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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酥油饼)-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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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奇章:“……”
  谢非是又道:“至于‘再没有比我更了解南疆王’这种话,我听听也就罢了,要是传到席停云的耳朵里……啧!”
  邢奇章:“……”
  等慕枕流与邢奇章道别,谢非是跳上马背,一抖缰绳,就驾着马车去了。
  慕枕流从窗口看着邢奇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好笑,从车厢里出来,与谢非是并坐:“生气了?”
  谢非是道:“我为何要生气?”
  慕枕流道:“阿裘那一战,你是故意输的吧?”
  谢非是憋屈地噘嘴。答应方横斜时,他并不觉得输一场比武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怕真的输了以后,天下人都说东海逍遥岛的武功不过如此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当邢奇章当着慕枕流的面说自己不如霍决时,他却觉得,那一场,自己输冤了。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输,不过,我相信绝不是因为武功不济。”慕枕流道。
  谢非是搂过他,在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还是媳妇儿了解我。”
  慕枕流道:“若是以后,方横斜再叫你输,你还输吗?”
  谢非是道:“以后听媳妇儿的。”他突然抬手捏住慕枕流的下巴,坏笑道,“你套我的话?”
  慕枕流无辜道:“有吗?”
  谢非是拇指摩挲他的嘴唇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我输,想来是留着阿裘有用吧。”
  有什么用呢?
  越是了解方横斜,就越不了解他。
  就比如,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方横斜为什么会救自己一样。
  慕枕流看着前路,突然有些茫然。
  自己带着的证据,真的能扳倒方横斜吗?
  不管外面如何的风风雨雨,天机府里一派祥和安宁。
  文思思在府里“闭门思过”憋得慌,冒着性命之危,找席停云下棋。
  霍决在旁虎视眈眈。
  文思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王爷久离南疆,真的不要紧吗?”
  席停云微笑道:“有武女子在。”
  文思思哂笑道:“他就算竖起冲天辫,也模仿不出王爷的神韵于万一啊。”
  席停云道:“他有别的办法。”
  霍决瞄了眼棋盘:“将军。”
  文思思一边上“士”护驾,一边笑眯眯道:“他的办法,大抵又是逮着个人胡缠一通,闹得满城风雨吧,也不知颜初一和平主他们吃不吃得消。”
  席停云笑道:“他们相处得很好。”
  文思思别有深意地道:“颜初一和平主?”
  席停云愣了下,笑而不语。
  文思思见自己的活路被对方封死,抱拳认输道:“王妃技高一筹,文某甘拜下风。”
  席停云道:“师爷分心了。”
  文思思道:“我只是同情邢奇章。”
  席停云微讶。
  文思思道:“既然武女子与颜初一等人相处得很好,那么南疆附近也只有邢奇章这只软柿子了。以武女子的作风,说不定隔三差五地用王爷的名义送邀战信去。可怜邢奇章一心要调离望南府,眼见着胜利在望,府主‘闭门谢客’了,想安安稳稳地当个知府,又要成日被‘南疆王’威吓。真是望穿秋水空欢喜,南疆王府真麻烦!”
  席停云听他的猜测与自己所知一般无二,虽不忍心,但仍是笑了出来,连一直黑脸的霍决眼里也有了笑意。
  
  62第六十二章 猜测
  
  席停云道:“最近沈阁主和瞿副阁有何动向?”
  文思思道:“何止动象,简直动狮动虎动工动土,等他们这些都动得差不多,就可以动身动龙了。”
  席停云道:“动工动土?他们同意建通天真龙宫?”
  文思思道:“若是不同意,皇帝还能容忍他们多久?”
  席停云皱眉。
  皇帝对建造通天真龙宫有别样的执着,第一次提的时候,因为国库空虚,无法动工,他大发雷霆,抄杀了几十名官员,血染京师,最后还是方横斜和皇后一起出面,才逼得皇上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下来。这次,皇帝旧事重提,想来是不成功不罢休的。瞿康云和沈正和一个被压制多年,一个复起未久,都还没有站稳脚跟,需要圣眷固位,若是不答应,那些抄家杀头的官员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可是……”席停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对各大朝廷的重臣的脾性了若指掌,“沈阁主不像是轻易妥协之人。”
  文思思摇了摇羽扇:“事反必妖啊。最近,沈正和与兆王走得很近,瞿康云与隆王走得很近,而沈正和和瞿康云又走得很近。这事儿,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霍决突然道:“方横斜几时回来?”
