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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收尽-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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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院中,见东间窗棂内有点点青灯,飘摇欲灭,便知乃旧领宫之所在。
四名举灯宫人无声而退,青叡欲领寒轩入内,踏上台阶时,不想其幽然一句:“大人才三十九岁而已。”
其中悲意,寒轩了然于胸。曾听溪见讲过,此间之人,青春日久,可保数十年不衰,而一旦白发始生,则时日无多。三十九岁,不过壮年,竟已日薄西山,实是可哀。
入了阁中,只见残烛之下,一双枯手,形如槁木,筋骨毕现。细看其面中,双目深陷,眸光浑浊,满面细纹。最是那一头枯发,教人不堪一顾。
寒轩第一次亲见何为行将就木,心中顿时飞雪,不觉自伤:不知有朝一日,自己可亦是不敢对镜自窥,只得苟延残喘,悄然谢世。
“行了甚久,路上可有枝节?”其语音尚算清晰,只是颓意甚浓。
寒轩闻言,便终止遐思,欠身行礼:“我初入宫禁,多有冒失,来日自会惯的。”
“你有此心便好,到底比我强些。”老者不过轻叹一声,“我一生韬光养晦,隐忍不发,终还是要早死。”
寒轩莞尔:“在这宫里,许是激流勇进更益保身。”
“我白发骤生,虽不知是何人为之,定是有人着意令我让贤。来日风云中人,便是你了。”老者停笔,举盏而饮,满室有点点香韵。
寒轩却生意气风发之势:“后生定尽心竭力,终要拨云见日,以正视听。”
老人摇摇头,苦笑一句:“你我不过棋子,并非弈者,休要痴心太甚。”
心弦微动,自己果真不过是天阙局上一子,亲时金屋阿娇,疏时陌路萧郎。
“人一老,便五味不知,茶还是旧物,滋味却不同往日。还以为下人玩忽职守,却不料味改那日,便见华发。”其合盏起身,老态龙钟,“我想是时日无多,趁无常未至,便将宫中琐事一一交代于你吧。”
老者取了印绶,推门而出。便见那一身枯骨,于晨光中缓缓挪步,寒轩尾随其后,见其伛偻蹒跚,自生秋寒于心。
“似是来时的路?”寒轩轻问。
二人都默不作声,行了良久,角门边有个院落,恢宏之至,金碧辉煌,院中遍植牡丹,魏紫姚黄,赤英流霞,仪态万千。
寒轩知是茂苑殿,终是耐不住问道:“大人心中其实明了,都是熙氏做下的吧。”
老者与青叡却未见诧异,只不紧不慢道:“从来写在脸上的,都不是胸中河山。”
寒轩晓悟,便噤声前行。行了片刻,穹汉门即在眼前,门边一座殿阁,上有“宇禁阁”三字。
“这领宫之职,尽在这宇禁阁中了。你执掌得这胸中烈火,便如握金戈铁马,万变人心。”
因是晨间,宫人交班,殿中昏晖,隐隐见数十人影,伴暗尘而立。见有来者,众人便俯身施礼。虽看不分明,寒轩却分明觉其与自己一般,面中多了几许红潮。
寒轩本还沐于殿中庄严之气,却不想面前宫人齐齐解开衣袍,褪去下裳。虽早有预料,但寒轩见那铜质枷锁,于幽光下凛凛有光,不免还是赧颜。身畔枝雨更是回身相避,耳根已是通红。
那老者察觉二人神色,只缓缓道:“宫人入宫,自然要有所束缚,此法不过略作约束,免去终身之憾,已为上上之策。”
寒轩点头会意,那老者继续道:“宫中侍从,三日为期,轮值侍奉。退则居于外廷,亦算是皇家宽宥御下。”
言辞间,青叡取来锁钥,一把把枷锁应声开启,寒轩余光中,似可看得宫人面上释然。置身其间,闻得点滴蛊惑气味,更是不可自处。
老者事毕,见寒轩如此,待宫人轻快而去,便将手中锁钥交于寒轩手中,微微笑道:“皮囊而已,都是寻常。天长日久,你便亦可心如止水。”
青叡复取一卷帙而来,对寒轩道:“大人新理内务,此乃内宫行录,即日起,便需大人日日验讫落款。”
寒轩懵懂间,便依前例,提笔署名。老者将那印绶递予寒轩,寒轩则落印为迹。
万事稍安,自宇禁阁而出,寒轩看岭头烟云,微有苦涩:钩戟长铩,自不可令这重重宫阙怯懦分毫。最当慎防,乃是这一具具柔弱肉身,与那肉身之中的心火情浓。
见老者与青叡行于几步之前,寒轩低声对枝雨道:“你且留心这几日内宫行录,看今日那被掳侍从,到底是何人。”
枝雨会意,只缄口随行。
寒轩快行几步,跟于二人之后,又开口问:“现下要去何处?”
