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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八宝)-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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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黄巢兵乱之后,朝廷威信扫地,各路节镇纷纷自立,时任节度使王处存才渐渐脱离朝廷的控制,依靠河北人治土。所以,义武军是最近二十年才慢慢融入了河北藩镇体系之中的。
义武军辖地稀少,物产不富,兵少将寡,不依靠强镇力挺,是没有自立能力的。节度使王处直能够登位节度,源于朱全忠的支持和举荐,故此王处直只能听从宣武军的指挥,遇到了卢龙商贾筑桥这种“小事情”,他都不敢擅作主张,非得向河北招讨行辕禀告。
有商贾会自己跑到涞水上花钱修桥么?哪个商贾会那么傻?袁象先自己家中就经营着许多商铺,他本人便是此道好手,当即对此嗤之以鼻——不用说,定是在卢龙节度府授意下来搭建桥梁的,必须予以阻止!涞水是北部藩篱上的重要依托,一旦让卢龙方面打通了涞水,就等于在北部藩篱上打开了缺口,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回文于三日后递送到义武军节度府。王处直得了招讨使行辕的军令,立刻命令涞水县令对该姚记商铺的筑桥行为予以取缔。
涞水县令遵照节度府的命令,派遣县衙三班捕快前往拿人,十多名捕快差役赶到涞水岸边,想要将筑桥的工匠驱散,却不妨姚记商铺竟然以所雇之武士拘捕,将这些差役打了回来。
看着捕快差役们鼻青脸肿的狼狈状,涞水县令大怒,立刻征发县城中的青壮,聚集了百十人前往。但到了河边。涞水县令不敢动粗了,上百名武士在岸边严阵以待,手中俱是明晃晃的刀枪剑戟,装备远比自家要强上许多。
涞水县令无奈,只得悻悻而回,连夜向节度府求助。言称涞水沿岸聚集武士、游侠儿数百,隐隐然有欲攻县城之势,如今只能征发城中男丁登城严守,望节度府速遣兵马前来进剿。
河北多游侠、多健卒、多敢战士。此类武人很多都为大户豪门所养,王处直倒也不觉稀奇,但他惊讶的是一家商铺便能聘请数百武士,“隐隐然胁城之势”。这就实属不易了。
无论如何,按照招讨行辕的命令,桥是不能搭建起来的,王处直当即点了驻于易县的大将张公庆。让他“进击剿贼”。
义武军只辖两州半之地,易州在东接壤幽州,定州在西紧邻河东。民户统共两万,丁口还不到十万,全军仅仅不到五千人。张公庆所部又不在西线防御重点,整个易州的义武军都在他麾下,统共才一千五百人。他听说有数百武士聚于涞水之滨,便带了一千军卒赶赴涞水县,到了地头之后,不免大吃一惊——这些武士何止数百,几近上千了!
两边都是上千人的大队军马,立刻就紧张的对峙起来。张公庆赶到阵前向对面打量,只见对面这些武士兵甲虽不齐整,但却十分完备,刀、枪、盾、弓,无所不有,仅就甲胄而言,配备得甚至比张公庆麾下义武军还要多。
再看武士们的健勇和彪悍,完全在己方之上,张公庆不禁感到头疼之极。最令张公庆心虚的是,这些武士看上去都久历战阵,明明是阵前大军对垒之间,对面的武士却毫不畏惧,眼神中似乎还透着一股懒洋洋的闲适意味,怎么看怎么不好打。
这上千武士虽然没有一个完整的阵型,多则百人,少则三五十人,就这么一队一队随意成列,但那股子杀气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掉。
这些人都是杀惯了人、当久了兵的职业武人!
张公庆正在仔细打量,对面阵中缓缓跃出一匹战马,马上骑者顶盔贯甲,马勾上挂着亮漆马枪,腰间悬着佩刀,一手牵缰绳,一手叉着腰,晃晃悠悠来到近前,冲张公庆喊了一嗓子:“张兵马,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否?”
张公庆任易州兵马使多年,是义武军内的高级将领,节镇上下熟人不少。他仔细辨认,猛然认了出来,不由惊呼道:“李押衙!”
李小喜曾经在义武军混过两年,是当时节度使王郜的牙前押衙,为王郜之腹心。后来他撺掇王郜剪除王处直不成,战败逃离义武,张公庆还曾经率军追击过他,故此两人算得上旧识。
此刻一见对面来人是李小喜,张公庆不由自主将手扶到了腰间刀鞘处,紧盯着李小喜问道:“李押衙原来竟是入了卢龙,却不知今日该如何称呼?”
