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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无财)-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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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犒赏三军!回营休整!三日之后,准时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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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南渡
大周显德二年、八月初七日。大大小小三百多艘海军战船、运输船在苏州的昆山大寨外洋面上排开。因为船只太多,甚至都不方便同时靠岸,只能是轮流停靠、装运士卒武器上船、随后到港外的长江口海面上下碇石停泊、等待后船装卸。端的是舳舻千里、帆樯如林;旌旗蔽日,人声鼎沸。
钱惟昱的座舰自然是只有让别人等他、断然没有他等别人的道理的。所以,当水丘昭券、陈诲、林仁肇等将领都已经率领所部兵马上船离岸了、钱惟昱却还在沧浪园里,好整以暇地和自己的女人告别辞行。
安倍素子穿着一身巫女服,膝行着给钱惟昱穿上星兜、月铠——这套村上天皇当初赏赐的,用整块富含钨、钛、镍等元素的铁陨星为材料的铠甲,穷日本名匠数十年之功方才烧锻打磨成型。因为其形状多多少少带点儿和式铠甲的形状特征,扎束比较紧凑,所以那些娴熟的汉人女子自然不太会穿。只能是看着素子独享了这个机会。
说是独享,倒也不算精确,因为选子内亲王和清少纳言也满眼怨念地跟在一旁,帮着打打下手,只不过因为她们年纪还算幼小,气力不济,整个过程才只能由着安倍素子主导。选子眼中,少不得泪光打转:她来中土出使,如今也住了半年了,但是钱惟昱光是往湖州钱监跑的时日,加上出使后周,便用了两三个月。选子半年来见到钱惟昱的日子,也不过才一小半。如今钱惟昱又要亲自出征了,而且肯定不能带女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选子心中暗暗决心,钱惟昱出征之后,她便去杭州住。毕竟如今她已经认了仰元妃为义母,母女一处,每日可以膝下尽孝也是美事。仰元妃一生没能自己生下孩儿,选子的母后又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这一大一小两个苦命女子,倒也是真心相惜,钱惟昱不在的时候,已然比亲生母女还要亲热了。
实话实说,钱惟昱很满意星兜、月铠,这套甲胄的形式有些类似于日本人惯用的竹片甲构造,只是材质变成了整块陨铁打造出来的之后,便有些类似于西欧板甲的雏形了。与汉风铠甲相比,这类铠甲最大的优势是腰部扎束紧凑,可以让腹背和腰力承载更多甲胄的重量,而不是和汉风铠甲那样,主要分量都靠肩膀去扛。
故而虽然算起来也有四五十斤重,穿起来倒还没有三十六斤的一等明光铠费力,防护效果却更是在明光铠、山文铠之上。不过,因为是铁陨石之类天然合金铸成的,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当初村上天皇赏赐给他之前,也算是日本的国宝之一了,如果不是他退治酒吞童子、救出选子内亲王,也轮不到给他。如今,只能是自己穿穿了。
钱惟昱一边让素子侍候着着甲,一边心中想着别的事情:如今轧制金银铜材的水力热轧机已经在湖州钱监试制出来了,虽然热轧钢比轧金银铜等低熔点金属要难得多,而且轧制用的锤头材质也需要重新研制,但是既然有了这个发展方向,说不定讨伐南汉之后,可以花点心思,沿着轧币机的路子继续往下研究轧制铠甲的工艺和机械……
“祝殿下武运长久。”
