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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一名)-第7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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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陈大兴也是愣愣地看着门口处走进来的这个戴着口罩的人,他蜷着腿坐在床上,虽然这还是在大冬天里,但是台湾的冬天并不冷,他穿的不多,所以也并没有缩成一团,而是靠着后面的墙,也许从张贤第一次敲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坐起来了,只是一句话不说,就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那双目光中除了空洞,就只有木然。
看到陈大兴变成这个样子,张贤的心一下子就好象被人捅了一刀一样,难受以及,想一想原来那个英俊魁伟的军官,也曾是那么多少女们追求的对象,便是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陈大兴也要比他显的精神得多。而如今呢?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真得是陈大兴吗?这不过是一具还喘着气的行尸走肉罢了。
也许是看清了张贤衣着不同一般,虽然是军人,但是将官服毕竟要比其他的军服要高档不少,陈大兴也曾在国军里呆了那么多年,他的眼睛睁大了一下,目光中多了一分惊诧,但是便是这份惊诧,随即又消逝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副呆板麻木的样子。
张贤将提在手里的水果放到了床头的小柜子上,来到了陈大兴的面前,缓缓的摘下了戴在自己脸上的大口罩,当他的这一副面容完全呈现在陈大兴的面前之时,陈大兴那双无力的眼神在刹那之间便发出了惊异的光来,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便是连嘴巴也张大了起来,久久地竟然忘记了合拢来。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凝视着,仿佛空气也跟着凝固了起来。
良久,陈大兴就好象是如梦方醒一样,张大的嘴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来,却是不敢相信一样地问着:“你……你是……贤哥?”
“是!我是张贤!”当张贤答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嗓子便已经哑了,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喉咙里象是堵了块石头一样,再也发不出一声来。
蓦地,陈大兴咬了咬了嘴唇,两行热泪也同时淌出了他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
在这一刻,张贤已然把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面前的这位原本是一个得着传染病的病人,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陈大兴也一下子从床上坐直起来,同样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两人紧紧地拥抱起来,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就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着激情和无尽苦难的岁月里。
第三五章 选择(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从刚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陈大兴象是马上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张贤推开了来,张贤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贤哥,我……我都把自己得病的事忘记了!”陈大兴惨淡的笑了一,然后又告诉着他:“我得的是传染病,大夫不让跟外面的人接触!”
张贤这才明白过来,他也跟着笑了一下,却是提醒着他道:“你忘记了?当年我也曾得过这个病,如今早就已经好了,体内有抗体,不怕的!”
陈大兴愣了一愣,忽然想起来,那是当年在徐蚌会战的时候,他们十二兵团在双堆集被解放军死死围住,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张贤的确是得了一场大病,那一次胡从俊亲自把他送到了南京医治,他原本可以脱离双堆集的虎口,但是在病刚刚见好的时候,他便又回转了来,明知道是那种失败的结果,还是一往直前,那个时候的张贤就是他们大家的楷模,就是他们大家的主心鼓。如今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当年的故事也被人忘记到了脑后,可是每每地一想起来时,便不能不令人感动。他还清晰的记得张贤回答着大家的一句话:“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那一句话,一直就如此响当当地就响在他的耳畔。
“还是……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陈大兴说着,再一次蜷缩回到了床上去,但是此时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一丝生机的光来。
看到陈大兴如此得担心,张贤也只得随他行事,从门边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他的旁边,然后从他提过来的水果里扯下一根香蕉,给也剥开皮后递了过去。
陈大兴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张贤的一举一动,就好象是一个见到了家长的孩子一样,怀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表情。他接过了香蕉,却并没有送到嘴里,而是放在了床头柜上,同时摆了摆手告诉着他:“我……我不想吃!”
张贤看了他一眼,有些明白他的心思,笑着对他道:“大兴呀,你这个病如今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你怕什么?死不了的!你看我当初不就这么过来了吗?”
陈大兴怔了怔,想一想当初的张贤,的确也是得的这种病,在民间这叫做痨病,就是肺结核,如果早上几年之前,这种病就是一种绝症,几乎很少有人能够痊愈的。看到了张贤依然健壮的身体,陈大兴忐忑不安的心情多少有些平静了下来。
看到陈大兴的脸上露出了表情来,张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地问着:“大兴呀,你那么好的身体,你怎么得了这个病呢?”
陈大兴一声得苦笑,仿佛是不愿意去回想那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脸上表露着一种痛苦的表情,稍稍呆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道:“在战俘营里的日子不是人呆的!他们天天折磨我,就是想要我死,但是我就是不死,我就是要坚强地活下来!他们就让我冻着,就让我使劲地咳!……”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有些激动起来,忍不住真得剧烈地咳嗽着。张贤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他喝了一口之后,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是谁?”张贤忍不住地问着。
陈大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瞪大着一双眼睛看着张贤,反问着他:“贤哥,我听别人说你在华川湖的战斗中已经牺牲了,怎么也会到了这里?”他说着,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张贤的这一身装束,忍不住地道:“你又当上长官了?”
