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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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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随见了这些珠宝,自然欢喜——他心说我跟老婆才睡了一晚,就把她撇在长安,自己出来打仗,而且估计短时间内都回不去啦,心中实感愧疚,正好用这些珠宝首饰来讨好老婆,也免得她寂寞之下去偷汉子……
“老先生太过客气了。”因此他也不推拒,只是摆摆手,说你们捧下堂,交给我那些部曲收起来吧。
吕鹄笑道:“将军会错意了,非止此两匣头面,即这二婢,亦请将军笑纳——夫人既未随军,将军孤身在外,身旁岂可无人服侍呢?”
甄随其实对女色并不怎么在意,要等吕老头儿这么说了,方才把目光从珠宝上移开,仔细打量那两名美婢——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可惜体态略显单薄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经得起自己这三百斤的分量……不禁暗中咽了一口唾沫,笑道:“老先生考虑得真是太周全了。”
吕氏既然率先施放了善意,还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甄随也不好大兜圈子——以他的性格,也不耐烦兜什么圈子——等到两名美婢捧着锦匣下去了,便即端起酒盏来,对吕鹄说:“礼物虽好,可惜饥不能食。我今将数千健儿入于蒲坂,欲待分定诸县,一举收复河东,可惜府库中粮秣不足,此前便恳请贵家供输一二,为何至今还不见解来哪?”
对于他这一问,吕鹄早有心理准备,当即笑笑说:“将军怪责得是,然而蔽家也有下情上禀。此前胡寇侵剥,贪索无度,河东中产以上,大抵破家,即我吕氏,庄中亦实在筹措不出太多粮草物资来了……”
不等甄随反诘,老头儿就继续说道:“自然,我等归向洛阳之心,无日稍懈,即便再难,也当为王师供应军需,以定河东。河东若不能定,胡寇还可能复来,我等又岂愿重沦为胡所欺的惨境啊?只是县中小吏,惯于上下其手,诚恐粮输十分,到得将军手中,唯余三分而已,则我即便破家亦不能救国,岂不冤枉?”
第十二章 装傻
甄随多敏的人哪,一听吕老头儿这话,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也恰好跟自己的来意相合,当即笑道:“如老先生之言,若使吕氏族人为吏,监督供粮事,自然再无舞弊,物资可以源源不断供输军中了么?”
吕鹄摆摆手:“不敢说源源不断,但我吕氏必勤劳王事,竭尽所能罢了。”
甄随点点头:“老先生既有所请,老爷……我又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不知贵家中,都有些什么才俊之士,可以助我统筹民事,调度粮秣物资啊?”
宴会这才终于进入正题,吕鹄便命自己预先挑选出来的子弟,络绎过来——有些本在堂下落座——向甄随敬酒,并且逐一加以介绍。当然啦,老头儿气血不足,说不了太长时间的话,大多数都是由其嫡子解说的,不过这位乃是吕鹄钦定的继承人,暂时还没有出仕的意愿。
终究是未来的吕氏大家长,起家怎么也得七品往上,岂可为一县小吏啊?说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么?
在吕家人的嘴里,这十多名子弟全都通经熟史,文采风流,下笔顷刻千言,文字花团锦簇,其中某几人还懂得算账,某几人谙熟山川地理,简直了,你不给他们个刺史、郡守做,自己都会感觉燥得慌,恐惹不能礼贤下士之讥。
只可惜这一套对甄随基本无效,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路乡下文人——尤其在被裴该逼着识字以后——也就那几个自称会算账、懂地理的,还勉强能让他多瞧上几眼。
基本上来说,吕氏推荐出来的这些子弟,才能如何,目前全靠嘴说,但容仪还是基本上不错的,年岁都在二十往上、四十往下,衣衫或新或旧,却都很整洁,头发、胡须,梳理得纤毫不乱……不过要命的是其中数人分明在脸上敷了粉,让甄随瞧着有点儿反胃。
他一边听介绍,一边两眼左右乱转,打量那些落选之人,偶然间就被他瞥见一位——唉,这人有趣啊。
此人坐在堂上,身份不低,根据开席前的介绍,应该是吕氏旁支子弟,因曾做过一任县令,故此才能得踞堂上。但这人一直垂着头,小口吃菜,从未开言,更没有凑趣来向甄随敬过酒。
倘若仅仅如此,甄随也不会在意,但他此际偶尔一瞥,却见此人佝偻着身子,好象要缩到食案底下去似的。甄随忍不住就一抻脖子,瞧瞧这人究竟在干啥咧?这才看明白,原来那人缩身案后,右手还在案上捏着筷子,左手却垂在膝边,偷偷捧着一卷竹简在读……
甄随伸手一指:“这位是……”
吕鹄眼神一瞥,当即呵斥道:“好之,宴席之上,何不放开汝那些书卷!”
