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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旅店(柳暗)-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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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里面已经不是山神爷爷了呢?”挑夫老张一哆嗦。

    ☆、第六章 寄居

    “你什么意思?”谭和尚皱紧了眉头,瞄向神像的眼睛闪过一道虚弱的光。
    昨天,李导还拿衣服蒙神像。结果,衣服不见了。
    衣服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到今天早上再没人提这个问题,可并不意味着大家全忘记了这事。反而,那衣服像蒙在所有人的心上一样,只是没人再提起罢了。
    “我听说过,这店里一草一木的摆设都是有规矩的,乱不得!尤其山神像,是在镇着这里的。我们这儿有传说,黄金泉附近阴气重,山形如刀,还犯了凶煞,很不吉利。若神像位置不对,不但不能镇压邪秽气,还可能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谁这么无聊,大半夜来搬神像?”李导摊开手,“那才是真正有病。”
    “可是……可是……你知道吧?庙宇是最神圣的地方,但若破落了,就容易被各路仙家占住,反倒成了最可怕的地方。”老张额头冒汗,急急地道。当然,他口中的各路仙家并不是指神仙,而是对鬼魂妖物的尊称。这么说的起因,是对这类东西从内心深处的恐惧。
    “你是说,鬼怪妖魔寄居在神像中?嗯,这倒有可能。破庙破观,邪物横行,比如兰若寺倩女幽……”李导还没说完,韩冰连忙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了。尽管大白天的,挑夫老张显然承受能力很差,彻底吓着了。
    “你们城里人,从来不对鬼神敬而远之。”老张忽尔愤怒,“什么也不懂,偏偏以为什么都明白。手又欠,嘴又欠,天生的祸头子,死到临头才懂得哭字怎么写。你们知不知道,神像是正气和善念集中的地方,承载着辟邪的巨大力量,不是工艺品,也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而神像一旦破损或者无故移位,神可能就不会再来,因为已经不洁。反而,一些无处容身的仙家会借此暂居空像之中。就是……寄居。时间长了,很可能出问题。”
    “我倒不觉得。”韩冰插嘴道,实际上是希望劝慰老张,希望他别那么害怕,“正气和善念发自内心,辟邪的力量也是来自于此。”
    “不一样的。”老张固执地反驳,“心敬是心敬,和故意打破或者移动神像性质不同。如果搬动神像是开玩笑,就是最大的不敬!跟你们说,以前我一个朋友,是个出租车司机,供过一尊巴掌大的小佛像,就放在车子里,有个佑护的意思。后来他不小心出了车祸,车子几乎全报废了,他却只受了些轻伤。他觉得正是神像保佑了他,所以尽管车祸中那神像的手断掉了,可他舍不得换,而是把手黏好,继续放在车里。后来你们猜怎么样?”
    谭和尚“哎呀”了一声,神色凝重地低声颂了一声佛号。
    “怎么啦?”韩冰问。
    “不会有邪物占了金身吧?”李导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
    当他进入创作状态,是很……怎么说呢?说好了叫赤子之心,说坏了……就是行为很不成熟。所谓艺术家,大约全是他这种脾气吧?本来平时很稳重的成功男人,却能在一段时间变成异形一般。
    “具体我不敢说。”老张的脸更白了一分,心有余悸似的,“她老婆告诉我们,他车祸后一直精神恍惚。开始,还以为他是车祸后遗症,也没怎么在意。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大白天跑回家,直接开了电视,眼睛死盯着屏幕,可是又不断的转台,叫他也不理。后来,居然试图把手指头伸进电源插座里,差点电死。”
    “南无阿弥陀佛。”谭和尚又念了句。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间,青天白日的,他又把他才六岁的儿子,头朝下按进马桶里。幸好他老婆买菜回来,拼了命把他敲晕,才救下儿子。据说,他当时一直笑,眼珠子都绿了,声音像个女人。在他清醒的时候,他老婆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很茫然,只说耳朵里一直有一个人指示他做这做那,他只是听命令而已。还有,开车时总能从听到一个女人唱戏……”
