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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原来秦重口中的红党分子就是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军警逐渐搜查过来。

　　金生水忽然伸手在安小慧脖子上一按，后者立刻软倒在地上，他嘿嘿一笑，道：“对不住了，大学生！”

　　将她抱起来放进被窝中，扯出头发将头脸遮住。

　　他自己麻溜的脱下上衣，露出半身腱子肉。

　　他常年练武，身上没有一分赘肉。

　　房门被撞开了，几名军警闯了进来。

　　金生水拿出几块大洋，佯装惊讶道：“大爷，你们千万不要告诉我老婆。”

　　秦重冷着脸来到房中，他仔细打量了金生水几眼，又看了看床上。

　　他手按住枪，道：“你是什么人？”

　　金生水大呼小叫道：“大爷，小的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家那母老虎，若是被她知道了，小的今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众军警发出一声哄笑，原来是一个出来偷腥的窝囊废。真是中看不中用，可惜了他这副身板。

　　秦重微微皱眉，松开了手枪，带着众人出去了。

　　仔细搜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秦重脸色凝重，来到佟玉清身旁。

　　佟玉清笑道：“怎么样，贤侄，可曾抓到红党分子。”

　　秦重冷哼一声，道：“会抓住的！”

　　说罢一挥手，带着众军警离开了。


第五章　窝囊气


　　金生水来到窗户边，目送军警离去，这才松了口气。当他回到床边时，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

　　一个雷吼似的声音响起。

　　“狗贼，吃我一拳。”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金生水的眼前。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金生水微微一凛，这人拳劲引而不发，绝对是个高手。他不欲硬接，当下一矮身，脚下一滑，便脱出拳劲的笼罩。

　　但来人亦非庸者，脚下健步如飞，双拳如影随形。

　　金生水实在摆脱不了，当下出手硬接了两拳。

　　碰碰声响，他只觉的对方的拳劲力大雄沉，绵绵乎还有一些后劲。

　　刚一接下，他便后悔了。

　　对方的双拳一个接一个袭来，如同暴风骤雨一般。

　　金生水暗暗叫苦，这等硬碰硬不是他的强项，他的强项在于腾挪跌宕的小巧功夫。

　　可这壮汉的拳法刚猛中带一些绵柔，后力极为惊人。一旦被他缠住了，想要脱身，有些困难。

　　咔嚓声响，房门的窗户被震开，金生水赤着上身，狼狈的翻下来，轻巧的落在大厅内。

　　身如鸿叶，落地无声。

　　若是有人看到了，一定会对他的轻功大加赞赏。

　　可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雪白的身板，早有姑娘抛过媚眼去。

　　“好个英俊的哥儿，你瞧那身板。”

　　“就是，就算是全北平城也没有几个。”

　　金生水大为尴尬，当下扯过一条珠帘布，盖在身上。

　　那人力大雄沉，拳法又极为精妙。他一时不察，险些被困住，硬拼了几记，这才卖了个破绽，跳窗而出。

　　他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隐隐有些疼痛，心中一凛，当下道：“楼上的那位朋友，报个万儿。”

　　楼上一阵女子的细语，那人忽然冷冷一笑，轻蔑道：“盗王也不过如此！”

　　金生水大怒道：“我不过一时不察，你下来咱们再来比过。”

　　良久，没有任何声音。

　　金生水眉头一皱，快步来到二楼。

　　里面哪还有半分人影，床上的安小慧也不见了。

　　奇怪，这厮跟安小慧什么关系，难道他也是红党分子。

　　佟玉清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带起帽子离开了。

　　金生水呆坐在床前，用力掐着自己的太阳穴，苦笑了一下。

　　这叫什么事，被人从二楼打下来。他自打出道以来，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王怜丹带着郑果儿来到房间内。

　　三人对望了一眼，都露出苦笑。

　　好端端一场出阁礼，被军警闹了个不欢而散。

　　大名鼎鼎的北盗王被人从二楼打下来。

　　怎么今天净是些不顺心的事。

　　王怜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笑了笑道：“好了，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金小子你也不用自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输了一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找回这个场子便是。”

