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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跪下，视线顿时空了不少，也能看见韩俊的脸了。果然冷的像冰霜一样，本来他的脸就很白，现在更是白的可怕。
　　我赶紧低下头，继续装睡。
　　“大哥！”刘鹏的声音悲怆而痛苦：“我们知道错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其他人也跟着说：“大哥，我们知道错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我反应过来，看来他们已经排练好了，想必已经猜到韩俊今天要赶他们走。
　　韩俊没有说话。
　　刘鹏继续说：“大哥，我们知道，您现在对我们肯定很失望。其实，我们对自己也很失望。我们平时吹的震天响，到了关键时刻却连东子也不如……”
　　“什么叫‘连东子也不如’？”韩俊突然炸了毛：“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东子么？！”
　　“没有没有。”
　　刘鹏赶紧说：“我说错话了，是‘连个孩子也不如’。大哥，说真的，昨天看见那一幕，我们都被深深的震撼了，同时也为自己的怯懦感到惭愧。大哥，昨天一晚上，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其实何止东子，大家哪个没有受过你的恩惠？若是没有你，我们这些人还在街头打架呢，估计连口饱饭也吃不上……大哥，就说我吧，从上学的时候就跟着你，那次鬼头和我要钱，是你带着人打了他一顿。后来毕业了，我出去找工作，但是没有一份工作能干的超过一个礼拜，不是打了老板，就是打了工友。是你找到我，让我跟着你，才让我刘鹏有了今天的人模狗样！大哥，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我听着刘鹏的声音，好像是在抹眼泪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说：“大哥，大哥！”
　　我没想到昨天的事情不光改变了韩俊，还改变了他的一帮兄弟。
　　韩俊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好好想想。”
　　大家才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还是没有抬头，继续趴在床上装睡。
　　病房里静的可怕，我也不知道韩俊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韩俊下地了，再接着又听到他往东子这边走来。
　　我没法再装了，总得看看他要干什么。
　　便抬起头来，假装迷迷糊糊的，看见韩俊正掐东子的眼皮呢。
　　韩俊见我醒了，就问：“他咋还不醒？”
　　我说：“还没休息好吧。”
　　韩俊说：“身体太差，我早告诉他好好锻炼身体的。”
　　说完，他就回去了，躺在床上以后说：“吴涛，帮我去叫叫刘鹏他们。”
　　我站起来，走出病房，就吓了一跳。走廊里人真多啊，上百个总是有的，感觉这间医院被黑社会入侵了似的。
　　好在刘鹏他们就在门口，我便把他们叫了进去。
　　他们进来以后，我才反应过来，韩俊刚才把他们支出去，其实不是为了想想，而是为了看看东子的情况。
　　刘鹏他们重新站在韩俊床边，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十分悲壮，就好像准备赴死一般。
　　韩俊久久没有说话，病房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过了十几分钟，韩俊才说：“你们要继续跟着我混？”
　　“是。”
　　众人都点头。
　　“听不听我的话？”
　　“听。”
　　众人继续点头。
　　“那好。”
　　韩俊说：“我现在立个遗嘱，假如我将来不幸身亡，或是被关进监狱，老大的位子要由东子来做，你们有什么意见？”
　　众人一语不发，一个个眼睛瞪得很大。
　　不只是他们，就连身为旁观者的我也非常震惊！昨天东子被送往医院之前问了一句以后这条街是谁的，韩俊当时说只要你活着，整个天格镇都是你的！我当时以为他是在激动之下说出那句话的，没想到现在竟然动了真格的。
　　“怎么？”韩俊冷冷的声音响起：“不满意我的遗嘱？我知道东子现在还不够格，但是你们可以辅佐他、帮助他、教导他，让他逐渐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大。还有意见么？”
