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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明-叫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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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找到亲人的,也有再也见不到亲人的,牢房内悲喜交加,人间的悲欢离合在此上演。
女牢那边的人,没多久也得到消息,全都涌到了男牢这边,密密麻麻地,都是人头。
不用多少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是胡广领头干掉了狱卒。
张招弟挂着泪水的脸上,却是喜笑颜开,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到胡广面前,忽然跪了下去,激动地说道:“多谢胡家哥哥救命之恩!”
那男孩一手紧紧握着姐姐的手,一边也跟着跪地上说道:“多谢胡家哥哥救命之恩!”
确实,胡广这番举动,对于他们这些在牢中等死的人来说,的确是算有救命之恩的。
其他人一见,陆陆续续也跟着跪了下去。不管如何,至少现在有了活命的希望。
华夏的传统,救人一命,当涌泉相报。没过多久,大牢里所有的犯人,不管男女,都跪了下去,感激胡广的救命之恩!
37登高一呼
对于胡广来说,这跪礼是最重的。跪天、跪地、跪祖宗而已。现在这么多人一起跪他,使得他有点不安,连忙伸出双手,低声说道:“诸位乡亲,不用如此多礼。守望相助,原本就是乡里之间该做的事。况且,现在还谈不上救命之恩,外面还有官兵呢!”
他的谦虚,不愿承受谢意的举动,使得男女犯人更为感激,对他也更有好感。
听完了他的话,犯人们一边站起来,一边针对胡广的话议论开了。
有激昂愤慨的犯人,拍着胸脯怒喝道:“和那群狗娘养的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马上他边上的人便低声反驳道:“他们杀你还差不多,看看你,饿得站都站不住!”
有人又有另外的建议:“逃出大牢后,悄悄躲起来,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府谷县城就这么大,你能躲哪里去?”这法子招来了更多的反驳之声。
还有人补充建议道:“那就逃出城去,这样就找不到了!”
“关着城门,还有守门兵卒在,怎么出城?不要妄想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
低声讨论的声音响了一阵,自己就慢慢弱了下去,因为没有一个建议,是公认可行的。
手持狱卒腰刀的七名女犯人站在最外侧,离胡广最近。她们看到没有人有好主意,凭着对胡广的信任,都看向他。其中张招弟低声说道:“胡家哥哥,你说该怎么办?”
“对,胡家兄弟,你说怎么办?”
“……”
其他犯人听到,也渐渐地不再说话。最终,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胡广的身上,想听听这位越狱领头人的主意。
胡广神情严肃,环视了眼前的人群,发现能站着得只有一半左右。而这一半里面,一大部分人也是神色萎靡,显然被折磨很久过的。
眼下还只是解决了牢里的狱卒,外面还有巡夜,城门还有把守的兵丁,这些都是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如果有可能,胡广很想登高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或者与其饿死,折磨死,不如反他娘的!
可眼前这种情况,如果自己真带着他们造反,不要说其他的,光是尤府那一百多个家丁,随便分出个二三十个,全副武装地扑过来,分分钟就能灭了这些手无寸铁,还被饿了好久的囚犯。
真要造反,至少要选一个时机,要有一定的本钱。这个本钱包括钱粮、人力,也就是帮手。否则这边刚造反,那边就马上过来屠杀了。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府谷县城的城墙上多挂一些人头而已。
胡广想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说道:“要想活命,或者大部分人能活,至少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一箭易折,十箭难断就是这个理!”
所有人都听着,没有谁开口打断,更不用说否认他的话。
“最好的法子,就是选出我们中的精锐,趁其不备,夜袭官军,特别是尤府,占领县城。如此不但能救其他亲人,还能吃饱饭。但我们之中,能选出这样的精锐么?”
他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大牢内寂静无声。只要有点理智的人,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所有人都吃饱喝足,身上有力气,再发下盔甲刀剑,说不定还能成事。可眼下……
忽然一个人挤到了前面,来到胡广的面前,握着拳头说道:“干了便是,能灭了尤家最好,灭不了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胡广认得这人,是有丧子之痛的刘大能。人高马大,又是刚被关进来,身上还有的是力气。
犯人中也断断续续响起几个声音,赞同他的建议。但大部分人,都沉默着。
胡广摇了摇头,脸色严峻地用手指着人群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求活,唯有活下来,以后才能谈更好的报仇。如果这么蛮撞,你说我们这些人中,还有几个能活下来?又能杀几个仇人?”