那人这才知道说的是自己,不禁略一哆嗦,赶紧把那卷竹简藏去了身后。
吕鹄就向甄随介绍道:“此乃舍侄吕静,曾为安复令……”
全天下好几百个县,有一多半儿甄随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偏偏这个安复县,他却如雷贯耳。此县在安成郡内,本属荆州,后分为江州,跟甄随老家距离并不太远,想当年家族作乱的时候,就曾有几股蛮部从安复过来相合过。
由此不禁兴趣更盛,便一拱手:“原来是吕令。”
吕静赶紧起身作揖:“不敢,草民弃职已久了……”
“因何而去职啊?”
吕静苦着脸道:“县内山夷造乱,被迫辞去……”
吕鹄直给吕静打眼色——所谓山夷,就是蛮部啊,如今这位甄将军不就是南蛮子出身么?你说“山夷造乱”,那不是当着秃子骂和尚?可惜吕静天性迟钝,压根儿就没注意到。
甄随笑问道:“未知是哪一年去职的?”
“永兴二年。”
永兴二年正好是十三年前,当时刘渊才于左国城僭号称王,尚未能攻取河东,估计正是因为如此,吕静才会弃职而来蒲坂,依附本家,倘若再晚一两年,他就不敢再往河东跑了。甄随暗中一算,那会儿我已然家破人亡,流浪四方,并在两年后“五马渡江”,我投到了王导家中……所以把吕静赶走的“山夷”,跟我还真没啥关系。
于是笑笑:“吕先生实在好学,即在宴间,也读书啊。”
吕静尚未作答,旁边儿有人开言,帮忙他解围:“好之先兄曾著《字林》六卷,附托许慎《说文》,因形编排,搜觅文字之雅味。好之旨趣,亦与乃兄相近,然欲因声韵编目,别著一书,乃日夕手不释卷,甚至于宴上偷读,若有冒犯将军处,还请勿罪……”
甄随瞪了这人一眼,心说:混蛋,你在对谁说话?我吗?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啊!
经过反复解释,这才大致明白其意。原来这吕静本家任城,上面还有个哥哥名叫吕忱,曾经做过义阳王司马威的典祠令,此人醉心于研究文字,就模仿许慎《说文》的体例,编了一本叫做《字林》的辞书,深得士林间好评。吕忱早死,据说《字林》最后定稿,就是其弟吕静所为,但是吕静觉得乃兄这部书尚嫌不足,他本人对于偏旁部首来说,对字音字韵更感兴趣,就打算更改体例,用声韵来归目、检索,新做一部书出来——这种体裁,后世名为“韵书”。
吕静为了这个人生理想,连官儿也不做了,跑到蒲坂本家来,到处搜集资料,潜心研究,一连十多年手不释卷。本来这次宴请甄随,他是不打算露面的——太浪费时间啦——还是吕鹄看他曾有官身,执意要求列席,他这才只好揣着书,到宴会上来找机会私自偷读。
别说讲究礼仪、规矩森严的晋代了,即便后世,当相请贵客,甚至于有关家族前途的重要宴会上,突然被客人瞧见某人偷偷玩儿手机,那他心里能高兴吗?这家伙若是不打算敷衍我,你叫他来陪席做啥?是特意给我脸色瞧么?!
故此吕氏族人纷纷帮吕静向甄随解释,吕静也连连作揖致歉。甄随倒貌似并不以为忤,反倒问:“吕先生既曾为官,难道没有复起的意愿么?”
吕静摇头道:“余无安民之才,既经试验,岂敢再白食朝廷俸禄啊?唯欲穷此生而成此书,名之《韵集》,若能与先兄的《字林》并美,此生不虚度矣。”
甄随笑问道:“吕先生说哪里话来?当今为官做宰的,有几个真有安民之才啊?吕先生不肯白食朝廷俸禄,也须得白食族内供奉,难道就能安心么?既有志做书,何不谋一闲职,日常稍稍处理政务,回家后尽可做书,岂不两全?今我欲聘先生为宾,未知先生肯答应么?”
