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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北风详细将炮楼的身世说了一遍，特地将那种寄人篱下的遭遇着重介绍。

　　也许是有过相同遭遇，张灵梦似乎很能理解炮楼。

　　“我弟弟这人外冷内热，你也看到了，他是那种可以为亲人兄弟拼命的人。”廖北风最后做出总结。

　　“廖大哥，你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张灵梦并不傻，大概也能听出廖北风的一些用意。

　　“你觉得我弟那人怎么样？”廖北风单刀直入道：“我的意思是作为丈夫，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张灵梦愣了愣，脸颊不由发红，下意识的低着头，并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

　　“你看你一个人带三个弟弟也不容易，要是有个人愿意和你一起承担，终归是要好上许多，对你，对你的三个弟弟都好不是吗？”廖北风继续鼓动道：“你也快十九岁了，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你父母要是还在的话，应该也开始张罗这事儿了吧。”

　　“你不用再说了。”张灵梦突然说道，显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只是这种事情她一个人愿意有什么用，炮楼他愿意吗？

　　张灵梦有自己的担心，毕竟她不是一个人，谁娶了她就相当于娶了一个大负担。

　　这年头人命比草贱，活着都难，又有几人会找这份不自在。

　　“我愿意嫁，长生他愿意娶我吗？”张灵梦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这个你放心，我是他大哥，父亲不在了，长兄为父，这事他得听我的。”廖北风心中激动，急忙保证道。

　　“他要是愿意，我就愿意。”张灵梦霍的抬起头与廖北风对视着，态度很是坚定。

　　“哈哈……你答应就好，我明天就给你下聘，这事儿越早办越好！”廖北风起身大笑，心情十分不错，转身便走出房间。

　　正要找炮楼商议此事，恰巧外出一天的杨必书和季千寻走进院子，彼此撞了个正着。

　　这次能活下来，多亏了季千寻和杨必书的帮忙，廖北风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季千寻是自己的未婚妻，要报答只能做牛做马，可杨必书不一样。

　　这小子是共党，听说共党一直都很艰苦，自己手上还有一点家底，完全可以送给杨必书，权当是报答救命之恩。

　　“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廖北风拉着杨必书说道。

　　“精神头不错嘛，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杨必书笑着迎上来道：“走，进屋再说。”


第三十六章　争论


　　廖北风跟着杨必书和季千寻进入房中，见两人神色渐渐收敛，不由眉头一蹙道：“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杨必书与季千寻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伤势好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廖北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松了口气道：“我能有什么打算，老爷子和季叔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明年年初让我和千寻结婚，我打算先完成长辈夙愿，然后带千寻去国外生活。”

　　“你胡咧咧什么，谁要跟你结婚了。”季千寻瞪着眼睛，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表情，冷哼道：“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还有脸提我父亲！”

　　廖北风面露尴尬神情，但却并没有就此退缩。

　　“你恨我没错，但老爷子的临终遗言我们总要遵循吧。”廖北风也不想辩解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现在就只能往前看，往好的方向看。

　　“你无耻！”季千寻冷冷地斥骂道，连话都懒得和廖北风多说，扭头便对杨必书道：“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我懒得与他纠缠。”

　　廖北风对季千寻的冷漠态度并不介意，反而一脸莫名的看向杨必书，完全不知道这小子要和自己说什么。

　　“是这样。”杨必书铺垫着道：“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很清楚，本来呢……”

　　廖北风一听这话立即不耐烦打断道：“行行行，客套话先别说，你就直接说什么事儿吧。”

　　杨必书脸上挂着尴尬笑容，低头挠了挠后脑勺道：“你和炮楼恐怕得另找地方住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地方？”廖北风眉头微蹙，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实话跟你说吧，这里并不是我花钱租的住处，而是平定救国会的一个据点。”

　　杨必书如实说道：“这几天我和千寻一直在城里忙着组建抗曰救国会，现在救国会基本已经稳定，我也是时候离开了，而你又不是救国会成员，住在这里终归是不太合适。”

　　“你要走？”廖北风有些惊讶，微眯着眼睛打量杨必书。

　　听说前几天齐齐哈尔也沦陷了，东三省岌岌可危。

　　杨必书受过高等教育，在这个时候组建救国会没什么稀奇。

　　加上他还是共、产、党、员，做这些事情就更是情理之中了。

　　只是救国会都组建好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廖北风突然回想起前段时间，在昔阳城杂货铺，杨必书与几名神秘人秘密接头时说起的话。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打算去投军吧？

　　“是这样，我和千寻准备去投军，等交接完手头上的事情就走，所以……”杨必书的话还没说完，廖北风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大喊道：“不行，你们疯啦！”

　　廖北风看了季千寻一眼，不安的在房里来回踱步转圈。

　　“哼，跟一个思想落后陈旧，没有半点民族意识的土匪有什么好说的。”季千寻冷哼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廖北风会有这样的反应，冷冷的说道：“今天我们过来就是通知你，带上你的兄弟尽快搬离这里，给有需要的人腾地方。”

　　“不行！”廖北风瞪眼道：“搬走没问题，但你不能去投军，打死我也不让你去。”