一声低声细气、又不失妩媚的声音,把钱惟昱从恍惚中拉回神思,钱惟昱定睛看时,却是安倍素子已经为他穿着停当全身甲胄,跪伏在那里恭祝他顺利了。钱惟昱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虚虚一扶扶起素子,又抚摸了一下选子的脑袋,说了些温情的言语,最后再和周娥皇、嘉敏、蒋洁茹、陈玑等至亲女子说了些体己话儿,便算是告辞了。
……
跨上飒沓宝马,浑身着甲、手持一柄百炼陌刀、腰悬安纲童子切,再在背上挂负一柄用南洋白象牙替代传统牛角弓端、沉水黑檀木复合反曲弓身、以一条两丈长的麻逸国猪婆龙整条脊筋缠绕加固、捻为弓弦的三石宝弓。钱惟昱便带着源赖光、顾长风两个亲卫将领,率领自己的三千禁卫精锐出发,直奔昆山大寨上船。
到了昆山大寨时,由水丘昭券筹备的四万大军已经全部登船了,只剩下最后十艘五千料巨舰、二十艘两千料战舰还停在港内。这些船,是用来装载钱惟昱的亲卫兵马的——几年前,钱惟昱和南唐李弘冀、柴克宏交战时,整个中吴军地界,下辖的骑兵部队还不满两千人,而且战马略显孱弱。如今,经过耽罗岛两三年的经营、以及大食国战马输入后一年来的配种繁殖,耽罗岛马场至少已经可以提供出三千骑兵所需的战马。
虽然这些战马还不是大食战马的血统——因为大食战马就算运到耽罗岛后连连配种,如今也都才是刚刚生下来的小马驹儿,没个三四年别想用于军用骑乘——不过,光是高丽、辽国等处此前私下贸易和输入、培育的战马,提供三千精兵倒也已经压力不大了。
基于这种情况,今年年初的时候,钱惟昱便把在林仁肇身边历练了两年的心腹侍卫将领顾长风调回身边。让他结合中吴军麾下原本一千多人的骑兵,从中沙淘衰老、战伤残疾之人,最后得到骨干一千人,又从无当飞军、白袍军的步军当中推广骑术训练,挑选出骑术天赋不错的士兵,构成三千骑兵。至于无当飞军和白袍军当中出现的空缺,自然是从后备的团练兵、预备兵当中择精壮依次填补扩充,恢复满员。
年初时候,三千骑兵筛选出来,钱惟昱便让顾长风把三千战兵全部拉到耽罗岛,并任命顾长风为新建立的铁骑都都指挥使、任命马穆鲁克奴隶骑兵首领萨达姆。侯赛因为铁骑都都虞侯;
然后,把在耽罗岛养马休整了几个月的300马穆鲁克精锐骑兵全部打散,每人任命为什将、队副的职务,充作3000铁骑都马军的基层军官。再往上,则是指挥使、都头两级正负军官由汉人担任,但酌情配属一部分马穆鲁克中原本的基层军官为虞侯、军使等指挥和营级别的副官。
从年初到八月,3000新编成的铁骑都骑兵,便在耽罗岛上日夜操练骑术战法、配合,持续了半年多。整支军队算上将领、军官以及打散进入充作基层士官的马穆鲁克,加起来总人数在3500人左右。
武器方面,专门的骑兵重甲和马铠还没有弄出来,所以无非也就是人手一柄十文字枪型的长枪、一把倭刀或者大马士革弯刀、马穆鲁克和数百名骑术优越的士兵额外装备了反曲的复合角弓——当然,至少还有八成的汉人骑兵,如今还没有掌握骑射的技术。
甲胄方面,骑兵人人身着犀牛皮甲或鳄鱼皮甲,军官外套铁鳞甲、马穆鲁克骑兵则依然使用他们自己带来的锁子甲装备,战马则装备了硝制油浸的厚牛皮马甲。这类皮制马甲的技术在五代十国时期已经非常普及了,河东的沙陀族三代,大部分主力骑兵都会装备这种级别的马甲,所以吴越骑军如此配备也不存在任何技术障碍,只是把沙陀人的东西抄袭了过来。
半年多的训练,虽然还不至于让骑术基础薄弱的南方士兵掌握骑射,但是策马奔驰、精确控制马速及保持骑兵队形、简单持十文字枪列阵冲杀,低速奔驰中马上以横刀、马刀搏斗等技艺,也算是练了个七七八八。这一番,带出去在骑兵实力更加薄弱的南汉敌人身上练练手,也是一个不错的磨合机会。
三千多骑军分乘三十艘战舰,整顿停当,这便驶出港口,与长江口外已经等了半天的大队汇合。数百艘战船、运兵船纷纷升起满帆利用初秋的东南侧风,向着南方徐徐而去。因为近海风力不如远海,船只又全部重载,无非也就日行二三百里。
行船五六日,船队在泉州港泊靠休整了一晚,四伯父钱仁俊和漳州土皇帝陈洪进如今都已经去了潮汕与南汉接壤的前线,所以只有鲍修让提前得到消息、在泉州迎候接待钱惟昱的大军来援。
钱惟昱和鲍修让客气饮宴了一夜,也让士卒在泉州港休息两日恢复行船带来的体力消耗。同时,还和鲍修让了解了一番如今吴越清源军、威武军等镇与南唐试探性接触的近况。