    “后来怎么样?”看老张似乎还要具体描述,韩冰连忙打断他。
    “后来?他死了。”老张又哆嗦了下,“在火车道口,别人都停下来,等火车过去,就他莫名其妙的冲上去,结果……”
    “这么说,是有女鬼寄居在神所弃绝的雕像里了?神不在了,只剩下空壳,自然有人趁虚而入。”李导抓了抓下巴,“这个寄居的情节倒是很恐怖,因为肉眼凡胎,看不出所以然,岂不知自己跪拜和供奉的早变换了,那凡人却一点点走向死亡。其实在我们北方农村,也有一种迷信的说法是‘撞克’了,是说无意中冲撞了五大仙什么的。虽然也是麻烦,但宿主只是精神上出些问题,举止怪异,伤人的倒是极少数,没那么凶恶。”
    “这个,倒有些讲究可避免。”谭和尚道,“神像破损,就以红布包裹,然后虔诚的埋起来就好了。有红布阻隔,不会有寄居的东西闯入,土地为净,是很恭敬的送别。但据我所知,搬动神像倒没什么关系,只要提前祷告一声,算是告诉神佛搬家的意思。”
    “越说越跑题了。”韩冰努力放松揪紧的心。因为神像走路,确实太奇怪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才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她觉得神像又向前挪了半步。
    “有的。有的。真有的。”突然,一直不说话的吴姐开了口。
    “什么有的?”李导一时有点发愣。
    “我是说寄居这种事是有的。”吴姐说,“对于神佛的雕像来说是寄居,对于普通的,可不就是附体吗?在我们南方老家还有一种说法,舍不得某个死去的人离开,就找神婆巫公把死者的灵魂拘在一个器物中,就可以留下他。”
    “这也太违背自然规律了,听着像养鬼。”李导不以为然地道,“生死是自然现象,何必死抓着不放呢。执念,其实是一种犯罪。”
    “你懂什么?”吴姐突然冷下脸来,“最卑贱不过感情,最冷不过是人心。能说得潇洒的人,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舍不得!”
    吴姐本来是典型江南美女的长相,虽然年纪大了,但温婉柔和的气质却更深刻,声音也软软糯糯,很有气质的。此时,不知李导的话触碰了她内心何处的伤心角落,她立即变得不客气起来。眼神里的悲凉,就像是锥子似的,凌厉又阴森的刺向别人。五官没变,样子没变,可却似乎变了一个人。
    韩冰瑟缩了一下,感觉春七少的手握上她的肩膀才平静下来。
    “也有另一种可能。”春七少稳稳的、听起来像春风扑面的声音响起,“那个司机就是车祸后遗症。谁都知道,人脑和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一丁点地方出了问题,整个人就不正常了。出现幻听幻视什么的,是稀奇事吗?”
    大家看着他,他就又笑笑说,“世间万物都是有谜底的,只是我们找不到罢了。”说着一拉韩冰,“美女大厨给做点饭,我可是很饿了。”
    “走走,既然还没到生死关头,先吃饱了再说。”李导也挥挥手,根本不和吴姐计较,做了个“请”的姿势,风度翩翩。
    老张见众人要去厨房,急得直嚷嚷,“山神像怎么办?要不要搬到原来的地方?”
    “要搬你搬。”春七少半侧过头,“我是不动手的。你不是说了,那可能已经不是山神爷爷了,我为什么要去做苦力?如果惹恼了他,我可吃罪不起。我倒要看看,他想走去哪儿。”
    老张瞠目结舌,有心想去搬神像,又不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眼见别人都离开了大门口,心中突然害怕起来,一跺脚,追了上去。
    既然决定敌不动、我不动,既然决定要等,众人就绝口不提各种奇怪的事。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然后各自回房间,轮流补眠。因为面对过死亡和灵异事件,春七少等四人有前些日子的经验,淡定是正常的,吴姐却也跟没事人一样,很是奇怪。而又因为是大白天,睡得倒是比晚上好,大约是情绪放松的关系。吴姐则照样端了两人份的餐点上楼,春七少本来殷勤地想帮她,被她婉拒了。
    “你是不是对赵先生很好奇。”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时,李导问,“借机要进人家房间打探一番吧?”
    “你不好奇吗?一个一直也没出现的男人。”春七少笑笑。
    “是啊,这个吴姐表面看着正常,可行为举止却透着古怪。”李导略蹙了蹙眉,“刚才她突然变脸,倒把我吓着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是个女变态,绑架了一个男人,躲到这个地方来?”