李小喜一笑,道:“李某确然入了卢龙,今日忝为幽燕保安总公司之东主,张兵马可称某李总。”
张公庆没听明白李小喜自称的“官职”,但他此刻心思不在对方官职之上,当下沉着脸问:“李总?听说营州李都督入主幽州,李总可是奉命侵我义武的?要知我义武虽然兵少将寡,但士卒邀战之心,不下于卢龙。兼且河北大势已为东平王所掌,东平王一怒,大军百万、良将千员,旌旗所向,幽州顷刻覆为齑粉!当年辽东郡王何等兵威,东平王偏师一支,卢龙军便伏尸于道;晋王何等骁勇,如今不也困顿晋阳,危如累卵么?某劝李总一句,回去说与李节度知晓,还是向东平王投递降书为好,东平王胸襟广博,气量宏伟,必有容人之雅量……”
李小喜哈哈一笑,打断张公庆的滔滔不绝,道:“张兵马有所不知,其一,李节度无意染指易定,至少暂时不会,至于依附宣武,更加不会,张兵马就不用操心了。李节度说过,河北是河北人的河北,某等身为河北人,有能力且有责任管好河北之事,让河南人来头上拉屎拉尿,这算什么?”
说到这里,李小喜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公庆。就见张公庆脸上一红,避开李小喜的目光,眼神转向他处,游移不定。
李小喜得意洋洋,他这句话引述自李诚中,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感怀深受,不禁自心底里涌出了一股子身为河北武人的自豪感。此刻拿出来当着两军阵前的面重复一番,立时就起了效果。除了张公庆不敢和自己对视外,义武军阵中前排军士里很多人都低下了头。
李小喜继续道:“其二,某非为兵事而来,与义武军诸位兄弟也不曾有过打一场的念想。刚才张兵马也听了,某现为幽燕保安总公司之东主,某之公司,以护卫为营生。今有姚记商铺姚东主出财雇请某等,就是为了护卫姚记的生意平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要张兵马不干涉姚记筑桥,某自然不会与义武军诸位拔刀相向。再者,姚记筑桥,此为好事也,涞水两岸相通,百姓得便,诸位得利,此一举数得之举!诸位都是河北弟兄,咱们河北人干嘛要自相争锋,让外人得了便宜呢?”
张公庆有点糊涂了,他问道:“李……李总不为兵事而来?为姚记东主出钱所雇?这……”
“呵呵,张兵马请看,某公司这些保安还青壮否?”
“保安?……”张公庆一脑门子官司。
“嗯,保安。保证太平,护卫安全!张兵马,某之兵甲尚犀利否?军马尚健壮否?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某做此营生才制备来的……来来来,某与你详细解说一番……”当下将幽燕保安总公司的情况对张公庆说了,末了还道:“张兵马,某观你麾下弟兄似乎兵甲欠缺,粮饷恐怕也不充裕吧?不知张兵马有意否,入某这保安总公司,易州分公司经理之职非张兵马莫属啊!”
张公庆听得目瞪口呆,听李小喜种种际遇匪夷所思,却又似乎合情合理,不禁有些意动。义武军辖地偏僻,民少物困,养兵不易,单就眼前来说,自己带来的兵马无论装备和士气上都要差对面一头,如果真能如李小喜所言,搞一个保安公司来干干,似乎也无不妥……
正琢磨着,却又忽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奉王节度钧令,是来击贼的,怎么能和对方同谋而食呢?连忙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拒绝。虽说拒绝了,但张公庆也没心思“击贼”了,打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又似乎真的只是姚记商铺所雇,并非卢龙入寇,究竟如何,还是请节度府示下吧。
经过这么一番“沟通”,张公庆对李小喜的敌意消除了不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小喜态度如此亲热,张公庆也不好再板着脸。而且他还对李小喜有些佩服,毕竟当年自己曾经带兵追击过李小喜,可李小喜看上去却毫无记恨之意,这番胸怀却也着实不简单。
两人各撤兵马,拱手道别。李小喜依旧看护着姚记筑桥,张公庆则勒兵返回涞水县城,派人向定州禀告一应经过。
第六十八章非常规战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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涞水县城和涞水之间相距很近,出城行上两三里地,绕过一个小山头便能抵达姚记筑桥之处,非常便于李小喜和张公庆“沟通”。
这几天里,李小喜充分展现了一个“老兵油子”的圆滑之道,先是给张公庆所部送了几只肥羊劳军,又邀请张公庆出城叙旧,等张公庆戒备之意逐渐消除后,干脆在涞水河边设宴,请张公庆及易州军高级军官十数人共聚饮酒。当然,这些费用李小喜都向韩延徽申请“报销”了,钱不多,但能少掏一点是一点。
酒宴之上,李小喜还当场赠送张公庆兵甲若干,等张公庆收到这些由幽州所产,印着“郭记”标志的优良兵甲后,对李小喜的戒备完全消除,两人称兄道弟,连日对饮,畅谈人生、理想……以及女人。
义武节度使王处直亲自赶到了涞水县,随同他来的,还有招讨使行辕袁象先门下的一名幕僚。
寻了个机会,张公庆单独向王处直禀告了姚记在涞水上筑桥的来龙去脉,王处直不禁大奇,沉吟片刻之后,道:“莫非此中有诈?”