　　“你别得寸进尺啊。”季千寻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听这话也急眼了。

　　“季叔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的安全。”廖北风态度强硬，不做让步。

　　“你还要不要脸了，是谁把我父亲害死的，又是谁害的我家破人亡的，你说这话就不觉的可笑吗？”季千寻一脸冷漠，心中的怨恨随着争吵渐渐被激发出来。

　　“是可笑，但那又怎样，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有权力不让你做一些危害生命安全的事情……”

　　啪的一声脆响，廖北风话还没说完，季千寻先是一个耳刮子抽在廖北风脸上。

　　“现在是民国不是封建王朝，我告诉你廖北风，别说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就算是，今天我要去投军你也没资格拦我！”季千寻怒斥道：“我警告你，下次若再敢出言侮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这是干什么。”杨必书看不下去了，急忙上来打圆场道：“北风你也是，战乱年代，外寇都打到家门口了，这个时候保家卫国才是首要，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

　　“放屁，扛枪打仗那是老爷们该干的事情，她一介女流参什么军！”廖北风怒斥，很明显季千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少不了杨必书在一旁鼓动。

　　“术业有专攻，打仗不止是放枪冲锋，后勤保障也同样重要。千寻是学医的，她的作用放在战场上可以减少大量不必要的流血牺牲，你明不明白！”杨必书晓之以理，说明其中利害。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她就是不能去。”廖北风的倔脾气上来，就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杨必书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摇头苦笑，杨必书也看出来了，索性也不解释什么，只是心中的失望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还以为廖北风和其他土匪不一样，原来天下乌鸦真的是一般黑。

　　土匪就是土匪，霸道起来根本没道理可讲。

　　“哼，这种一没上进心，二没爱国心，三更没羞耻心的人，跟他多费什么唇舌，咱们走。”季千寻不屑的说道，拉着杨必书就要夺门而去。

　　“等等。”廖北风拦住季千寻，知道这事儿再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改变策略道：“投军这事儿之后再说，还有件事情你得出面。”

　　“你的事情跟我无关，让开。”季千寻懒得去听，显然不想与廖北风再有任何瓜葛。

　　“这件事情非你不可。”廖北风挡住大门，死活不让季千寻出去。

　　杨必书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人，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为避免两人继续争吵，急忙岔开话题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

　　“结婚的事情。”廖北风话音刚落，季千寻又要暴跳如雷了，见此情形，廖北风急忙打断道：“不是我们两个，是炮楼和灵梦。”

　　“灵梦？”杨必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和季千寻对视一眼，满是怀疑道：“她，她看上炮楼了？”

　　“准确的说是他们彼此都看上对方。”廖北风松了口气说道。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季千寻翻了翻白眼说道。

　　“怎么没关系了，炮楼是我弟弟，你是我未婚妻，父母都已经不在了，长兄长嫂就该如父如母，理应帮着操持，你说这和你有没有关系。”廖北风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季千寻脸颊一阵抽搐，对廖北风这种油盐不进的霸道之人，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倒是杨必书隐约看到了转机，笑道：“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这是好事儿啊。”

　　“是吧。”廖北风笑道：“所以我决定明天就给灵梦下聘。”


第三十七章　患得患失


　　“明天就下聘这么快？”杨必书有些惊讶，毕竟廖北风刚刚经历一场浩劫。

　　家没了，山寨也毁了，哪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聘礼。

　　“你打算拿什么下聘？”杨必书试探着问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一些家底，明天进城一趟就能取回。”廖北风笑道：“对了，为了报答你的救命大恩，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给我准备礼物？”杨必书有些惊讶的看着廖北风。

　　“我在浮山里储备了一些枪支弹药和粗粮，我想你应该需要吧？”廖北风大有深意的回看杨必书一眼，并没有点破杨必书的身份。

　　“当真？”杨必书惊喜问道。

　　“我骗你做甚。”廖北风面不改色的说道。

　　“太好了，救国会现在正缺枪支弹药，你要是能提供这些武器装备，对于整个救国会的鼓舞绝对是巨大的。”杨必书神色激动，上来直接拉住廖北风的手表示感谢。

　　“这么说你们接受了？”廖北风问道。

　　“接受，当然接受，必须接受！”杨必书一连用了三个肯定口吻，全然没意识到他这么一接受，同时也跳进了廖北风挖好的陷阱。

　　至少想要这批武器装备，首先季千寻就得承认是廖北风的未婚妻，其次就得让季千寻以嫂子的身份，出席炮楼的婚礼。

　　满足这两点，即便没有举办婚礼，廖北风和季千寻的关系也基本可以确定下来。

　　“你有多少武器装备？”杨必书已经高兴的忘乎所以，急忙确认情况道。

　　“长枪得有三四十条吧，子弹四五千发，手榴弹也有十来箱，急救药若干，粗粮也够三十几人吃上三四个月的。”廖北风说的轻描淡写，但杨必书和季千寻脸上的表情，却已经从惊喜变成了惊愕。

