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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巾张狂(艾叶)-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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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严重缺乏组织的黄巾贼,根本就是一群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乌合之众!
如果形势不错,黄巾贼们打打顺风仗,在那些“太平道”妖人的蛊惑下,的确可以不顾生死,拼命到最后一刻。
但是,如果战局已经变得明显不利,那些乌合之众,就会完全丧失战斗的意志。这种情形下,即使黄巾贼的数量成千上万,战斗力也只是堪比待宰的猪羊。这支骑兵队,就有过两次以区区一屯骑兵,驱赶上千黄巾溃兵的经历。
当前,就是占据了东阿县城的黄巾贼们,应当完全丧失斗志的时候了!
五日之前,皇甫中郎将在得到来自南方和北方的多处援兵之后,一战败蛾贼大帅“卜己”于东武阳,二战败“卜己”于黄河西岸。之后,大获全胜的汉军上下,更是穷追猛打,第三次在黄河东岸的仓亭渡口,终于一举擒获贼酋“卜己”!
昔日耀武于司隶边境,伺机上雒,威胁汉帝的兖州黄巾军,竟然在短短的三日之中,土崩瓦解!
如此胜势,骑兵屯长如果还不晓得运用一二,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世家嫡系子弟的出身了。
骑兵屯长想到这里,心中渐渐有些焦虑。
他的部下们,已经在城外宣扬了一个时辰的汉军大胜。贼酋卜己,也已是第五次被汉军擒获。可是,对面的城头上,居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不是没人。一刻钟以前,骑兵屯长派了一伍骑卒,靠近城头,试探敌情。结果,城头突然冒出三、四张弓箭,对着骑兵乱射一气。所幸汉军都披上了轻甲,黄巾贼的弓箭又软弱无力,这才让试探的汉军顺利返回,只付出两人轻伤的代价。
虽然从这次试探中,骑兵屯长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装备很差,定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骑兵屯长依然越来越焦躁起来。
——这些蛾贼,难道被吓得不敢出城了吗?
——还不逃跑,难道想要被那个姓陶的老顽童,全歼在城里吗?
——你们不知死活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本将的武勋!
正在此时,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骑兵屯长盯着来者,认出是己方布置在北门的斥候,心中一喜。
——这些不开窍的反贼,终于要开溜了吗?
奔来的骑兵斥候,离汉军屯长还隔着十多步的距离,便大声的喊叫着:
“君侯!黄巾贼逃跑了!向北方逃跑了!”
骑兵屯长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他本是大汉光复时期,著名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后人,数年前,承袭了父亲的亭侯1爵位。为了恢复祖上的荣耀,身娇肉贵的他,这才趁“黄巾之乱”,汉军大肆招兵的机会,带领家中的几个宾客、徒附2,加入汉军的行列。
由于身份高贵,更兼弓马娴熟,这位亭侯一入伍就得了队率的职务。后来前任屯长因伤休养,他便抓住这个机会,暂时代理屯长之职。现在,只要再立上一个大功,不但可以稳住自己的屯长官职,说不得还可能再向上动一动!
但是,骑兵屯长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虽然心中激动,却也不肯冒进。他拉上前来报信的斥候,策马绕过城墙,来到东阿城的西北。直到看见一辆辆满载辎重的大车,在大道上扬起无边的尘土,这才哈哈大笑,得意的说道:
“吾事济矣!”
耐心的等了片刻,直到见这只颇有章法的黄巾贼军,完全出了城门,蜿蜒的向北运动,骑兵屯长这才又绕回南城门,聚拢了所有部下。当部下问起,为什么不直接从大开的北门进入时,这位亭侯屯长得意的解释道:
“这只黄巾贼,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吾若从北门进城,若黄巾贼设有埋伏,突然杀回,堵住城门,则我等尽数成为‘瓮中之鳖’矣!”
这样的考量,自然不是普通士卒可以想到的。于是,士卒们尽皆拜服。当几个身手敏捷,擅长攀爬的汉军士卒,跳下马,在同袍的帮助下,爬上城头,打开南面城门之后,军候屯长得意的一催胯下战马,大叫一声:
“我来了!”
于是,一行六十余人,全都趾高气昂的跟进了城中。
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汉军骑兵们习以为常,扯着嗓子一路大叫:
“皇汉大军已至!良民百姓速来劳军!”