  文思思道:“府主去西南绕了一圈,恐怕要耽搁一段时间了。”
  席停云道:“西南?莫非是去见谢岛主?”
  文思思道:“西南何止有谢岛主,贺城主眼下也在西南。听说,连千岁爷可能也到了西南。”
  席停云感慨道:“当日京师一别,已许久不见贺城主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霍决当下黑了脸。
  文思思干笑两声,岔开话题道:“不知道府主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带点西北和西南的特产呢?”
  无人应答。
  席停云已经被霍决拉着走远了。
  天机府沉寂,凌霄阁噤声,朝上成了皇帝的一言堂,偶尔两三个敢上书说话的大臣都在皇帝的震怒下,被逐出议政大殿。
  随着通天书房的建立,建造通天真龙宫的事情板上钉钉。
  然而,安静的朝堂截然相反的是越来越沸腾的民怨。尽管朝廷还没有任何动作,民间已经流传着加赋的流言。被认为“不作为”的沈正和和瞿康云受到前所未有的严厉责问。
  京中才子文人莫不以痛骂里二人为荣。
  对比半年前沈正和复起,被迎入京师的欢腾景象,实是莫大讽刺。
  而被人唾弃的难兄难弟此时正坐在废弃院落里,拿出自带的酒食,你一杯我一筷地吃着。
  瞿康云看着沈正和又伸手去拿酒壶,忍不住用筷子架住了:“这是第六杯了,你以前最多喝三杯。”
  沈正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缩回了手。
  瞿康云道:“不是我想管你,我们同坐一条船,我不想因为一个醉鬼而翻船。”
  沈正和道:“我有两斤白酒的酒量。”
  轮到瞿康云惊讶了,惊讶中还带着点儿生气:“我以前请你喝酒,你都说不胜酒力。”
  沈正和毫无愧意:“喝酒要看对象。”
  瞿康云哼哼了两声:“你与谁喝?”
  “慕宪。”
  瞿康云沉默了。
  沈正和又倒了一杯,自行碰了碰瞿康云的杯子:“你现在也可算半个。”
  瞿康云看着他仰头又是一杯,淡然道:“你日后还打算推醒《帝律》?”
  沈正和道:“我推行的是法治。”
  瞿康云道:“我一直以为你推崇的是礼制,没想到你是法家。”
  沈正和道:“我什么都不是。对我来说,什么有用就用什么。”
  瞿康云道:“那你简直的主张是实用?”
  沈正和点头道:“实用。”
  “可是《帝律》一点都不实用,没有一个皇帝会愿意受人掣肘。难道你就看一天到晚抓我们小辫子的御史台很顺眼?”
  “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好。”
  沈正和和慕宪是知己,是至交,也是同窗。只是自己运气好,官运亨通,慕宪运气差,仕途坎坷。当了自己幕僚后的慕宪,几乎将满腔的理想与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慕宪知道自己纵容下属,用不当的手段打击政敌时,失望至哀痛的表情。他一直在想,慕宪的早逝,不仅仅因为从《帝律》的夭折中看到了自己一生心血永远出头之日的悲怆,更因为理想所托非人留下来的遗憾。
  他不是不知道实行《帝律》有多艰难。不要说《帝律》,慕宪一百零七本律法书坚持的是十二个字“公平公道,官协民生,民争己利”,无论哪一本,在当朝权贵眼中,都是过于纵容“下民”了。可是,当自己的理想遗失,能够取代权力欲望而让自己继续前进的,也只有慕宪的几近天真的理想了。
  瞿康云见沈正和直接抓起酒壶喝,阻止的手伸了伸,又收了回来。这酒壶统共就这么点儿大,之前就已经倒得七七八八了,剩的也就这么一点儿,要是真有两斤酒量,想来也是……
  “噗”。沈正和趴在桌上睡了。
  瞿康云:“……”
  沈正和醉了一场之后,情绪反倒稳定下来了,再次见瞿康云,又是瞿康云熟悉的高冷表情。反倒是瞿康云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瞿康云道:“你现在心情如何?”