“早朝将散,你且去德驰殿拜会陛下。”
行了多时,经偏门入德驰殿内院,见一粉黛,袅袅婷婷,自寝殿而出。寒轩认得,那是修嫔,见其眉目面相,便知乃飞扬跋扈之人。
这边依制行礼,修嫔却不道起身,停了许久,才幽幽道:“磊氏入宫了啊。”
寒轩如临大敌,只垂首道:“臣下初入宫闱,望娘娘多提点庇佑。”
“既得入宫,便自求多福吧。” 修嫔轻笑一声,又转而对老领宫道,“本宫昨夜侍寝,《起居注》上,你休要怠忽疏漏。”
那老者却微露难色:“老臣记得,昨夜陛下传的昀媛娘娘……”
修嫔秀眉一挑,哂道:“昀媛诡诈,为争圣宠,瞒报疾患,私用猛药,不想弄巧成拙,不堪药力,吐了一地,脏了龙床,败了陛下兴致。陛下只得连夜通传,劳动本宫,来补那蹄子的错漏。”
老者自是明白其中关窍,只不动声色,持身答道:“臣下即刻去办。”
见修嫔自得而去,老领宫轻叹一声,对寒轩道:“此处来了差使,你自己进去吧。”
寒轩点头,却是心有悸悸,蹑足上了殿阶。深吸一口气,静待门边宫人,将那绣户轻启。
三重雕门,镶金缀玉。穿堂过室,才见那金云翠雾后,玉屏锦绣前,皇帝正斜倚案上,慵懒走笔。
皇帝面目隆准,无甚过人之处,倒是一柄剑眉,英气十足。寒轩明白,此间之人,自面目而观,是难分年岁的。看眼前皇帝仍是龙虎之态,而其走笔之势,已见积年霜尘。
“臣下新任领宫磊氏寒轩参见陛下,恭请圣安。”寒轩大礼相待,俯身于前。
皇帝未曾抬眼,眉中微颦:“初日入职,一切可还妥当?”
“臣下定鞠躬尽瘁,不负皇恩。”寒轩一时慌神,口中不过表忠。
皇帝不以为意,淡淡问,“魏穰逐轻你可知道?”
“曾有耳闻,乃少年英将。”寒轩不意皇帝竟问及此人,“陛下曾于殿选时提及,其大胜雎骊,正凯旋回朝,只待拜相封侯。”
“所以啊,可惜了。”皇帝轻叹,“捷报方到,又有急情。他父亲魏穰闻道密谋造反,大抵因众议难平,部将倒戈相残,将其刺于府中,又夺其兵符,引兵为祸。魏穰逐轻尚未得还朝,一得此信,直率众军杀回燊州,平了府宅之乱。如今上表请罪,愿以功抵过,群臣沸议不下,朕亦是头疼。此事,你怎么看?”