吕静婉拒道:“静实无才,唯愿做书,而做书之事,又与将军之事毫无关系。岂敢虚应,以敷衍将军呢?”
甄随闻言,不禁把嘴一撇,就此不再搭理吕静,却转过头去对吕鹄说:“贵家确实有些俊才,但我用不了那许多……”伸手指指那几个自称会算账、懂地理的——“即此数人,可以助我暂掌民事,以待郡守到任。不过么……”他顿了一顿,不怀好意地笑笑:“我还欲得吕静,若无吕静,这几个也都不必去了!”
……
吕家人几乎是把吕静捆起来送到的县中——谁让那家伙一心写书,坚决不肯应征啊——在吕鹄想来,大概是甄随担心自己推荐的那些族人都没经验,难当重任,所以才想多要一个曾经做过官的吕静吧,也在情理之中。
吕静到了县中,苦苦哀求甄随放人,反复说明,自己实在是除了研究文字、音韵外,啥都不会啊。甄随不但不允,反而任命吕静为参军,给以厚俸,还送他一座大宅子。他安慰吕静道:“先生但安居做书可也,杂事都不劳先生费神。”
然后他隔三岔五地就往吕宅跑,见到吕静也不说有什么事儿,就是关起门来,倚靠着几案打盹儿。吕静一开始还敷衍着,后来看甄随貌似真没什么相商的,就也不管他了,自顾自踏踏实实地读书、做笔记。
姚弋仲私下问甄随:“既聘吕好之先生,却不使他从政,反与厚俸,究竟为的何来啊?”
甄随故作神秘之态,压低声音说道:“吕先生实有大才,谋划方略,无不中的,我每每前往求问,获益非浅。这般大才,怎能以俗事相劳呢?供起来,供起来就行啦。”
那么甄随究竟是打的什么盘算呢?说白了也就两个字——“装傻”。
他小时候可机灵着呢,锋芒毕露,后来家族残破,被迫流亡,等投到王导家中后,就根据自己多年来闯荡江湖的经验,开始装傻充愣——一个蛮子,又能打,倘若表现得太过精明,你说主人家能放心吗?装着装着,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尤其后来跟随裴该,裴该在徐州装纨绔,攻河南装胆怯,甄随全都瞧在眼中,觉得果然唯有扮猪吃老虎才是王道啊。只不过最近他一直在琢磨,我都把老婆留在长安当人质了,为啥大都督还是不肯放开手脚,让我专制一方,甚至于连河东新募兵卒,都必须先送去长安整训呢?他是不是还不放心我?
难道说,是因为我最近这段时间,傻装得不够,一不小心露出尾巴来了吗?
既在河东,虽不能专制一方,终究距离大都督比较远,很多事情必须得自己拿主意,主意拿拙了,肯定败事,主意拿对了,又有害自家的“鲁”名,这可该如何是好啊?恰巧在这个时候,被他在吕家发现了吕静这么一个活宝,这人当过一任县令,多少有点儿名望,却又一心写书,不肯掺和政事,那正好供起来当幌子啊。
此后我有什么事情做对了,表现得太过精明,就都可以往吕静身上推,说是吕先生教的……尾巴就必然能够藏得严严实实,连大都督都瞧不出来,遑论同僚!
第十三章 推恩令
正月下旬,新任河东郡守抵达蒲坂,正是那位李容李仲思。
不久前,李容都不肯留在洛阳过年,就急急忙忙跑去了长安,谒见裴该。裴该问他:“前事我已知晓,然仲思果须自辞显职,以避祖士少么?”
朝中那么重要的人事更动,裴该自然早已打听得实,其中具体因由,他也大致能够摸清脉络。对于祖约,裴该一向印象都不是很好,一方面是这人太粗疏、莽撞,还在建康相交时便有深刻体会,论其才能,简直连祖逖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另方面其实也有些先入为主了,因为史书记载中的祖约,形象就并不怎么光彩……
祖约曾经参与过苏峻之乱,于东晋为叛臣,但这倒不是裴该讨厌他的重点——终究如今苏子高本人就在裴该麾下为将啊,另一名叛臣郭默还做到了前军帅,谁晓得历史既已改变,祖约身上是否就不会再沾染污点了呢?再说东晋那种颟顸王朝,叛也就叛了吧,多大的事儿啊……
关键是祖约无能,祖逖死后,实掌其军,却被后赵打得节节败退,几乎把中原地区已复失地,又全都给抛弃了。
而且他在政变失败后,北投了后赵石氏。你说刘大连事败投赵犹有可说,你祖家哥儿俩可是跟石赵打了多少年的仗啊,积累了血海深仇,你怎么有脸去投羯?然而就连石勒都瞧不起祖约,迟迟不肯接见,后来还听了程遐的建言,干脆把他诱捕起来,一族百余人皆斩于市……
直接把老哥的基业乃至家族全都败光了的祖士少,能让裴该对他有好的观感吗?