他的这番话,特别是最后两个反问,一下问住了刘大能。他恨不得杀光尤府上下,为儿子报仇,为这么多年来被尤府欺压报仇!
胡广见他们几个人没有说话了,就继续低声说道:“因此,我们只能退而次之。选取精锐,扫除巡夜的官兵,打开最近的城门,带着大伙逃出城去。”
就算这样,估计这里还是会有一部分人没法逃出去,因为他们已经无法自己走路。还有一点,就算是出了城,短期内找到食物的可能性也不大。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没人能当矛头。否则有一队真正精锐,能和尤府家丁相抗衡的精锐,人数可以少一些,胡广都觉得可以一试,看能不能占领府谷县城。
对于胡广这个提议,也有人反对,可却没人能提出更好的办法。商议到最后,也只能采取胡广这个建议了。
精锐很快选了出来,包括刘大能在内,一共有三十四名。这些人都是军户出身,也算是懂点战技,有和人厮杀过的经历。
可除了刘大能等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人至少已经被关了一天,腹中饥饿,更糟糕的是,他们一共只有九把腰刀,都是些短兵器,没有任何远程武器。
胡广心中暗叹了一声,就这点武力,也只能靠偷袭出城。希望尤府的婚事,能吸引官兵过去,对于大牢这边的巡查,能少一些。
而自己出去后,要马上去救嫂子,否则等城里发现县衙大牢的犯人全都越狱,全城戒严起来,就不好走了。
胡广想着,便带着所谓的精锐走在最前面,走到大牢的出口处。
他转头看了下身后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伸手去拔门栓。
可胡广的手还没碰到门栓,却一下缩了回来。只见他神情紧张,侧耳倾听。
很快他回过头来,双手往前推,一边示意一边低声说道:“快退回去躲起来,外面在开锁,有人要进来了!”
犯人们一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脸色惨白。这还没行动呢,外面的人就先进来了?
38搂钱
此时,夜色已深,府谷县城内大概也只有尤府这边还灯火通明,喧闹声十足。不过这些声音,差不多都是从各房间内传出来的。其他地方,虽是有灯火人影,却没什么声音。
仁义街上的下人们,都跺着脚,在来回走动,或者干脆躲到了墙角下的避风口,挤成一团,在瑟瑟发抖。
尤府的院子里,一桌大概四五个菜都已空盘,但坐着的人却一个不少。缩着手在袖子里,无奈地等待着。
以前曾有人提前离席,尤府认为是不尊重他们,最终找事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有了这个教训,之后一直没人敢提前离席了。
在尤府大堂这边,尤大贵喝得红光满面,兴致非常高。不过当他眼角瞅见管事出现在门口时,便告了个罪,自个转进后堂去了。
那管事刚跟过来,尤大贵便连忙问道:“如何,可是算好账了?”
管事知道尤大贵在意什么,低着头,连忙回答道:“老爷,这次露天吃酒席的人数多了一成。因此在收入方面,比上一次还少大约两成!”
“什么?”尤大贵大喝一声,刚还红光满面的脸一下冷了下来,“这群铁公鸡,既然喜欢喝西北风,那就让他们再耗一个时辰,让他们长长记性。”
“老爷英明,料他们下次绝对不敢再吝啬那点钱了!”管事听了,连忙陪着笑脸,举着大拇指,拍马屁道。
尤大贵还是没好脸色,恨恨地说道:“奶奶的,朝廷三年没发军饷,老子要养那么多家丁,容易么!”
管事一听,心中想着,府谷县城的良田,三分之二都被尤府占了,要养这些家丁,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他开口说话时,却露出同仇敌忾的神情,也是恨声说道:“就是,今年蓟镇那边七月十二日开始,闹了将近一个月的兵变,不就是朝廷不发军饷引起的么!”
