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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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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其次组织性和纪律性也必须强,要进而不乱,退而不散——“骐骥营”半数以上都是跟随北宫纯超过五年的凉州同乡,真正如臂使指,才能近乎完美地执行骚扰任务。
  故此当日北宫纯闻此真言,不禁大喜,心说这是为我“骐骥营”量身定造的妙策啊!啥,你说是都督抄来的,并非原创,怎么可能……


第二十六章 老子不去!
  大荔城下初战,徐州方面几乎无人损伤,却仅凭弓箭就射杀虚除骑兵百余名;此外“骐骥营”正面杀伤胡兵亦与此相近。
  裴该本率众将吏在城上观看,裴嶷首先作揖恭贺:“明公妙计运筹,旗开得胜,乃知虚除、胡人皆不足惧也。”裴该摆手笑道:“我固知伊余骄横无谋,乃敢为此,若刘曜亲来,这般诡计便无用了。”
  他也知道裴嶷这不是简单地拍马屁,而是想要趁机哄抬自己的声威,以坚众人守城之心。心里话说:这种小花样就仿佛后世评书、演义里的桥段,没想到还真能奏效……果然人蠢是没有下限的……
  至于虚除伊余,既败一阵,即被迫退后扎营。等到当日黄昏时分,刘曜亲率大军赶来,伊余见了刘曜的面,第一句话就是:“我军遇挫,此皆宋始之过也,请斩之以安军心!”
  宋始在旁听闻,不禁大吃一惊,心说明明我提醒过那是晋人诱敌之计,你自己不听,导致战损,若非我苦战凉州骑兵,估计你部人马死得还会多上两三倍……怎么倒是我的过错了?!开口辩驳。伊余便道:“我只当晋人倚城而守,当于城上放箭阻我,谁知彼等潜于城壁下,竟于壕后筑小垒暗伏弓弩——宋始既为向导,不先说明,岂非大罪么?”
  宋始说什么小垒,那叫羊马垣好嘛?守城不光守城壁,还要守城外堡垒、守城壕、守羊马垣,这不是常识嘛,还需要我跟你事先说明?气得拔出刀来,就要与伊余放对。
  刘曜怒喝一声:“将宋始绑了!”竟敢在我面前拔刀,这是谁教你的规矩?!等详细询问过战况,就安慰伊余说:“将军初至晋地,不识晋人守城之诈诡,乃至小挫,本不当责。宋始虽然有过,亦罪不致死。”下令把宋始暂关禁闭,改以其从弟宋恕做伊余的向导。
  当天晚上,刘曜亲自跑去探望宋始,对他说:“伊余骄横,我故激他,以与晋人相斗,可以减少我军的损伤。为此委屈了卿,曜在此下拜,望卿海涵。”宋始哪敢让刘曜拜呢?抢先伏地叩下头去:“我不明大王本意,致与伊余冲突,这便是罪,哪有什么委屈可言?宋始之命乃大王所全,愿为大王效死。若大王欲息伊余之怒,便斩我头奉之,也是可行的。”
  刘曜笑笑,伸手搀扶道:“何至于此?我岂能为一氐奴而自伤大将?况且伊余哪有什么怒意,不过推卿出来塞责,以全他自家脸面罢了。”
  ……
  第二天一早,刘曜便亲率将吏,策马前来观看城防——伊余却找了种种藉口,坚持不肯跟着。
  这座大荔城,刘曜从前曾进驻过,对于大致情形尚有印象。大荔之名甚古,春秋时期有一支戎族游牧于此,即被称为“大荔戎”,曾经挥师灭芮,建国称号,附属于晋。约三百年后,秦厉共公始灭大荔戎国,夺其王城,设置临晋县。时隔不久,魏趁秦乱而取河西地,临晋入魏。直到商鞅变法以后,魏屡次为秦所败,被迫将统治重心移向东方,乃献河西地——临晋重归秦国所有。
  秦代的临晋县属内史管辖,秦亡后归塞王司马欣。汉灭三秦,临晋先属河上郡,后隶内史,武帝太初元年改左内史为左冯翊——不过那时候临晋还不是郡治。东汉、魏、晋因之,大概是在汉魏之际,临晋县始为冯翊郡治——因为如今的冯翊郡,比两汉时管辖范围小了一倍还不止——晋武帝司马炎晚年,改临晋县为大荔县。
  不过最初大荔戎国的王城,和其后秦、汉的临晋城,与如今的大荔城并不完全相等——王城在大荔东二十里外,旧临晋城在其西南方两里处,残垣犹存。而今这座大荔(临晋)城,乃是东汉末年新建的,距今可能还不到一百年的历史。
