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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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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名振上前一看,果然是侯玄演的随身佩戴的宝剑,不禁踟蹰不前。
张一筒威风凛凛喊完这句话,马上就垮下脸来,语气夹杂着奇怪的强调,像是夹着嗓子忍受着悲伤:“张大人,我也想你们都去救国公,但是前面林中的战斗已经惨烈到你们想象不到的程度了。所有人缠斗在一起,你们水师去了只是送死。国公给小人下的是死命令,让你们炮击清兵争取时间,等阎应元和朱大典将军的人马。我今日就是死,也得完成大帅给的命令,你们杀了小人踏着小人的尸体前去救国公吧,小的死了也念您的好。”
张名振一跺脚,转身往江边走,只剩下张一筒在地上泣不成声。
张煌言见他去而复返,惊疑不定,上前问道:“侯服,怎么回事。难道国公他?”
张名振脸色铁青,一字一句说道:“国公有令,炮击清兵不得救援,等待援军。他要以身做饵,等水土二营援军赶到。”
张煌言一听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江山的水师泄愤一样,将所有炮弹倾泻在清兵阵中。震天巨响中,张煌言呢喃道:“张煌言今日才知,嘉定儿是真英雄也。”
树林中,两万精兵鏖战这么久,已经死伤过半。姜建勋带着所部,慢慢向侯玄演靠拢过来。王大手持一把大刀,浑身浴血,纵使他天生神力,打到这个时节,也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在战斗。
姜建勋衣服上,不染片尘,躲在自家忠仆身后,观望着战场的局势。待他看到侯玄演疯了似的搬起石头,往清兵脑袋上砸去的时候,姜建勋竟然笑了:“你说人哪里的这般勇气,冒着被剁成肉泥的风险,也要赌上一把,真是个疯子。”
王大随手重复着最简单实用的劈砍,转过头乜视了他一眼:“老爷,这个时候有闲心聊天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我看你比谁都像是疯子。”
这时候一个清兵从树后突然杀出,照着姜建勋的脑袋就砍了下去,王大眼疾手快,手里的刀脱手而出,擦着书皮将清兵捅死。姜建勋躲闪不及,裤脚溅了一块血迹。姜建勋大怒,终于第一次举起手里的刀,将染血的裤脚割去。王大摇了摇头,转身护在他身边,左劈右挡和八旗重步兵战在一块。
巨大的炮声和连续不断发射的炮弹,炸的清兵损失惨重,济尔哈朗却像是浑不在意。南边不过是一群汉兵,只要能杀掉侯玄演,他们死的多一点甚至是好事。
北方连年灾荒,再加上战火纷飞不断,早就粮食紧张。这么多的汉八旗绿营兵,每日耗费的军粮就是个惊人的数字。没有江南的支撑,清廷已经养不起这么多的绿营兵了。
济尔哈朗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树林里,一丝一厘都不肯浪费在别处。阎应元和朱大典即将赶到,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济尔哈朗手一挥,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催促着清兵继续往树林杀去。
林中侯玄演已经累的嗓子冒烟身体僵硬,他明白稍微一休息,自己就会肌肉无比的酸痛。
胡八万看着他的模样,绿豆小眼瞪起来,边杀边问:“大帅,标下先带你从后面杀出去吧,到江上再等援兵到来,我们也一样可以回头打清兵啊。”
侯玄演默然无语,事到如今竟然还没见到厚土营和水字营的援军,他的心志也有些动摇了。环顾四周,自己的两万人马拼到现在,伤亡已经过半。在战场上,伤亡一半绝对是天大的折损,一般来说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就足够引起溃逃了。能够伤损一半还血战的,古往今来都是精兵。
侯玄演哀叹一声,刚想说话,只见清兵在听到一阵急促的敲击过后,退潮一般往后退。就连和北伐军缠斗在一块的清兵,也寻个破绽转身就退。满八旗军法严苛,一旦抗令不遵就是杀头的罪过。
侯玄演楞了一下,随即陷入了狂喜之中:“哈哈,老子援兵到了,给我杀出去围歼他们。”
林中剩下的北伐军,此刻已经彻底杀红了眼,听了这话嗷嗷叫着往山下冲。
侯玄演耗尽了力气,一屁股蹲在地上,胡八万岿然不动,站在远处。
侯玄演抓起一块石头,随手一丢,石头打到半路就掉了下来,砸在胡八万的脚后跟上。这一仗打完,他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胡八万回头看着他,挠着头皮笑道:“嘿嘿,俺知道,保护大帅,不能冲锋。”
“冲啊,敌人都没了保护个屁。多杀几个,我赏你个大的。”
第276章 我早就预料到了
扔掉辎重的厚土营,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了战场,庐州比凤阳还要进一些,本来他应该在济尔哈朗之前赶到的,但是连日的暴雨拖累了厚土营的行军速度。
远远望见江浦城外狼烟四起,阎应元心急如焚,据他所知金陵没有多少人马,国公渡江北伐实在是危险万分。
阎应元最清楚济尔哈朗的兵力,也因此知道侯玄演若是和他们遭遇,必定是危在旦夕。
厚土营见不到北伐军友军的身影,不知道他们在树林中,看着遍地尸首还以为清兵已经打完了。阎应元脸色沉郁,仗打完了清兵还在,那国公他?想到这里,阎应元握紧刀柄厉声道:“杀!”
