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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狗不想瞒着大家，抬头道：“杀鬼帮是我家的恩人，我不能恩将仇报。”

　　“恩人？”谢宝山有些膛目结舌，打量着疯狗道：“谷小米，我记得你祖籍是在太原，他廖北风在昔阳附近打家劫舍，和你们家相距上百公里，怎么还成你家恩人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谢宝山一脸不耐，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眼看有这么好的机会翻盘，可手底下一员虎将却突然要叛变？

　　疯狗没有隐瞒，将事情的原委如实说出。

　　原来他家境贫寒，早年父母为了养活他，找遍了亲朋邻里借钱，后来更是欠下地主巨额债务。

　　地主没人性，还不上钱就要杀他全家，不得已他一家人只好背井离乡，四处流浪要饭。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就流浪到昔阳附近，而且就是那么巧，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让他们一家子撞见土匪杀人越货。

　　本来以为一家人是死定了，不料那戴面具的土匪头子不仅没有杀他们，反而在问清楚情况后，给了他家一百块大洋，让他们好好生活。

　　这份恩情疯狗一直没敢忘，本来他是要来投奔杀鬼帮的，但是来到昔阳后才知道，杀鬼帮已经被官府剿灭。

　　已经家破人亡的疯狗，无处可去，正好赶上部队招兵，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他这才投了军。

　　“照你这么说，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误打一家人啊。”老蛇听过后有些感慨。

　　这年头大家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伤心事儿，可又有几人像疯狗这么幸运，能得到土匪的接济。

　　这份恩情，确实应该以命相报。

　　“一家人个屁，有下手这么重的一家人吗？”谢宝山心中不忿，铁了心要以此事要挟廖北风，自然不会因为疯狗的三言两语而收手。

　　“疯狗你和老蛇留在医院养伤，其他人穿好衣服，跟我出院。”谢宝山招呼一声，也不等弟兄们动作，率先走出病房，找医生去说明情况。


第八十章　一群小土匪


　　等廖北风带着三班弟兄来到医务室时，二营尖兵班战士已经出院，只有疯狗和老蛇两人还需休养。

　　而在廖北风来之前，受师长临时授命的徐东来还要更早一步到医务室。

　　得知二营其他尖兵班战士都已经出院，徐东来心中不禁腹诽几句。

　　这个二营还真是懂得看势，师长这才刚刚过问完此事，原本还重伤的战士，他娘的片刻功夫就全出院了。

　　可怜他还得带着廖北风和三班战士到营房去看望他们，真是想息事宁人都不给机会啊。

　　简单代表三营战士慰问了疯狗和老蛇几句，徐东来并没有在病房多做停留的打算。

　　刚走出病房，廖北风一行人就到了。

　　看着有说有笑，打打闹闹走来的廖北风和三班战士，徐东来脸上不禁浮现出不爽表情。

　　来之前他还正上着课，师长临时受命，让他来监督廖北风给二营战士道歉。

　　这种破事儿，徐东来自然不愿意接受，可师长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硬要他跟着来。

　　道歉就道歉吧，这种事情廖北风自己就能搞定，再不然随便叫个连排长也好啊，至于劳师动众，让他一个营长跟着来吗？

　　师长这摆明了是别有暗示，徐东来并不傻，知道师长这是有意要让廖北风带三班战士，给所有新兵营战士做一个表率。

　　这种事情徐东来自然得积极配合，只是前后这么一个时间差，事情又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原本可以在病房里解决的事情，现在只能去营房看望了。

　　一看到廖北风这个惹祸精，徐东来脑仁就忍不住抽抽的疼，尤其是看到这伙人还这么散漫，心情顿时就更恶劣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他娘的人家都出院了才来。”徐东来一脸不耐，大老远便开口呵斥。

　　廖北风看到徐东来在那等着，脸色也是颇为难看。

　　同时心里还不忘暗骂师长小人之心，道个歉而已，还要在背地里安排营长来监督，这是对自己有多不放心？

　　廖北风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派谁来不好，偏偏派徐东来这个软硬不吃的大营长来，这是想抱怨都不给机会啊。

