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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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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崇祯十一年,鞑子就入关俘掠汉民四十六万两千三百余人,分赏给旗人充当奴仆。到了崇祯十五年,鞑子又趁着李自成作乱,入关在山东畿辅一带,俘掠了三十六万九千余口人。等到甲申国难,吴三桂开关之后,被俘掠为奴的就再也难以统计了,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人被迫承重服役,过着牛马一般的生活,重回奴隶制。更凄惨的是他们的后代,也被称为家生子,还是奴隶。到了康熙年间,每年不堪受辱自杀的就有几千人。
  我们的祖先在先秦时代,就废除了的奴隶制,随着胡马南渡,再一次出现在神州大地上。
  侯玄演骑马入城,看着道路两旁稀疏的百姓,心中想起的就是刚来到时,嘉定城内的惨状。屠城的创伤,不是一时甚至一辈人能够忘却的,或许过上百年再提起,仍会有切肤之痛。
  好在侯玄演有一剂猛药!
  张名振等人将他迎入扬州府衙,人人振奋,所有人脸上都有着昂扬的神情。侯玄演左右四顾,想起城中百姓的凄惶,叹了一口气说道:“马上派兵扫清扬州府三州七县,依托有利地形,布置守御兵力。我们在这里闹得越大,荆襄的压力就会越小,那里才是国运之战的战场。堵胤锡需要我们的支持。”
  张名振、朱大典等主要官员频频点头,侯玄演说完神色一厉,说道:“把多铎押到城中,明天召集百姓,在菜市口军民庆功!”
  一夜无话,水字营的士兵在城中到处张贴公文,翌日清晨,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多铎的名字在扬州,如同地狱恶鬼一般的存在,一听要将他正法,就算藏在家中不敢露头的百姓,都走上了街头。
  扬州菜市口,一个匆匆磊成的高台上,两根柱子上绑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箱子。如果有明白人,一眼就会看出,这个东西叫游火铁箱,是守城时将铁融化,铁水浇道城下烧毁攻城战车用的。扬州城所有的匠人,都被召集在此,人人脸上带着兴奋。
  扬州百姓得知要杀多铎,一则解恨,二则报仇,菜市口早已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水泼不入。
  侯玄演登台之后,百姓们望着他鸦雀无声,侯玄演扬声道:“血海深仇,我们替你们报!乡土沦丧,我们替你们守!你们只要记住,我等是北伐军,我和我的弟兄渴了讨口水喝,伤了讨个地方擦血,死了要块麻布裹身。我只问一句,扬州,是不是我们的主场,在外血战,能不能把后背留给扬州?”
  王师入城都不敢上街欢迎的百姓,终于克服了被屠杀的恐惧,高声吼了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侯玄演望着他们狰狞的面容,心底暗暗点头。一群麻木的绵羊,永远也只能被屠宰,他要的就是激起血脉中的尚武的血性。
  侯玄演退下台去,几个赤膊亲卫,押着多铎上台。多铎全身赤裸,不着片缕,但是一双眼睛犹自闪烁着狠戾。一个人面对着恨不得将他撕烂的全城百姓,多铎才露出一代狠人的风范,只可惜光着屁股,让他的气势减去不少。
  亲卫们将他绑在台上,两根手臂紧紧地绑在两根柱子上。多铎突然感到头顶热浪袭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让他全身挣扎起来。
  高台上匠人们鼓动风箱,终于慢慢地将游火铁箱倾斜,烧红的铜汁当头浇下。多铎痛的已经到了极点,眼珠恨不得瞪出来,一股青烟冒起,炙得皮焦肉烂。偏偏那些匠人倾倒的极慢,一时间他还是不能死去。等到惨叫身越来越小,匠人们才适当加快速度。
  很快,一个张牙舞爪的铜人,矗立在菜市口的高台上。一个英武小将,当众宣布,铜人永远留在菜市口。
  铜人不加打磨,纯属原汁原味,虽然没有多少艺术性,但是对扬州人来说,这个铜人将会有足够多的故事流传下去。。。


第143章 直言犯贱,哦,是犯颜直谏
  侯玄演在扬州打胜了北伐第一战,作为临时朝廷的福州,却沉缄无言。这样石破天惊,本该举国欢庆的喜事,在福州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福州的行宫内,隆武帝朱聿键和皇后在内宫相抱痛哭,他们的儿子死了。朱聿键一生不好女色,后宫只有一个曾皇后两个嫔妃,这和明末多数藩王大有不同。他今年已经四十岁,在七月份喜得龙子,把朱聿键高兴地不行,封为庄敬太子。可惜庄敬太子早夭,仅仅活了几个月就死了。