  作为一郡治所,加上冯翊又乃关中膏腴之地,所以大荔城的规模不小,周长将近十三里,壁高五丈,只是因为晋末屡遭兵燹,导致多处塌圮,防御力受到极大削弱。刘曜此前退兵北返前,就曾经起意修复过大荔城,可惜尚未能够完工。
  原本的大荔是如此,那么现在呢?在刘曜眼中,四向城壁都已经修缮完全,不再有龟裂和缺口,而且貌似城堞也略有加高。四壁外靠城门和边角附近,都修筑了羊马墙,约摸五尺多高,隐约可见有士卒隐藏在内。城壕分明是拓宽、掘深过了,引北洛水环注于内。
  最显眼的,城门外都修建了在这年月还并不常见的吊桥,以厚达一尺的木板制成,宽约丈余,用手臂般粗索悬吊,也不知道得靠多少人力才能拽拉起来啊——刘曜一时间自然还想不到辘轳、绞盘。
  因为地处平原地带,城外并无险要可守,所以没有外堡策应,但在城南方向却挖渠以沟通北洛水,沿渠修筑了不少土堡,堡上旗帜飘扬,分明有士卒守备。
  如此坚固的城防,如此浩大的工程,裴该究竟是怎么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基本完工的?真是打破刘曜的脑袋也想不通。
  ——其实很简单,裴该修城,只有两招,一是“以工代赈”,二是“朝三暮四”。他一进大荔城,便即占据了府库,控制住各处粮食输入的渠道,不使百姓轻易得粮;然后藉口胡寇不日便将来攻,要求各户都出劳力,分组以协助修缮城防——不干白工,管吃管住,对于工程速度较快且无事故的小组,还赏粮食。
  这年月的官家,不管是西晋还是胡汉,都喜欢无偿地驱策百姓劳役,那谁肯给你好好干活呢?裴该知道,若完全动用军力修城,必然影响训练,而想要让老百姓行动起来,则非得给予足够的利益不可。只不过他先卡住了粮源,然后再用劳役来分派粮食,有若“狙公赋芧”。
  刘曜越是观察城守状况,就越是愁眉不展。刘丹趁机进言:“我军若不久驻郃阳,而急南下,城池必无如此之固也。”言下之意,谁让你听刘均瞎扯的?军事问题就是军事问题,偏要跟政治挂钩——这战场上若赢不了,算计再多也是白搭!
  刘均却也不以为忤,只是笑笑:“裴文约胸中果有丘壑,即其城防未完,恐亦不易攻也。好在如今我等已有虚除……”就让那票氐、羌去撞坚壁吧,咱们正好坐趁其弊。
  刘曜说好吧,乃下令使刘岳封堵东门、刘咸封堵西门,他自将本营屯扎在大荔城北,计划以五日为期,修造营垒、攻具,然后让虚除伊余先去试着攻城看看。
  不过大荔城防如此坚固,城内少说也有两万戍卒,再加百姓助守,刘曜感觉就算自己如今已有十多万兵马,恐怕也不太够……他还想要劝说裴该退去,但是不敢再派人去游说了,只是绞尽脑汁,写成一封书信,派人用弓箭射入城内。
  裴该得信,展开来一瞧,内容不外乎说我已受封雍王,这雍州我是要定了的,你又何必在此阻路呢?汝家既已收复洛阳,何不奉司马邺东归,偏要占着关中做啥?若是你肯照办,我就上奏天子,罢兵言和,两家以冢岭山、黄河为界,河南归属晋国,河北及河西归属皇汉,从此约为兄弟,自然兵燹不作、百姓得生,岂不是好?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我能够答应的一定答应;即便权限不足,也肯定会上奏我皇汉天子,为你争取一个好的退步。
  裴该不禁哈哈大笑道:“刘曜来看我城,竟而气沮矣!”旁边儿游遐提醒他:“也要防是胡人骄我之计。”
  裴该点点头,提起笔来,就想要写回书,可是实在不耐烦骈四骊六,最后还是推给了游遐——“我欲观卿如椽大笔。”游遐说成啊,我来写,但不知道如何做答,写啥内容咧?
  裴该想了一想,回复说:“先申晋戎不两立之义,云河西、河东,皆我中国土地也,尺寸不可与人!再说刘曜前破洛阳,掳我天子、杀我吏民、焚烧城池宫室,罪在不赦。因此,若要我罢兵也可,刘曜自刭,将首级来献,则城下十万胡寇,我都当是受蛊惑而从逆的百姓,前事不论,准其在冯翊、北地两郡内游牧、垦殖,重为我晋子民!”