　　“列队。”廖北风黑着脸集合弟兄，三班战士顿时一字排开，杵在徐东来面前，一副等长官示下姿态。

　　“报告营长，三营三连三排三班战士集合完毕，请指示。”

　　徐东来心情不爽，廖北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催是吧，老子就故意跟你磨洋工，咋地！

　　徐东来叹出一口大气，他了解廖北风，跟这么一个不能吃亏的主较劲，那绝对是自讨没趣。

　　“行了行了，先进去说几句软话，说完了跟我回营房。”徐东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身就朝病房走去。

　　廖北风努了努嘴，本还想跟徐东来抬杠几句，可徐东来却不给机会。

　　不情不愿的带着弟兄们缓步跟上，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都已经出院了，没伤没痛的还来医务室做什么？

　　“大哥，你和营长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韩大炮凑上来问道：“说什么软话，跟谁说？”

　　“搞什么名堂？看望尖兵班那些病人呗。”廖北风没好气的说道。

　　“啥，啥玩意儿？”乾坤兄弟不干了，停下脚步抱怨道：“让我们去跟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服软？”

　　“大哥，你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他们找茬在先，被打成这样，完全就是他们自己没本事儿，凭什么让我们说软话？”

　　“就是啊，老子不去，打死都不去。”

　　“我也不去，他娘的，我头到现在还疼着呢。”

　　“我手上绷带都没拆呢，要说软话那也是他们对我们说。”

　　弟兄们纷纷发表意见，没有一个愿意去看二营尖刀班的，更别提说什么软话了。

　　“你们以为老子愿意去呢，这是师长亲自下达的命令。”廖北风黑着脸，突然明悟道：“我说师长怎么会把营长叫来，敢情师长是早就猜到你们这群瘪犊子不会答应，这才特地找个领导来监督我们啊。”

　　“什么愿意不愿意，大哥你是不是傻了，这事儿我们才是受害者。”炮楼也是一脸的幽怨，哪有让受害者去给肇事者道歉的，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就是啊，你到底有没有和师长说清楚，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四和鸡丁等人也跟着抱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他娘的不肯进病房。

　　“误会个屁啊误会，都给老子服从命令。”廖北风懒得解释，上去就给弟兄们屁股各来一脚。

　　“我不服，我要找师长当面理论。”

　　“他娘的，二营尖兵班受的是伤，我们三班弟兄受的就不是伤了？”

　　弟兄们群情激奋，虽然被廖北风强行驱赶到病房门口，但却死活不肯进去。

　　杨必书一直没有发言，突然语出惊人道：“廖北风，你小子该不会是把我们哥几个给卖了吧？”

　　“放屁，老子是那种人吗！”廖北风眼神飘忽，急忙开口狡辩。

　　“你不是吗？”杨必书一幅神探附体姿态，围着廖北风转了一圈道：“既然不是你，那你自己交代，你喝的酒是哪来的。”

　　“对啊，你一定是得了什么好处，不然怎么会这么积极的跑过来看望这群瘪犊子。”

　　“是兄弟就老实交代吧，及时把好处拿出来分享，弟兄们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这大冷天的，能来口酒那就太好了，待会儿不至于张口就舌头打结。”

　　弟兄们围上来一脸坏笑，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要来分赃啊。

　　廖北风咽了一口唾沫，眼珠子提溜转动了起来，急忙狡辩道：“师长那是何等严于利己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让我们去看望病人，做出这种贿赂的事情，再说了部队里不允许喝酒……诶诶诶，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廖北风惊声尖叫，被弟兄们群起而攻。

　　这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弟兄们一听这话立马就确定廖北风身上有货，一个个也没心思去听廖北风把话说完，上手就开始强抢。

　　片刻后，炮楼抢过廖北风身上的酒盒子，摇了摇却是个空的。

　　弟兄们面面相觑，乾坤兄弟没好气道：“好啊，都已经吃上独食了，大哥当成你这样的，算我们瞎了眼。”

　　“就是，弟兄们走，要说软话让他一个人去说，谁让他吃独食来着。”