头顶的烈日当空,虽然已经临近黄昏,但是酷热的余威仍在。阎应元在高处俯视战场,心却仿佛坠到了冰窖一般。庐州府紧挨着凤阳,清兵若是从凤阳南下,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他和厚土营难辞其咎。
济尔哈朗长叹一声,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林中的北伐军太坚韧了,生生拖到了厚土营赶到。如此一来北伐军的实力,已经大于清兵,再加上清兵鏖战已久,济尔哈朗渐生退意。收兵的角声一响,清兵且战且退,有序地退出了树林。
“哈哈,援兵到了,越国公果然神机妙算。”
“援兵来啦,杀出去抢战功啦!”
。。。。
丛林中窜出的北伐军,早就耗尽了体力,凭借着身体的惯性,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一见敌人退兵,不但没有人倒地休息欢呼,反而嚎叫着冲了出来。姜建勋目光炯炯地盯着侯玄演看了一阵,转身对王大说道:“走,杀出去搏个功名,咱们主仆以后就是同僚了。”
阎应元骑在马上,听到声音往这边一看,只见东南城郊的树林中,疯了一般冲出来的浑身是血的战士。
“将军,是咱们自己的兄弟,是北伐军。”
阎应元眼底一亮,重新焕发了希望,只要还有人活着,国公就可能没有战死。
济尔哈朗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下令收兵折回滁州,“斩首”行动已经失败,再留在此处鏖战毫无意义,而且朱大典的水字营应该也快到了。清兵且战且退,没有丝毫溃败的迹象,甚至还杀伤了不少的北伐军。不过毕竟是被打退的一方,一路上在北伐军的射击下,留下的尸体也不在少数。
树林中的侯玄演紧了紧自己的战甲,将宝剑擦拭干净插回剑鞘,自己骑惯了的枣红色骏马已经受了伤,勉强站着前蹄刨着土,脑袋不时地想来蹭自己,鬃毛扎人弄得自己很不舒服。侯玄演转头一看,在它的身上有三四道血痕,刀口都很深。卸去了马鞍,侯玄演牵着它往外走,秦禾早就倒在地上,此时挣扎着爬起身来,一刀斩断两根木棍,和侯玄演一人一根拄着往外走。
外面厚土营还在穷追不舍,侯玄演隔着树林远远望见阎应元率领几员将领朝自己赶来,把木棍随手一丢,挺直了腰杆。
阎应元翻身下马,弯腰抱拳道:“末将来迟,国公受苦了。”
侯玄演仰头大笑道:“哈哈,一切都在我的预料当中,这一番杀了多少清狗?”