  朱聿键生性好俭朴,除了读书没有其他爱好,皇宫内禁止备办金银玉各器皿,止用磁、瓦、铜、锡等件,并不许用锦绣、洒线、绒花,帐幔、被褥,止用寻常布帛。太子甍了,整个行宫搜遍了,凑出了几条白绫。整个宫内凄凄惶惶,人人都为陛下和皇后垂泪。
  朴素的行宫内,朱聿键脸色苍白,心如死灰。几十年如一日的囚禁生涯,都没能摧毁他的意志,幼子的夭亡却让这个中年男人瞬间衰老。
  这时候一身素缟的太监王祥年走了过来,看到皇帝皇后相拥而泣的悲惨样子,简直比普通百姓家还要可怜。王祥年擦拭了几滴眼泪,跪地哽咽道:“陛下,大学士苏观在外求见。”
  朱聿键强打起精神,示意皇后起身回后宫,说道:“传他进来吧。”
  苏观生在赣州吃了大败仗,其实和他关系不大,因为他虽然是大学士,到了地方上根本没人在乎他。金声桓夺了赣州之后,他们残兵败将逃到血木岭,正好碰到赶来支援的钱肃乐、孙嘉绩。这两府的人马都是鲁王昔日的精锐,这些天日夜操练,身在杭州绍兴,兵精粮足。苏观生一看,自认为凭着这股人马,一定能报仇,洗刷自己的耻辱。他摆起大学士的架子,上来就要攫取两股人马的统兵权。
  钱肃乐和孙嘉绩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将他冷嘲热讽一番后逐出了军营,继续往赣州行军。
  苏观生受此大辱,气的大病一场,灰溜溜回到福州,家还没进就来到行宫,找皇帝告状来了。
  他一见皇帝,就跪在地上,劈头盖脸将侯玄演大骂一顿。说他纵容部下,无视朝廷大臣,收留鲁王余孽。
  朱聿键眼中的泪花还没有散去,听着他的哭诉咆哮,简直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朱聿键挥了挥手,说道:“朕幼子夭亡,无心处理政事,明日早朝再奏吧。”
  苏观生一听这话,好像打了鸡血,又像是谁刨了他家祖坟一样。眼睛充血,一脸潮红,大声道:“陛下岂能因为家事,就荒废了国事,侯玄演如此大逆不道,陛下不予惩处,反而在这里哀悼已故的太子,岂是明君所为!”
  他说的大义凛然,浑然没有想到,自己才是大逆不道那个。庄敬太子虽然年幼,但那毕竟是东宫太子,苏观生咆哮的时候,既没有考虑到皇帝身为一个老父亲的悲痛,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为臣子,应该对太子的死亡悲恸。明朝的文臣有一个通病,就是自己狎妓玩**,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偏偏还要求皇帝必须是个圣人,而判断圣人的标准也很简单,听他们话就是圣明天子,不听他们的就是昏君,他就要以死犯谏。
  朱聿键气的浑身发抖,看着眼前嘶吼的大学士,他突然惨笑一声。伴随着凄厉的笑声,朱聿键站起身来转身拿起身边一个砚台,朝着苏观生扔了过去。
  苏观生脑袋中招,顿时渗出了血,愣在原地。在他们印象中,皇帝是个好皇帝,因为他们撒泼的时候,皇帝从来不会像以前的昏君一样,打他们板子,罢黜他们的官位。
  在这些隆武朝的武官眼中,朱聿键是个远藩,和先帝血缘不近。所以他们一向看不起朱聿键,认为没有他们的支持,朱聿键根本做不了皇帝。
  朱聿键也一直有这种顾虑,再加上自己形同傀儡,对待这些不和郑芝龙一条心的大臣,也就多了一些纵容。但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老实人发怒是更加可怕的。
  他一个砚台给苏观生开了瓢,还不解气,脱下靴子拿在手中,就在行宫内追打起来。
  苏观生慌不择路,绕着行宫内的柱子乱跑,侍卫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
  朱聿键少了一只鞋,再加上急火攻心,追打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龙袍,摔倒在地。皇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
  侍卫们慌忙上前,将他抬到龙椅上,早就有人前去召唤太医。
  苏观生冷汗直流,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过了一会,趁着人多混乱,苏观生偷偷溜出了皇宫。他不敢回家,躲在了好友路振飞的府上,对皇宫里的事只字不提。路振飞只当他兵败之后受了惊吓,好言相劝一番之后,留他在府上住下了。
  皇宫内,朱聿键终于醒了过来,经过太医的医治,朱聿键一口黑血喷出,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太监宫女跪在床前,一个个脸上挂泪,朱聿键气若游丝,问道:“王太医,朕的身子怎么样了?”