　　这么大量的武器弹药和后勤所需，这对整个救国会来说，绝对算的上一笔巨富。

　　要知道，这年头枪支弹药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尤其是这么大量的武器弹药，没有门路根本弄不到。

　　两人虽然都是富家子弟出生，但却还是被这笔巨富惊到了。

　　不过一想到廖北风的土匪身份，两人很快也就释然了。

　　“你小子可以啊，还留有这么一手。”杨必书喜不自禁，恨不得马上带人去将东西拉回来。

　　“我可以的地方多了，这算什么。”廖北风也不谦虚，笑道：“有了这些枪支弹药和后勤补给，你们救国会也就有了实力，现在总不需要再去投军了吧？”

　　话题又重新绕回这里，原本面带喜色的杨必书和季千寻，脸上表情顿时就收敛了起来。

　　杨必书长叹出一口大气，拉着廖北风到桌前坐下，说道：“我和千寻之所以投军，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发自内心的想为全国的革命事业尽一份力，就像救国会那样，这是响应时代和国家的召唤，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一起建立一个独立、民主、自由的国度。”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们要说我没爱国心也好，说我旧时代观念重也罢，我只要活着，守着身边仅有的这几个亲人活着，你明不明白？”廖北风沉下脸，已经完全没有耐性再劝说季千寻了，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来硬的。

　　哪怕是绑，也绝对不能让季千寻去投军，跟着部队到战场上去卖命。

　　“我看不明白的是你。”季千寻出奇的没有发脾气，反而语气平缓道：“按照你的想法，也许活着并不难，无非就是三餐温饱，一觉醒来还能看到新的太阳。”

　　“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样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你别跟我说你有多大本事儿，能化解怎样怎样的问题，我只想告诉你，时代变化，大势所趋，一个人的力量根本阻挡不住滚滚奔腾而来的新时代降临。”

　　“以其如此虚度光阴，为何不顺应时代，跟随潮流选一条能带你、带我、带领全中国人民走上新时代的路？”

　　季千寻侃侃而谈，她这话不仅把廖北风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杨必书都感到一阵吃惊。

　　刚刚还火辣跋扈的季千寻，怎么突然间还说起大道理来了，说的还这么有板有眼。

　　不过这个比喻不错，很贴近现实。

　　人力有时穷，自古便有一句老话，顺天而生，逆天而亡。

　　时代在推进，跟随潮流便是顺应天命而生。

　　只是中国这几十年来，破坏的实在太过严重，要想短时间内重新站起来，难度不小。

　　再加上国M党近年来内部派系争斗不止，上梁不正下梁歪，革命道路有越走越回去的趋势，对时代的变革起到巨大的影响。

　　而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一起捍卫先辈们用血与生命换回来的革命成果。

　　杨必书对季千寻的这番言论表示肯定，顺势做出补充道：“我和千寻投军不是为了赴死，而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就像你组建杀鬼帮一样，我想这两年你不仅仅只是为了杀洋鬼子泄愤那么简单吧，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你一定也帮助了不少人，不然你那些兄弟也不至于为你卖命。”

　　听完两人的说辞，廖北风心中大受触动，倒不是什么情怀、爱国心之类的东西打动他，而是被自己最本质的想法所惊醒。

　　似乎经历这次灾难之后，自己变得畏惧了，那些原来想做，且敢做的事情，现在怕了。

　　怕失去，怕自己不能承受。

　　廖北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很不踏实，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远离自己。

　　“投军非去不可吗？”廖北风低着头，没有了之前的浮躁情绪，语气很平缓，像变了个人似得。

　　杨必书和季千寻对视了一眼，相继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执意要去，那我就和你们一起去。”廖北风心情有些复杂，起身便离开房间。

　　投军，这本来也是廖北风想做的事情，可现在却有些抗拒。

　　为什么会这样廖北风也不清楚，只是脑海中会莫名回想起父亲和杀鬼帮兄弟们那一张张熟悉的容颜。

　　偶尔还会回想到他们临死前的模样，很惨烈，很悲凉，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样，直戳心窝。


第三十八章　孤独


　　离开房间后，廖北风的心情又泛起涟漪，这大半个月时间里，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干，满脑子都是父亲和小满他们。

　　因为自己的无能，最终没能救回父亲，还将杀鬼帮众兄弟全都推向深渊。

　　这份责任，重如泰山，压的廖北风喘不过气。

　　同样的事情廖北风无法再承受一次，而投军上战场后，生离死别这种事情肯定难以避免。

　　不得不说，经此一役，廖北风真的被打趴下了，被打的一蹶不振都是轻的，最可怕的是被打出后遗症。

　　而现在心里的这种畏惧，恰恰就是后遗症的特征。

　　廖北风自己当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走出房门后，漫无目的的走出院子，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整个就是一睁眼瞎。

　　夜色明亮，石门乡内灯火通明，站在这里还能听到远处几位老人夜下闲聊的声音。

　　“大哥，你看什么呢？”炮楼从身后而来，目光在院子外扫了一圈。

　　廖北风突然惊醒，拿出酒盒打开就狠灌了一口，这才压下脑海中的混乱思绪。

　　“你来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