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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八宝)-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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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韩军拖出去数里地,安重诲也顾不得前后脱节了,只是在关键的几个地点留下军官,督促后续军士赶路。
等到月上中梢的时候,整支行伍才收束完毕,安重诲累得顾不上吃口热食,简简单单咬了几口肉干,倒在亲卫帮忙立起来的小军帐中呼呼大睡过去。
就在睡梦之中,也不知怎么,安重诲猛然感到地面一阵颤动,他立刻被惊醒过来。起身出了军帐,安重诲看到不少军士被动静惊醒,都在月光下发懵般朝四面八方张望。附近几名军官大声的呼喊着,严厉弹压军士们的不安,不准随意走动和议论,让他们躺下继续歇息。
安重诲招了招手,让身边同样被惊动的几名牙兵前去询问哨探。过了一会儿,牙兵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带回了两名放到最前方的哨探军士,他们回禀说,黄崖洞豁口下再次发生了塌方,前路被挡住了。
安重诲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气得将脚下石子踢飞,暗道这一路真是诸事不谐,难道老天都不让自己偷袭黎城么?又想莫非这是上天警示,预兆着此次偷袭会失利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要不要放弃呢?
正在琢磨的时候,只听又是一阵响动从后面传来。脚下再次感到了轻微的晃动。这次离得近,听得比较真切,果然是巨石泥土的塌陷声。
安重诲心中庆幸,今夜谷道塌方如此频繁,还好全军都歇宿在了这个平缓的宿营地,否则真说不好会出现多大的损失。转念一想,又不觉沮丧,明天还得组织人手清通道路,也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日。
招来几个军官。安排了明日一早扫清通道的各部顺序,安重诲再次躺下,在撤军与继续前行之间反复权衡,渐渐的迷糊了过去。
安重诲是被一阵喧闹声惊醒的。睁开眼的时候,谷中已经放起亮光,天色蒙蒙发白,浊漳河水散出的晨雾正在谷道和崖壁间徘徊。军士们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尖叫着“燕军!燕军!”还有不少人干脆抱着脑袋依在土坷灌木下大哭。
麾下的心腹军官陆续赶到安重诲身边,安重诲怒问:“怎么回事?什么‘燕军’?”
几名军官同样神色慌张,七嘴八舌向安重诲禀告:“中伏了。安牙将!”
安重诲心底一寒:“昨夜非是泥土坍塌?”
“不是,是燕军搞的鬼!前方、后路都被堵死了!”
安重诲脚步如风,一边吩咐收束军伍,一边赶向黄崖洞前,却见最狭窄的谷道上,小山一般的土石将谷道堵得严严实实,土石顶部站立着数十名燕军军士,盾牌在前遮蔽住大半个身子,人人强弓硬弩,斜指下方。
忍不住地一阵手脚战栗,安重诲问道:“怎么可能让敌军摸到这么近?夜哨呢,怎么一点警觉都没有?不是在这里放了一队兵么?他们去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安重诲,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所有人都感到迷茫。
安重诲用兵谈不上如神,但行军宿营之际,安排夜哨值守、布置军士扼住要道,这是一名稍懂带兵常识之人都会做出的正常举动,安重诲显然不可能犯这种大错。
顾不上追究原因,安重诲草草布置了这里的防务,又立刻向后路而去,那里同样被一座小山般的土石堆堵住了,土石堆的顶部同样是数十名军士扼守于此。
敌军到底是怎么绕过自己,将自己后路截住的?这个问题令安重诲百思不得其解。等赶到近前,安重诲这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石堆上的军士人人都是老河东军装束,外批黑甲、头顶圆皮毡帽,脖子上系着赭红色胸巾——胸巾是区分藩汉马步军与黑鸦军、威远军、代北兵、雁门兵、大同兵等各支老河东军的标志。这些军士无论身形、样貌,完全与安重诲麾下的原藩汉马步军、现在的韩军没有什么两样,连搭在弓箭上的右手扣弦手势都一模一样——三指扣弦,这是云州以北胡族传入的射箭要诀!
居中一人甚是面熟,安重诲一见就忍不住直接惊呼出声:“李老七!”
东阳都李都头冲安重诲招了招手:“原来是安牙将,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安重诲转过头来怒视身旁的从弟安重蒙,恨恨道:“你办的好差事!”
