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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八宝)-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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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驻凤翔刚刚一年的卢龙节度府统战处从事张安北数次求见岐王未果,所居馆驿也开始遭到凤翔军的监视与限制;在钱塘混的风生水起的统战处参军、契丹人于赖的遭遇也近乎类似,之前相交甚熟的吴越高官们开始慢慢回避起与他的交往。
幽州燕王府内连续召开三天高层密议,商讨应对之策。
河东三虎将李嗣昭、李嗣源和周德威已经调整了军队部署,在宣武的粮秣支援下,有兴兵北犯晋阳之意。年轻的晋王李存勖向燕王府发来了正式求援公文,他本人还亲笔修书一封,向“叔王”李诚中恳切的请求支持。
李存勖说,自父亲死后,河东军人心离散,短短几天工夫。便有上千军士南投晋州,若非叔父李克宁和监军使张承业强力弹压,黑鸦军几乎就要崩溃。听说梁王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号,下一步就要对沙陀人发动进攻。
李存勖说,自己一家虽然出身沙陀,但父子两代素受皇恩,忝列天家门楣,向来以唐人自居,数十年来扶保大唐社稷,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异心。父亲与黄巢作战、与秦宗权作战、与不臣李唐的各路叛镇作战,从未有所懈怠,如今却为天下藩镇讨伐,实在令人齿冷。
李存勖问李诚中,难道沙陀人就不是唐人了么?难道心向大唐的李氏就真的是异族?李存勖还说,吾家李氏,虽为沙陀,但服华之衣冠、守夏之礼仪,愿世世代代永为唐人。希望燕王殿下能够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自己究竟算不算唐人?
“祖上之血,无可择焉,心之所向。何能阻焉?”
看着李存勖字里行间中透露的那股悲凉,李诚中心里也很不好受。李诚中一直认为,大唐是包容的,华夏如海之深。中华之所以能长久的屹立于东方。是因为她能够、也愿意吸纳那些真心加入这个大家庭的各族成员。当然,那些想要骑在华夏头上作威作福,将中国人视为奴婢的异族除外。
如果以血脉的缘故。将真心投靠大唐的异族排斥在外,那么不仅是河东会陷入绝境,自己所主导的卢龙也同样会分崩离析。经过四年的治理,卢龙统治下的关外各族,包括渤海、新罗、契丹、库莫奚、室韦、吐谷浑等等,已经逐渐融入了汉人大家庭,他们无时无刻的在为河北的发展做出贡献:缴纳财赋、放牧牛羊战马、耕作土地、加入军队……没有这些正在成为“新汉人”的各族,卢龙的发展至少会放慢一半,对于关外的统治将始终不稳!
在营周都督周知裕这两年的努力下,原可汗—大于越—夷里堇这种三权分立的契丹统治模式已经逐渐弱化,契丹十部联盟的军政特色正在消失,开始向商贸和文化方面转化,饶乐山、扶余城、新城、怀远军城等几座定居点的规模已经扩大了数倍,草原各族正在从游牧而向定居发展。虽然目前真正定居下来的只是贵族阶层,但相信再过十年,将有一半牧民改变生活方式。
据判官署天佑元年末的统计数字,在册入籍的各族民众已经达到四十余万,这个数字在以每年五万递增,判官预计,再过五年,九成的草原民族将纳入营州户籍管理之中。再加上渤海国、新罗国以及熊津州上报的户口,整个关外,接受卢龙节度府直接或者间接管理的丁口(15岁以上)已经达到四百八十万!