根据鲍修让的禀报,从七月份开始,钱仁俊就已经让福建境内的吴越军主力部队逐渐往潮州方向集结戒备、同时寻找开启战端的机会,后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因为刘鋹今年在岭南实施的阉割中举读书人的暴行,岭南士子大量逃亡。北面的武平军是武人治国,不重文人,西面和南面的大理、南越更是生番蛮夷一般,读书人更不可能投奔了,所以,那些试图迁徙逃离南汉的读书人,自然是优先往天下文教最盛的吴越境内逃跑了。
对于读书人的逃跑,南汉方面派出了军队进行搜捕震慑,而且严格把关路引文牒制度,凡是没有路引私自出行的,一律作为逃亡者处置。于是,在潮州与南汉控制区的揭阳江前线,便发生了一场类似于千年之后柏林墙两侧的逃亡…搜捕对抗战。
既然有搜捕逃亡的行为,就难免会捞过界,更有可能擦枪走火。如果两国外交关系还算不错的时候,那么无非就和千年后天朝和北棒子之间对付脱北者那般送回去挨刀子。可是如果两方本就对抗的话,这种擦枪走火就会爆发出大事端。
于是乎,约摸十日之前,吴越边军和南汉方面便正式爆发了武装冲突。吴越一方原本还要找个开战的直接借口,如此一来,钱仁俊立刻当机立断,把所有吊民伐罪的由头都一股脑儿倒出去,正式对南汉方面宣战。
了解清楚了情况之后,钱惟昱分出林仁肇所部陆军、以及卢绛麾下水师,先行南下直入揭阳江流域、在潮汕的吴越军控制区登陆,与钱仁俊协同作战。而钱惟昱自己则带着铁骑都、白袍军和陈诲的飞鱼都,继续驻留在泉州港,寻找伺机而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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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揭阳
南汉国地形狭长,而且海岸线漫长,以吴越国如今的实力,如果不充分应用水师的实力、技术优势的话,那就太对不起钱惟昱的多年经营了。
渡海直接在珠江口登陆、杀进兴王府,无疑是最简单暴力而有效的手段了。可惜,这一招八年前钱惟昱在对付泉州留从效的时候已经用过了,所以南汉国要说毫不防备,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相较于泉州城距离大海仅有二三十里的地理位置,兴王府的城池距离珠江口还是有些远的,要想玩偷袭的话,说不定只能偷袭到后世香港、澳门等位置,要想直入广州,那是万万不能的。这种情况下,即使要配合渡海战术,也必须先蚕食、或者堂堂正正摧垮南汉的野战有生力量才行,不能指望行险的偷袭。
本着这样的布局思想,钱惟昱分兵一半,由林仁肇、卢绛带领,先去潮州的揭阳江畔协防;而他自己则带着水丘昭券、顾长风、孙显忠、陈诲在泉州押后,按兵不动。或许有人会觉得,分散兵力乃是兵家大忌,但是这也是要看时势的——
八年前,钱惟昱打着水丘昭券的旗号,偷渡奇袭灭了留从效,如今,只要水丘昭券的旗号不在潮州出现,那么南汉一方就肯定可以知道吴越人还有后手。到时候,南汉为了保护自己的侧翼,肯定会严重分兵。钱惟昱留下两万预备队,南汉说不定就得分出六七万二线部队分兵把守海岸线。
……
潮州城南的南海海面上、靠近揭阳江口的地方。如血残阳中,数十艘瘦长尖头的广船残骸,或漂浮、或搁浅地在那里燃烧着熊熊烈焰。
两个时辰前,林仁肇的大军进入了揭阳江口,并且在潮州登陆。当时,在揭阳江口海面上巡逻的一小队南汉“巨舰都”战船,与卢绛的凌波都护航水师发生了激战。南汉一方的兵力本就只不过是一支斥候骚扰船队,而且战船也远没有吴越人的大。两军战船靠拢后,吴越人一边弓弩压制、一边用猛火油桶一通猛砸,于是南汉军便留下了几十艘焚毁的战船残骸。
林仁肇的陆军,自然也安然无恙地进入了潮州,与已经在这里的钱仁俊会师了。进了城,林仁肇才知道潮汕地界上,如今也已经聚集起了三万多兵马,其中钱仁俊从福州、汀州、建州调来的兵马达到了两万人,漳州的陈洪进也拨出了近万兵马听用。林仁肇拜见了钱仁俊,表示钱惟昱派他来是与钱仁俊协同作战的,听凭钱仁俊统一指挥。
林仁肇固然是按照钱惟昱交代的漂亮话说了,钱仁俊却是知道事礼人情的——钱仁俊的治所在福建,钱惟昱的治所在苏州。如果吴越国真的把两广的地盘打下来了,那么钱仁俊纵然不被大王直接指派过来移镇两广,至少也是目前吴越宗室当中直辖地盘扩大最大的一个了。钱惟昱千里迢迢来助战,最后捞到的地盘被直辖的可能性却最小,钱仁俊又怎么好意思太过使唤钱惟昱的兵马呢?