但是,城中依然没有动静。
亭侯屯长一开始并不以为意。等到走过老长一段路,情况依然不变。这种既没有敌人,又不见民众的状态,让他猛然觉得不对劲,不由得狐疑的停下马匹。隐约间,他感到地面似乎在震动,心中一惊,急忙跳下马来,用手指触在地面上。
震动了!,地面在震动了!
亭侯屯长脸色骤变,猛然跳起,翻身上马,大叫一声:
“有埋伏!全军后退!”
ps:1亭侯:可世袭的列侯里最低的一级爵位,享有一个“亭”的租税作为收入。“亭”则是秦汉时期的地方编户单位,一亭约为一百户居民。
2宾客、徒附:都是依附于豪强的农户。宾客地位高些,有一定的人身自由;徒附地位低下,毫无人身自由,不得不历代为奴。
第89节巷里敌可踩【上】
亭侯屯长脸色骤变,猛然跳起,翻身上马,大叫一声:
“有埋伏!全军后退!”
一时间,全军大哗。这些骑兵本来就拥挤在狭窄的街道内,马匹施展不开。突然的撤退命令,让整个队伍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毕竟,这个屯的士卒,除了一些什长、队率是入伍多年的老兵,其他人都是在“黄巾之乱”爆发之后,响应汉帝的号召,带着自己的战马和武器,自发集结起来,加入汉军的良家子。
即使有几个月的征战经验,这些半路出家的骑兵们,依然显得训练不足。平时也还罢了,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难免就手忙脚乱起来!
混乱中,马蹄声渐渐响起。当亭侯屯长终于勉强让队伍,完成了向后的转向工作时,伴随着响亮的马蹄声,一队黄巾骑兵,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截断了汉军的后路!
几声惨叫响起,
汉军们听得清楚,那是几名留守在南门城楼的袍泽,被黄巾贼杀害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本来慌张不已的汉军骑兵们,居然一个个突然冷静下来。毕竟,几个月的征战厮杀,已经磨砺了这些汉军的斗志。面对目前的绝对恶劣局面,汉军只剩下一种动作。
懊悔中的亭侯屯长,猛然抽出战刀。他向空中虚劈了一记,对手下的士卒们大声的嚎叫道:
“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带你们走上了一条弯路。可是,现在,不胜则死!所以!”
说着,他挤开其他骑兵,来到队列的前方,猛然长嚎一声:
“冲啊!不胜,则死!”
在自责的汉军屯长带领下,沉默的汉军骑士们,猛然齐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
“不胜,则死!”
一时间,以屯长为刀锋,汉军骑士们居然摆出了一个锋矢阵,对着黄巾军伏兵,亡命的冲撞过来。虽然,由于街道的限制,这样的锋矢阵,明显有些不伦不类。可是,此时,汉军骑士的气势,无疑已经完全压倒了黄巾军!
“下马!把马堆起来,堵住出口!”
担任截断敌人退路人物的,是天平军骑兵队百人长乐进。
他带着部下成功的堵住敌人之后,正在暗中嘲笑汉军的自作聪明。突然间,面临绝境的汉军,居然爆发出连乐进自己,都感到恐惧不已的气势。这下变故,可把乐进给吓了一跳。
不过,在发现手下被汉军的架势给吓住了以后,乐进惊怒之下,为了挽回局面,不得不使出了令所有黄巾军骑兵都心痛不已的一招:
以马为墙,阻塞敌骑!
——该死!
冲在最前面的汉军屯长,一看对手的行动,就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九死一生”,不,应该说是“十死无生”的绝望局面。前方那一大堆的马匹拥挤在一堆,让任何试图一举突破此处的企图,都变得难以实现。
只可惜,由于后面骑兵的陆续跟进,就算骑兵屯长想要停下战马来,也只会被后面的骑兵,推挤着向前!
而且,就算能够停下来,对这些汉军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事。汉军屯长在一片喧嚣中,依稀可以听到,就在后方五十步的距离上,传来的喊杀声!
——那么,死则死矣!
汉军屯长扯着自己的嗓子,用非人般的声音,发出一声嚎叫,就一催胯下的爱马,对准前方一头撞上去了!
“杀贼!”