面对着陈大兴的这个问题,张贤知道如果自己不跟他说清楚,他一定会吃不好睡不着的。当下他便把自己的那一番经历简要地向他讲了一遍,说到最后的时候,还告诉着他:“韩奇主任把我带回了台湾,而且他也通过关系,把三娃从战俘营里给弄了出来,如今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现在是总政治部下面的心战总队里担任心战大队的大队长,你们这批反共义士都由我组织学习,你也会很快见到熊三娃了!”
听到熊三娃也跟在了张贤的身边,陈大兴不由得兴奋了起来,毕竟他与熊三娃之间是老乡加兄弟的关系,他们之间实际上才是真正的无话不谈,便是那些无聊透顶的关于男女关系之间的话,都会说得津津有味;而他们两人在张贤的面前,却从来不会谈论到这些。
“对了,当初我跟三娃从韩国来的时候,就听三娃跟我说起过,他看到了你,而且你跟他说,无论如何你也要活下来,并且一定要等着战争结束之后遣返回大陆的,你最后怎么也选择来了台湾呢?”
陈大兴有些尴尬了起来,但是他还是如实地回答着:“这要我怎么说呢?彼一时,此一时!在开始的时候,我真得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回国去,想要回家跟老婆女儿团聚在一起!”他说着,又忍不住的有些伤心起来,端起水杯来又喝了一口水,压下了似乎有些忍不住的咳嗽,喘了两口粗气之后,才缓过了神来,又接着道:“但是,战俘营里的环境太恶劣了,我所在那个联队里,亲共的与反共的人大致差不多,他们互相攻击,互相迫害,这让我很看不过去,那个时候我还是联队里的领导者之一,所以他们两方面的人都在拉拢我,要求我按照他们的意见行事,但是贤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只想大家都能够和平共处,所以一直当着和事佬,最终却被他们当成了墙头草!”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苦笑,又接着道:“后来,他们之间竟然发展到了用餐具杀人的地步!”他说着,不由得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也许一想到那个战俘营里的生活,就令他感到痛苦,就仿佛是进入了地狱里头一样。
虽然对于这些志愿军战俘在战俘营里的情况,张贤也略有耳闻,但是如今从陈大兴的口中讲出来,还是令他感到了一些震骇。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陈大兴幽幽地念出了这首诗来。张贤也有些感触,的确就像是诗中所说的那样,中国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内斗呢?为什么会找出那么多的内斗的理由呢?有的人想要只手遮天,而有的人却想要民主自由,可是更多的人却是得过且过。矛盾的终点于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暴力革命,互相间打来打去,没有谁去在乎那些大部分人的感受,可是这苦的也恰恰是那些大部分的人。
陈大兴稍作停顿,又接着道:“在我们那个联队里,后来是亲共的那部分人获得了优势,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位营长是共产党员,他们认为必须要扼制住联队里的那些反动势力,所以不惜采用私刑、甚至于是除掉异己这样血腥杀戳的手段来控制局面,虽然我也非常想要回国去,但是对此却强烈地反对,就这样我也成了他们斗争的对象!”他自嘲一样地摇了摇头,十分有感触地道:“想要做一个老好人,走中间路线,在战俘营里是行不通的!因为我们联队接连发生人员被害后失踪的情况,所以美国人进来调查,我实话实说了,于是我就被他们定性为了叛徒、报密者,他们不容我在那个营区里再呆下去,因为我是美国人指定的一个干部,所以他们也不敢加害我,就把我捆起来交了上去,说他们不欢迎我在他们的营地里,美国人只好把我调换了一个联队。那个联队又是反共的,他们认为我是亲共派派过去的特务,同样不欢迎我,所以没有办法,联合国军后来就又设了一个新营,把这些不受两边欢迎的人放到了一起,我就成了个两面派被放到了那里!”他说着,再一次地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不由得再一次倚着墙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张贤有些无言以对了,的确就像陈大兴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时代想要做一个好人都很难,中间路线并不是走不通的,而是因为很多人的思想已经出现非左即右的极端。不对,对于陈大兴的述说,又让张贤了解到了另一面的酸楚,看来在战俘营里,并非只有反共派在迫害亲共派,原来还有亲共派在迫害反共派,在韩国的战俘营里,也完全成为了一个中国人内战的持续战场。
“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最后没有选择被遣返吗?”见到陈大兴又默不作声了,张贤经不住地问道。
陈大兴点了一下头,又补充着道:“如果我再选择被遣返又有什么意思?他们肯定早就说我变节了,成了一个叛徒,他们的手段我原先也见识过了,其实贤哥,你不也见识过了吗?”
张贤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他所指的是当初在昆明的时候,七十二军里所发生的那系列不愉快的往事。
陈大兴接着道:“我知道我如果回去,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回去!”他说着,又有些后悔地道:“可是如今,我又觉得后悔了起来!”
“哦?你后悔什么?”张贤连忙问道。
陈大兴看了他一眼,觉得没有必要跟这位老战友隐瞒,如实地道:“其实,当初我选择不回去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得了这个病有半年了,一直治不好,而且越来越严重,我知道这是痨病,就是不治之症,所以还以为自己不久就会死的,想了又想,觉得与其回去死,不如死在外面,让家里的人还能有一个念想!”他说着,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却又问着张贤:“贤哥,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自私呀?”