然而目前终究祖逖还在,祖约在乃兄羽翼下,也无大过,你可以因为没发生过的事情讨厌某个人,但总不至于因此而提前下手收拾他吧?裴、祖两家结盟,实撑朝廷半壁,倘若生出龃龉来,必对国家不利,因而裴该才会一定程度上容忍祖约。
虽说祖约施计驱逐了李容,但终究走的是正道,依足朝廷制度,倘若李仲思你自己一尘不染,清白无瑕,祖约又怎么能使御史上奏弹劾啊?倘若桩桩件件,尽数虚假,肯定梁芬、荀崧那里就通不过,会为了李容跟祖约斗到底的!
况且事已至此,为了祖逖可以顺利夺取河内,裴该认为,仍当继续容忍祖约一段时间,以观其言、察其行。他担心李容急匆匆到长安来,是来抱大腿,求复仇的,故而先拿话堵对方,说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真的有必要辞职吗?
言下之意,辞职是你自己的主意,又不是祖约强迫的,我是不会因此而为你向祖氏兄弟讨说法的。
谁想李容微微一笑,回复道:“洛阳蜗角相争,甚是无趣,臣因此而来投明公也。”
裴该闻言大喜,称赞道:“李仲思果非俗世之才,志存高远,我得之矣!”随即就问李容,说你愿意不愿意出任河东郡守,到御胡的第一线去哪?
李容拱手道:“唯明公之命是听。”
裴该说好,随即屏去众人,单独向李容传授方略。他觉得李仲思既然这么精明,又深有投效之意,那么自己就可以把话略略说得明白一些,给他透一点儿底——
“仲思以为,河东大族,地连阡陌,坞堡纵横,于国家为有益否?”
李容眼神略一闪烁,便即回答道:“彼等夺地,侵国家财税,筑坞,阻国家政令,何言有益啊?”
“然卿欲如何处置?”
李容笑道:“既然明公问起,臣便直言。彼等大族,根基深厚,不可遽拔,恐其动摇地方,只能徐徐图之,如汉武之‘推恩令’……”
西汉初年,封建诸侯,结果诸侯国的地盘儿占了全国的半数,实力雄强,反倒成为中央的心腹大患。景帝、晁错急于削藩,遂酿成了“吴、楚七国之乱”,到了武帝时,乃不敢如此孟浪。武帝鉴于贾谊“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之议,并接纳了主父偃的建言,最终出台“推恩令”,这才基本上解决了藩国威胁中央的问题。
“推恩令”的内容,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允许诸侯王将土地、财产,析分诸子,于王国之内,建立起一个又一个侯国来,就这样大国越分越小,势力越来越弱,中央就方便逐步削除之啦。
李容提出对于河东世家,可以“徐徐图之,如汉武之‘推恩令’”,其意乃是:把大家族析分成小家族,使得他们每一家力量都很单薄,自然不会成为朝廷施政的阻碍,也不敢再大肆侵吞国家土地了——胆敢胡为的,直接捏死,也酿不成什么大祸患。
而且接下去,李仲思一番侃侃而谈,真要裴该对他刮目相看了。李容说:
“人皆有私,先保自身,再谋妻孥;小家得安,次及其亲;能养其亲,始论其脉;其脉既固,乃及其族;其族烜赫,斯忠于国……”
人都是自私的,而且这自私会以自身为中心,逐渐向外圈辐射,先自己、再妻儿、再父母、再支系、再本族、再国家,基本次序不会紊乱。
“……是以因国而弃家者,鲜矣,忠臣因此而为天下之表率;因族而殉身者,亦鲜矣,孝子因此而为朝廷所旌表……”为什么要宣扬忠臣、孝子?就是因为这路人实在太少啦,尤其肯为了国家利益不顾自身安危,为了家族繁盛抛掷自家性命的,简直凤毛麟角,罕见罕闻。
“……臣至河东,乃可觇各家形势,或以利诱之,或以势逼之,兄弟之间、或嫡或庶,使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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