张公庆早已倒在了李小喜的“银弹”之下,此时不由自主的反过来替李小喜辩解,并将对方送给自己的兵甲取出来,请王处直过目。末了,张公庆将李小喜所言“河北人治河北”的理论拿出来向王处直兜售,王处直怦然意动。
王处直祖籍京兆万年县,出身天子脚下的大族,所以王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河北人。但王处存节度义武时,年幼的王处直便跟随兄长迁居定州,自小在河北长大,虽非河北人,但却以河北人自居。
这个时代的乡土地方观念颇重。又经历过上百年的藩镇割据,李诚中的这套说辞还是颇有市场的。尤其是义武,这个藩镇自成立之始,便从来没有自己说了算的时候,起先由朝廷控制,好不容易脱离朝廷掌控了,又依附于河东,紧接着王处直上台,又靠向宣武。义武是个贫瘠的节镇,王处直从来没有想过能够真正自立。如果不依靠强镇的话,义武军就什么都不是。但就算要寻找靠山,找一个河北强镇岂不是比依靠外藩要来得更容易接受呢?说到底,义武仍旧是河北系中的一员!
当然,“河北人治河北”的理论只是一面旗帜,真的论到具体事情上,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王处直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仅仅因为这面旗帜就向卢龙倒戈,原因很简单。在他的认知中,宣武势大,卢龙势微,这是个不争的事实。究竟该作何选择,明眼人一望可知。
王处直虽然仅仅是怦然意动,但这么一点“意动”却已经足够让他接受眼前的事实,即放任姚记筑桥。除了上述原因外。让他做出这个决策的关键,还是利益。
好吧,既然这是生意问题。那就当成生意来谈。姚记想筑桥可以,我王处直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处直还没张口,张公庆已经向他转达了李小喜的邀请,还是老地方,河边设宴。
“赴宴恐怕不行,袁招讨的人就在身边盯着呢,万一他以为某等私通卢龙,则大事不妙啊。东平王的怒火,咱们义武是绝计挡不住的。”王处直摇了摇头。
张公庆想了想,道:“大帅,不如这样,某请李小喜乔装入城,咱们当面商谈?”
这个主意好,但是人家会来么?王处直对此抱有疑问。
李小喜当夜就入城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姚记东主。李小喜和张公庆作为中间人,将姚记东主引荐给了王处直。一切都谈得很顺利,姚记东主表示,只要王处直不干涉筑桥,姚记将赠送义武军一批质量上乘的幽州兵甲。这批兵甲明面上是姚记所赠,但其实却出自统战处的特别军费。
王处直表示满意,但这还不够,他希望能够捞到更多的好处。
对此,姚记东主表示,在涞水上修筑三座木桥,以此征收的过桥费收益并不是很高,所以想要从中得到更多,姚记是承担不起的。眼看王处直就要发怒,姚记东主连忙补充说,但是——
一听“但是”两字,王处直的怒火被暂时压了下去。
姚氏东主说,但是,如果王节度能够将涞水到易县、易县到定州的官道交给姚记来修,他保证,每年向王处直提供不低于“这个数”的收益。“这个数”是多少,姚氏东主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千贯?”张公庆动容了。
姚氏东主摇了摇头,笑道:“两万贯!”