    “危情十日啊老板。”韩冰提醒他,这猜测和一个美国电影的情节一致。是史蒂芬金的作品改编的吧?她记得是。想起这位恐怖大师,韩冰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太快了,轻轻掠过脑海,她没有抓住。
    “急什么?”春七少好整以暇的坐下,随手找开手提电脑。就算没有网络,没有电话,好歹有电,电脑中也储存了游戏或者电影什么的,看看好打发时间。
    “你还真沉得住气。”李导也不知是赞扬还是斥责。
    “这个神秘旅店要玩,就陪它玩到底喽。”春七少耸耸肩,“我不一定能赢,可难道因为要打仗,之前就不活着了吗?”
    “那吴姐怎么办?”韩冰问。
    “我觉得她不像有攻击性的,只要不惹她。”春七少想了想,“她说过两天她老公就可以下楼了,到时候再看吧。每个人都有隐私和秘密,不能因为我们处在危险中,就去侵犯人家对不对?除非……她要害我们。但我直觉上认为,不至于的。”
    听他这么说,韩冰和李导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一直轮班睡到晚上,招呼了大家一起下楼去吃东西时,同去看了神像。

    ☆、第七章 是死是活

    神像“走”得更远了,要用照明设施才能看到他的身影。
    距离甬道口,大约已有五六十米。
    “走得挺快。”春七少抱臂站在那儿,脸上说不清是戏谑还是挑衅。
    “怎么办?”韩冰清了清发紧的喉咙问。
    “爱走走呗。”春七少无所谓的。
    “如果他走到完全消失,就是我们的死期呢?”李导也问。
    “有这种可能。”春七少点头。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谭和尚绷不住了。
    “要不,你去?”春七少一句话就把谭和尚噎住了。
    “好,继续等。”李导一咬牙,找地方坐着去了。
    “我也等着吧,反正我带着我老公,也不方便探险。”吴姐很淡然。
    “可是……可是……”老张惊得冷汗直冒。
    春七少拍拍他的肩,“至少,我们可以知道甬道在百米之内是直的。你们看,山神爷爷的背影看得多清楚呀。如果是弯的,我们的视线不可能毫无阻挡是不是?”
    韩冰舒了口气,没想到一点小情况都能让春七少分析出有用的内容来。又见不远处李导向她招手,立即走了过去。
    “玩三国杀。”李导拿出牌,“怪无聊的,打发时间。”
    “这个人多才好玩,人少的话……”韩冰有点为难。
    旅店里,总共就七个人,还有一个赵先生长时间卧床的。老张,看起来就不会玩。吴姐……
    “我玩。”吴姐也没等人问,笑着接口,“我老公不是睡觉,就是摆弄他的小物件,不怎么理人的。我陪着他才无聊,跟你们玩吧。”
    “老张不会的话可以教。”李导也说,“也不是多难的游戏,跟两把就会了。”
    这么说着,春七少、谭和尚和老张都走了过来。
    算得上是一拍即合,脖子上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刀,倒激起了众人的游戏欲望,于是一把把的玩到晚上八点多。其间李导和春七少到甬道看了几次,神像没有动地方。随后,大家就各自吃饭,完了再聚在大堂里,继续玩。
    可能是地方大,人又少的关系,他们的说话声回音很大。若仔细听,就好像有人在看不见的空气中呓语似的。
    一群人中,就老张不大放得开,出牌时错误频频。大家倒也不怪他,毕竟其他人不是本地出生,并没有很多忌讳和那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恐惧。老张就不同了,好像有什么,越来越重的压在了他的心上。
    “听,什么声音?”韩冰正琢磨着选三国杀中的大乔还是孙尚香时,老张突然嘘了声。
    他的表情很惊恐,手一松,纸牌就落在了地上。
    众人倒不如说是被他惊到了,都屏住了呼吸,停下手中的事情,就像瞬间被定住了似的。
    擦……擦……
    听起来像磨蹭的声音,还很沉重,还很刺耳,来自甬道的方向。
    “神像又走了!他正在走!”老张怪叫一声,坐在他身边的谭和尚还没来得及拦他,他已经飞速跑到甬道口,瞪大眼睛往里看。
    “走了!他又走了!”老张转过头来,脸色狰狞扭曲,似乎是被长久的沉默和更长久的恐惧压垮了心智,分外可怕。
    “山神爷爷是要告诉我!我明白了!他是要指引我。这条路,走这条路是对的!我就知道他会保佑我,我这么虔诚,他不会害我的!我要回家啦!我要出去啦!”