张贤却一丝也笑不出来,对于家的留恋,对于家人的怀想,也是每一个普通当兵的人最放不下的地方,就算是有这种想法,也是自然流露,并不能说就是自私。
“那你如果知道这个病可以治好,还会不会选择不遣返呢?”张贤问着他。
陈大兴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告诉着他:“现在我也不知道,觉得自己真得回去的话,肯定没有好下场;但是,又觉得自己哪怕是再受上千百倍的苦,只要是能够和家里的人在一起也是值得的!所以我很矛盾!”他说着,又笑了笑,对着张贤道:“其实现在我人都到了台湾,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的了,这几天我就一直还在想这些问题!”
“还是不要去想了,先把病治好再说吧!”张贤安慰着他,他也知道,在每一个作出了一项选择之后,尤其是这种选择还看不到前面路途的时候,人们总会有些反悔,觉得或许另一种选择才是最好的。但是,人生的选择又并非是走路时遇到了一个路口,走错了还可以重新走回来,这是一个没有退路、只有前进的选择。
陈大兴点了点头,又对着张贤道:“其实贤哥,我当初了也没有选择到台湾来!”
“那你选择的是什么?”
陈大兴道:“当时他们说如果不想回国,也不想去台湾的话,还可以去别的国家,我选的就是去别的国家,因为我不想再打仗了!”他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这个选择有些好笑,又对着张贤道:“现在想一想,我真得好幼稚,怎么就相信了那些人的胡说八道了呢?他们把我安排着到了台湾,我还去问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去台湾,而不是第三国呢?呵呵,你知道他们怎么跟我说的吗?”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你连外国话都不会说,想去外国就能去的了吗?再说,你这个病病殃殃的样子,谁要呀?别白日做梦了,就算让你去外国,也是个瘪三!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台湾吧!’呵呵,就这样,我就到了这里!”陈大兴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嘲笑着自己。
张贤没有作声,他知道所谓的第三种选择,其实绝大部分还是一个幌子,就算是有第三国同意收留,也是要到台湾再说的。但是,他们一旦真得到了台湾,还能有他们选择的自由吗?
第三五章 选择(二)
热闹的欢迎仪式终于是落下了帏幕,人们还没有从过度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便进入了林口镇附近的心战总队营地里,而这里对于所有来台的志愿军战俘们来说,又成为了另一个牢笼,在没有进行心理转变的过程之前,还是失去着自由。
所谓的心战总队,其实就与共产党方面为归俘们成立的归管处的工作性质差不多,目的就是要通过在这里的加强教育,达到洗脑的作用,使这些所谓的反共义士们彻底地摈弃掉当初在中共军队里所接受到的政治思想,转换为能够被国军所用的士兵。虽然说张贤此时是心战总队里的大队长,但是在真正的课程安排上,却并不需要他出来讲什么课,他的工作就是要组织这些被总政治部派过来的教员,如何用最有效的办法来将这些原本是中共志愿军的战俘们洗一遍脑。而最有效的方法,往往就是以事实为依据的现身说法。所以,能够从这些反共义士中选出几个最具有典型的意义的人来现身说法,也就成了张贤和他的教育班子们必须要马上进行的一件事。
一万四千多个人员,依然按照当初在战俘营里的编队,分成几个联队,若干个大队和许多的小队,每个小队的人数都在三十人上下,在个大队包括十个小队,了个联队又是十个大队所组成。实际上每个小队就是一个学习的班组,上课的时候一般是以一个大队为单位,由老师和相关人员统一进行宣讲,但是在讨论的时候,却是分开的,由每个小队为单位进行讨论。
所有的人在编组完成之后,按照相应的编号入住各自的营房,对于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由韩国换到了台湾而已,他们本身的境遇似乎改变得并不大,只是有着一点区别,那就是对于他们来说,似乎终于有了一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盼头。
对于张贤这个心战大队的大队长来说,能够顺利地将这些反共义士们从韩国的战俘营里带回到台湾,这才是他肩上重担挑起来的开始,他的工作也是刚刚开始,后面半年能不能对于这些人成功地改造,才真正是他需要努力的方向。这份工作也是张贤从来没有做过的,所以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便是对每个人情况的核查就确实地费了一番周折,他们核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查清楚这里面的人员是不是曾经做过对不起国民党的事情,而是担心当中会有共谍混入,毕竟这样的亏对于国军来说,已经吃得太多了。好在这部分的工作,大部分是由韩奇和他手下的人来完成的,这些情报机构的人员在调查取证上要比他这个只会带兵打仗的大队长要强了许多。
也正是由于有韩奇的介入,所以对于张贤来说,他的这个大队长当得的确比他预想得要轻松了许多。
在所有人员的调查取证工作开展的同时,张贤也开始着手从这些反共义士中挑选出可以站出来现身说法的人,来充当部分的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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