　　金生水气恼道：“丹姨，我不是输不起，而是输的不服气。那厮不过抢了一个先机，再打一场我未必输他。”

　　王怜丹呸了一声，道：“输就是输，哪有那么多理由？”接着又痛心道：“老娘好端端的办个出阁礼，这钱还没收到，就被搅了局了。”

　　金生水陪笑道：“丹姨不要紧，改日您再定个日子重办一场。小侄还来跟您打个托。一定能把果儿妹妹风风光光的送出去。”

　　王怜丹哼了一声，道：“老娘可丢不起那人，覆水难收，哪还有再办的道理。只是苦了果儿了。”

　　她气愤道：“老娘调教了十朵金花，哪个出阁不是风风光光，金玉满堂。秦重这个王八蛋，老娘一定让他好看。”

　　她忽然上下打量的金生水几眼，笑道：“你这么一说，老娘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果儿的身价最后一次是你叫的。”

　　金生水“咯噔”一声，暗叫坏了，难不成花王受了一肚子气，要发在自己身上。当下陪笑道：“那还不是给您打托吗？做不得准的。”

　　王怜丹蛮横道：“老娘不管这些，金条拿来？”说罢把手一张，伸到金生水面前。

　　金生水脸上一窘，双手搓了搓，道：“丹姨，我身上的钱在打斗中丢了，要不您宽限几天，我给您送来。”

　　王怜丹点头道：“冲你盗王的名号，老娘先给你记下了。既然你是今天叫价最高的，今晚上果儿就归你了。便宜你小子了。”说罢，她将郑果儿推到金生水身旁，随后便离去了，顺手关上了房门。

　　金生水苦笑了一声，丹姨说的还真是不错。花王手下的花魁，哪个不身价千金。自己六根小黄鱼便做了郑果儿的恩客，当真是捡了便宜了。

　　金生水吃、喝、赌样样精通，可是唯独嫖字不怎么沾染。

　　这有两点原因，一是受他师父萧别离影响，萧别离就是吃了女色的亏，这才晚节不保，送了性命。第二，金生水穷苦出身，见惯了穷人家卖儿卖女的情形，这娼家女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忍心去欺辱她们。

　　他挠了挠头，对郑果儿笑了笑，道：“果儿妹妹，丹姨不过是说笑，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过几日，金大哥一定带人捧你的场子。”

　　郑果儿自进来就一直低着头，闻言才叹了口气，道：“原来是金家哥哥嫌弃我。奴家出身贫苦，无奈才流落娼门。”

　　她这么一说，金生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安慰道：“不是，不是，我也出身贫苦，有个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呢？”

　　想起家人，金生水没有来心头一酸，当年他就是被家人以一袋小米的价格卖给了地主家。

　　金生水不记很他们，在地主家做下人虽然辛苦，却能填饱肚子。若非如此，他恐怕也挨不过那场饥荒。

　　一袋小米，便是他的家人全部的粮食。

　　而大部分人，连一袋小米都吃不上。

　　饥荒过后，他的家人已经没了踪影。

　　后来金生水发迹后，四处拜托朋友寻找，终无音讯。

　　这也是金生水心中最大的遗憾。

　　郑果儿十分乖巧，她轻声道：“又想起往事了？”

　　金生水点点头。

　　郑果儿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双手捧着，来到金生水面前，道：“金家哥哥，咱们喝个交杯酒吧！”

　　金生水苦笑了一声，话说这交杯酒是夫妻才喝的。不过妓女出道，就像嫁人一样。

　　他也不愿意拒绝，就陪她喝了几杯。

　　郑果儿喝了几杯酒后，脸色潮红，她丢下酒杯，投向金生水的怀抱。

　　金生水身子微微一僵，他不忍推开郑果儿，当下道：“果儿，不要这样。”

　　郑果儿只是将他抱得紧紧的，口中含糊不清道：“出了阁，都是要接客的，把身子给那些肮脏的人，还不如给了哥哥。”

　　金生水有些吃不住了，当下喊道：“你先不要自暴自弃，你若是不想吃这门饭，咱们再想想办法！”

　　郑果儿双目忽然一亮，喜道：“你这话可当真！”