  沈正和道:“看到了一只大乌鸦?”
  瞿康云疑惑道:“哪里?”
  沈正和指了指他:“你不是要告诉我坏消息吗?”
  瞿康云讥嘲道:“你又喝了两斤白酒来的吧?不管你喝了多少,最好醒醒酒。你最得意的学生出事了。”
  沈正和脸色一变。
  瞿康云见他这样,倒不好再卖关子,直接道:“听说,皇后在皇上面前参了他一本。”
  这实在是个出人意表的答案。
  “慕枕流勾结谢非是,带走了放在军器局的镇局之宝。”他见沈正和皱着眉头,“他没有对你说吗?”
  沈正和道:“他倒是寄过两封信给我。”信里提过平波城的局势,尤其是老掌局离奇过世以及满门大火的凶杀案,还提到俞东海怀疑是唐驰洲所为。
  唐驰洲,皇后……
  沈正和陷入沉思。
  瞿康云幽幽地说道:“你若是想到了什么,千万不要忘记告诉我。”
  沈正和道:“你认为,唐驰洲是哪一边的?”
  瞿康云不假思索:“皇后一边。”
  “那皇后又是哪一边?”
  “皇后还需要……”瞿康云猛然愣住。皇后是一国之母,大庄朝最尊贵的女人,她站在哪一边,本来是无需怀疑的,不是自己的丈夫,便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若丈夫身体不济,膝下又无子呢?
  瞿康云喃喃道:“皇后会站哪一边?她,她是否已经站了哪一边?”
  诸皇子中,原本最受皇帝宠信的信王因造反伏诛,剩下隆王、兆王、慧王、臻皇子、柠皇子。隆王舅家势大,兆王昏庸之名在外,慧王早年骑马断了腿,常年卧床,不愿见人,臻皇子早慧,颇受宠爱,性情与皇帝极像,御下手段狠辣,宫中人望尽失,柠皇子的母妃最近圣眷正隆,但尚在襁褓,还看不出什么。
  这些人中,自己和沈正和明着站隆王,暗地里站兆王,皇后若是与他们站的是同一个队伍,不可能会参慕枕流。除非,她站的是剩下的人。
  慧王?臻皇子?柠皇子?
  瞿康云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千岁爷到底是谁?”
  
  63第六十三章 密谋
  
  沈正和被他跳跃的话题问得一愣:“你想过?”
  瞿康云道:“我本以为他与席停云、翟通一样,是大内的人。”
  “现在呢?”
  “我现在却在想,能被称为千岁,他或许是皇室中人。”
  沈正和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认为他是诸皇子之一?”
  瞿康云道:“若他是诸皇子之一,或许,就是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也是皇后要扶持的人。”从皇上为皇后冲冠一怒之后,谁也不会怀疑两人的感情,更不怀疑他们站在不同的船上。
  沈正和想了想,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慧王。”
  千岁爷是慧王。
  慧王是皇上属意的继承人。
  这个猜测萦绕在沈正和和瞿康云的心间,以至于回府之后的沈正和,也满脑袋地转着这个念头。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和瞿康云就押错了宝,很可能会招来杀生之祸,又或者,已经招来了杀生之祸!
  他招来下属,让他与自己分布在各地的门生故旧联络,尽快打听慕枕流和谢非是的下落,最好能弄清楚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谢非是盗窃军器局镇局之宝他信,说慕枕流是内应,他说什么都不信。
  下属下去没多久,又回来送了封信。
  沈正和看完信脸色大变,脱口道:“她怎么会带着东西来京师?”
  失态的沈正和绝对没有想到,自己那时候的表情和话没多久就原原本本地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一边欣赏着绣娘刚刚绣好金丝真龙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回答的人站在屏风后面,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不知。”
  皇帝道:“连这样的小事也不知!我要你何用?”
  屏风后的人半晌没说话。
  皇帝平了平气,又道:“你不要怪我狠心,但是,沈正和是你举荐我才再启用他的。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不管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轻饶了你。”
  “皇上放心,我一定会看紧他,不会让他逃出我的五指山。”
  皇帝道:“听说你最近去了一趟西南?”
