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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虫师(九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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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我便去看一下。不插手。有些规矩我懂。”谭爷道:“腿在你脚下,路不是我修的,你要跟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雨很大,路边的水沟很快就满了。
谭爷忽然开口道:“龙游水算得上一厉害的人,只是死得有点早。你是他的传人……”谭爷顿了一下,又道:“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啊?很久之前,好像有些年份。”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当年我调皮,躲着看你帮人入殓,被你瞪了一眼,把我吓跑了。”谭爷哈哈笑道:“原来是你啊。我当时就想,谁家的孩子胆子这么大,冥冥之中看来是有些缘分。”淌水走了一段路,很快到了陈铁匠家里。
因为不想火化,来的人都很谨慎,只放了一会鞭炮,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很小。陈铁匠披麻戴孝出来,把谭爷和我迎进来。
谭爷指着我都:“这小兄台要过来看一看。”陈铁匠连忙递烟:“前几天消失的小孩就是您找到的。您老来有什么事情吗?”陈铁匠话语里面似乎有些抵触。
好似我是不吉利的人,不该来这里。我道:“就是来看一看……”谭爷道:“你是主家,人家来帮忙就该礼貌对待。大雨上山勘阴穴,小兄台可以帮忙的。”
陈铁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谭爷又道:“不要你的钱的。给老人的寿衣好没有?”我恍然大悟,原来陈铁匠把我当成打秋风的神棍,闻到死人味就要过来赚钱。
陈铁匠神情一松,连忙点头道:“都准备好。什么时候入殓?”谭爷道:“猪拱槽要吃的,我们就开始。”陈铁匠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时候啊?”谭爷独眼看着我,看来有考校我的意思。
我解释道:“以前人睡得早,天一黑就熄灯睡觉。晚上猪饿了,就拱槽发出声音,主人就要起来给猪喂食,正好是亥时。所以谭爷的意思是晚上亥时整,九点钟开始。”
陈铁匠明白,很快有个小孩送来了烟和泡好的茶。谭爷将烟收起来,放在带来的包里面。谭爷是乡村入殓师,但是火葬政策实施之后,他的活就少了,只有些偏远山区的人会悄悄地找他过去帮忙。
谭爷抱怨道:“我们南方山区多,随便上山找个地方,根本不会占耕地。长了几十年的身体,丢一把火烧了,那真是可惜。”听谭爷胡乱说了一些话,奇怪我这回没感觉谭爷身上独特的冷气。我想,或许是我和他身上和他有几乎一样的气息,气场对上了,再也感觉不到小时候,那种后脊骨发冷的气息。
晚上七点多。陈铁匠特别支桌子,准备了酒肉招待我们。谭爷只喝了一些清水,并没有吃油腻的酒肉。
八点半的时候,准备好了寿衣,石灰和各种放进棺材的物件,鞋子、火钳、衣服,铜钱。谭爷问道:“你以前接触过死人吗?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道:“没事。我站在一边看看。我见过城市里面的入殓师给死者化妆,不会怕的。”谭爷道:“死就是一扇门,走过这扇门,就会去另外的地方。”
陈铁匠的父亲陈富贵是抗日的时候出生,历经了内战,土改、大跃进、十年劫难、改革开放,两年前查出了食道癌,整个人已经瘦得没有人样,皮肤黄黑黄黑的,后来实在吃不下东西,将粉条煮熟,慢慢地一根一根吸进去,死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谭爷的动作很快,用干净的温水擦拭了陈富贵的身子,很快换上黑色寿衣,穿上黑色的鞋子。找了一张高椅子,将陈富贵放在椅子上面坐好。
摆正之后,就是陈富贵的后代子孙最后敬一杯酒。有个上初中的小男孩,看着陈富贵没有人样的脸型,吓得要命,竟然把倒在地上的酒给喝进自己嘴里面,。把大人的脸都吓青了。