　　“之前不知道是谁说的，是兄弟有肉一起吃，有仗一起打，现在可好，吃上独食了，看来大哥是没把我们当兄弟啊。”

　　“走走走，别跟他废话，咱们回去继续上文化课去。”

　　弟兄们撂挑子不干了，这一次大家是出奇的默契，没有一个唱反调的，就连炮楼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都跟着落井下石了。

　　“都给老子站住。”廖北风是一个头九个大，现在总算是明白什么叫——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兵。

　　这些小土匪，他娘的全学坏了，现在都敢联手拆老大的台了。

　　“一口，就一口，大哥你是知道的，最近部队伙食实在是没滋味，弟兄们嘴巴都快淡出头鸟了。”乾坤兄弟率先陪笑脸，一幅抢占到先机的架势。

　　廖北风头疼不已，看着弟兄们那殷切目光，这独食还真是难以下咽啊。

　　“一口，他娘的只能抿一口，谁敢多喝老子抽死他。”廖北风不情不愿的将另一个酒盒拿出来。

　　但这话说的纯属放屁，因为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一盒酒就完了。

　　弟兄们一个个还一脸意犹未尽表情，只有廖北风黑着脸，都想杀人了。

　　“廖北风，你他娘磨蹭完了没有，别给老子蹬鼻子上脸啊。”徐东来从病房里探出脑袋，不满的叫骂道。

　　“催催催，催什么催，赶着奔丧嘛！”


第八十一章　谷小米


　　廖北风心情阴郁，在没有比这更苦逼的差事了。

　　好好地还以为有点甜头，结果自己才喝了一口，全让这群小土匪给糟蹋了。

　　上去一人就是一个大脚板踹过去，廖北风像赶鸭子似得，把弟兄们全赶进病房。

　　房里的疯狗和老蛇早就打起精神，站的跟标杆似得杵在那里等着。

　　尤其是疯狗，那大鼻子包的，简直就像个小丑，配上那严肃标准的军姿，这是尖兵班派来搞笑的吗？

　　弟兄们一进门见到这一幕就忍不住发笑，嘴损的韩大炮还想拐着弯嘲讽几句，但却被徐东来一眼给瞪了回去。

　　廖北风最后一个走进入病房，站在人前扫了老蛇和疯狗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疯狗身上。

　　这个家伙在对抗时有一把子力气，但却都是蛮力，而且人如其名，发起狠来确实像条疯狗。

　　廖北风对这小子印象还挺深刻，只是眼前这小子此刻似乎有点反常。

　　眼眶都湿润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恩人！”疯狗与廖北风对视片刻，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豆大的泪水哗哗的流，似乎牵动到伤口，鼻子上的纱布顿时就红了起来。

　　众人一头的雾水，看着疯狗一把抱住廖北风的大腿痛哭，全都傻眼了。

　　廖北风更是全身恶寒，急忙举起手道：“干什么干什么，你小子还想讹老子不成？”

　　“恩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米，我是谷小米啊。”疯狗停止哭泣，仰着头问道。

　　“什么小米大米……”廖北风脸颊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看着疯狗鼻子上猩红一片，到嘴边的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好好说话。”徐东来也看不下去了，急忙上来搀扶一把道：“你先别激动，小心伤口。”

　　“还是我来说吧。”一旁老蛇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替疯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当他提到杀鬼帮时，廖北风和身后的炮楼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当年你救了他们一家，小米这次从太原赶到昔阳，原本是要去投靠你的，可惜杀鬼帮已经不在了。”老蛇缓缓说道，目光在廖北风身上一直都没有移开。

　　老实说，他也很怀疑，就廖北风这样的大头兵，真的会是那个家世不俗的公子哥吗？

　　等老蛇把话都说完，房里所有人都呆住了，弟兄们一个个膛目结舌的看着廖北风。

　　他们早就知道大哥有能耐，却没想到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是那个远近闻名的杀鬼帮头子？