　　刘鹏说：“不是不满意。大哥，我们都很理解、并尊重你的决定。东子虽然还小，但是他那份勇气和胆量，也是让我相当钦佩的。我们也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大。但是您还年轻啊，立遗嘱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还是说您有其他的……”
　　“我是觉得。”
　　韩俊打断了他的话，“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后，我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提前立遗嘱总是没错的。”


第100章　大哥去哪了
　　刘鹏显然松了口气：“那就行，我还以为您……嘿嘿。既然这样，我支持大哥的决定，东子的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算是通过了这个决定。
　　韩俊接着说：“我最信任的还是你们。昨天之前是，今天之后还是。所以，你们不要让我失望，说了东子当老大。就一定让他当老大，你们谁都不要去抢，知道？”
　　众人再次点头。
　　其实我在旁边挺尴尬的，这是他们的机密大事吧，却被我听了个一字不漏。
　　同时，我也有点激动，想到东子以后是天格镇老大，我可要好好的巴结一下他啊哈哈！
　　刘鹏说：“大哥，派出所那事，我让他们缓了缓。之前做的证据，都是指向东子的。现在肯定得换人帮你顶罪，重新做证据的话怕时间来不及，你也知道上面有人在故意搞你。要不您先出去躲几天？等我找到合适的人，再把证据做好，就喊您回来行不行。”
　　韩俊转过头看了一眼东子，说道：“这事随后再说。”
　　我心里怦怦直跳，真怕他还要让东子顶罪。
　　不过我有录音笔，市局也有叶云的关系，我还真不怕他。
　　之后他们聊了些其他的事，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去外面吃了点饭，顺便重新买了个手机。
　　回来以后，走廊已经没人了。
　　再一进病房，刘鹏他们也不在了，而且东子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和韩俊嘻嘻哈哈的聊天呢。
　　我高兴极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奔过去。
　　“哈哈，你小子醒啦！”
　　“嗯，涛哥！”东子也很开心，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不过下一秒又不开心了，皱着眉说：“涛哥，你嘴好臭，没刷牙吗？也太不讲卫生了！”
　　干，老子陪他一夜，到现在还没洗涮，到哪里去刷牙啊？！他这一句话，让我非常郁闷，看到他醒来的喜悦瞬间就给冲没了，经过昨天晚上的洗礼，这小子的嘴一如既往的贱啊。
　　我说：“去你妈的，老子又不和你亲嘴，你管我的嘴臭不臭？”
　　东子和韩俊哈哈地笑。
　　两人坐在一张床上，和好哥们一样勾肩搭背的。
　　看着他俩，我的眼睛有点湿润，突然特别想念元峰，不知他在部队怎么样了。
　　怕自己哭出来，我赶紧假装去给东子倒水。
　　就听见东子说：“大哥，这次我捡了条命。我想过了，老天让我活着，肯定有他的目的。但是有什么目的呢？后来我明白了，就是让我替你顶罪！”
　　正在倒水的我，差点把水给洒出来。
　　东子啊东子，叫我说你什么好？我转过头去，想看看韩俊怎么个意思。
　　韩俊还是笑呵呵的：“这个事啊，咱们随后再说吧。”
　　东子说：“行，你找个时间，咱俩再串串供词。”
　　韩俊点点头，把话题又扯开了。
　　瞧那意思，好像还真要让东子去顶罪？当时，我就气的牙痒痒了，心想韩俊这么不是东西啊？昨天的一切都白忙活了是不是？之前还假惺惺的让东子当老大，现在又变卦了是不是？
　　我正发呆呢，就听见东子说：“涛哥，水呢？你快点吧，干个什么都拖拖拉拉的。”
　　我那个气啊，这是把我当哥，还是把我当弟？我端着水走过去递给他，东子接了水继续和韩俊聊天：“大哥，之前我在车上问你，那条街是谁的，你怎么答的啊？我没印象了。”
　　韩俊说：“当然是你的。”
　　东子说：“行，你给我留着。等我坐牢出来，就靠那条街过日子了。我是未成年，判不了多少年的，嘿嘿。”
　　韩俊还是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的心里非常不爽，总觉得他要让东子去顶罪。
　　反正录音笔在这，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韩俊和东子聊天，两人也顾不上我，我就坐在角落玩手机。给宋扬他们发了个短信，说了一下我现在的情况，让他们不用担心。