　　金生水点点头。

　　郑果儿道：“你是五魁首的盗王，说话可要算话。”

　　金生水哼了一声，道：“金某人一诺千金，什么时候做过食言而肥的事。”

　　郑果儿欢呼一声，拉着他的手臂，喜滋滋道：“那你帮我赎身吧！”

　　金生水见她眼中有些狡狯的神色，心中忽然一动。

　　他很少到八大胡同来，跟海棠娇没什么交往。

　　今天第一次接触海棠娇，便感到这女的风尘气不浓，偶尔带点少女的天真。这也使他动了为她赎身的念头。

　　可从花王手下出来的人，怎能没几把刷子，她们糊弄男人都有一套，郑果儿年纪虽小，却也是此道高手。

　　天真的是金生水，他苦笑摇了摇头。

　　八十老娘倒绷孩儿，他从十二岁开始混江湖，如今已经十几年了。可谓是老江湖了，如今居然一个小丫头耍了。

　　师父说的没错，做贼的一定不要沾染女色，否则就是活到头了。

　　金生水笑了笑，虽然被郑果儿小小算计了一下，但他没有生气。

　　这郑果儿有心脱离火坑，自己助她一臂之力，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第六章　后院起火


　　金生水再次出现在王怜丹面前时，已经入夜了。

　　王怜丹戏谑的看着他，道：“你果真跟你那死鬼师父不一样。如今这世道，想你这样洁身自好的年轻人不多了。”

　　金生水尴尬一笑，道：“师父临终之言，终不敢忘。”

　　王怜丹叹了口气，道：“你是来为郑丫头求情的吧！”

　　金生水点点头，道：“她有心从良，丹姨何不给她一个机会，钱的问题好说。”

　　王怜丹眉头一皱，冷冷道：“小子，你的意思是说我这都是火坑了。”

　　金生水摇摇头，道：“人各有志，丹姨何必强求！”

　　王怜丹斯条慢理道：“既然入了这门，就要守规矩，赎身不是不可以。郑丫头可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在她身上耗费了不少心血。你小子一句人各有志，就算说开了。”

　　金生水淡淡一笑，郑果儿的事有些困难。不过他既然出头了，就不会半途而废，当下点头道：“丹姨出个价吧！”

　　王怜丹微微一笑，道：“以你盗王的本事，天下钱财取之不尽，不过黄白之物老娘也不稀罕。你若想我放过郑丫头，就要为我办一件事？”

　　金生水心神警惕，道：“什么事？”

　　这该不会不是师徒二人为他下的套吧！

　　王怜丹一字一句道：“帮我找出年红药。”

　　年红药也是盗门中人，名声不及南偷北盗，常年混迹在东三省。东北沦陷后，便不知所终。

　　金生水微微皱眉，露出难色。这年红药失踪六七年了，中国这么大，到哪去找呢？

　　王怜丹似乎知道他的难处，道：“也不是立刻要找出来，以后帮我留意一下就是。”

　　金生水点点头，道：“小侄知道了，只是郑果儿那边。”

　　王怜丹哼了一声，道：“我的女儿我自会照顾，她不愿的事情，我也不会勉强的。”

　　金生水站起身来，抱了抱拳。

　　王怜丹忽然道：“小子，你可知道早上跟你交手的是谁。”

　　金生水眉头一皱，问：“是谁！”

　　王怜丹微微一笑，道：“整个北平城能将盗王打得不能还手的，也没几个人。”

　　金生水讶道：“原来是他。力王石头强。”

　　石头强姓石，单名一个强字。此人天生神力，能力举石狮，常年出没在水陆码头，以气力闻名。

　　他也是北平五魁首之一，盘踞在东城水陆码头，在京城力气行里很有威信。

　　金生水眼中闪出一道寒光，道：“我会去拜会他的。”

　　有仇不报可不是金生水的性格，当他准备夜探东城时。一个意外出现了，手下传来消息，宛平城十家店铺被盗，上面写着金生水三个字。

　　宛平城在卢沟桥东，全城东西长640米，南北宽320米，总面积20。8万平方米。明末崇祯十一年（1638年）开建，历三年而成，原为军营，后渐迁商肆民居，明清时称拱北城、拱极城。