安重蒙脸色涨红,分辨道:“原本就是自己人,也不知怎么,李老七他们就从黄崖洞口那头过来了……某麾下弟兄上前问过,他们说是从洞口那边撤下来换防的……黑夜里谁看得清楚?哨令和口音又没有破绽……弟一定追查下去,军法处置那帮懈怠的家伙!大郎……其实也不怪他们,李老七带人过来,大夜里的,谁能想到?谁能分辨出来?”
安重蒙昨夜巡值,实际上问话的就是他本人,但此刻不敢担这责任,只好推说是手下弟兄分辨不清。安重诲听了他的解释。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明白,别说安重蒙了,就算是自己亲自带人值夜,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没有见到李老七本人,也很有可能就此疏忽,却也不能就完全怪罪到自己从弟身上。
至于李老七怎么大摇大摆通过的黄崖洞口前哨,估计大抵相仿,在昨夜那种急行军造成的混乱情况下。出现这种情况毫不稀奇。
“安牙将,形势已然如此,就莫再顽抗了吧?念在过去都是自家弟兄的份上,咱们和和气气的,不要自己打来打去的,可好?让弟兄们放下兵刃吧,免得刀口上沾了血,以后不好相处。”李老七在土石堆上劝道。
安重诲瞪眼道:“李老七,韩王殿下待你不薄。何故背主求荣?咱们都是河东人,你为何要帮着河北人?摸摸自己的良心,殿下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李都头叹了口气:“韩王殿下?你说的是李总管么?李总管何时成了韩王殿下某不清楚,某只知道晋王殿下是咱们老河东军之主。要说背主求荣者,恐怕应该是李总管吧?老晋王在世时,何曾薄待过尔等?李总管、李指挥使、周指挥使屡屡超迁,掌河东精兵。那是多大的信任和依仗,可是他们呢,竟然干出了依附梁王、分立河东的勾当。将老晋王活活气死!安牙将,你凭良心说,咱们跟梁王是多少年的血仇?咱们河东子弟,难道真的甘心沦为梁王的走狗么?”
这番话不仅说得安重诲哑口无言,更令许多老河东军的军官和士卒暗暗点头。
只听李都头继续道:“安牙将,诸位藩汉军的老弟兄们,如今三王分晋,河东已经亡了,说什么背主求荣也毫无意义,但大伙儿眼珠子应该擦亮一些!咱们河东军已经不复存在,可河东军的血气还在!梁王杀了咱们多少人?有多少人的父子兄弟死在宣武狗贼的手上?难道说大伙儿不去报仇,反而要去舔仇人的屁股么?诸位这几年受了燕王多大的恩惠?咱们的家人吃着燕王送来的粮食、穿着燕王赐予的衣裳,然后咱们再拿着燕王赠给咱们的刀枪去打燕王,诸位扪心自问,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土石堆下的韩军越站越多,听着李都头气势逼人的叱问,无数人深深低下了头。
一个年轻的军将从李都头身后攀上土石堆,他一出现,立刻引起韩军士卒的大哗。
“晋王!”
“殿下!”
“世子!”
“亚子将军!”
李存勖双手平伸,安抚韩军将士,口中道:“多谢弟兄们还愿意认某这个晋王,不过某已经投入了燕军,在燕王麾下效力。弟兄们若是信得过某,便撤了兵刃,随某一起加入燕军!李老七说得不错,咱们河东虽然亡了,可河东军的血性不亡!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干恩将仇报的事情,不仅不帮着燕军,反而去仇家的脚底下求活,这算哪门子道理?”
李存勖又转向安重诲道:“老安,带着弟兄们过来吧,不要打了。说实话,某这里只有三百人,但你自己想想,你打得通这条后路么?”
安重诲心中天人交战,良久,方嚅嗫道:“……韩王待某不薄,某无颜面对韩王……”
李存勖叹了口气,问:“老安,某家大人,老晋王难道就薄待过你么?唉……也罢,某替你向燕王求情,你便去河北吧,去范阳军校学学,你看可好?到了那头,还可以和‘阿三’做个伴。”
安重诲猛然抬头,疑惑道:“阿三?从珂?”
李存勖点点头:“前些天,阿三在石磴山西战败了,他本人也被活捉,燕王殿下宽宏大量,没有杀他,准备送他去范阳就学。”
第一百零二章决战上党(十七)
ps:感谢淡淡的眼的打赏。
深夜,武乡城下,一队军士正在南门叫城。值守军官不敢怠慢,连忙飞报巡城主将李绍宏。李绍宏本就歇宿在城下,闻讯立刻登城,上来一看,只见南门外近百名军士,打着灯球火把正在等待。
“谁的兵?”李绍宏问。
值守南门的军官连忙禀告:“韩王殿下的兵,是安家二郎。”
李绍宏趴在城垛处往下探看,就见为首之人正是安重诲的从弟安重蒙,心中一紧,张口喝问:“安二郎?某是李绍宏,怎的惫夜而归?”