  屏风后的人沉默不语。
  皇帝道:“朕不是要管你,但是你自己也知道,那里离西北很近,万一……朕鞭长莫及,如何能像上次一样,再保下你一次。”
  屏风后的人慢慢地走了出来,行礼道:“皇上放心,我自有分寸。”
  皇帝道:“人人都说千岁爷一出马,必然就会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发生。你在西南重挫贺孤峰的事,朕很欣慰。朕有后宫三千,可保庄朝基业三千年,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希望以后亦然。毕竟,天下虽大,却无你的容身之所。你唯一能够待的地方,只有这座藏得住秘密的皇宫。”
  “是。”
  皇帝想了想道:“沈正和的家人呢?”
  “都留在河西老家。”
  “孤身赴任啊。”皇帝喟叹一声,挥了挥手。
  千岁爷慢慢地告退,退到殿外时,脸上的鬼面具被门边灯笼的火光照得闪了一下。
  皇帝被闪得眼睛一花,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理当很熟悉却又熟悉得有些太熟悉的身影,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方横斜把持朝政的时候,朝廷的风向很容易看,反正方横斜吹哪边,朝廷就吹哪边。可自从方横斜闭门谢客,沈正和入住凌霄阁之后,这风就东南西北胡吹一气。
  就好像忠勇伯和昌平侯,先前还一个劲儿地往天机府里钻,这两天又跑去慧王府门前当门神。可怜慧王被人遗忘了十几年,突然就在京师炙手可热起来,其他人知道忠勇伯和昌平侯是凌霄阁两位阁主的心腹,虽不知就里,也有样学样地跑来拜访,一时间,慧王府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却将府里的人闹得不胜其烦。
  首当其冲便是慧王。
  他脸色阴沉,抓着桌沿的手竟在檀木桌上陷了进去。
  “王爷息怒。”高如松,瘦如杆的人站在窗边的暗处,抱拳道,“沈正和与瞿康云或是猜出了什么,但绝没有证据。他们这种试探的手法,先前已经在天机府里用过了。”
  慧王冷冷地说:“本王不是方横斜!沈正和和瞿康云一个支持兆王一个支持隆王,当然会看本王不顺眼,怕本王碍了两位好哥哥的路,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来打探消息,看看本王这个瘸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弱点,能一耙打死。”
  瘦子迟疑道:“慧王避居这么多年,理当不会。”
  慧王道:“我避居,别人以为我心虚。老酒啊,这个吃人的世界,不是你不吃别人,别人就不会来吃你。你忘了我这条腿是怎么瘸的吗?要不是你们爷,我早就已经……”
  瘦子道:“王爷千万不要这么说了。爷当初救您,也是因为您与爷处境相若,同病相怜。这些年来,要不是您在皇宫里,在皇上、皇后面前为爷周旋,爷不可能过得这么逍遥自在。”
  慧王道:“你们爷什么时候回来?”
  瘦子为难道:“不好说,爷一向自在惯了,他老说自个儿也管不了自个儿,就更没人管的了他了。”
  慧王点点头道:“既然他不在,那京师的一切就由我来做主了吧。”
  瘦子道:“王爷打算?”
  慧王道:“照皇上的意思,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世人皆知,千岁爷每次动手,都是雷霆万钧!
  若说沈正和和瞿康云剪除方横斜羽翼时,用的是金风细雨般的攻势,那么千岁爷便是狂风骤雨。
  沈正和和瞿康云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现自己的人少了一半。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人不翼而飞,何等骇人听闻!
  沈正和和瞿康云同时黑了脸,兆王第一时间软了,一边写信给沈正和说自己身体不适,一边上书给皇帝,说自己做梦梦到先祖,求皇帝准他去给先皇们守墓。
  皇帝准了,上面就一个字:滚。
  兆王走得极快,拖着王妃,带着侧妃,次日就出了城,留下管家收拾东西。
  他一走,隆王就成了唯一之选。
  瞿康云苦中作乐,嘲笑沈正和眼光独到,千挑万选选了个懦夫。
  沈正和道:“你又如何?挑中千岁爷了吗?”
  瞿康云沉默,沉默中带着点愧疚。要不是自己太心急,怂恿沈正和站队,千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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