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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黄旅长和黄贵长各持己见之时，在孤峰山脚右侧的一处制高点上，廖北风则独自一人拿着望远镜观看全局。

　　大局观念？

　　那是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的东西。

　　一群将死之人，该考虑的不是什么大局观念，而是如何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尽可能减少人员伤亡。

　　死守一城一池就是愚蠢，那样的代价是人死光了，阵地也没守住。

　　就算注定要全军覆没，考虑的也该是如何在临死前，将生命余热发挥到极致，而不是去固步自封。

　　说到底廖北风就是一个土匪，一个多次带弟兄们走上死路的土匪。

　　对现在的廖北风而言，在战场上无论面对什么恶劣情况，第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带弟兄们活着走下战场。

　　也许他的方法偏激了点，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会用的办法，可要是这个方法管用呢？

　　是不是又守住了阵地，又保住了弟兄们的性命呢？

　　拿着望眼镜观看全局的廖北风脸上浮现出笑容。

　　四连的排兵布阵尽收眼底，杨如风这个小霸王想玩儿出其不意，可偏偏却往自己这枪口上撞。

　　“这个小霸王哈，放着正面进攻不打，反而主动分兵送上门来。”廖北风咧嘴发笑。

　　杨如风要是哪怕有一支分队进攻正面防区，廖北风这边都得顾此失彼。

　　可杨如风的分兵却直接放弃了正面，选择左右开弓，直接冲进廖北风部署好的伏击圈里。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都省了廖北风做第二步兵力调动了。

　　哒哒哒……

　　右侧这边机枪排率先打响了战斗。

　　杨如风带队一头扎进一连的机枪阵地，一轮扫射之下，刹那便全盘打乱了杨如风的战略部署。

　　“怎么会这样！”杨如风整个人都傻眼了，他在出发前，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可却唯独没想到一个守山的，居然会放着整座山不守，反而在山脚这里等着他。

　　而且看这火力分部，一连简直是将重火力全都部署在这个地方啊。

　　杨如风想不通，绞尽脑汁都想不通。

　　就算廖北风有胆子把机枪排安置在山脚下埋伏，可他凭什么认为敌人就会往这个方向来？

　　难道就不怕敌人从正面，亦或者是从左侧进攻吗？

　　真是这样的话，一连的机枪排可就废了呀，廖北风哪来的勇气做这样的豪赌？

　　难道就因为这只是对抗演习，所以他丝毫不顾孤峰山这处战略要地的重要性？

　　真是这样的话，廖北风这可就是耍诈。

　　杨如风气愤不已，廖北风若真是耍诈，就这放弃阵地的罪名，那可都够枪毙的了。

　　哒哒哒……

　　正在杨如风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串空包弹便对他扫射而来。

　　噗噗噗轻响回荡开来，那些炸开的粉尘瞬间便将杨如风淹没。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左侧那边的掷弹筒也对四连的另一支队伍展开轰炸。

　　四挺掷弹筒同时集火炮击，那滚滚翻飞的粉尘，眨眼便将整个山道覆盖。

　　“杀！”******带着步排在炮击过后迅速出击，冲进那几乎看不清人影的滚滚粉尘之中，抡起枪托就是一通乱砸，打的四连弟兄一个个倒地哀嚎。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前后用时不到十分钟。

　　奇迹般的胜利，特务营的四连精锐，一枪一炮没放，这都还没开始发力便宣告全体阵亡。

　　漫山遍野的欢呼声回荡八方，一连弟兄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凯旋，一个个嚎的简直比睡上姑娘还美。

　　而反观四连弟兄模样，一个个却是灰头土脸，满脸的蒙圈，愣在山道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可笑的是，山上林山那十几人简直就像是旁观者，累的半死才挖好的战壕，最后还没派上用场，敌人就都死光了。

　　早知道四连这么菜，这战壕还挖它干么？

　　林山愤愤不平的丢下工兵铲，气的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简直比兵败的杨如风还要气愤。