“臣下不懂这些。”寒轩恐犯忌讳,便托词相避。
“你身为领宫,朝中之事亦要上心。”皇帝此句语气略重,听得寒轩背脊生凉。
“请陛下赎罪。”
“不打紧,你方得入宫,不稔政务,亦是自然。你只将心中所想,直抒胸臆便是。”
寒轩沉吟一刻,怯怯道:“臣下想,魏穰将军平定雎骊,出生入死,本是大功,春风得意之时能心思清醒,审时度势,大义灭亲,亲平家中祸乱,更显忠义。且其羁旅营寨多时,其父谋逆之事,未见魏穰逐轻就定然瓜葛其中,此事还应细细查明,再做定论。”
“朕亦作此想,功过且都不论,先拘于京中,缓缓再议。只是其父心有反意,罪属滔天,便是罢官削爵,于他而言,亦是格外开恩。”皇帝徐徐道,“你所言种种,朕心中有数,只觉得此事太巧,魏穰氏三代将才,手握兵权,为肱骨之臣。其家中延祸,更引朝中不稳,朕心之所虑,怕是别有隐情,有人深谋远虑,意在玉阙。”
寒轩只答了一个是,便讷然不敢再言,良久皇帝才一句:“无事了,你且跪安吧。”
自始至终,皇帝都未看寒轩一眼,只锁眉看手中卷帙。寒轩微有不解,轻言一句:“臣下告退。”
退出殿外,寒轩长舒一口气,才惊觉自己已是汗湿重衣,神色苍白。
枝雨、青叡与那老者候于阶下,见寒轩走来,那老者道:“见过了陛下,今日功夫便不剩什么。只是这重重宫阙中,有一处你不可不去。”
见那老者面目深沉,不可轻测,寒轩哪敢有半分异议,随其穿花过木,上下漫行,终是行到一处,唯见一条幽狭甬道,直通绝壁,甬道尽头,乃青空浮云,了无遮碍。
行入甬道,见其一侧有数级石阶,才见一座临崖小楼,藏于此处。匾额之上,写有“不关阁”三字,笔力雄健,想是用心所书。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寒轩脱口而出。环视四下,只见这一座不关阁,起于万仞绝崖,迎风而立,安然耸峙。登阁远眺,可将脚下城郭尽收眼底,那炊烟袅袅,亦不过如尘粒聚散;而面前天穹,无山色相蔽,可饱览寰宇,渺远无极。
“这不关阁,乃陛下为源妃所建。当年源妃白发始生,依照宫规,不可再面圣,当归家待死。陛下不忍,漏夜私探,岂知惊动太后,翌日便以祸水为由,鸩杀源妃。陛下悲痛欲绝,建此不关阁,以志此情不渝,更是搬离禁宫主殿灼曜宫,偏居源妃生前寝宫德池殿。”老人语速极慢,绝壁风劲,更吹得银丝纷乱,“太后乔氏本为北派世家,源妃琼氏为南派微族,向来南北不和,太后如何能忍得一南来女子,得享万千荣宠,又怎可放任一微末小族,凭一小小女子而炙手可热。只是不料自还政于皇帝,太后便被幽闭宫中,郁郁而终。几家欢喜几家愁,延贵妃竟凭此事飞上枝头,盛宠不衰。”
寒轩不解,问道:“延贵妃如何涉足其中?”