  游遐稳言,略略愣了一下,旋即就问:“此言甚大,刘曜必不允也。”
  裴该笑着说他当然不会答应,但他写来的信,难道我就会答应吗?晋戎之间,难道还有谈判、妥协的可能性吗?“卿言辞峻厉一些,若能激得刘曜急来攻城,算卿大功。”
  从前城防工事不完,就怕刘曜着急南下,如今工程已浚,裴该反倒担心刘曜见了害怕,不敢遽来攻城了。倘若刘曜被迫转为长期围困之策,那就比较麻烦啦,虽说如今南下的水路还没被堵死,粮道尚且通畅,但问题直到秋收之前,无论徐州还是祖逖的司州,估计都拿不出多少接济来了。裴该此前全靠着足食才能养育强兵,但副作用就是,把口粮的基数和质量提上去容易,想要减下去就难了……
  习惯饱餐的士卒,一旦粮秣不足,且见不到在短期内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士气和战斗力陡降且不必提,说不定还会哗变咧!真当是人民子弟兵,即便饿着肚子照样能拼死冲杀啊?裴该所灌输的民族主义理念又不是万能的,终究当不了饭吃哪。
  而且天候无常,万一今秋司州歉收,祖逖供应不上来,而徐方远在数千里之外,就算有余粮,十石运到冯翊估计都剩不下一石了……裴该还真是不敢去撞这个大运,冒这个风险。
  胡军粮秣虽然也不充裕,但具体有多少,够吃多久,裴该同样心中无底。万一他们勒紧裤腰带,偏就能比我城中多吃个三五天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所以啊,刘永明你别慎着了,赶紧的来攻城吧。一旦我能倚靠城壁,给你造成重大杀伤,你气沮之兵,不靠加赏财帛、粮食,别想着能熬多久;而我城内士气将更旺盛,等闲少吃几顿也不碍事——因为士卒们能够瞧见胜利的希望啊。
  回书同样用箭射至城外,刘曜见了,果然勃然大怒——游遐的笔头确实来得,即便骈四俪六,照样能从中窥见浓厚的轻蔑色彩,刘曜又不是石勒那种文盲,岂能看不懂呢?所以他也不等五天了,当即传令给伊余,说我明天就要攻城,还以将军你为先锋吧。
  谁成想伊余直截了当地回复道:老子不去!
  ……
  虚除伊余若是徒恃勇猛,完全没脑子,估计他爹权渠也不敢将数万大军都交到儿子手上。此前在大荔城前小受挫折,纯粹是因为他对于城防工事的认识太过浅薄所致。要说他们所游牧的故汉上郡区域内,也有不少城池的遗址,氐、羌因之,作为防御工事,但无论规模还是完整性都没法跟大荔城相比啊。在伊余过往的认识里,所谓城池不过就是个大点儿的土围子罢了,只要我冲破了门,爬上了墙,这仗便可轻松取胜。
  直到在城前受挫,他才明白何所谓城,为什么中国人靠着星罗棋布的城邑,就可以控扼偌大的地盘。确如刘曜所料,伊余提出处斩宋始,一是为了保全自身的脸面——我不是傻啊,也不是不能打,只是对于你们中国的城不熟而已——二则纯粹是迁怒。
  之所以第二天不肯跟着刘曜来看城防,也不是伊余鸵鸟个性,既然不明白就干脆糊涂到底,仅仅因为他没脸再在胡汉军将前露面罢了。事实上刘曜前脚奔了城东,伊余换穿小卒衣衫,假装游骑,后脚也奔了城西了。这一路上他瞧什么都新鲜,城壁外不但多一重矮垣(羊马墙),城壕上还架着木板(吊桥),而且这木板竟能轻松悬起来咧!
  虽然没有明白人解说,伊余靠着自己多年行军作战的经验,仔细琢磨,对于各种城防工事的用途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在头脑中模拟了一番攻守战的经过后,伊余当即后背涔涔汗出——我靠这玩意儿该怎么打?纯粹只能靠尸体去填啊!
  所以刘曜好言好语,再诱惑他为先锋,去攻大荔,伊余当即一口回绝——不去!


第二十七章 攻城
  伊余回复刘曜,说我部惯于平野驰骋决胜,本不擅长攻城,也不会象你们似的建造什么攻城器具,所以这先阵么,我是不能为的。且等你们先帮忙填平了城壕,打破了羊马垣,最好再攻破了城门,到时候我肯定第一个往城里冲啊。
  刘曜接到回复,真正怒不可遏——好嘛,我们把难事儿都办完了,甚至得把城门都攻破了,到时候让你先杀进城去抢摘胜利果实?世间焉有此理!那我卑辞厚币请你来干嘛啊,吃大餐哪?