谭爷沉稳道:“不要紧。爷爷不会怪的。磕三个头。”男孩抬头看了一眼陈富贵,磕完头跑走了。后面的环节是放压背钱,把陈富贵放进去,然后是几个大汉动手上盖子。
我知道会有钉棺材盖的声音,找了借口走了出去。雨完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噼噼啪啪地下着,吵着要命。忽然耳边传来咚咚……叮叮的声音,十几厘米长的棺材钉……
几分钟,这种声音才停下来。
雨夜之中,似乎有人在哭泣。
第11章原来
这哭声古怪,断断续续,从大雨之中传来。我问了小孩:“你听到有人哭没有!”小孩还没缓过来,不断地摇头:“不知道。没有吧。只有雨声。”
一到大暴雨,农村就会停电。家家户户点起了蜡烛,拿出了充电电筒,如同黑暗之中翩翩飞舞的萤火虫。我寻了一会哭声,却看见厨房下,一个小女孩正哭着,似乎是怀念死去的爷爷。
我问她:“你为什么哭?”小女孩摇摇头:“爷爷死了,没人疼我了……我难过……”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父亲的电话,他知道我来看死人,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他的话如同暖流温暖我心头。我忽然感觉到这几天神神秘秘,好像变了一个人,最难过最担心便是父母的。
我明白,肯定是体内阴气改变我的习性。
世间最难的便是不改初心,何必为了自己身上一点小伤痛而难过。
我道:“我一会就回来。”父亲挂电话之前问我要不要来接我。我说不用。
陈铁匠家没什么事情,我说了一声回家。谭爷问我,这阴宅墓穴的位置你去选吧。
谭爷原本穿一件灰色的衬衣,现在脱掉,里面一件短褂子,手臂上面凹下去几个口子,像是被毒蛇和蜈蚣一类咬过,我心中暗暗嘀咕。
我道,谭爷您说笑了。
谭爷没有再说,点烟自己抽起来,四周的孩子好大人躲得远远,黑暗之中的谭爷孤独地好像如同一只丧家犬。我忍不住想到,我老了,会不会也这样的。
我便回家。院子前一盏电灯照过来,还是等待的父亲。进了家门,父亲收起电灯。母亲在厨房烧开水:“阿棋,赶紧洗个热水澡,不然感冒了。”小黑狗和我分开一会,摇着尾巴扑上来,伸着长舌头就舔我伸下去摸它头的手。
客厅的门开着,夜风吹来,七月的夏日也特别凉爽。
我搬来三张椅子:“爸妈。我九岁那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母亲惊了一声:“不……”
父亲点烟叹气道:“孩子长大了,告诉他便是。不然他胡思乱想,总不好的。你见他都神神叨叨好几天。小时候,儿子有什么东西不懂,都是想方设法弄懂,你是知道的。”
我笑道:“没事的。”
父亲口笨,母亲就担任了主讲的角色,我才慢慢地知道九岁那年,也就是十五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情匪夷所思,若不是从父母双亲的嘴里面讲出来,我觉得只有说书人编的故事。
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七月一号下水那天,那一双毛毛手只拉住我的脚,而没有动别人的脚。
为什么会看到两个白眼珠和黑眼珠的少年郎。
母亲道:“你九岁那年。和四爷孙子阿峰、六爷孙子阿铜玩得最要好。”我道:“对啊。阿峰和阿铜都是沉水溺死……”
我忽然发现了什么。
母亲叹道:“当时跟他们一起在深水湾偷偷玩水的,还有一个人。”
我知道母亲话的意思,那个人就是我。
如果真是一死就要死三个的话,那么瞎眼算命师当真是说对了,为什么我还活着,我应该在九岁的时候死掉的。
我之前的一切情感生活、人生经历,以及所建立的对整个世界的感知,在一瞬间倒塌。因为我很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我却活着,是便是世间最奇怪的事情。
父亲站起来,又点了两根蜡烛,这样光芒稍微亮了一些。
母亲接着说道:“那时候你很调皮。那天天气很热。我和你爸出门谋生活。煮好了饭,让你中午自己热一下就可以吃。阿峰和阿铜过来约你一起去深水湾玩水。三人到了深水湾,游了很久。你并不太会游泳,就在深水湾一旁浅水自己玩。忽然踩了一个大石头,脚下一滑,落入深水里面。阿峰和阿铜见你沉水,过来救你。两人体力已经消耗很多。偏偏这时候……”母亲顿时哭了出来。
我喉结动了一下道:“怎么了?”