　　连长这是拿他当猴耍呢？

　　而站在右侧山上关注全局的廖北风，则在这时不紧不慢的走下山。

　　“廖北风呢，我不服。”杨如风在山道上不满叫嚣，这样的失利绝对是不可承受的，要是在实战中，他这可就成大罪人了。

　　“小霸王啊小霸王，你这就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明可以直接正面攻山，非得搞什么左右开弓。现在倒好，你是全军覆没痛快了，可我这些弟兄连热身都还没热身呢。”廖北风冷言嘲讽，该高调的时候自然没必要低调。

　　“廖北风，你小子耍诈，我不服。”杨如风怒气冲冲的跑过来斥责，“你一连的任务明明是防守孤峰山，可你这些兵连孤峰山都没上去，这也算防守吗？”

　　看到一向和颜悦色的杨如风这么暴跳如雷，廖北风心情也是大好。

　　叫你小子装高深装冷静，这一次终于打疼你了吧！

　　“谁说防守孤峰山就一定得上山了？”廖北风摆出一副小人得志嘴脸，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小霸王，你太年轻了，哥是你拍马都追不上的存在，你就认命吧。”

　　“放屁，你这是擅离职守，是放弃阵地！这要真是在战时，枪毙你都够了。”杨如风自然不肯认输。

　　开玩笑，他要是认输，这种致使全连阵亡的战斗，他这个指挥官可是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同样也是枪毙他都够了。

　　“嘿，你个臭小子，还输不起了是怎么滴？”廖北风也被激出了几分火气。

　　打仗输赢很正常，哪有输一场就这么乱扣屎盆子的。

　　“廖北风你就是个卑鄙小人，有能耐咱们拉开架势，真刀真枪的干一仗，老子要是不把你打趴下，老子他娘的跟你姓！”杨如风真是急火攻心，这败得何止是惨啊，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少他娘的乱放屁，你要是被小鬼子打成这样，人家他娘的能跟你在这掰扯吗？”廖北风沉下脸，狗脾气上来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当众羞辱杨如风道，“仗打输了不要紧，可要是脸摔地上了，那可捡不起来！”

　　“我脸摔地上？你他娘的臭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我？”杨如风彻底火了，抡起拳头就朝廖北风脸上砸去。

　　“你大爷的，老子给你脸了是吧？”廖北风也是暴脾气，哪受得了这个，跟着就是挥拳反击。

　　而这边两个连长都打起来了，身后那些弟兄就更是如干柴烈火般一点就燃，双方瞬间便撕扯在了一起。

　　

第十六章　惺惺相惜

　？？两个连长带头斗殴闹事儿，这性质可够恶劣的。

　　没什么说的，禁闭肯定是免不了的。

　　在军营小黑屋里，廖北风和杨如风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就关在正对着的禁闭室里。

　　可这都处置完了，两人还不能消火，在禁闭室里还在吵吵。

　　“要不是营长拦着，今天我能把你小子打出屎来。”廖北风呲牙咧嘴的揉着脸颊，嘴上却还不饶人。

　　“嘁，就你那两下子还想把老子打出屎来，等你脸消肿了再来跟老子吹。”杨如风也是不服软。

　　自打他带兵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输的这么惨，不泄出来，他非得气疯过去不可。

　　“说话都漏风了还好意思叫嚣，等你把那颗门牙补上再说吧。”廖北风翻了翻白眼，投军这些年，正面敢跟自己硬碰硬的还真没几个。

　　这个杨如风看着斯斯文文，实际上起狠来那真是比松开狗链的藏獒还要凶残。

　　“不过还别说，你小子是真够狡猾的，放着孤峰山不守，居然敢在山脚下设伏，你小子就不怕被我攻上山头，回头营长枪毙你啊？”杨如风还是很清楚自己输廖北风一头的，这要是再争论下去，那可就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了。

　　“那你攻上山头了吗？”廖北风冷冷一笑，打仗怎么可能没有风险，就算是把兵力都集中到山上，那又能守得住吗？

　　以其固守不如主动出击，既守住阵地，又能减少伤亡。

　　这样的战术要是还得被枪毙，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得，你牛，你厉害。”杨如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本还以为能借此问题大做文章，还自己一个公道，可廖北风这战术连旅长都认可了，这仗输的，他不认都不行。

　　“其实你的战术也不差，左右开弓碰上死守孤峰山的，这一仗你的赢面更大。”