　　同时也和叶云说，韩俊估计还想让东子顶罪，你那边的关系要疏通好，我随时把录音笔给你送过去。
　　玩了会儿手机，黄晓雯竟然打电话过来，我赶紧到外面去接。
　　这边的事已经传到黄晓雯耳朵里了，她非常紧张地问我什么情况。
　　我简单说了说，还说韩俊和东子没事，让她放心。等东子伤好，我们就回去了，黄晓雯并不知道韩俊让东子顶罪的事。
　　黄晓雯还告诉了我县一中现在的情况，庄浩找不到我和叶云，就拿天曲镇其他的学生下手，庞华他们现在过得挺苦，每天都要挨一顿打。
　　我很不爽，可是总得把这边的事先处理完。
　　我就和黄晓雯说，你让庞华他们先躲一躲，等我回去再收拾庄浩他们，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吧。
　　一天又过去了，午饭和晚饭都是韩俊的兄弟送过来的。
　　韩俊和东子现在就是输液、观察，情况好的话三天以后就能出院，回家自己养着就行。
　　东子让我先回县一中，联结老肥他们干天屯镇的。
　　韩俊已经打过电话了，老肥他们就等着我呢。
　　我说不着急，等你好了以后，咱们回去一起干。
　　其实我是担心东子，怕韩俊把他坑了。
　　晚上十点多，困了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刘鹏突然过来了。
　　他的面色严肃，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样子。
　　“大哥。”
　　刘鹏说：“压不住了，上面一定要查你，本地派出所只能拖一晚上了，所以你明天就得走，在我们找到合适的顶罪人之前先别回来。”
　　东子一听，就说：“还找什么人啊？不是已经说好是我了吗？”
　　刘鹏愣住，奇怪地看着东子。
　　东子接着说：“我和大哥都说好了，我继续给他顶罪。我未成年嘛，判不了几年的。形势这么严峻，我明天就去自首！”
　　刘鹏傻了，有看向韩俊：“大哥，是吗？”
　　韩俊看看东子，又看看刘鹏，缓缓点了点头。
　　刘鹏的眉毛一下皱住，东子则嘿嘿笑了起来。
　　而我，心头怒火猛地点燃，恨不得拿起旁边的暖壶砸到韩俊头上。
　　果然啊，狗改不了吃屎，韩俊依旧是个人渣，昨天的事情只感动了韩俊一时，等清醒过来以后双眼再一次被蒙蔽了。
　　现在看来，昨天的计划宣告失败了。
　　我恨得牙痒痒，不过最终忍了下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刘鹏也欲言又止，大概是没想到韩俊为何变化如此之快。
　　不过，刘鹏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大哥，那你早点休息。”
　　然后对东子说：“你也早点休息。”
　　东子“嗯嗯”两声：“鹏哥，你也早点休息。”
　　韩俊则没说话。
　　刘鹏出去以后，东子说：“大哥，早点睡吧，明天我去自首。”
　　韩俊点点头，看来确定要东子做这个替罪羊了。
　　我满心不爽，却又无法表现出来。
　　东子又说：“涛哥，你也早点睡。”
　　他们给我弄了个折叠床，专门让我在病床旁边睡的。
　　一开始我睡不着，因为真的很气，脑子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录音笔交出去合适。
　　但是后来，还是渐渐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看见窗外已经天亮了。
　　再一看旁边，顿时魂飞魄散，韩俊和东子都不见了！我马上反应过来，韩俊已经带着东子去自首了！我立刻跳起，飞奔一样冲到病房门口。
　　一开门，正好和东子撞个满怀。
　　东子一脸焦急，看见我就问：“涛哥，见我大哥了吗？”
　　“没有啊！”
　　看见东子还没去自首，我也松了口气。
　　趁着韩俊不在，我也赶紧说：“东子，你别犯傻，昨天已经替他死过一回，要报恩也已经报了，完全没必要再给他顶罪了！”
　　“涛哥，你不懂！”东子转身，在医院走廊着急的走来走去。
　　“护理站没有……卫生间也没有……电话也打不通……大哥去哪了？”
　　我则跟在东子旁边，不断的和他说千万别去自首，因为实在太不值得了。
　　但是东子完全没听进去，在走廊来回走了三四遍以后，他又给刘鹏打电话，说大哥不知去哪了。
　　十分钟以后，刘鹏就赶来了，还带着几个兄弟。
　　东子说：“一醒来，就找不到大哥了，现在连电话也打不通。”
　　刘鹏说：“你别着急，先在病房歇着，我去找找看。”
　　东子没办法，只好先回病房。
　　坐在床上，他还说：“涛哥，你说我大哥去哪了？”