父亲接着说:“两个小孩开始腿抽筋。你一沉水就着急,死死地拉着他们,把他们往水里压,自己露出水面吸气,然后又沉下去。这样子好几次,他们被你压在水底,慢慢地就没有动作。你最后吸入一口气后,才沉入水底之中。两个小孩不知道是谁多了力气,猛地把你一推,你顺着力量漂去几米,竟然漂到了浅水位置。你踉跄大喊救命,你水性不好,没有下水去把他们拉起来。”
父亲顿了,没有再讲。
我抽泣道:“偏偏大中午天气太热,没有大人下地干活。我喊了数十遍,跑了几里路回村子喊大人。等大人赶来,阿铜和阿峰两人已经走了。”父亲眼睛红。母亲则是哭出声来。三盏蜡烛摇晃,随时都会熄灭掉。
我忽然全部记起来了。
那是炎热的七月,刚放了暑假,我和阿峰和阿铜约好了偷黄瓜偷甘蔗偷西红柿,然后下河游泳的,没想到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的。
当天晚上,我便生了急病,全身滚烫,感觉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上,有人拿着针在我脑袋扎,耳边还有人在我耳边叫,刺耳的叫声,绝望的叫声,我胡言乱语大喊着:“我要去死。我要去死。”
送到医院的时候。
医生说,小孩惊吓过度,身体机能下降,可能会死掉。母亲当时就哭晕过去。
第三天,我觉得魂魄都飘在空中,看着床上的自己,呵呵笑了。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草鞋很凶的人走进来,啪啪照我脸上打了两巴掌,拿出了五根银白的细针插在我的身上。
然后被我背起来,走了很长的山路,到了一处木屋里面。木屋院子里面一地的鸡鸭狗。
那个很凶的人把我放下来,在我的睡觉的地方点了七盏油灯。端了桌子摆了灵位,脑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喊道:“祖师爷明鉴。我孤女可怜,只有这么一个幼子。我龙游水愿用二十年阳寿换他一个大好青春。”
那时,我虽知道母亲是被外公捡回家,后和父亲相亲,一眼对上之后就结婚生子,生下的便是我。但我九岁之前都没有见过外公,也不知道龙游水是我的外公。
只觉得这人太凶太讨厌,还打我的脸,我娘都舍不得打我的。
这人重重地磕头,很快头上就有了一个红印,眼眶湿润。我很奇怪,怎么这么凶的人会流泪,我是小孩都很少流泪,打架打输我都很少流泪的。
七盏油灯闪闪。这人站起来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我见他流了血,甚至眼睛都流出了黑血,有一阵坐着一动不动,一股幽风吹来,透着窗户,我依稀看到两个人。
一个穿着白衣服。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他们有一个舌头很长,嘴里叫道:“该死。”他们提着链子过来,有一个长舌头,似乎要把我抓走。这人走了出去,喊道:“不要过来。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白衣服喊道:“我是谢老爷手下鬼差。你要干什么……”他道:“不能带走他。我是鬼派的风水师。”
我昏昏欲睡,不知道他怎么打发了两个鬼差。
醒来的时候,阳光照下来,格外地明亮。我身上换上干净的衣服。他笑道:“我叫龙游水,是你外公。这是给你吃的糖。一切都没事情,一切都没事情了。”
我哭得鼻涕和眼泪都流出来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也不知道是外公的逆天改命,还是我自己的心理保护的调制。
那个阳光和煦的清晨醒来的时候。我把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忘记,甚至一点都记不住。外公龙游水送我回家的时候。外公放下我之后,说自己身上有晦气便离开。母亲追出去,喊道,爹吃顿饭就走。
外公却义无返顾走了。
我便要去找阿峰和阿铜一起玩。
母亲拉住我,笑道:“阿铜和阿峰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有点沮丧,蹲在院子里难过了一会。
后来,我就听说有个老婆婆饿死在家里,偷偷跑过去看,被独眼的入殓师给吓到。
正如母亲所说,九岁之前我调皮捣蛋,九岁后我变成一个忠厚老实的乖乖孩子。
我不知道当初遗忘那么彻底,经过这么多年,打开遗忘这扇门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泪水落下来,和雨水一样落下来。
父亲道:“老天也在落泪,人为什么不能落泪!萧棋,你是男子汉,过去对你而言只是过去。你的未来是充满的希望的。不然,你对不起你外公给你的一个青春岁月。”
青春岁月,如何能够辜负?
