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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收尽-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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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溪见不敢抬头,“为调虎离山,大人遁入九幽殿,殿内陈设朽败,锁链崩断,大人不慎,坠入九幽柱中,伤势过重,已然……身故了。”
众人闻言,如晴天霹雳,梁勋怔怔不能言,唯有眸中飞瀑,喷薄而出。
“他人在何处?让本宫去看……”梁勋挣扎上前,未行几步,便跌扑在地,昏死过去。
寒轩强忍心痛,只对月知道:“将贵妃移入寝殿,速召御医。”
见梁勋被月知抱入内殿,寒轩心力交瘁,跌于座上。眼前只有画栋雕梁,错彩描金,宫灯熠熠下,那祥云瑞兽,皆似沉于一片黯然。
寒轩心下五味杂陈:勋儿在此间,所有隐忍煎熬,荣辱起落,生离死别,皆拜其所赐。当年一己之私,竟耗得勋儿半生情仇,不得善终。如今勋儿复遭此丧夫之痛,却亦是自己亲旨赐婚,是正应了安之所言,自己“害人不浅”。寒轩只觉愧怍难当,无地自容。
转头看身畔安之,见垂首不语,面如寒玉。寒轩暗叹:好在勋儿真的开心过,得一人之心,鸳俦凤侣,比翼连枝。而自己与安之,自始至终,不过离心异梦。
然转念间,细想连番祸端,不免心有戚戚:那丹叶,许是自始至终,不过一枚棋子,柔情巧取,见风而靡。思虑至此,寒轩暗下决心,纵是来日水落石出,亦不可让梁勋知晓分毫,只当那琴瑟调和,皆是真心罢了。
溪见见寒轩不语良久,只轻言道:“易氏已移入仪天阁,不知陛下将如何发落?”
“可有论断,其亦为贼党?”寒轩淡淡问。
“昨夜五人,确为澄翠宫侍从,易氏似未曾与之往来。可否暗有勾连,臣下尚无头绪。”
“那便留于仪天阁,容勋儿一尽哀思即可,无需张扬。”寒轩目中无神,满面萧索,语气极倦:“重中之重,乃探得此事背后,是何人兴风作浪,窃时肆暴。”
溪见喏喏称是,而殿中众人见寒轩枯坐于上,只各怀心事,不再出言。
景颜酝酿良久,终是试探道:“臣妾等见冷月轩火起,才知此眉睫之祸。不知是神兵天降,还是计出连环?”
寒轩眉心微动,目视溪见,溪见便答:“那火矢自北苑而出。看方位,像是自淑毓馆而发。”
寒轩微微颔首,对众人道:“惊惶一夜,风波稍定,各自回宫吧。”
众人散去,寒轩扶额枯坐,溪见领宫人灭去半数烛火,殿中光影,立时柔缓几分。溪见遣尽宫众,只身陪于寒轩身侧,低声一句:“陛下以为,思澄氏邮亭被刺,可与此事相关?”
“思澄氏本为此间人,所求所制皆在此间,他要那修罗刀何用?”
“若陛下溘然遁身,黯晦消沉,当是何人得利?”
寒轩沉吟良久,只望着溪见,盯得溪见心底寒意纵生,久久才问:“溪见,你是领宫,你可知道,那含莲,是谁遣入澄翠宫的?”
溪见乖觉,立时明白寒轩疑心,只一把跪下:“臣自王府起,便对陛下忠心无二,望陛下明鉴。”
寒轩语意如刀,却难掩心下为难:“易氏二人所遭之祸,皆与当日大业有关。旁人或尚未起势,或折戟离宫,唯你一人,自始至终,都在宫中据关扼要……”
溪见目中灼灼,只切切道:“臣下所为,皆是为了先帝与陛下,不敢存一私念。若臣下有意于权柄,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而那修罗刀,臣下要它来何用?”