所以,卢龙节度府推测,一俟河东战事之后,梁王必然以此为借口,召集天下诸侯讨伐卢龙,卢龙与河东的关系,唇齿相依。
绝不能坐视李存勖的消亡,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包括李诚中在内的卢龙高层们都明白,河东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河东太重要了,李存勖的存在,不仅是卢龙需要盟友那么简单。
夏立于河东,商以河东为腹,周之五霸为晋,以下秦汉魏晋,无不依托河东以固天下;北朝之霸府、大唐之龙兴,全都自晋而起。千年以降,河东对北方乃至中原的政治、军事形势,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以简单的眼光来看,这种作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河东的地理形势——因为地处高地,它就像一块自北南伸的屋脊,以居高临下之势俯瞰中原。退可稳守太行、黄河,进可随意而下中国之腹心,这种态势,令各朝各代无不以占河东为争夺天下的必然。
所以,河东不能丢,有了河东,才有河北的西部安全,才能真正借助太行之险,与黄河一道拱卫卢龙的承平。
但卢龙面对的不仅是河东问题,缁青问题也非常突出。博昌现在是卢龙军实际控制下的军城,可是除了博昌以外,大河之南没有一座可以互为依托的要塞,现在平卢方面还仅仅只是态度暧昧,一旦形势明朗之后,卢龙军就要做好被平卢恩将仇报的准备。
至于凤翔、吴越两地,李诚中已经顾不上了,现在保留两镇常使的存在,也只是在做最后的努力,李诚中已经有了常使被两镇驱逐的自觉。
那么,应该怎样支援晋阳?应该怎样维持博昌?应该怎样面对梁王“效战国”的压力?应该怎样处理太子李祯在幽州的存在问题?如此多的难题,让卢龙军高层一筹莫展。
年轻的冯道、年轻的韩延徽、年轻的刘审知,年轻的张兴重、年轻的姜苗、年轻的周坎,年轻的李承约、高行周、高行珪、王思同、赵霸……这一代的卢龙很年轻,他们都没有处理这种复杂政局的经验。
至于年长的周知裕、郭炳呈、张在吉等,却囿于长期的中下层官职,同样没有很好的应对方略和眼光。
该怎么做,同样年轻的穿越者李诚中也没有头绪。李诚中很焦虑,他曾经长夜夙叹,暗暗笑话自己,也许自己是唯一一个即将面对天下势力群起而攻的穿越者了吧?是不是很失败呢?
军议三天,没有结果,谁都不知道该怎样扭转如此险恶的形势。用李诚中的话来说,梁王放下了身段、摆正了位置,暂时放弃了称帝的野心,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得到的回报也是惊人的。因为清楚历史的大概走向,所以李诚中很明白,梁王的策略,必然是以此汇集天下资源,先将首要敌人清除,等清除掉河东、河北之后,天下再无抗手,到时再改弦易辙,谁人能挡?
但李诚中明白,不代表天下藩镇明白,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真正的“效战国”,所有人都以为大唐将迎来上古时期的三代之治,大伙儿可以安安稳稳的守护着唐天子,各自经营自家的小朝廷,妥妥帖帖的家传千秋。如果不是梁王非要以幽州为界,将河北南方各州割裂出来,恐怕卢龙内部不少人都会拥护梁王的治策。
军议无果,李诚中只得下令,卢龙也参与会盟。不能自绝于天下诸侯之外,这是他最基本的认识。无论如何,这次事关天下大势的东都会盟,卢龙都得派员参与,哪怕无法获得想要的结果,也要尽力去努力和争取,也要去亲自听一听,看一看,知道天下诸侯是怎么想的。
韩延徽临时受封为燕王府掌书记、卢龙进奏使,临危受命,代表李诚中前往东都。他是三月二十三日从幽州出发的,为了赶在四月一日之前抵达洛阳,他只带了四名亲卫,每人双马,整理了最简单的行装便匆匆上路了。七天之内趋行一千五百里,哪怕他带着梁王邀请与盟的文书,不会经受宣武军的阻挡,也是一项相当艰难的旅程。
与此同时,李诚中于洺州之古城邯郸建立燕王行在,军事参谋总署和判官署除留少许人员外,全部南移至邯郸,将和洛阳之间的距离缩减了一半,以方便联络和总理极有可能到来的大战。
第八十二章东都会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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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韩延徽终于在朝阳升起的时候,赶到了东都洛阳。