　　徐东来也是恍然大悟，他就一直觉得廖北风这个名字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

　　怪不得这个臭小子这么能惹祸，原来当惯了土匪！

　　“炮楼，咱们救过他吗？”廖北风没有理会弟兄们和徐东来的惊讶目光，而是微蹙着眉头向炮楼确认情况。

　　“忘了，没什么印象。”炮楼挠了挠脑袋，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一听这话，谷小米急忙提供信息道：“是两年前的夏天，当时你们抢了一伙黄头发的洋人，把他们都杀了，我和我爹我娘，还有我小妹四个人都看到了。”

　　“废话，洋鬼子到我杀鬼帮的地界上，他娘的就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的。”炮楼翻了翻白眼说道。

　　“是真的，你们真的救过我，当时你还给了我一百块大洋，让我别带家人回太原，说是小老百姓斗不过地主老财，你忘了吗？”谷小米情绪显得十分激动，他投军实属无奈，可投奔杀鬼帮却是真心实意的。

　　现在见到救命恩人，自然不肯就这么放过。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印象，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好像还挺好记，叫谷……谷满仓，你……”廖北风似乎一下子想起来了，指着疯狗有些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对对对，我小妹就叫谷满仓，我叫谷小米。”谷小米急忙点头确认。

　　“你这一家子是有多缺粮啊，又是小米又是满仓的。”韩大炮忍俊不禁，开口揶揄了一句。

　　疯狗没有理他，倒是炮楼转身就给了他一个暴栗。

　　“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当时好像……”廖北风上下打量着谷小米，这人高马大的和当初那个瘦骨如柴的小子可是判若两人啊。

　　“当时我得了怪病，体弱多病，后来治好了，身体才渐渐强壮起来。”谷小米神色激动，像是找到家的孩子一样，都恨不得手舞足蹈了。

　　“你怎么会来投军，你父母和你妹妹呢？”廖北风笑了笑，能在这里遇到故人，也算是缘分了。

　　“他们……都死了。”提到家人，谷小米低下了头。

　　廖北风眉头紧锁了起来，拉着疯狗坐下，询问事情的始末。

　　原来疯狗一家并没有听廖北风的话，当年他们拿着一百块大洋回到太原，把欠下的债务能还的都还了，可那地主家还是不肯罢休。

　　而且还看上谷小米的小妹，要强抢回去当小妾。

　　谷小米父母自然是极力反抗，结果被地主家的护院活活打死。

　　为了报仇，谷小米发了疯似的找地主报仇，几次三番被人乱棍打出，好几次奄奄一息，像野狗一样倒在路边。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报仇，功夫不负有心人，直到半年之后，地主家被他血洗。

　　三十多口人全部死在他的柴刀之下，他也因此而被人冠以疯狗的绰号。

　　众人听过谷小米一家的悲惨遭遇，全都沉默了。

　　“那最后你妹妹呢，救出来了吗？”韩大炮忍不住问道。

　　弟兄们顿时来了精神，都希望这个悲惨的遭遇最终能有逆转性的好结局。

　　可惜并没有。

　　“我妹妹失踪了，那些护院有的说我妹妹被卖到窑子，也有的说已经死了。”谷小米神色黯然，豆大的泪水忍不住滑落脸颊。

　　廖北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这些杀千刀的地主老财，比那些强取豪夺的洋毛子更没人性。”炮楼气愤不已，一拳打在身边的桌上。

　　“这就是革命的目的，那么多先烈不顾自身安危，前仆后继的揭竿而起，就是为了推翻那些地主阶级的压迫，让我们老百姓真正过上人人平等、自由的生活。”杨必书不忘站出来讲大道理。

　　这么好的机会，若能发展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志，自然不能错过。


第八十二章　小算盘


　　众人在病房里聊了很多，对谷小米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这个出手不要命的小子，原来会变成这样，完全就是被这个世道给逼的。

　　大家都很同情谷小米，但谷小米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似得，强颜欢笑着安慰起众人。

　　并且在一番相互熟悉后，谷小米还强烈要求从二营转到三营，今后要与恩人一起并肩作战。

　　这种事情让人有些哭笑不得，毕竟这里是部队，不是土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