安重蒙抬头高声道:“李将军,前方战事甚紧,韩王殿下让某速来求援,还请快快开城!”
李绍宏一边让值守军官放下吊索,一边下了城楼,来到城门处,就见安重蒙带着军士蜂拥而入。李绍宏问:“安二郎,战事不顺么?”
安重蒙催促着军士入城,口中道:“李将军,燕军凶顽得紧,战事不好打,小亚子兵败石磴山西,被敌军捉去了。”
李绍宏大惊:“小亚子被捉了?怎会如此?”不怪李绍宏吃惊,李从珂享“小亚子”之名,在老河东军中武勇直追“亚子将军”李存勖,兵败并不奇怪,李绍宏之前也听说了,可是以李从珂的能耐,率精卒于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本事还是有的,怎么却被敌军俘获了?
安重蒙没有回答,只是连胜追问:“郑王和晋王现在何处?歇息没有?某要立刻面见二位殿下!”
李绍宏奇道:“安二,你路上没有见到两位殿下?”
安重蒙一呆:“什么?……两位殿下不在?”
李绍宏疑惑道:“两位殿下前几日便亲自率军南下了,你们路上应该见过的……”他疑心忽起,便觉得安重蒙脸色在火把映照下略显诡异,再看入城的这百多军士,似乎不是入城,却正在往值守城门的那些弟兄们身边靠过去。于是不自禁手按刀鞘,喝问道:“安二,你回来时走的哪条路?”
安重蒙身后一个军士几步赶到李绍宏面前,站在安重蒙身边嘿嘿一笑:“李绍宏,还识得某家么?”
李绍宏定睛一看,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这人不是李存勖却是谁!
不及李绍宏开口,李存勖大喝一声:“动手!”一记刀光如电般斩下,李绍宏人头飞起,光秃秃的脖颈上爆射出漫天的血舞。
随着李存勖的喝令。入城的百多军士齐齐向两旁扑去,将守在门边的十多名守军尽数砍死。借着,百名军士兵分两路,一路随安重蒙沿甬道登城,杀向城楼;一路随李存勖向内疾奔,往北门而去。武乡城小,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夺下北门之后,武乡城便可尽入掌中。
安重蒙率军士登上南门之后。将猝不及防的守军驱散,然后手持火把在城门楼上不停大幅度左右摇晃。旋踵之间,一条灯河般的长龙从远处露出身形,向着武乡迅速接近。没过多久。喊杀声震天,李小喜当先领军杀入城中。
李存勖带着数十亲卫迅速来到北门,此刻南门方向已经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值守北门的军官和士卒都在疑惑的向南边张望。眼见数十名军士恶狠狠的扑过来。军官大喊道:“站住!北门夜闭,不得擅闯!你们是哪支行伍?……”
李存勖不发一言,搂头向那军官剁了过去。那军官已经有所预备,立刻抽刀抵挡。刃口相交,刺耳的金属交鸣声迸发,溅起火星四射。一刀之下,那军官右臂酸麻,再想挥刀接招,却无论如何提不起劲来。
李存勖天赋异禀,十一岁便可开一石弓,如今开弓四石不在话下,自李存孝、康君立死后,河东军中以李存勖武勇第一,普普通通的一名军官哪里是他对手,在他刚猛的力道下,浑身都顿感酸麻无力。
第二刀又迅若奔雷般砍过来,那军官只来得及眨了下眼皮,便被斜斜劈成两端。他身后两个军士这才冲到身前,挥刀斩向李存勖。李存勖左手翻转,抓住一人持刀的手臂,腰腹用力带动,这名军士便脱手而出,摔飞一丈多远,眼看着怎么也翻不起身来。
李存勖借势一转,避过另一名军士的刀光,右手横刀直接拍入那名军士腹间,同时脚步向前一蹬,顶着这名军士冲了上去,将他身后堪堪赶过来的五六人推得纷纷跌倒在地。
主将发威,李存勖的众亲卫也如猛虎般扑了上来,眨眼间便杀散北门处的守军。城楼上梆子声响起,上百名守军沿甬道下城,想要夺回北门,却被李存勖连杀三人。
早有守军认出了李存勖,惊呼道:“是亚子将军!”