因为有梁王的邀请公文,韩延徽很顺利的进入了洛阳,他进城后立刻听到了一个消息,原定于四月初一的大会盟推迟召开,不禁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卢龙特使韩延徽的到来令宣武方面非常意外,直到韩延徽被驻守东门的宣武军官引入馆驿,才有一名梁王帐下的幕僚前来会见。宣武方面并没有给卢龙特使留出专门的坊舍,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燕王李诚中会派人与盟。
梁王幕僚简单询问了韩延徽的随行人员情况后,便决定不再更换他们的住处,一共五个人而已,住在馆驿里绰绰有余了,韩延徽对此表示没有异议。
直到当天夜晚,梁王才派出了一位重要人物前来面见韩延徽,这个人就是河南观察使、宣义军节度副使李振。实际上在整个宣武军中,也只有李振是力主依照各镇惯例,准允卢龙特使与盟的,在梁王和敬翔等人看来,卢龙特使的到来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甚至在考虑是否驱逐卢龙特使——虽然之前他们才向李诚中发出过邀请与盟的请谒。
李振之所以如此积极,是因为封国的缘故。李振拟封卫郡公,封国卫州,卫州处于宣武和卢龙重兵对峙的战场之上,现在还不在宣武手中。李振最希望的是,燕王能够答允入盟,这样的话,天下就能尽快平定下来,自己之国的时间也能够更短一些。
当然,李振知道燕王不可能按照宣武开出的条件与盟,以幽州为界实在是太过苛刻了。意味着卢龙要退出从原来魏博、成德、义武等河北军镇手中拿到的大半个河北之地,比天复元年卢龙军最弱的时候尚且不如。
李振的想法是,或许可以和卢龙特使谈一谈,多给他们几个州郡,比如易州、莫州、瀛州,让卢龙恢复到天复元年刘守光主政时期的水平。如此一来,皆大欢喜,都不用再打下去了,燕国乖乖的听从盟主梁国的命令,避免被灭国的厄运。
其实连李振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想法表面上获得了梁王和敬翔的支持,但实际上李振本人都成为了宣武方面放出的诱饵。在梁王和敬翔眼中,此刻的燕王已经成为宣武的头号大敌,等到消灭晋阳李存勖之后,就要挥兵北进幽州了。无论如何,梁王和敬翔都不会任燕王继续发展下去,河北的发展速度太过惊人,二人已经深感自己当年走了眼,绝不会再继续坐视了。
李振是怀着几分期待来到馆驿的。他很诚恳的向韩延徽描绘了一番天下承平、诸侯封国的美妙画卷,表示自己很期盼燕国的加入,以共同延续大唐社稷的存在。
韩延徽提出,如果要卢龙与盟。必须更改之前梁王的条件,什么魏王、赵王、冀王之类的封爵就不要想了,卢龙就是一体的,谁也拆不散。燕王也不可能以幽州为界。必须以实际控制区立国,除了整个河北之外,河东的泽潞二州、缁青的淄州、齐州及青州北部博昌等地。也当属于未来燕国的领土。
同时,燕王与盟的条件中还包括,不得对晋阳用兵,将李嗣昭、李嗣源和周德威等河东叛将一体锁拿,交予晋阳惩处。
这样的条件当然谈不拢,第一次会面,双方也没指望能够谈拢,只是亮明条件、摆明车马而已。随后话题岔开,韩延徽询问会盟推迟的原因,李振轻描淡写的说,会盟的殿堂还没有修缮完毕,会盟的仪典也没有完全理清,故此需要推迟些时日。等这些准备都做好了,就会知会各方,共聚会盟。
真实的情况是,凤翔要求西川退出部分陇右的地盘,平卢希望宣武归还沂州,吴越对淮南蚕食的部分州郡也有所期盼,同时还有未来楚国、荆国之间的详细界限也存有争议。因为这些原因,梁王一直在努力调解,所以会盟的日期就此延后。
韩延徽当然不知道这些情况,但对会盟推迟感到很高兴。
李振又隐晦的提及了卫州,希望卢龙方面能够将卫州首先让出来,以示诚意。韩延徽表示需要向燕王禀报后再定。
李振离去后,韩延徽彻夜未眠,一直在思考接下来怎么瓦解这次的东都会盟。不过想来想去,他都觉得非常棘手,感到希望相当渺茫。不过人既然都到了洛阳,就要勉力为之,就算再难,也要尽些努力才是。
第二天梳洗已毕,韩延徽开始了拜访之旅。他的第一个拜访对象,就是平卢王师克。
王师克住在忠顺坊,韩延徽带了一个亲卫出门,首先抵达忠顺坊口,被平卢军值守军士阻拦下来。他让值守军士进去通禀,就在坊外等候。
平卢军和卢龙军联合作战快有两年,韩延徽曾经去过博昌,见过王师克一面,当时双方详谈甚欢,也算薄有情面。韩延徽昨夜已经思索过今天见面后应当怎么说话,在他的考虑中,应该尽可能委婉的询问对方此来洛阳之意,应当多提往日里两军的同生入死,而少去指责对方私下里的“背盟”。最好能够达成两军同进同出的约定,将已经出现裂痕的关系重新修复妥当……
正在反复考虑一会儿见面后的言辞之际,值守军士出现在了坊口。韩延徽重新整束,等待着进入忠顺坊。
“这位韩使,某家将军出门拜访去了,不曾在内,韩使请改日再来。”值守军士客客气气的抱拳致歉。
韩延徽一愣:“却不知去了何处?拜会的何人?”