  姓王的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弯腰说道:“陛下放心,您就是急火攻心,一口气太急,慢慢调理不出半月就能康复。”王太医嘴上如此说,心底却为皇帝捏了一把汗,他这次可以说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自己医术高明,真的可能出现大明朝第一个被气死的皇帝。就算如此,这次也会留下病根。
  朱聿键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太监王祥年,招手示意让他附耳过来。
  王祥年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趴在床上。
  朱聿键低声道:“大伴,快招吴越伯入朝,咳咳。。不要让人知道。。咳。”


第144章 弥天之勇
  扬州城内,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里已经属于江北,失去了长江天堑,将会直面来自畿辅地区的满八旗主力。
  镶白旗几乎全部折在了江南,旗主多铎被人浇铸成了铜像。正白旗的鞑子,早就憋着一股劲,要给他们报仇。扬州的防务守御事宜,比起攻下扬州,更要难上三分。
  侯玄演带着朱大典,在扬州三州七县来回奔走,据险而守设置卫所。
  两个人刚从清水潭回来,就看到手下秦禾神色匆匆,过来低声说道:“督帅,陛下派人暗中前来。”
  侯玄演神色一紧,说道:“陛下无恙否?”
  “陛下被苏观生差点气死,所幸救治及时,活了过来。”
  侯玄演不敢怠慢,说道:“快带他来见我。”
  衙门内,侯玄演将身在扬州的文武官员尽数招来,才让小太监相见。人言可畏,上次何腾蛟的事给他提了醒,不能只有他和皇帝有默契,那些个文官鸟人根本就不管皇帝的。王祥年派出的小太监泪眼婆娑,见了侯玄演倒头就拜,嘴里呜咽道:“吴越伯,救救万岁爷爷吧。”
  侯玄演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沉声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小太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庄敬太子几个月就早夭了,朝臣如何藐视圣意,郑芝龙如何欺君罔上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扬州的文武官员,大多是水字营出身,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中半数以上都是鲁王系的人。当初鲁王在绍兴的政权,被侯玄演阴了一手,将他的手下尽数收入麾下。他们听了隆武帝如此悲惨,竟然大多沉默无语,并没有人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这些人中,张名振、朱大典算是在鲁王小政权中职位较高的,但是张名振可没有这些门户之见。
  张名振一听堂堂大明天子,竟然如此凄惨,顿时火冒三丈。他厉声说道:“督帅,主辱臣死,陛下在福州遭难,我等万万不可袖手旁观。”
  侯玄演站起身来,脑子里开始权衡起来,去福州不是不行,但是这一次和上次不同,自己独身一人前去等于送死。但是手下兵马没有闲着的,扬州初定势必遭到反攻,水字营十万人留在扬州尚嫌不够;火字营是荆襄会战主力,抽调不得,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巨木营和三顺王,已经在大别山交战几天了,杀得天昏地暗胜负不分。
  如此看来,只能让风字营从湖广绕道,前去福州等待自己。双方路程差不多,风字营行军速度快,说不定还提前很久到。
  想到这里,侯玄演抬头说道:“陛下诏我入朝,清君之侧匡扶庙宇,乃是莫大的信任。侯玄演身为大明臣子,岂能推辞。”说到这里,他走下去,握住朱大典的手,说道:“扬州交给你了,天下人都在看我们北伐军,别让海内失望。”
  朱大典呵呵一笑,脸上毫无惧意,拍着胸脯说道:“督帅放心,我们兵精粮足,后方稳固,守住区区扬州又有何难。督帅若是让我北上取神京,我还要皱一下眉头,守扬州而已,督帅尽可放心。”
  侯玄演不理会老朱的自吹自擂,对他也有信心,继续说道:“派快马去湖广,调夏完淳、洪一浊所部人马,绕过江西到浙东与我相会。”
  朱大典神色踟蹰,走到近前低声道:“督帅,这点兵马,是不是少了一点。福州不是太平之地,他们派出征讨督帅的人马,就有两支了。”
  侯玄演脸色沉郁,说道:“四处都在征战,不可为了内斗,放弃任何一个阵地。否则我们和那些鼠目寸光的何腾蛟之辈,又有什么两样。福州的魑魅魍魉虽多,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我有风字营夏完淳,天下哪里去不得?”