于是,钱仁俊只是草草了解了一下林仁肇所带兵马的组成、装备,以及往昔战例战果。得知无当飞军是钱惟昱按照“鸳鸯阵法”编练出来的山地丘陵战部队后,便物尽其用地大笔一挥,把林仁肇的部队防区划在了揭阳县以北的揭阳江中游东岸、替换原本部署在那里的威武军节度使麾下一部。
揭阳江是广南东道地方第三大河,仅次于第一大河珠江、第二大河韩江。其中揭阳江从揭阳县城往下、将近150里之后,便在潮州注入南海。这150里的江面两岸,都是相对宽阔肥沃的三角洲平原,而过了揭阳县往中上游去,便是大庾岭和武夷山余脉交界之处了,山地地势陡然崎岖起来,骑兵、车辆通行困难。
所幸揭阳江江水还算深,到了后世,连现代的三千吨级海船都能开,所以倒是没有水浅不得通航之虞。部队沿江机动时的物资运输,主要就只能依靠水运为主。在南汉军和吴越军隔江对峙的情况下,把林仁肇的部队安排到这一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
“都帅,大军已经安营完毕,与咱们换防的汀州兵,如今已经移回揭阳县城屯驻了。他们留下的营寨楼橹倒是完备,看来已经修缮有月余了。后军的仓廒屯粮所在也严密整备,看来四王爷御下治军严谨,倒不在咱家殿下之下了。”
申屠令坚鞍前马后把大军营地安顿了,又巡视了一圈,这便回来奏报林仁肇。相比之下,林仁肇一到地头,便先窝在中军大帐里,研究着从友军那里最新拿到的潮州、惠州一带地形图。中吴军军中此先虽然也有岭南地图,但是终究不如这些本乡本土勘测出来的图纸清楚。
“恰才四王爷说过,对面的南汉军主帅乃是潘崇彻,屯驻惠州。南汉水军一部屯扎于惠州东南、濒临南海的海丰县,由巨舰都都指挥使暨彦赟统帅。另有数路人马分散外围诸县,与我军对峙——这揭阳县对面的敌军,可有摸清来路么。”
“回禀都帅,末将已经探查清楚了,揭阳江以西,目前我军营地可及之处,并无敌军屯驻。最近的敌军大营,在东南三十余里的普宁县城一带,才有南汉军驻扎、那处距离暨彦赟驻军的海丰,还有近百里。两地之间,却没有明显的大军营寨,似乎敌军都是集中点状以县城为依托,与我军对峙。”
这实在是一副非常诡异的作战态势——两国大军,已经武装冲突了大半个月了,没道理不针锋相对驻军,而两军前沿相隔三四十里屯兵,中间还隔着揭阳江,就太奇怪了。
“去营中,找几个友军留下的向导,某要询问一下此前半月来的交战状况。”
“是!都帅,末将这便去安排。”
须臾,林仁肇要的向导便被找来了,那向导是汀州兵中的基层军官,林仁肇的兵马接管了这里之后,他是少数一些被留下来听候林仁肇差遣、帮助林仁肇掌握情况用的。
“你叫什么名字。此前钱节帅大军在这揭阳县附近与南汉军交战经历你可明了?为何两军营寨间隔如此之远?。”
“回禀林都帅,小的贱名金三瘦。此前半月,我军与南汉军也曾交战数场。我家节帅在揭阳江入海之处,立下了砲车楼橹、弩台敌楼,并以土城坞堡固守,所以只有我吴越水师的战船可以驶入揭阳江、南汉伪军战船丝毫不得寸进。因此这揭阳江江面便尽数在我军手中控制。
南汉军统兵主帅潘崇彻,一开始在两军刚交战时,还试图先发制人,命麾下兵马强渡揭阳江攻取揭阳、潮州。但因江面为我军水师控制,最后未能得手。此后,潘崇彻便收缩兵力,不再主攻。”
在没有“制海权”的情况下、让陆军临江屯驻确实会大大增加被偷袭的机会,这点道理林仁肇心中自然门清,可是对于向导的说法,他依然有疑问:“那潘崇彻如此不济,约束麾下将领退兵扼险而守,倒也可以理解——可是,既然我军得利,为何却没有渡过揭阳江西进呢?何至于如今还停滞在揭阳江以东固守?”
“林都帅有所不知,那潘崇彻也是岭南第一名将了,是当年南汉高祖伪帝刘岩在位晚年时,便已经掌了南汉不少兵权了,当初马楚亡国之前,以及后来南汉与南唐争夺桂北时,这潘崇彻也曾建功不少,为南汉开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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