乐进刚刚连打带骂,让几个心痛自己战马的黄巾骑卒,不得不将爱马塞到前方,形成一堵马墙。突然他一个激灵,听到一个非人的声音。循声望去,一名满脸绝望的汉军屯长,手中战刀挥舞,重重的砍在一匹挡路的战马臀部。
受伤的战马负疼人立而起,双蹄重重的踏在另一匹战马的背上。这样一来,马群一阵骚动,乱动乱蹿间,几乎要将乐进勉强布下的马墙,给搅乱了!
此时此刻,乐进只是一眨眼,就做出了决断。
“杀马!砍马腿!”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有等其他黄巾军战士反应过来,乐进已经抽出腰间的环首刀,紫金色的光辉连连闪动,一口气之间,已经斩断了三匹马的马腿!
倒下的马匹,终于组成了一道**矮墙,挡住了汉军的亡命突围。只见为首的汉军屯长,胯下战马一头撞在马墙上,当场栽倒。
那屯长虽然身手灵动,及时跳下马来,未曾受伤。却不提防另一匹倒地的战马,虽然重伤,却还未死,突然蹬出一脚。
可怜这位勇气和马术俱佳,“战炁”已经接近大成的勋贵汉军,就这样憋屈的被马蹄一脚踢倒。后面的汉军骑兵一拥而上,不知不觉之间,这名悲催的屯长,又被无数的马蹄踏过,死得毫无声息。
但是,汉军屯长的死亡,却不影响由他发起的亡命反击!
眼见那七、八具死伤马匹的身体将退路堵住,使得战马无法通行,这些悍勇的汉军们,纷纷在马背上强行驱动战马,企图依靠马匹的贴身冲击力,杀穿前方密集的黄巾军阵型,给己方冲出一条活路来!
这个想法,无意凝聚着极高的勇气。若对面的黄巾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汉军骑兵们的想法,也许还有可能实现。可惜的是,他们遇上了乐进。
乐进身材矮小。平日里,军中的同袍们没少在这一点上,开他的玩笑。不过,在当前这种人挤人,兵器施展不开的场合下,乐进瘦小的身躯,在战斗中,可就大占便宜了。
在拥挤的战马阻碍下,完全没有阵型,只能一个接一个的挤上来与乐进交手的汉军骑士,自然没有办法对抗武力达到“千人破”巅峰的乐进。外加上几名成功结阵的黄巾军辅助下,乐进短刀上的紫金色“战炁”,每一次亮起,都会夺取一条鲜活的生命。
当第八名汉军骑士,被一抹明亮的刀光斩去头颅,飚出五尺高的鲜血以后,中了埋伏的汉军们,终于绝望了。
绝望中,每一个汉军士卒的反应,都有所不同。如果有心理学家在场的话,一定能记录下不少的珍贵资料。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相同的。
没有一名汉军开口乞求投降。
没有一名。
死战不降!
汉军的传统,依然被他们牢牢的保持着。看着这些依然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汉军,全身汗水淋漓、血迹斑斑的乐进,不自觉的眼眶有些发酸。曾几何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啊!
——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要说这些出身良家子的汉军,勇气是没的说,可是他们的脑筋却真的不够灵活。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被天平军两面夹击,却依然只顾着一面的敌人。于是接下来,从汉军后方包抄过来的于毒所部,面对着背对己方的汉军骑士,不紧不慢的下马列阵,举着一根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长枪,将挤成一团的汉军士卒,一个一个的慢慢戳死。
这些汉军骑兵,都是难得的精锐战士,光是修炼出了“战炁”的,就有八、九个。可是,他们面对这样的境地,竟然连与敌人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六十名精锐汉军,被战斗力明显不如自己的黄巾军士卒,轻而易举的给杀死了。
这样憋屈的战斗,以至于让最后一名被杀死的汉军骑士,双眼流出了血泪。六十多名精锐骑兵的全军覆没,居然没有让敌人付出哪怕是一条性命的代价,实在是让这些枉死者感到:
——死不瞑目啊!
第90节巷里敌可踩【下】
计点完整场战斗的结果后,于毒忍不住激动的对乐进说道:
“全歼敌人六十六人,无一人走脱!我方只有三名轻伤!还缴获战马四十匹!这是全胜!全胜啊!”