值守军士摇头:“这却不知,某等小军,也未敢妄言。”
“既如此,你家将军回来后,请至洛阳馆驿知会某一声,某再来拜望。”
“韩使好走。”
韩延徽跨上马,离开了忠顺坊,头一次拜会便没见到人。心中感到几分遗憾,于是打听了积善坊的所在,准备去求见岐王李茂贞。
刚出忠顺坊,一旁的亲卫忽然向韩延徽道:“韩都虞,王将军应当没有出门。”
韩延徽皱眉:“此言何意?”
亲卫道:“去年咱们去博昌,都虞在堂上与王将军叙话,某等在堂外等候,与王将军的亲卫认识,后来还一起饮过酒。某适才看坊内有此人现身,转过一处巷口不见了。虽然有些远,但瞧得真切,就是王将军的侍卫班头,他酒量很好,某被他灌倒过,绝不会认错。某记得他曾经夸口,说很得王将军信任,王将军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他。他还说王将军要收他为义子……”
韩延徽深深吸了口气,冷哼一声之后便沉默不语。亲卫见他神色不预,便不敢继续说了。
拐到了积善坊口,这里同样布置了鹿角和木砦。有大群军士甲兵整齐,虎视眈眈的戒备着。
韩延徽上千,便有两名凤翔军卒迎了出来:“二位止步,此处为凤翔军驻地。不可擅闯!”
韩延徽策马上前,口中道:“请贵军传禀,就说有故人来访。求见岐王殿下。”
凤翔军卒问:“可有名谒或拜帖?”
韩延徽道:“来得甚急,不曾携带。”
凤翔军卒立刻鼻孔朝天,哼哼哈哈几句,就是不愿通禀。韩延徽一愣,不知究竟,续道:“有急事前来,还望速禀,不可耽搁了。”
两名凤翔军卒打了个古今通用的手势,韩延徽还不明究里,亲卫却明白了,赶忙上来,递上一串铜钱。
“再此等候,不得上前。”一名军卒握刀阻拦,一名军卒飞奔入内。
韩延徽这才知道,原来是军卒索贿,不由心下恚怒。亲卫将韩延徽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韩都虞勿恼,这是天下惯例,只咱们卢龙不在其中。去年某随韩都虞去博昌,平卢军来请见的时候,也是此例……”
韩延徽怒道:“你们收了?”
亲卫忙道:“哪里敢收?咱们卢龙规矩严,若是收了,某着御侮校尉的衔就丢了,这可是某辛苦三年才混得的。”
正说话间,一名军官从里面出来,望向韩延徽:“你说你是殿下故人?可有信物?”
韩延徽道:“不曾有,但身负急务,还望通禀。”
那军官听完之后冷哼一声,鼻孔朝天,又打了一个古今通用的手势。
亲卫苦着脸向韩延徽道:“韩都虞,某身上没有钱了……”
韩延徽安慰道:“放心,某带了,刚才出了多少?一吊?回去后给你公费报账,必不少了你的。”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锞子,递给凤翔军官。
军官变换笑容,点头道:“不错。你且等着,不可上前。”然后转身入内。
过了片刻,坊内涌出来一群凤翔兵将,为首一人立于鹿角前打量韩延徽一番,抱拳道:“先生何人?有何事欲见殿下?”
这次韩延徽聪明了,先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锞子,一边往上递,一边道:“确有急务,只不知岐王殿下是否在内?”
那军将脸色肃然:“有甚么事情尽管讲,莫要来这一套,坏了某家军纪,某可就不客气了!”
韩延徽愕然,随机满面羞惭,他以为又来一个索贿的,却没想到这次的来人身子比较端正,反而显出自己的不雅,实在憋屈得无话可说。于是赧然道:“得罪得罪,还望海涵。不知岐王殿下在否?”
那军将冷冷道:“殿下虽在,但也不是谁都得见的。”
拐了七八个弯,终于确定岐王在内,韩延徽松了口气——这次不怕对方以不在为借口拒见了。凤翔和卢龙虽然没有直接往来,但毕竟也算盟友,此刻报上名姓,岐王若是再不见,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某为燕王府掌书记韩延徽,奉燕王之命,特来拜会岐王殿下,还请将军引见。”
那军将愣了片刻,犹豫着道:“原来是韩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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