“当日延贵妃尚为延嫔,乃其先察觉源妃华发,隐而不报,私禀陛下,迁延离宫时日。连陛下夜探,亦是其上下遮掩,暗自疏通,又亲于太后宫中拖延掩饰,陛下才得以避开重重耳目,见得源妃最后一面。奈何好景不长,源妃半鬓成雪,终是为太后知晓,熙氏受其牵连,降为延媛。源妃去后,太后严旨,不得加封,陛下为表愤懑,即刻晋了为其处处周全的熙氏为贵妃。”
寒轩面上虽波澜不惊,却早已明晰其中奥义:万事本无真假,只有成败,此事便是如此。
众人本沉于思虑,而耳畔微风之中,却添几许伤情。循声望去,不关阁下,一条临崖的回廊,有佳人婉立。其一身素色,不饰珠玉,满面落雨梨花。身侧侍女面带焦灼,欲言又止,想是为难。
寒轩记得那眼眸,殿选当日,其美目流光,直摄人心魄。忆及枝雨所言,兼之修嫔讥语,便已知其辛酸。不关阁上,众人一时凭栏侧耳,细听分明。
“庭无玉辇,芳草成窠,雨露不及草木多。我本韬光养晦,不染是非,隐忍多年,还是难逃横祸,受此折辱。苟活宫中,尚有何滋味……”
“娘娘三思,一息尚存,便有成败翻覆之时,一旦撒手人寰,便再无可望了。”侍女芝鸢面目清秀,肤白胜雪,光洁如瓷,亦是夺目之姿。
“寒春入骨,独卧空房,君恩疏远,妾意彷徨,长门数载,不见君王,只恨此生无羽翼,难出此高墙。”其语意愈发凄怆。
侍女芝鸢扑倒在地,切切道:“若娘娘心意已决,婢子亦随娘娘去了。”
“你又是何必。”昀媛一时踯躅,一味垂泪。
不关阁上,寒轩浅叹:“纵是毅然就地死,唯有魂魄归冥乡。若是我,总要熬到云破日出,飞上枝头,才来的此生不负。”
“他亦是可怜人。”老者沉声道,“数月来,我反复思量,到底是何缘故,才令人必取我性命,斩草除根。许是圣心游移,熙氏自危,恐我道出当年原委。抑或圣上有心整肃,再不耐我这庸人。思来想去,深宫多年,为自保求荣,不知有多少次为虎作伥。蓝氏失宠,岂非我助人打压之故。我今行将就木,时日无多,孽债深重,若能以一命,点醒斯人,亦不算亏。”
其面容中有清浅笑意,如山风舒展。而一旁青叡,却一把跪下,顷时泣不成声。
寒轩眉中亦有愁云,只一句:“这是何必?”
“你还不知么?自我银丝始生,便是有人要我让位。勿论其是否为助你入局,我皆是难逃一死的。熬了大半年,我早已看开,自裁,比圣裁体面。你只需报我不堪病痛,绝望自尽,上殿便不会多问。今日正撞上蓝氏,我正好出人不意,激一池浊水,不至步步落人筹谋,无半点用处。磊氏,往后沉浮起落,皆是你的命数,今日带你来不关阁,便是要你明白,源妃也罢,我也罢,皆是薄命弃子,要图来日,你定要站定局中。”
老者言罢,看向那满面泪痕的青叡,眼角亦有晶莹:“青叡之母去得早,如今我也不在,只得托付于你。若得良机,务必送他出宫,再不入这是非之地。”
言毕,寒轩亦再难静如止水,闭目强忍泪意,却无可奈何,只见那一身锦袍,如蝶翼高展,满鬓银丝,随风肆动,逝于那绝壁乱石之中。
方此事,不关阁下,那回廊之中,亦传来一声惊呼。
青叡哭得昏天黑地,寒轩难再相顾,只携大惊失色的枝雨,缓缓向那廊中行去。
第11章 始终
转几重游廊,踏苍苔玉阶,终是见得那一张清水素面,雨痕未干。
“芝鸢,方才那是……”昀媛惊魂甫定,只依依扶住侍女,不敢看向那山石之间。
“仿佛是……领宫大人。” 芝鸢亦是面色青白,唇齿战战,紧握昀媛一对素手,略退了半步。
寒轩便于此时扬声,神情微漠:“出了何事?”