  朱大典毕竟是老成持重的人,他摇了摇头,说道:“督帅虽然是英雄,也要小心提防小人,福州仅凭风字营,万万去不得。福州靠近闽江,郑芝龙的十万水师,顷刻之间就可以兵临福州。那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督帅要闯,除非是北伐军四营齐至,挥师南下。”
  张名振冷静下来之后,仔细一想如今的天下大势,一旦侯玄演出事,简直不可想象。从荆襄到应天,整个长江战线,全靠他一人维系起来。
  张名振叹了口气,说道:“督帅,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侯玄演脑中纷乱如麻,他来自后世,没有多深的忠君思想。但是隆武帝无疑是一个不该死的人,当日宫中对饮,侯玄演还清楚地记得,国家一点小小的喜讯,就足以让这个皇帝喜笑颜开。
  听太监的讲述,要是自己不管不顾,将他留在福州,隆武帝根本活不过今年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若是隆武帝死了,各地别有用心的短视大臣,势必会扶持一群当地的藩王监国。到时候区区南明半壁江山,就要陷入无休止的内战内斗之中。自己所有的势力,都在抗清第一线,若是后方再乱,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挡住北方的攻势。
  此去福州,说是为了隆武帝,其实是为了整个抗清的大业。现在还需要这样一个皇帝,来稳固住半壁江山。
  经过几番思量,侯玄演踱步到大堂中央,当着扬州所有文武官员的面,扬声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岂能贪生怕死,畏惧不前。福建乃是东南一隅,位址偏僻,岂是君王安身之地。我到福州,将陛下迎到金陵,如此一来天下人心所向,助我等北伐中原,必当势如破竹!”
  堂内所有人望向侯玄演的眼神都变了,没有人再质疑这个年轻的封疆大吏,独揽军政的督师。忠心昭昭,可鉴日月,舍生忘死只为家国社稷。
  几天后,侯玄演的车架到达浙东处州府,夏完淳、洪一浊早就在此等候。夏完淳在马山欠身弯腰,一脸崇敬:“督帅有弥天之勇,我等誓死也要护卫督帅周全。”洪一浊骑马近身,低声道:“大哥,这次太拼了吧?”
  侯玄演轻笑一声,眉星剑目微微聚起,嘴角一勾说道:“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只要有一丝机会,让幸存的汉人凝聚,为北伐增添胜率,再危险我们也要去做。”略带萧索的语气,说着斩钉截铁的话,透露出的是铮铮之意。
  隆武二年冬,江浙剿恢总督侯玄演入闽的消息传开,天下震动,就连一向对侯玄演铁血杀戮口诛笔伐的文人,都闭上了嘴。


第145章 智激大木
  剿恢总督大旗下,从建宁府进入福建境内,福建大小州县的官员,战战兢兢送瘟神一般将他们欢送出境内。
  要是到了哪个县,天色将晚,风字营选择就地歇息,那么当地县令一定是彻夜不眠。
  这一营人马,如同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千军万马冲杀而来。
  当初黄道周大学士征讨侯玄演的时候,大造声势,在福建弄得尽人皆知。结果不到半个月,侯玄演的人提着他的脑袋回到福建,这伙人更加张狂,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我们杀了首辅大学士。
  天下大乱,社稷倾塌之际,才会有这样的旷世奇闻,放在平时海清河晏的时节,首辅大学士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因此,侯玄演的名声也变得褒贬不一,充满了争论。有人将他敬若神明,奉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是挽救时局的盖世英雄,大明王朝最后的希望;有人将他视为乱臣贼子,拥兵自重,擅杀大臣的海内巨凶。
  但是无论是哪一类人,都知道这样一件事,侯玄演的手下很能打。
  入关以来未尝一败、不可一世的多铎;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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