,自然都是有宦官试过毒的。可是,大王可曾想过,那些宦官可曾服用过大王这两年来服用过的龟蛇丹?纵然有宦官为大王试毒服过龟蛇丹,那她们又岂能和寻常伟岸男子那般吸收其药力?”

“什么?贼子敢尔!”

安倍晴明捏破一颗平素玩装神弄鬼的式神降临时所用的烟雾弹。这东西经过钱惟昱的改良,参入了不少的白磷成分,虽然吸入后毒性更加猛烈,但是在浑水摸鱼的场合,显然效果更好。

“大王风疾迸发!令世子监国!”一阵鼓噪之后,烟雾散去时,安倍素子和安倍晴明已然成了两具被侍卫们慌乱中乱刀刺死的尸首。而钱弘俶居然也已经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毒物发作了。

“孙承佑勾结内宦女巫等作乱,奉大王诏令,诛杀孙氏贼党!”忠于钱氏的内牙军都统将领杜叔詹、刘彦琛等也不甘示弱,立刻朝着仙居堂的宫人们砍去,凡是孙太真身边的宫女太监,纷纷在乱战中倒毙身亡。

……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被发酵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安倍晴明父女两个用幻术师一样的死间设局,把事情推到了**——安倍晴明“被杀”之前那番表态,很显然他和他女儿都是被孙家给收买了,才会作此行径。而且在常人眼中,这两个人已经为了孙氏“杀生殉主”——虽然没有任何动机可以解释安倍晴明“作为一个日本人、毫无利己的目的,千里迢迢来到吴越国,为了孙氏外戚的解放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但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死了,那么一切就毫无存疑了。

从候潮门到清波门,数千婺州兵和内牙亲军之间发生了激战。水丘昭券据说已经在孙承佑的提前劝说下,答应帮助孙承佑尝试约束城内亲从都。作为亲从都的老领导,水丘昭券如果是想劝说亲从都谋反,那显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如果只是劝说亲从都各部在没有得到大王亲笔、面谕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这一点影响力水丘昭券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毕竟权力漩涡场中的人谁都不是傻子,打顺风仗捞功劳劝进好说,然则情况未明之前胡来一通,那说不定将来不管什么新主子坐稳了都会要他们脑袋。这种时候,低调最好。

宫中,内牙军都统将领杜叔詹、刘彦琛一通肃清,好歹护住了已经昏迷不醒的钱弘俶,并且将孙太真拿住,平素侍奉孙氏的侍卫宫女太监也来不及鉴别,只能是一通乱杀全部砍了。护住钱弘俶、拿住孙太真之后,杜叔詹、刘彦琛才想到应该去天宠堂把钱惟濬也一并带来集中安置,以免意外。

吴越王宫素来没有一个固定的东宫,一般每一代吴越王即位之前住在何处,便把此处设为东宫,然后自己搬去咸宁殿。当初钱弘佐是即位于仙居堂,所以钱惟昱曾经居住在仙居堂为东宫;而钱弘俶即位于天宠堂(因为钱弘俶登位之前并不是世子身份,他是因为胡进思废黜其兄登位的),所以钱惟濬便以天宠堂为东宫。

杜叔詹自己守着钱弘俶和孙太真,让刘彦琛带着五百牙兵侍卫直扑天宠堂。前两日钱弘俶渐渐察觉情况不对时,就已经把钱惟濬单独保护起来了,不让独子与其母亲、舅舅相间,很显然也不是没考虑过万一到了那一步,行钩弋故事。只可惜钱弘俶素来的优柔寡断,以及自问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的人生安全,这才只是监而不动,给了敌人垂死反扑的机会。

刘彦琛到天宠堂时,却看到天宠堂已经一片大火,宫人太监乱窜逃散,刘彦琛诛杀十数人后,逼问拷掠,才知道世子居然被人从火场中趁乱救走了。半柱香之前,约摸数十个宦官服色的武士从万松岭一代突破宫墙逃了出去。宫中宿卫本就没有防备着从内而外逾墙而出的袭击者,猝不及防下被人得手。