　　眼下为三十九军三十七师216团的驻地，团长正是吉红星。

　　当金生水赶到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他的势力虽然在北平南城，可是宛平才是他的根本所在，这里的十几家店铺都是金生水的秘密资产。

　　德叔五十多岁，是一家绸缎行的掌柜。他是金生水师父留下的老人，忠心可靠。金生水不在的日子里，这些店铺都由他一手打理。

　　金生水道：“德叔，我们损失了多少？”

　　德叔苦笑道：“这事有些古怪，为了第二日的营生，每家柜台上都有些零钱，少说也有百儿八十块的，那人只取一块钱，在柜台上留下了金生水三个字。看来是冲着少主来的。”

　　金生水点点头，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一定是冲着盗王的名号来的。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老虎嘴里拔牙。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金生水冷笑了一声，双手捏的咯咯直响。

　　宛平城并不算大，如今216团的进驻，更显得格局狭小。

　　一连几天，金生水在城中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那人自偷了十家店铺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金生水也极有耐心，这人费了好大的劲将他调出来，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溜掉的。

　　第四天，城内突然多了一个靓丽的身影。

　　一个穿着一身时髦的女子，带着一副太阳镜，胸前挂着一个小包包，走打哪都会拿出里面的相机拍拍照照。

　　很快金生水的目光就被吸引，倒不是那打扮时髦的女子，而是跟在她身后的小乞丐。

　　贼的眼神很微妙，那是对目标的渴望。

　　金生水一眼就看出，那个小乞丐对女子手中的相机很感兴趣，只不过那女郎一直随身携带，没有机会下手罢了。

　　很快，几名士兵走上前来，其中一个指着那女郎道：“这城是军管区，任何人都不准拍照。”

　　那女郎放下相机，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一名医生，只是喜欢这里的建筑风格而已。”说罢，乖乖的交出相机。

　　宛平里北平很近，北平自古大官如牛毛。几名士兵对望了一眼，看打扮这女的非富即贵，说不定是哪家权贵的小姐。他们也不愿多惹麻烦，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士兵走后，女郎松了口气，便将相机收回包包。可是过了几分钟，当她再次打开包包时，里面装的是一块砖头，相机已经不见了。

　　小乞丐快跑了几步，来到一个小胡同里。

　　金生水忽然微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乞丐微微皱眉，道：“喂，好狗不挡路！”

　　金生水见他出口伤人，也不着恼，轻摇折扇道：“好一招移花接木，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身手倒是不赖。”

　　小乞丐哼了一声，道：“看你人模狗样的，大冷得天还摇个破扇子，故弄风雅，狗尾续貂，不伦不类。”

　　金生水哑然，这小子倒是嘴上不饶人。

　　他身子忽然一动，右手扇子向小乞丐头上拍去。

　　小乞丐微微一惊，金生水这一拍虽然简单，却是速度极快，而且招式笼罩范围极大，他脚下变换了几次方位，这才堪堪逃出去。

　　金生水的折扇忽然张开，在小乞丐的面前转了转，又收了回来。

　　小乞丐右手伸出，五指轻弹，击在金生水的折扇上。

　　金生水一声轻笑，收扇而立。

　　小乞丐冷笑了一声，道：“堂堂北盗王，也不过如此……”

　　忽然见这人手中拿了一件东西，正是他不久前得到的相机。

　　显然是这厮刚刚从自己怀中掏出来的。

　　小乞丐又羞又急，道：“金生水你混蛋！”说罢，便张牙舞爪的冲上来。

　　金生水轻轻一跃，伸出扇子在墙上一搭，身子如同飞燕一般翻过高墙，他得意一笑，道：“要想拿回东西，就来秦记绸缎庄来找我。”

　　小乞丐追之不及，只得跺脚大骂。


第七章　女医生


　　金生水左右摆弄着相机，这东西虽然见过，但是也没玩过。他摆弄了几下，也不得其理。

　　刚刚那个小乞丐可不简单，妙手加迷幻步。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人是江南柳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