把守北门的主将是李嗣昭麾下大将唐礼,唐礼也看清了李存勖的面容,不禁惊骇莫名,口中慌不迭连声道:“快!快啊!放箭!快……”
一队弓手摘弓扣弦,密集的箭雨攒射李存勖,却被李存勖的亲卫用盾阵挡住。李存勖喝道:“冲!”盾阵向着唐礼的方向压过去,李存勖提刀在后,口中大笑:“姓唐的,如非你在后面鼓舌如蝗,李嗣昭怎敢行背叛之事?今日取你狗命,速速纳命来!”
唐礼脸色如土,喝骂着军士上前抵挡。但李存勖凶名在外,普通军士早已如雷贯耳,此刻又见他杀人如斩草芥,哪敢上来送死,纷纷向两侧躲开,将唐礼露了出来。
唐礼转身想跑,却被身后人群阻滞了脚步,李存勖跃出盾阵,大步流星闯入人群,如拎小鸡般将唐礼提了出来,双手倒掼,唐礼以头呛地,脑壳尽碎,一命呜呼!
李存勖站在守军人群之中,单臂持刀,向四周一指,冷笑道:“某乃李亚子,今日收复武乡,还有哪个敢来试试某的刀锋!”
在李存勖逼人的目光中,守军一个个撒下兵刃,单膝跪地,纷纷道:“亚子将军,某等愿降!”
拿下北门没有多久,李小喜便派人来请李存勖,说是抓住了隰州刺史张瑰。
李存勖布置好了北门防务,便赶往武乡县衙,李小喜、郭崇韬、纪文允、张景韶、颉木里、安重蒙等人都已经到了,座中还有一人,却是刚刚被郭崇韬劝降的张瑰。
张瑰是在县衙中被李小喜堵住的,连甲胄的丝绦都还没有系好,就被冲进来的幽燕保安军绑了个结实。他和李绍宏、唐礼不同,李绍宏和唐礼对三王自立十分雀跃,他却从内心深处不愿河东分裂,当日李存勖从晋阳逃到潞州的路上曾经被张瑰领兵堵住,若不是张瑰放行,李存勖很有可能逃不出来。
因此,郭崇韬一见抓到的是张瑰,便央求李小喜放人,并亲自劝说张瑰降顺,张瑰当即便答允了。
张瑰一见李存勖,立刻跪行大礼:“殿下……张某……罪人啊……”
李存勖双手搀扶:“张刺史,快快请起。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怪不得张刺史……再者,若无张刺史高抬贵手,某已活不到今日。张刺史今后不必称某‘殿下’,某已向燕王请辞晋王之爵了。”
不提张瑰心中如何百感交集,李小喜见人都到齐,当即通报军情,其中有什么不清楚的,都被座中的张瑰一一补齐。
原来李从珂兵败被俘后,李嗣源收缩军力于石峪,消息传到武乡,让李嗣昭和周德威深感郁闷。他们向李嗣源建议,希望李嗣源撤回武乡,坐观高平战局后再做他想。可李嗣源心里还盼着安重诲出奇兵挽回战况,哪里肯举兵后撤,于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李嗣昭和周德威的提议,并且将自己的情势说得加倍危险,甚至干脆就说已经被敌人咬住,根本撤不回去。
李嗣昭很生气,想停止对李嗣源的供给,逼迫他撤离石峪,但却被同样生气却不失理智的周德威阻止。
按照周德威的说法,河东之所以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脱不了老晋王李克用的猜忌之嫌,但三人的作为也并非无可指摘。且不论谁对谁错,如今天下大乱,李嗣源和他们俩毕竟同出河东一系,想要在这乱世中立足,必须守护相助、同心同德,否则将来灭燕之后如何应对梁王的挤迫?
周德威建议,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嗣源在襄垣战败,既然李嗣源形势不妙,干脆就前去支援,不仅要支援,还要大力支援。周德威的意思是,干脆集中全部主力,猛攻潞州,趁燕军主力在高平僵持之际,一鼓拿下整个潞州。潞州卡住了通往河北的要道滏口陉,到时候梁王想要进攻河北,还得看他们兄弟三人的脸色,如此才能在梁王面前直得起腰来。
最终李嗣昭被周德威劝动,尽起精兵主力,向石峪而去,留下张瑰、李绍宏和唐礼把守武乡。这就是以往的经过,也是李小喜、李存勖能够如此轻松攻下武乡的主要原因。
攻下武乡,意味着整支三王联军都被包裹在了武乡和襄垣之间,燕军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现在就看下一步该怎么吃掉着五万多人了。
对此,郭崇韬提了一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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