这个时间点,只怕护着钱惟濬的人已经快和孙承佑汇合了吧。钱惟濬虽然是个两岁小孩,但是毕竟挂着“检校太保、矜辖两浙土客诸军事”。如果钱惟濬到了孙承佑手中,在大王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就可以让孙承佑煽动起外城的亲从三都人马,反客为主把杜叔詹、刘彦琛等内牙军武将诬陷为谋害大王的贼人。

刘彦琛回报杜叔詹的时候,杜也略微慌了手脚。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被绑缚起来的孙太真犹然在一旁哭天抢地的喊冤:

“郑妃是本宫所害不假,可是安倍晴明和安倍素子父女这对贼人绝对不是本宫所指使的。他们用的是苦肉计!他们背后定然另有主谋!本宫就说当年安倍素子为何会对本宫这般热心帮助本宫出主意。安倍晴明为何会为大王献药及修行秘法。背后定然另有主谋啊!杜将军刘将军切不可中贼人奸计!”

“闭嘴!你这谋杀亲夫的毒妇,事到如今还敢如此巧言令色!安倍晴明刺驾身亡,如若不是你孙氏豢养的死士,焉能如此!”杜叔詹一边说着,一边一脚踹过去,把孙太真踢开。换做一天之前,他都是绝对不敢对大王正妃如此粗暴的。

“杜将军且慢——请杜将军试想,就算安倍晴明是本宫或者承佑的死士,安倍素子为何故意被擒之后还要供出幕后主使?为何安倍晴明不在大王发现本宫不慎害死郑妃之前就下手?世上哪有等自己的主子败露之后才动手的死士?杜将军切不可中安倍晴明背后真正主使的奸计啊!”

杜叔詹本想把孙太真门牙磕飞的刀柄凝滞在空中,孙太真被绑后,好像急难之间智商也上升了不少,这番话说得着实入情入理:真的死士,哪会在自己主子败露之后才动手的?

。。。

。。。

第305章探望

显德五年,九月廿三。钱弘俶发现自己的妃子黄婉儿怀孕六个月之后第五天;也是孙承佑进京的第三天、后宫毒烟案案发并被彻查的次日。

孙承佑如果还能年长个十岁八岁的,有些城府隐忍,说不定这一个劫难还能熬过去,如果他足够无私,大不了自己丢官受戮,如果不抵抗的话,至少还可以保全孙氏一族。可惜,这么一个玩豪奢纨绔角色玩入戏了、对生命留恋不已的人,可能会有这种气度么?显然不可能。

对于孙承佑来说,只要自己有一线生机,哪怕会让孙太真或者钱惟濬被拖下水遭受更多难以辩驳地问题,都已经顾不得了——当然,孙太真本人其实也不用他去拖下水,因为坏事本来就是孙太真自己做的,钩弋故事无论如何都免不了。如今拼死一搏,还有点儿希望。

唯一无辜被牵连的,只有他两岁的外甥钱惟濬。如果钱惟濬乖乖呆在宫中,让内牙亲军保护,那么肯定可以和与父王作对的罪名绝缘。无论谁胜谁败,至少不会夺了钱惟濬如今的地位名分。

当然,钱惟濬留在宫中保持现状,还有一个额外的前提,那就是他老爹不能挂点得太快。否则以如今的乱世局面,吴越政局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两岁小孩上位的——如今这个时间点,北朝的柴宗训好歹都已经五岁了,比钱惟濬还大三岁。而且柴宗训好歹还有个母后,而钱惟濬的母后孙太真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孙承佑被逼急了动手的那一刻,孙承佑还不知道他姐夫会被害,但是至少从结果逆推来看,孙承佑也不算对不住钱惟濬了——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吴越国内唯一一个从动机上有想法把钱惟濬顶上去的政坛人物,就只有他舅舅孙承佑。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种动机。