周围的众将一脸的敬佩,只有几个亲兵深知刚才是多么危险,要是说一向谨慎的越国公设计,绝对不会出现刚才险象环生的局面,唯一的解释就是国公又在忽悠人了。
阎应元带着众人登高远眺,瞭望车上侯玄演眺望清兵有序地撤退,进退颇有章法,心中不无感慨。这样的撤退中,还能保证自己的手下服从命令,这需要很强的约束力。严明的军纪,和主将的威严,缺一不可。满八旗还没有彻底堕落,他们依然拥有基本上是这个时候全世界最严苛的军法。济尔哈朗也有足够的威望,不管是地位还是战绩,都使他可以完全约束这支败兵。这一回原本准备来个大胜,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全部掩杀上去,尽可能地收复失地,杀伤清兵。”
济尔哈朗的镶蓝旗撤的果断,几乎全身而退,但是围山的其他清兵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他们距离中军太远,听到撤兵的信号时候,已经被围住了。镶蓝旗撕开的口子,马上就被厚土营堵上,这些人就做了俘兵。
刘忠身处其中,早就脱掉了自己的将服,身上穿着一件小兵的衣服,和自己的手下一起,被押到江浦城内。
江浦城中,十室九空,遍地都是衣不遮体的妇人尸体还有老弱婴幼,很多人不但全家死绝,更惨的是死状极其难看,都是被虐杀致死。
北伐军自觉地掩埋尸体打扫着街道,不停地有躲起来的幸存者,走上街头。
张煌言吩咐下去,在城内开棚设粥,让幸存者聚集起来。张煌言望着全城剩下的不到两百人,眼眶泛红,心底很不是滋味。
这时候侯玄演正好率众经过,下马站在一旁,耳听着这两百人声泪俱下的泣诉。
屠城他见得多了,死而复生第一眼,就是被屠的嘉定。但是奋战这么久,还是有城被屠,满城的汉人被人杀尽,这种感觉让侯玄演觉得恶心干呕,脑中天旋地转的眩晕。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侵蚀着他的神经。
秦禾只当他体力不支,忙上前将他扶住,不知从哪搬来一个椅子,侯玄演坐在幸存者身后,眼睛紧闭听着他们的遭遇。
一个老汉讲述着他躲在草垛中,听见的刘忠杀害江浦令黄毅和把总江勤的事,侯玄演突然想起了自己侯峒曾和黄淳耀。江南义士何其多也,若非汉奸太多,这个民族是不可战胜的。只要有强力的权威人物或者朝廷,即使是三国时候汉人自己打成了一锅粥,也能腾出手来把蛮夷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时候北伐军押着俘虏进城,想要让他们收拾街道,重建江浦城。北伐军自己打了一天,早就精疲力竭,于是让这些俘虏来做苦力。
刘忠躲躲闪闪,生怕被幸存的百姓认出来,低着头捡拾地上的木头石块。
第277章 屠城者死
地上摆放的两具尸体,用白布裹身,露出脸来。刘老汉上前一看,确定道:“没错,这就是知县老爷和江将军。”
“江浦知县黄毅和江勤也算是个好官,远近名声不显,没想到舍生取义、痛斥贼酋,竟然这般的铮铮铁骨。你们江浦人,该为他们建嗣堂供养,香火不断。”侯玄演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
老汉瞧见这个年轻人口气派头极大,但是一身衣服却普通至极,瞧不出品阶。原来侯玄演身上血汗交加黏糊糊的,随便跟厚土营讨了一件寻常的军服,披在身上。
张煌言赶忙跟他们说道:“这位是当朝越国公,总督江浙湖广侯大人。”
江浦小镇与金陵隔江而望,侯玄演的名声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唬的老汉慌忙带着乡亲就要拜倒。
侯玄演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要上前去扶,不料想剧烈运动之后,不坐还好。一旦坐下再起身,整条腿酸痛的让人根本站不住。
侯玄演上前倾倒,事出突然,疲惫至极的亲兵们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反应,来不及搀扶。侯玄演一下跌倒,刘忠心里有鬼,头低的最狠,反而没有躲过。
百姓们全都聚焦在国公爷身上,纷纷上前来扶,秦禾眼色不善就要驱赶。
为首的刘老汉却怪叫一声,秦禾大惊,捉刀在手,警惕地望着这群幸存的百姓。
刘老汉如遇鬼魅,瞪着眼叫道:“是他,就是他。”
侯玄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皱着眉问道:“你认识我?”