  当即口信回复伊余,激他说:“将军此来,岂欲我等为炊,且奉而前,请将军足食乎?大荔城中子女玉帛,将军岂无意乎?从来财货须自溅血抛肉取之,安有空得之理?”你可想明白了啊,你不出力,就别想得到犒赏!
  伊余回复说我当然会出力啊,否则我也没脸要你的犒赏不是?我知道晋人有一支精锐骑兵,始终游弋在城外,一旦我军攻城之际,他们突然间从侧翼杀将出来,那形势就危险了——好比我前几天初来之时那样——所以我愿意派兵去搜捕,或者起码驱逐这支队伍。前期工作,我扫外围,你们扫内圈——比方说城壕啊、羊马垣啊,还有城门什么的……
  刘曜气得连几案都一脚踹翻了,几乎脱口而出:“致语裴该,他不必退了,与我共破虚除,斫下那竖子的狗头,我便罢兵!”老子不要冯翊了,掉过头取上郡去!
  他觉得裴该书信中要自己先自杀等语,说得再如何不堪,都没这个伊余来得可气。
  陈元达忙道:“大王且暂息雷霆之怒,既虚除权渠将数万军交伊余手上,他必谨慎,不敢浪掷;氐、羌从未见过坚城,因而气沮、胆怯,也在情理之中。此部乃元达召来,自当由元达去劝说伊余从命。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大王欲使虚除与晋人两败俱伤,好从中取利,伊余亦非蒙童,岂能无虑?还是稍退一步为好。”
  刘曜沉吟良久,无奈之下,只得说:“也罢,各退一步,不要他先攻城,我等合力并攻可也。”
  陈元达跑去伊余的营帐,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伊余终于答应,说你们先攻一次,我看看这晋人的城池具体该怎么打,然后再换我的人上去吧。第一步,当然要先逾越城壕啦,然而羊马垣内的晋人仗着弓箭,几乎可以覆盖全体攻城队伍,如摆坚阵,有城壕挡着,我的骑兵纵跃不过去啊。
  刘曜因此还是等足了五天,等得城内的裴该倒不禁有些焦躁起来。五日后的清晨,终于在北门外胡营中炊烟止息后,听得擂鼓声响,连绵不绝,裴该得报,便急忙率众将吏登城观看。
  ——胡军的主力,还有虚除部全都屯扎在城北,很明显这定是主攻方向了。
  刘曜先招募了三百名力大的健卒,许下犒赏,命他们推出了十多辆平板大车。大车上堆满了土包,前用大盾遮护,以防羊马垣内的晋军弓箭攒射,想用这些土包去填埋城壕。战鼓声催促中,胡军列阵而前,当距离城壕约摸五六十步的时候——正好对于羊马垣内的晋军来说,是一箭之地——部分胡军拉开步弓,准备与敌对射,那十多辆大车则在健卒的推动下,开始逐渐加速。
  具体指挥防御战的,自然便是陶侃陶士行了,他一声令下,旌旗磨动,城下士卒见了,便即在各队队长的统一指挥下,略略从羊马垣后探出头来,引弓而射。第一轮箭支基本都钉在了车前的木盾上,倒是对面胡军弓箭手趁势反击,射伤射死了四五名晋兵。
  随即城上又是旗摇,百余名弓手探出城壕,向远方乱箭抛射。大盾挡得着车前,遮不住车后,而对于城下的胡兵来说,想要在这个距离将箭支射上城头,难度是相当大的——推车的健卒当场便栽倒了十数名。
  但是十多辆车,用三百健卒,一人倒下,余皆不顾,且自有人冲上替换,弓箭终究难阻大车之势,最终还是在折损了近百人之后,把一百多个土包倾倒进了城壕之中。只是因为慌忙和急躁,有半数大车未能止住冲锋之势,同样也翻入了城壕之内。
  城头之上,裴湛终究年纪轻,有点儿沉不住气,压低声音问裴该:“阿兄,何不使砲车投石?必能扼阻敌车。”裴该笑着摇摇头:“砲车难以取准,卿看胡军推出的车乘并不密集,特意疏散,则以砲攻之必然事倍而功半。且刘曜军中,岂止这十数乘车,此不过试攻耳,先不必急。”
  大军前行,粮秣继之,不可能全靠辅兵用肩膀来扛——那才能扛多少分量啊——尤其冯翊北部虽然地势颇高,但山峦、丘陵却不密集,道路是相对平坦的,则胡军此来,军中必然多车,怎可能就这十多辆呢?估计刘曜若将营中车辆全都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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