尤大贵一听,盯了他一眼,忽然一拍桌子道:“奶奶的,惹毛了老子,也演一出戏给他们看看。”
这话有点吓人,管事不敢搭腔,只好默认站着。
“去,告诉犹大他们,今年收成不好,家丁中要淘汰十人,让他们把最差的十人选出来!另外除他们为首的十人之外,其他人等,月银减一成。”尤大贵说完之后,阴沉着脸,转身走出了后堂。
管事没法,只能依言前去侧院传达尤大贵的话。
“什么?月银已经这么低了,还要再减?”尤六一听,当即跳了起来质问道。
管事也无奈,不过他们减总好过自己减,因此,他不冷不热地解释道:“老爷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你们多下点功夫,逼着那些贱民多交点钱粮,也不至于减你们的月银了!”
尤大在军营,尤二在这房间内是老大,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方面:“老爷有没有说淘汰的十人必须是哪个队的?”
管事摇了摇头,他有点不耐烦了:“没说,只需你们交出十个最差的即可。告辞!”
说完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他知道,屋里马上会有一阵吵闹。
果然,他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里面传出拍桌子怒吼的争吵声,好像以尤六尤七的嗓门最大,在针锋相对着。
离这侧院有点距离的后院,虽然前面各种喧哗,却没传到这里。这里很安静,仿佛和前院是两个世界。
忽然,“啪”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瓷器被摔碎了,同时一声娇喝传出来,打破了这份寂静:“滚,老娘什么时候答应他尤大贵了,不去!”
隔壁几个绣房内随着声音探出几个脑袋,张望了下就马上缩了回去,在向自己的主人八卦着消息。
“小姐,那乌兰不肯去前院,在发脾气呢!”
“这贱人也配和我们一起伺候老爷,等着老爷来收拾她,狠狠地教训她!”
“小姐说得是,这种草原出生的蛮夷就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比小姐差得远了,也不知道老爷是看中她哪点了!”
“老爷是被猪油蒙了心,一只破鞋也要!”
“……”
类似的讨论嘀咕在尤大贵的众多侍妾房里说着,不过声音都不大,就生怕被乌兰听到。
因为她们在白天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乌兰的厉害,当乌兰刚被引来后院时,第七侍妾刚好碰见,冷言冷语了几句,竟然被乌兰直接上前一拳打在了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她打翻在地。
第七侍妾打不过乌兰,就去老爷那边哭哭啼啼地告状,结果却引得老爷哈哈大笑,竟然什么处罚都没有。
有了这个榜样,这些侍妾自然只能压低声音在背后说说闲话而已了。
“噔噔噔”地脚步声,两名过来接乌兰的丫鬟下楼,往前院而去,显然是去禀告尤大贵了。
乌兰此时身着一身新棉衣,已没了那泼辣之气,脸上带着一丝愁容,走到窗户边望着天上的那轮弯月。
也不知道丫丫怎么样了,当家的还好么?小叔还说会来救自己!
想到这里,乌兰露出一丝苦笑,自己是看着胡广长大的,他有什么本事,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鬼迷心窍,竟然相信了他。
此时应该是被关在大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以他懦弱的性格,怕是会被狱卒,还有其他犯人欺负吧?
乌兰想了一会,忽然无声地流下泪水。原本的家虽然穷了点,苦了点,自己却是很开心的。可现在,这个家却没了。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丫丫了,也见不到当家的了。
这一切,都是尤大贵造成的。此时的乌兰,已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想到这里,她袖子中的手用力握了握那把偷偷藏好的剪刀,心中明白刚才那两个丫鬟虽然被赶走了,可今天那尤大贵竟然办起了喜宴,肯定还会再派人过来催自己出去见宾客的。
搞不好,尤大贵都有可能会亲自过来。哼,要是尤大贵再逼自己,敢用强的话,老娘就阉了他,也算是替这个家出口气!