　　“何止是更大，我四连步、炮、机配合完美，只要推进到山顶五百米位置，我绝对有把握半小时内结束战斗，不，十五分钟就能结束战斗。”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怎么早没现你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那得看跟谁，跟你掰扯道理还要什么脸，还能要脸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无形中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毕竟演习对抗只是训练，又不是真的在战场上你死我活，彼此只是不想输人又输阵而已，这才会如此较劲。

　　而放下连队荣誉来交往，彼此确实有种惺惺相惜的意思。

　　廖北风原本还不太喜欢杨如风，因为这小子太能装了。

　　可现在不同了，杨如风这次被打服了，认可了自己，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才是最真实个性。

　　而廖北风就喜欢和这种不做作不矫情，且又有一身能耐的人交朋友。

　　两人身上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又有共同语言，聊得来关系自然也就更贴近了许多。

　　“听说最近伪满二狗子在咱们防区活动频繁，小鬼子占了热河，这手怕是又要朝咱们察哈尔伸了。”

　　关在小黑屋里闲来无事，杨如风又找廖北风聊起眼前时局。

　　“敢伸一下试试，看老子不剁了他们的狗爪子。”廖北风冷哼一声，对小鬼子的态度永远是强硬到底，该杀就杀。

　　“要我说啊，长城一仗就不应该和小鬼子谈判，谈什么啊谈，最后还不是他娘的割地赔款。”廖北风心中不忿，想起当时撤兵就窝火。

　　小鬼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子弹打他们身上不也一样是个血窟窿，大刀剁他们脑袋还不是身异处。

　　打呗，怕他个卵。

　　“谁说不是呢，我一个连弟兄在罗文峪血战三天，伤亡虽大，但鬼子也不好受，咱们国军当时兵力几乎是小鬼子的三四倍，就是两条命换他们一条命，那也够把小鬼子赶尽杀绝了，偏偏在最后关头搞谈判。”

　　杨如风心中也是憋着一股火，怒道，“上头养着一群废物，打仗没一点本事儿，他娘的谈判桌上也是怂包软蛋。”

　　“现在说那些有什么意义，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要我说啊，小鬼子只要敢来，咱们就敢揍他娘的。”廖北风懒得在这上面掰扯，转移话题道，“你小子性子够烈，脾气够硬，等咱出了这个门，一起到我弟妹的小酒馆去喝两盅？”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才来赤城没多久，这都置办上生意了。”杨如风笑了笑道，“不过就喝两盅哪够，老子的酒量随便也得喝上两坛啊，到时候多喝了你的酒，你小子可别心疼。”

　　“就你这小身板还两坛，老子让你敞开了肚皮喝，你要是能喝光店里的酒，老子算你厉害。”廖北风也是豪爽，区区两坛子酒算得了什么。

　　“有能耐咱到饭桌上去比比？”杨如风来了精神，对抗打不过廖北风，至少酒桌上得挣回一口气啊。

　　“比比就比比，就你这小酒量，老子让你半个胃。”

　　两人在这小黑屋里倒是清闲，而与此同时，进入休战阶段，作为医生的季千寻，这段时间也是得出空来。

　　她不像战士，休战时还得练兵。医生没了病人，反而能够休假。

　　而正在这伪满特务大量渗透进察哈尔的节骨眼，季千寻的另一层身份也终于展开了活动。

　　她是杨必书的下家，主要负责收集与传递情报。

　　在赤城这里，有着地下党专门传递消息的渠道。

　　季千寻假借探亲之名，最近这几天就来到赤城，并利用廖北风和张灵梦的关系，居住在廖北风置办的小酒楼里。

　　酒楼人多眼杂，季千寻借着这层关系倒是极好的掩盖了自身地下党的身份。

　　宏升酒楼，这是借炮楼儿子的名字取得店名。

　　酒楼位于赤城中心的繁华街道，不仅地点好，而且面积也不小。

　　上下两层分部，楼下大堂摆了二十几桌，楼上雅间也准备了十来个。

　　就这规模，不敢说赤城最大，至少也排的上号了。

　　而酒楼从开业到现在大半年时间，生意也是一直红红火火。

　　没办法，这打着军人家属的名头做生意，附近驻防的战士，但凡是要消遣的，这必须选宏升酒楼啊。

　　而军人时常出没的地方，自然而然就吸引来了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

　　不少有钱有势的也爱来这里光顾，不为别的，这安全啊。

　　这年头亡命之徒见得多了，可还从没见过有亡命之徒会跟军人家属犯浑的。

　　就这么一个带动一个，连锁反应之下，短短半年时间这酒楼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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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酒楼巧遇