　　我说：“可能是跑了吧，昨天不是说先去避避风头吗？”那样也不错，省的坑了东子。
　　东子摇头：“我总觉得不是。”
　　这一等，就等了一上午。
　　东子耐不住了，又给刘鹏打了个电话。
　　“鹏哥，有大哥的消息了吗？”
　　“有了。”
　　刘鹏的声音异常低沉。
　　“他去哪了？”
　　“大哥他……”刘鹏的声音泣不成声：“他自首了……”
　　东子呆住，电话掉在一边。
　　我也傻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韩俊确实自首了。
　　一大早六点多，他就收拾好一切，静悄悄的出了门，直接进了天格镇的派出所。
　　派出所还没上班，接待韩俊的是还在值夜班的民警。
　　据说，民警听说韩俊是来自首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


第101章　一点都不奇怪
　　根据市局长久以来的印象，天格镇的韩俊就是一块无法根除的毒瘤，因为此人的阴险狡诈和当地的官匪勾结，他们数次的抓捕行动通通宣告失败。
　　所以，当韩俊主动自首的消息传到上面的时候，市局迅速派了一支专案组协助调查，刘鹏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东子像是疯了一样，数次试图闯进派出所，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喊：“强奸案是我干的，抢劫案也是我干的……”后来他被刘鹏关进赌场，一天一夜都没有放出来。
　　这期间里，东子滴水未进，连眼睛也没有合一下，陪在他旁边的我也只能干着急。
　　韩俊自首，在当地是个大新闻，不少老百姓敲锣打鼓、鸣鞭放炮。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作恶多端的人。
　　有人拿他当大哥，就有人拿他当禽兽，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天之后，韩俊暂时被转进了看守所等待审判。
　　刘鹏他们用尽一切代价，终于换来一次探视的机会，让我陪着东子过去看望韩俊。
　　在看守所的接待室里，韩俊身穿黄色囚服，戴着手铐和脚镣，头发也剃得极短极短。
　　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相对来说，东子就显得憔悴多了，因为一夜没有合眼，眼睛浮肿的像是熊猫一样。
　　有不知道情况的看见这个场景，恐怕还以为是韩俊来探望东子呢。
　　东子一看见韩俊，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了，他俩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东子的身体至少趴过去一半，都快挨着韩俊的脸了，才泪眼婆娑地说：“大哥，不是说好了让我顶罪吗，你怎么……”
　　“去……”韩俊推了东子一下，满脸嫌弃地说：“干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同性恋呢。”
　　东子只好退回来，依旧泪眼婆娑：“大哥，到底咋回事，是不是有人逼你啊？”
　　“开玩笑，谁能逼得了我？”韩俊一脸的嚣张，自个点了根烟说道：“我只是觉得，没坐过牢的大哥，那还叫大哥吗？”
　　“啊？”东子有点傻了。
　　“啊什么啊？”韩俊接着说：“你看香港电影，哪个大哥没有坐过牢？对道上的人来说，坐牢就等于上大学，这是镀金的地方，不然怎么服众？”
　　“啊？”东子更加傻了。
　　“跟你说不明白！”韩俊指着东子说：“就你那个脑子，以后别跟着我混了。”
　　东子赶紧说：“我明白我明白，大哥是想镀金！”
　　“对啦，你终于聪明一回。难道我坐个十年牢、二十年牢，你就不认我当大哥了？”
　　“认啊，当然认！”东子激动地说：“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这不就结了？滚吧，回去好好混，别在这烦我，知道了吗？”
　　“嗯嗯。”
　　东子站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颓势，整个人也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这次轮到我傻眼了，本来以为他俩会有一场催泪的伤情离别，哪里想到韩俊就这么两三句就把东子给忽悠了。
　　韩俊肯定是忽悠，因为就他犯的那些罪，什么强奸抢劫娈童的，就算饶了死罪，无期徒刑总是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