二人闻言大惊,转头见是寒轩,怔忪片刻,芝鸢才明其身份,慌忙行了礼数:“回大人,臣下方才见……先领宫……坠崖殒身了。”
寒轩一脸愕然,忙上前查勘,只见那嶙峋山石上,青红秋树间,有一抹喷薄血色,自那一抹灰白之下,潺潺漫开。
“果真。”寒轩眉心微蹙,面生不忍,回身看其主仆二人:“本座方才拜会陛下,后欲寻大人以讨教内宫事宜,不想遍寻不得。有宫人来报,言其似向此处来,本座方经此地,即听得娘娘惊呼,不想却是……”
枝雨不料寒轩如此铺陈,心中略生慞惶,只缄口不言。眸光轻移,方见远远处,那不关阁上,青叡尚委身于地,背靠栏槛,嚎啕大哭。
寒轩察觉枝雨异样,便道:“似是领宫司之人,你且将其唤来,本座要问个分明。”
待枝雨离去,寒轩转而看二人:“不知昀媛娘娘来此处是为何事?”
昀媛即时慌了神色,不过讷然遮掩道:“本宫偶感不适……五内郁结……故来此处散心。”
寒轩未置可否道:“此处风急,易着风寒,娘娘不宜久立,还是回宫将息吧。”
“风寒……”昀媛闻言触动情肠,眉间更添寥落,良久才吐出一句:“劳大人记挂。”
言语间,枝雨已引青叡来,只看得少年面中涕泗横斜,落雨不绝。青叡频频掩袖拭泪,恭谨行李,唯恐失仪。
“老大人到底是如何坠崖的?”
寒轩语意急切,神情泰然,青叡一见,便知其心意,便垂首哽咽道:“老大人缠绵病榻已久,沉疴入骨,早不堪病势折磨,今见大人入宫,终得妥善交卸,功德圆满,便万念惧灰,自离苦海。”
寒轩似多有感慰,慨然道:“大人劳苦一生,鞠躬尽瘁,终得升极乐,尚是幸事。你且先去回陛下,本座即刻便来。”
青叡将去,却有流连之意。讷然回首,似是看了昀媛身畔芝鸢一眼。
然其不过一瞬,便支离而去,寒轩低眉哀叹:“祸福起落,向来无人可虞,大人风云一世,不想竟是晚景凄凉。大人早年与熙氏熟络,尚有良枝可栖,我这无依之人,到时只怕更是不如。”
昀媛不想寒轩自伤,楚楚劝道:“大人初登高位,草创未就,怎可如此心灰意冷。成败易变,尚可徐图,大人必定青出于蓝。”
寒轩闻言莞尔,拉住昀媛纤手道:“故娘娘亦当如此言,切不可哀思过甚,心灰意冷。娘娘青春韶艳,必有翻身之日。”
昀媛此时稍明寒轩来意,复黯然道:“荣宠恩义,不过浮光掠影,朝不保夕。我心中所愿,不过是再不必受辱于人,可平安度日,本不畏清苦。”
寒轩浅笑:“争宠也好,保身也罢,凡心有所愿,总要勉力一搏,不至终身为憾。”
昀媛似心弦微动,略点点头。寒轩见状,便转身而退:“先领宫撒手人寰,只怕陛下不悦,我且先去德驰殿复命。娘娘亦早些回宫吧。”
才行几步,却听得身后一语:“领宫大人……”
寒轩回首,淡然看着昀媛,只见其面色微凝,良久才道:“今日与大人投契,得大人点化,本宫心生感激,来日大人若用得上本宫,本宫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寒轩面色未变,寻常答道:“娘娘客气了。”
“若大人不弃,亦可唤我闺名蓝泽。”昀媛微微发赧,不敢直视寒轩。
寒轩旋生一笑:“寒轩记下了。”
再无回首,寒轩只迎秋风而去。心中暗叹:他亦不过一痴人。
到德驰殿时,见青叡已退守于门外,想是皇帝已然知晓。寒轩上前,正容入殿,缓步到了皇帝书案之侧。
皇帝凝眉不展,满面沉郁,寒轩不敢轻动,只肃穆立着,待其发话。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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