母亲擦掉眼角的泪痕:“你从小就觉得你外公不疼你。事实上,他是最疼爱的人,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只是他走遍大江南北,不能像一般的外公那样,但是他永远爱着你。”
用他二十年换我一个青春岁月。
那时我觉得很凶很凶的人,居然是爱我胜过生命的人。
一年前,我接过了外公龙游水衣钵,心中多有不甘心。原来他竟是保护我。
还有沉水的阿峰和阿铜,他们的怨气寄存我的心上,让我痛苦,恨我将九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看到白眼睛和黑眼睛的缘故,应该就是受那个白衣黑衣鬼差,他们居然是黑白无常的手下,想来还真是是这段苦涩回忆之中唯一一点笑点。
人能平安地活着,受过很多人的恩惠,而我受的恩惠多了一点。
这一夜大雨到了后半夜才停下来,我的思绪如同潮水难以平复。
我想,送我红扑扑苹果的老太太王祁氏或许和我也有些关联。
第12章工匠魇魅术
之所以会觉得王祁氏跟我有关联。因为要死三个人的话,我逃过一劫,紧跟着死去的王祁氏或许是顶替我下了地府。
她来找我,或许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看来,外公借我二十阳寿这一件事情背后还有细节是我不知道的,昏迷睡去,他和鬼差到底说了什么,有什么我没听到已经无从知道了。
而事实上,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土地庙开始。明天就回去那里看一看。我在心中念叨:阿峰、阿铜我离你们而去,忘记你们,是因为我害怕。那时只有九岁,如何能够看透生死,如何能承受这般痛苦,所以我遗忘。我对不起你们。
我这些话,多半是对藏在心膈膜上的那两股阴气所讲。
第二天,大雨初晴,一丝阳光照进来。
昨晚,并没有梦魇来找我。阿峰和阿铜的怨念稍稍消解,或许感知到我的感情。
我带上小贱,装上两把尺子,拿上罗盘,找了一把锄头扛着肩膀上,提着篮子,装上腊肉腊鱼劲酒纸钱香烛。
到了土地庙的位置。小贱见阳光大好,在山头水边疯跑。
昨天下了暴雨,土地庙面前的干涸的湖已经积满了水,几尾红色的小鱼游来游去。
土地庙最开始建成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画上了吉祥云彩的壁画。说起土地庙,也就是巴掌大一块地,占地五六平米的样子。神龛上面放着一个老头子,可能就是城隍庙。
在楚地山灵水秀,巫风浓厚,孕育了许多妖精鬼怪。很多庙里面不知道拜的什么怪物,冒充神的位置,享受人间的香火。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土地庙生出这样的事情,我对于这个土地庙祭拜的神不免有些怀疑。
我在土地庙四周看一看,第一步确定这土地里面是不是真神,还是莫名的妖物。我将拿出来的捕鬼符和杀妖符各拿一张,我心中还是忐忑不安,道:“若是真身,恕我冒昧。”顿了一下,便报上名号:“鬼派十五代弟子萧棋。祖师爷乃大唐地理官东陵子。”(鬼派曾断代,后祖师爷托梦授业,才续上,所以千年只传了十五代。)
我看着路边无人过来,一个猴子上树,猛地就上了神龛上面,将捕鬼符和杀妖符贴在土地的额头和胸口。只觉得手上一麻,整个人一怵。两张符纸弹地一声飘起来,凭空烧掉。
我赶紧从神龛下来,磕头认错,赶紧点香,嘴里说道:“土地老爷莫见怪。怕的是妖怪上身。我入门一年,道行不深,肉眼看不出,只能上前一试。土地老爷莫要生气。好酒好肉请吃。”
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把香给点上,一股青烟升起,我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土地公并不责怪。可能熟悉《西游记》的人会说,这种土地公和蔼可亲,在孙大圣面前,任劳任怨,但事实上不是这样。打个比方,乡镇领导见了省里来人,那个不是摇头摆尾。可是面对屁民的话,那就牛逼得很。
我只是个鬼派风水师,通晓微末的虫术,对于这种小仙小神都是怀着敬畏之情。
当然,若是茅山派混元派的高手或许不会害怕。
原谅我是个市井小民。
上了香,烧纸敬酒端上鱼肉。
我再磕头道:“土地老爷,我再帮你看看你这屋子。”说完,把罗盘拿出来,罗盘在阳光下发出光辉。
我除了对妖精鬼怪有怀疑,对当年修建的工匠也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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