对于这样的战果,乐进也相当意外。
张狂在布置战事的时候,其实做得很简单。他将手中的骑兵,除了必要的斥候队,其他的全都留给了乐进。外加管亥派来的于毒部三百人,这一战,其实是准备以四百骑兵,来对付汉军六十人。
——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战场之上,容不得大意。再说了,万一汉军后方还有额外的援军呢?
所以,张狂给于毒和乐进交代的任务,不过是用“瓮中捉鳖”之计,想办法将敌人诱入东阿县城,然后依靠优势兵力,加以围杀。如果敌人不上当,则在天平军主力走远之后,追杀一阵,让汉军骑兵不敢跟得太紧即可。
为了引诱敌人入城,乐进与于毒商量了一番,干脆将整个城防都空置出来。东阿城的规模,足可容纳四、五万居民。在经过两次黄巾军占城之后,城中空闲的房舍不少。四百骑兵,除了几个机灵的观察者,都被安静的隐藏在几处较大的空房之内。
接下来,汉军骑兵经过一番疑神疑鬼之后,终于进入城中。而且,这支汉军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幸的居然进入了一条极为狭长的街道。得到消息的于毒和乐进,毫不犹豫的随即出动,这才顺利的将汉军骑兵,堵在这条狭窄的街道内,前后围杀。
城中街道狭窄,非常不利于骑兵奔驰。所以,在事前,于毒就与乐进商量过,等堵住了汉军,立刻下马步战。就算汉军利用街道两边的民居,能够逃出去几个,这场战斗也将是一场大胜。
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汉军的屯长,居然如此白痴。被困在行动不便的街道上,他居然也不及时命令部下,下马应战。结果,高坐在马背上的汉军骑兵们,就这样毫无遮挡的被长矛刺死,被弓箭射死,被挤下马踩死
这真是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典范啊!
当然,由汉军屯长发起的那一波亡命冲锋,也的确威不可挡。若不是乐进应变得快,说不定这一下,就被汉军冲出去了。如果汉军成功的突围了,那对这个汉军屯长的评价,就会变成“临危不乱,敢战当先”了。
所以说,很多时候,战场上的生死胜负,只是取决于某个关键时刻。挺住了,就是胜利。没挺住,则兵败身死。
这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没有多久,收拾好战场的天平军,就骑着战马,带着战利品,动作麻利的向北离开东阿县城,让这座萧条的城池,变成了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
当胆大的东阿城百姓敢于走出房门,前去窥视官兵与黄巾军双方战斗的胜败之时,离双方杀声震天的拼斗时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街道上血迹斑斑,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残酷。在整条街道的中央位置,是一副有如屠宰场一般的情形。
五、六十条被扒成光猪的尸体,被随意的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尸山。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战马,兵器,盔甲,衣服
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过,东阿城的百姓,对此倒也不奇怪。黄巾军的穷匮程度,早已在天下间出了大名。他们这次搜刮到如此彻底的地步,连死去的马匹都被全部带走充当军粮,其实完全是一种正常现象。
但是,这些剩下的“东西”,或者不应该被如此称呼的尸体,却是一个麻烦。
任由尸体露天堆放,那是会引发瘟疫的。要说黄巾军造反,为什么突然间就如同火山那样爆发出来,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呢?除了官府苛刻的收刮之外,大范围的干旱和来势汹汹的瘟疫,也是两只重要的幕后推手。
再说了,这些死人,应该是汉军。要是不好好的埋葬了这些汉军的尸首,等到哪只汉军再过来,发现自己的袍泽被曝尸荒野,说不得就会激怒这些粗人。与其到时候惹得那些粗胚发飙,倒不如事先将这些手尾收拾好。
只是
百姓们苦着一张脸。
挖坑埋人是要出钱的。再说了,如果不给这些尸身至少裹上一圈布,就有违当时的风俗。但是一说到布匹,那可还是钱啊!
在汉朝那个年头,粮食、布匹,都是硬通货。每当出现战乱的时候,这两样东西的价值,通常比五铢钱还更抢手。毕竟,乱世中常常有钱都买不到粮食和布匹。而粮食在战乱中的价值,比平时高出至少几倍。
城中的大户,多半在黄巾军破城的那一夜,就轻车熟路的逃走了。现在的城中,能做些主的,也只有几个年长的乡老。可是为了讨论出葬的费用支出,几个乡老之间,足足争了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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