……

从候潮门到清波门,杭州城南两座城门之间的数个坊市基本上已经瓦砾遍地,烟火处处。受到殃及的民户大约有两千户人家、一万多百姓的规模。半天的血战,婺州兵和内牙亲军加起来也死伤了三五千人。

宫内因为孙氏一党的势弱,好歹战局已经平定下来了,只是天宠堂、仙居堂、玉华楼多处宫室被付之一炬,幸好这些宫室并非库藏所在,因此除了屋舍园林之外,被烧毁的也多只是宫廷器用、珍玩物件等等,约摸整个子城内宫廷财产损失达到了两百万贯。外城被烧民户的财产损失相加,约摸也有近百万贯。

天色渐黑,孙承佑原本还想借着钱惟濬在手的机会调动亲从都反扑子城,可是亲从都似乎被水丘昭券临时出面控制、选择了事态不明、不知反贼是谁之前不肯妄动。光靠婺州兵根本冲不破子城的孙承佑苦战之后,终于从宫中后续零散逃出的心腹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大王已经中了奇毒,昏迷不醒,随时有可能薨逝。

得了这个准信之后,孙承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靠着由婺州兵把住的候潮门重新退出城去,谋划着从候潮门外渡江去东府越州。

吴越国并没有明确的“首都”一说,只是设了西府杭州、东府越州(绍兴),而寻常历任国王约定俗成在杭州办公罢了(而且只有杭州有王宫)。再加上渡过钱塘江南下之后,在越州的萧山大营就有亲从都扩军后新增的两都兵马驻扎,这些兵马是水丘昭券已经从亲从都系统中调走、去中吴军任职时新建的,水丘昭券对于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力,而钱惟濬挂着的辖制两浙土客诸军事的头衔,好歹还能压制住。

退到越州这一步,如果在钱弘俶没死或者没有昏迷之前,那是绝对没用的——如果大王活着,而且大王控制了局势的话,孙承佑手中一个世子又有几分份量?还不是大王出面一句话,他的嫡系就会土崩瓦解?所以,在孙承佑确认钱弘俶不行之前,他只有猛攻子城,杀进宫去把姐夫砍了,然后嫁祸给内牙军作乱,才是唯一的生路。但是既然姐夫已经不行了,那么他护着外甥逃到越州,就有得嘴仗可以打了。大不了到时候就看外围各镇得到消息来勤王的时候信谁,或者说谁给许的好处多。

……

带着四千残兵冲出候潮门,孙承佑快马加鞭就想往江边赶去。没行两里路,便看到远处火把猎猎,兵马纷杂,怕是有好几千人马。

“是后军的处州兵到了?还是萧山大营的亲从都新军渡江来探视情况?不可能是亲从都新军!亲从都没有收到大王谕令,就算要打探消息,也最多派出百余斥候,绝不可能直接动用数千人马。”孙承佑脑中心念电转,盘算数息之后,终于心情一亮:“那定然是处州兵来了!”

婺州、处州、衢州三处镇东军节度使的兵马,是分批出发到杭州取齐的。原本大王下诏外兵进京,是为了准备对南唐的赣北地区用兵,如今,处州和婺州距离杭州的这点时间差,便成就了这个戏剧性的效果么?

“来者可是处州方团练?”孙承佑一马当先,在身边部卒的护拥下高声叫喊确认道。

对面的队伍没有丝毫阵脚松动,也看不出有纳头便拜的迹象。沉静了一会儿,一骑伟岸的战将越众而出,高声喝道:“无当飞军都指挥使林仁肇在此!我军奉诏入京,行至城北,被亲从都军马勒令不得入城。亲从都薛都帅戒严全城,言城内有乱兵为祸,大王安危尚不可知,不许我军入城,但沿城巡防驻扎,遇有贸然出城者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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