　　酒楼后厨，穿上花衣的灵梦抱着刚满周岁不久的乐宏升，哇哇哇的啼哭声十分响亮。

　　灵梦摇晃着胳膊，一个劲的安抚，实在没办法了这才走出后厨。

　　“大嫂，我带宏升喂口奶，后厨待会儿有担柴火你替我收一下。”灵梦抱着孩子走到柜前，对闲暇过来蹭饭的季千寻打了个招呼。

　　“去吧，这有我呢。”季千寻大大咧咧的走出柜台，她在这里简直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女掌柜呢。

　　“季忠，大堂你招呼着，我去后厨看看。”季千寻现在是去到哪里都带着季忠，简直将这个季忠当家人一般来照顾。

　　知道的两人是同事关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两口子呢。

　　而季忠也喜欢跟着季千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单纯的想报恩，还是有其他别的念想。

　　不过这季忠长得也是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真要论起来，配季千寻也不差到哪里去。

　　当然，在认识的人看来，季忠身手不错，跟着季千寻反而更像保镖。

　　只是这人来历不明，到底是保镖还是祸水，现在还真不好说。

　　在酒楼后厨，季千寻随便绕了一圈便朝后门走去。

　　那里一名挑着柴火，头戴草帽中年，悄默无声的递了张纸条给季千寻，随后挑着柴火便进了柴火间。

　　“柴火一担，收您两毛。”卖柴人吆喝了一声。

　　两人都不动声色，季千寻在一旁指手画脚，招呼那人放置柴火，没有其他多余的接触，收了东西付了钱便各自离开。

　　季千寻返回大堂柜台，偷摸看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着简短的两行字：‘伪特上门，密切关注。’

　　看过纸条后，季千寻迅速撕巴成碎片，随手便丢进脚下的火盆子里。

　　十一月已是入冬，不点上火盆，这柜台还真站不住。

　　季千寻领会纸条上的意思，目光在大堂扫视着，观察着那些吃吃喝喝的面孔，也没个头绪分辨谁是伪满特务。

　　这时季忠从楼上匆匆小跑下来，拿着记下的菜单就往后厨跑。

　　“雅间有客人？”季千寻拦住季忠，拿过菜单看了一眼。

　　好家伙，都是大菜，一点就是十几道，一看就知道是来了个有钱人。

　　“你先去招呼着，这桌我来。”季千寻朝后厨走去，准备借着上菜的功夫，进雅间一看究竟。

　　季忠鹅鹅鹅了几声，似乎也没太在意，可他转身时脸上表情明显多了几分审度。

　　正在这时，七八名穿着军装的军人勾肩搭背的朝酒楼走来。

　　“老廖你可以啊，最近这宏升酒楼可是咱赤城大热，没想到居然是你小子没声没息置办的。”吴龙有些惊诧的感叹了一句。

　　“这小子可以的地方多了，吹牛同样也是一把好手。”杨如风揶揄了一句，现在对廖北风他可是什么玩笑都敢开。

　　“看不出来廖连长不仅才能出众，口袋里的钞票也是相当厚实啊。”刘占城相对还有些保守，和廖北风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可以随便调侃的地步。

　　不过喝了酒以后，这关系想必也该亲近一些了。

　　毕竟这顿酒廖北风主要就是用来拉拢关系的，以后上了战场，彼此可是要托付后背的，这关系要是处不好，那可得小心背后吃枪子。

　　“哥几个太客气了，我就是个甩手掌柜，真正把酒楼打理起来的是我那弟妹。”廖北风客套回应，抬手招呼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以后还得哥几个多多捧场啊，请请请。”

　　这边廖北风一行人刚一进门，大堂里帮忙打下手的季忠立即就迎了过来。

　　廖北风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你小子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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