    “老张,别乱跑!”春七少蓦然站起,大吼一声,比别人更早的意识到了什么。
    可老张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在大家故作轻松,嘻嘻哈哈的时候,他心里的火药积压得太多,此刻一点点小变故就引燃了。何况,这算小事吗?毕竟,只有他亲眼看到一座木头雕像在移动,那震惊,岂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嗷的一声,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张冲进了甬道。那叫声,拖得长长的,一直回响不止。
    时间一秒一秒,仿佛很长,又其实很短。老张的叫声尖利高亢、充满着无尽的恐惧和疯狂的兴奋。接着,戛然而止。就像被一把大剪刀凌空剪断了似的,连回音和余音也没有。
    所有人都呆了。
    老张怎么了?
    春七少先动,其他人像被传染似的,急急跑到甬道口。谭和尚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只超大号的手电筒,就别在后腰上,此时抽出来打开,雪亮的光线像箭一样射进去。然而,光线的长度还是有限,只影影绰绰看到前面有影子,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老张,还是等人高的神像。
    “十五秒。”在众人瞪大眼睛,试图让视线穿透黑暗时,春七少叹息着说。
    “什么十五秒?”韩冰问。
    “老张的叫声,持续了十五秒。我数了,不多不少。”
    “我服你,这种混乱的情况,你都能冷静,还算了时间。”李导由衷地夸奖,“奥运会的百米纪录也不过十秒左右,老张十五秒的时间顶多跑一百米出头。”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走进去一百来米看看情况。”春七少皱起好看的眉,“他就是在一百多米的地方停止叫喊的。”
    是死?是活?没人知道,站在原地也看不清楚。
    “手电借来一用。”春七少向谭和尚伸出手。
    “我跟你进去。”韩冰连忙说。也许是心理作用,只有春七少在的地方,她才感觉踏实安全。哪怕是面对最凶险的情况,只要他在,也比独自平静的面对所谓的安全要好。
    “还是我跟春七进去。”李导挽了挽袖子,就像要和人打架似的,“甬道又不宽,去得人多了,万一有什么,跑都不好跑。再者,若是老张晕了什么的,你哪抬得动?”
    韩冰一听有理,尽管心里不愿意,却还是点了点头。
    谭和尚犹豫了一下。
    他是男人,应该勇敢一点的。但,张了张嘴,自告奋勇的话就没说出来,只把手电递给春七少。
    春七少对韩冰安抚的笑笑,并没说什么,抓着手电,一步就踏进了黑暗中。
    韩冰很紧张,吴姐在一边看着,很不合时宜地笑笑,“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韩冰一时没反应过来,整颗心都系在进甬道的两个人身上。而他们才不过走了三十来米的距离,身影就像被黑暗吞没了似的,只因为手电的光晕,而模糊着两个影子,看起来非常令人不安。
    吴姐却像完全不担心似的,继续微笑着说,“你很有眼光,他是个品质非常高的男人。不是有钱或者长得好看,而是气韵和品格。就像是买衣服,材质好才是高格调。式样、颜色、装饰都是末流。不过,这种男人很多人惦记哪,你要小心。这世界上,太多不要脸的狐狸精,会使出混身解数跟你抢。那时,你可不能软弱,别以为男人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记着,对付贱人别手软!”说到后来,她眼神是透出一股子狠意,令韩冰打了个寒战。
    又来了!早上她对李导的那种阴森的态度又来了。眼神闪烁,似乎有很激烈的情绪,让人突然就害怕不安。
    “吴姐,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压抑着心里的寒意,韩冰解释。
    “开始都这么说。”吴姐又恢复常态,好像刚才那个眼神凶残不甘的女人,是韩冰脑海里的幻觉,“我是过来人,男人对某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和想法,是瞒不了人的。只不过,男人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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