王处直和张公庆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李小喜则在一旁笑吟吟的喝茶。
义武军所辖易、定二州较为贫瘠,恒州又是战场,每年节度府征收的税赋折算下来,不到八万贯,仅仅修一条路就能获得整个节度府两成半的收益,令王处直和张公庆有些不敢置信。
姚氏东主解释说,如果仅仅是依靠修路来征收过路费,肯定达不到这个地步,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才成。其一,义武军不干涉、不察验在官道上通行的商旅,要保证商旅们的人身和货物安全;其二,义武军要通过民间渠道默认与卢龙之间的非战状态,为两镇的民间沟通和来往创造条件。姚氏东主进一步解释,只有这两个条件达成,义武和卢龙之间才能建立起正常的贸易关系,这条官道才能真正“旅客如织、车马如龙”,换言之,以义武的贫瘠,只有依靠卢龙的繁盛才能真正“脱贫致富”。
王处直和张公庆都是聪明人,他们敏锐的从姚氏东主的话里抓住了两个关键点。第一,义武贫瘠,如织的旅客和如龙的车马来义武做甚?很显然,是要通过义武前往河东;第二,要达成所谓的“非战状态”,就必须和卢龙节度府取得共识,而所谓的“通过民间渠道”,则是卢龙方面答应,不需要义武公开双方的关系,只需私底下沟通即可,这种做法给了王处直转圜的余地,不至于令义武军在明面上惹怒东平王。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王处直有八分把握,眼前的李小喜和姚氏东主都是卢龙节度府的人,或者说至少得到了卢龙节度府的授意。一个小小的商贾,哪怕是有雄厚财力的商贾,再加上一个同样做生意的李小喜,哪怕做的是护卫生意,可以调动上千名武士,也绝对没有能力来谈这种事关河北格局的大事,对方的底气何在?自然来自卢龙节度府!
一瞬间,王处直的脑海里闪现出四个字——左右逢源!那位素未谋面的卢龙节度使李诚中,竟然给了自己左右逢源的余地!由此可以看出,李节度打通河东通道的决心有多大,李节度抗衡宣武的信心有多强,李节度的胸怀有多广!
姚记东主接着道:“只要王节度答允了某的请求,除了每年向节度府解送两万贯外,某还可雇请节度府的军队,仿照卢龙例,看护官道,一应罚没,由姚记与节度府平分。就如李总的幽燕保安总公司一般。”当下,又把卢龙各州内正在实行的同类治策介绍一遍。
李小喜也适时插言,将自己的幽燕保安总公司向王处直详述一番,然后道:“义武贫瘠,但卢龙富裕,只需两镇沟通密切,义武凭借独特的位置条件,必可获得丰厚回报。某甚至建议王节度,也可让义武军尝试做做护卫的营生,这条路子很是好走。”
王处直和张公庆双眼相望,默默思索,李小喜继续慢条斯理的喝茶,姚氏东主则在一旁含笑不语,等待王处直的答复。
张公庆问:“姚东主,这官道何时能够修缮?”
姚东主早有成算:“原定州至易县、易县至涞水早有官道,只是无人拾掇,荒废了不少。一旦修起来就会很快,三个月内,某便可保证官道开通。真正需要费工夫的,是扩充道路,某拟扩充至可容三驾马车同时通行,这需要八个月或一年的时间。当然,扩路不影响官道使用,三个月后,便可开通官道,第四个月,某便可以预交头半年的费用,一万贯!”
王处直心中挣扎、纠结了良久,他心知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势必影响到整个河北的势力格局。但,一想到自己除了每年要白白出兵出粮,为宣武封锁河东外,还要定期解送大量军辎到魏州,同时向袁象先赠送礼物后,他最终还是倒在了每年两万贯收益的面前
王处直已经被打动了,最后时刻,他喃喃道:“可招讨行辕的使者怎么办?万一事机不密,袁招讨罪责下来,恐义武担当不起。”
姚记东主从容道:“明日晚间,某欲于河边设宴,邀请王节度和那位使者,只要王节度能将那位使者请来,姚某定可说服使者。”
王处直看着信心满满的姚记东主,好奇的问:“你有把握?”
“与王节度的协议自然不能告知他的,但若是只需让招讨使行辕默认筑桥一事也不难。”
“你的意思是?”
“素闻袁招讨使善为营生,姚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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