刘老汉指着地上的刘忠,说道:“就是他,他就是杀人的罪魁祸首,县令大老爷就是被他杀得。”
刘忠眼中一抹狠色,暴起伤人直奔侯玄演,想要挟持他逃出生天。不得不说这厮很有胆色,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可惜刚才的一幕已经引起了侍卫亲兵们的警觉,他刚一动就被秦禾带人制服。秦禾用刀背重重劈在刘忠的小腿正前方骨头山,咔嚓的碎裂声和刘忠的哀嚎一起,响彻在众人心头。
侯玄演坐回椅子,手扶着把手,微微冷笑:“刚刚血战你没死,不是你的幸运,犯在我的手里,才算你倒霉。”
刘忠抬起头,强忍着小腿传来的剧痛,满头是汗眼珠一转求饶道:“国公,您大人有大量,只要饶我一命,小将愿意为您牵马执鞭,报效国公。”
侯玄演哂笑一声:“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的身边都是何等的英雄,你这样的腌臜小人,给我牵马执鞭?你也配。”
刘老汉带着百姓们跪地哭诉:“国公爷,就是这个恶魔,就是他杀了全城的乡亲,求国公给我们做主啊。”
刘忠心头一黯,侯玄演的名声不好,尤其是对待抓住的清兵汉奸,往往是死都死得痛苦万分。想到两个小官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刘忠直感觉惊惧万分。
侯玄演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额头相撞,殉国而死。一文一武俱是铮铮铁骨,在这江棰小镇,也足以彪炳史册。他们最可贵的不是功绩,而是气节,千秋万代熠熠生辉的浩然之气。
侯玄演让手下将刘忠的人马全部找出来,竟然还有不下千人之众。侯玄演皱着眉问道:“我在江浦城外,全歼的那支清兵先锋,不是屠城的刘忠的人马么?”
旁边的秦禾刚刚去抓人,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探查的一清二楚,笑道:“刘忠和后面来的张大元互相构陷,刘忠撞散了张大元的人马,导致他们被我们全歼。他自己则纵马逃回了后面,又被济尔哈朗带来前线了。我们杀得其实是张大元的人马,屠城的却是刘忠。”
刘忠本人万念俱灰,知道这番在劫难逃,但是他的手下还是很乐观的。自古法不责众,黑压压的跪着一片的人,怕不得有个几千人,这让他们稍微心安一点。
侯玄演对身边的张煌言说道:“自从天启末年开始,流贼猖獗,剿匪将士常有杀良冒功的行径。甲申国难以后,更是屡闻汉人屠汉城,残虐同胞,这都是因为屠杀的代价太小。很多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明军,还能领着百姓缴税而来的军饷,天理何在?”
张煌言心有惴惴,望着下面的几千个俘虏,小心翼翼地问道:“国公的意思是?”
“写一篇檄文,传遍天下,但有刀兵加于我汉家无辜百姓者,降而不纳,必杀无赦。”侯玄演一指身前的刘忠手下,厉声道:“就以江浦之屠开始,让天下知道他们的下场,兵贼不除汉统不昌。”
翌日一早,半夜赶到的朱大典,早早就在门前等候侯玄演。
等到侯玄演终于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了起来,强忍着疼痛洗漱的时候,朱大典上前道:“国公,下官来迟了,请国公治罪。”
侯玄演笑道:“水字营全是火器,行军本来就慢,而且赶到了和水师一样,解不了燃眉之急。张名振来得最早,也没救出我来,你也不用过于自责。”
朱大典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一早起来天气就炎热起来,侯玄演说道:“我们三军汇合,军容正盛,就在此修整三天,清兵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贸然来犯。拖住他们的主力,静待其他几路人马捷报频传就行了。”
朱大典点头称是,他本来也准备向侯玄演进言,一听国公和自己想法一致,心中就放心下来。
侯玄演长叹一声,说道:“趁着这几天功夫,先为江浦几万百姓报仇。”
朱大典不明所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侯玄演声音冰冷,就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北伐军带着幸存的两百多个百姓,对屠城的清兵严加审讯,将他们杀过的人记录在案。挨家挨户押着他们一一比对。
江浦是烧制陶瓷的小镇,浦窑虽然名声不显,但是规模极大。不过浦窑走的是人民群众路线,烧制的陶瓷多是面向百姓的日常用品,没有什么精品问世。但是今天,浦窑即将迎来自己建成以后,最骇人听闻的一次烧制。
刘忠手下屠城的三千多人,被挑断手筋脚筋,用铁圈铁钉将他们固定为跪姿,浑身赤裸涂上陶土。
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塞进窑中烤制成器,这些陶土以粘性闻名,即使里面的人稍有挣扎,也不至于破裂。
从此以后,江浦县为两位殉国而死的官员修建的祠堂内,三千多个瓷人跪在堂外,他们身后都标着所杀户主的名字,以及一家几口。
当时还是越国公的侯玄演亲自题对联一副:
殉国死尤生江浦有幸葬忠烈二人;
屠城奸且盗陶泥无辜裹豺狼三千。
感谢不屈的心9527的万赏,谢谢兄弟支持。前面没注意,不好意思哈
第278章 金陵锁钥清流关
滁州上一次被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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