乌兰没有想到,胡广不但没有受欺负,反而杀了狱卒,正准备越狱,并且来救她。只是现在,遇到了麻烦,正领着挑选出来的精锐伏在门后走廊尽头,看着大门。
忽然,胡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发现事情好像不是想象的那样。
39鼓动
按理说,如果外面的官兵要进大牢的话,只要开了外面的锁后,敲门便是。
可现在,竟然没有敲门声,倒是有一块薄如蝉翼的刀片从门缝中伸了进来,在尝试着拨那门栓。
胡广和刘大能等人互相看了看,都看出了彼此之间眼中的疑惑。这外面的人明显不是官兵了,可不是官兵,又会是谁来劫狱?
忽然,胡广心中一动,他向刘大能他们示意了下,悄悄走到门后面。
在刘大能等人举着腰刀做好准备之后,胡广悄无声息地拔下了门栓,猛地一拉门。
“噗通”一声,一个人跌倒进来,与此同时,几把腰刀马上架到了他脖子上,制住了他。
门口不止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看到门突然打开,都楞了下。发现同伴被制住,正待发力时,却又停手了。
开门的不是里面的狱卒,看样子,反而是大牢中的囚犯!
这时,胡广也看清了门口的这群人。不是官兵,但都带着刀枪弓箭,个个身强力壮,俱都穿着夜行衣。
“二弟,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夜行人中一个高大的人影,迈过大牢的门槛,一步入内,一个熊抱,抱住了惊讶中的胡广。
“大哥,你怎么入城的?”胡广惊讶地问了句,马上醒悟过来,又连忙求证道:“他们是王嘉胤的人?”
胡宽也是惊喜异常,在抱了抱兄弟之后,把他推离身前,高兴地说道:“是的。倒是你,又给大哥一个惊喜,你们竟然还干掉了狱卒,准备自己越狱了?”
边上的刘大能等人自然认得胡宽,一看是他来劫狱,都恍然大悟,连忙松开了腰刀,把先前制住的这人扶了起来,一边小声道歉。
胡宽听到声音,转过身子,诚挚地对刘大能说道:“大能兄弟,多谢你救我二弟!以后只要你一句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大能的脸已通红,握着刀的手乱摆,吓得身边的人都离他远了点:“胡宽兄弟,你这是嘲我呢!我们这些人,都是你二弟所救,是他杀了狱卒,放出了我们!”
这话一说完,让听到的人都傻眼了。就算是在门口的吴廷贵,一开始也以为是刘大能他们杀狱卒救人的,没想到,这领头人反而是边上站着的瘦弱少年。
胡宽听得又转头回来看二弟,心中不由得万分自豪,看来二弟真是有出息了!那个梦做得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等能力,以后自己可以少操一份心了!
“不要站这门口,都里面说话!”吴廷贵回过神来后,连忙低声说道。
没过一会,所有人都回到了男牢里。当犯人们看到有三十来个,就差穿盔甲就全副武装的壮汉前来劫狱救人时,都激动异常。
而吴廷贵看到牢里竟然有这么多犯人时,也吃了一惊。他看到自己带来的人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几个关键位置,就跳上了狱卒休息室内的那张桌子上,拍了几下手。
看这样子,就知道这人有话说,所有窃窃私语的犯人们就都停止了说话,抬头看向他。
胡广和大哥站在一起,也看着吴廷贵,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只听吴廷贵说道:“朝廷腐败,贪官污吏横行。我们遭了灾,他们不但不赈灾,反而变本加厉,把我们剩下的一点粮食刮干刮净!”
说到这里,他指着面前的犯人们,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我们多少人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儿女不是被迫卖掉就是饿死。有的地方,已被逼得吃人肉了!这样的世道,我们怎么活下去?”
犯人们听着他说得话,慢慢地骚动了起来。虽然吴廷贵并不是那种很能说话的人,可他说得事,却是犯人们刚刚经历过,一下引起了共鸣。
“而他们呢?大鱼大肉,醉生梦死!那尤大贵,现在就在大摆筵席,用我们的血汗款待宾客!”
“而我们,不交足赋税,就被关在牢里,不是饿死就是被他们打死,我们还有活路么?”
不少犯人已经泪如雨下,听到吴廷贵的反问声,愤怒地喊道:“和他们拼了!”
胡广的眉头微皱,这不像是专门来劫狱救人的啊?他想起历史事件,不由得低声问胡宽道:“大哥,这人就是王嘉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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