寒轩闻言,只抬眼看溪见,面生哀色:“罢了,是朕糊涂了。勋儿难产当日,易氏所言若真,则此人树大根深,不可突进,只可徐图。景颜骄狂气盛,自负聪明,易适得其反。故此事,尚需你多费心。”
溪见颔首应允,转而道:“倒是那魏穰逐轻,此番举动,不皦不昧,难以捉摸。”
“近而鱼龙曼衍,朕分身乏术,且待来日再做打算。”寒轩缓缓起身,扶溪见,向寝殿而去,“先去看勋儿吧。”
梁勋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卧起丹绡昼漏迟,清夏中,唯见绣屏半展,薰弦暗置,绿纱桂影,溟蒙一片。
寒轩守了半夜,终因众人劝阻,才略眠一刻,方整冠匀面,上朝去了。
月知伏于榻边,已换过素衣,梁勋见此,不禁五内俱裂,泪如泉涌,那两行清露,自两鬓簌簌而下。
月知觉察异动,立时转醒。见梁勋失声痛苦,心下不忍,亦红了双眸,慌忙替梁勋拭泪:“娘娘节哀,大恸伤身。”
“他一向安常守份,如何会牵连其中。”梁勋激愤不已,只攥住月知皓腕,强忍痛极。
“娘娘,玉体为重,其中枝节,陛下定会明察。”
梁勋思虑一刻,只咬牙道:“陛下心软,纵洞悉关节,亦不肯破我梁梦。且他是我夫君,我当究其根脉,替其报仇雪恨。”
“送本宫回顾缘宫。”梁勋翻身下床,然气血两亏,一时跌于榻前。月知极力拦阻,也难成事。梁勋只挣扎而起,蹒跚向殿外行去。
顾缘宫中已拽布披麻,一片缟素。梁勋触景伤情,尚未入宫,便又珠泪不止。
一路由月知扶搀,穿堂过室,归于正殿。梁勋传令,将阖宫宫人皆聚于殿中。不多时,便可眼见宫人密密麻麻,跪了满地。
梁勋双目通红,面如纸色,尚余泪痕。其换做一身素服,珠钗尽去,坐于正位,对满殿宫众道:“尔等之中,何人与那澄翠宫有所往来,当出首于前。本宫只是离析查案,非问罪行惩,尔等无需心有顾忌。”
众人微有窸窣,终有一人,膝行于前,怯怯道:“那日娘娘携掌事大人夜入溢寒宫,娘娘方走,便有澄翠宫掌事,道是中宫挂念,送一品灵芝,给娘娘补身。娘娘与大人皆不在,那位掌事便问易大人在否,只道中宫有谕,当交予上殿,臣下便代为收下,承于大人。”
梁勋心头一震,只道:“速将此物取来。”
须臾间,便有人将锦匣取来,匣上绣一幅红莲滴露,梁勋心头一跳,低声问身畔月知:“那澄翠宫掌事,名为含莲?”
“是。”月知不明就里。
“姓什么?”
“依祖制,内官相称,不带家门,只唤名号,若要探知,臣下当走一趟宇禁阁。”
梁勋颔首,略略抬手,将众人遣尽。梁勋心中早已猜到其中分晓,见四下无人,便轻起锦匣。那锦匣中哪见什么灵芝鲜草,只鱼雁一封,上书“妻梁勋亲启”。梁勋认得字迹,一见便心起狂涛,雨泪连连。
展卷而读,只见信中道:“吾妻勋,见字如晤。共枕数载,妻当知为夫粗陋,不善言辞,然心挚情真,天地可鉴,亦无须砌词。得妻如此,恩山义海,乃吾之大幸。奈何凡为人者,常恩义不得两全。吾幼孤,唯妹含莲,相依为命。内闱凶险,我等草芥,尚难自保,遑论相顾。妹蛰居数载,为人所质,今危在旦夕,为人兄者,怎可顾念己私,袖手旁观。唯有忍剜心之痛,断两难之事。今作此书,与汝永别。今生所负,来生必践。吾今去矣,若得有灵,年年秋至,当以漫山丹叶,酬君相思之苦。”
丹叶年少入宫,位卑时艰,未得善教,字迹不甚工整。而梁勋看罢,只痛彻心扉。那肺腑之痛中,尚有一丝暖意。梁勋实非庸人,寒轩所虑,其亦有忧虞。见此信,便得一丝安慰,他二人,虽有造化弄人,好在到底是披心相付的。
顾缘殿,天阙在时,丹叶去后,自始至终,都似是他一人之孤殿。万幸的是,天宫见怜,丹叶曾短暂地在此处,与自己举案齐眉,并蒂连枝。
梁勋略收雨意,只将信小心收入匣种。方此时,见月知仓皇而来,急急行于身前,附耳道:“曜灼宫出事,公主以瑄贵妃归家和大将军离任发难,直指陛下漫诞国政,刚愎自用,要陛下交出半数兵权。”
经昨夜一夜波折,寒轩早无睡意,直守了整晚。梁勋当时尚未苏醒,昏睡于榻上,不过额汗涔涔,呓语不断。寒轩坐于榻边,见此情状,只如剜心。
溪见悄然入殿,面有难色,低声道:“陛下,已是五更,不时便要早朝,陛下何必自苦?”
月知侍奉在侧,亦附和道:“国事为重,此处臣等必尽心侍奉。”
寒轩留连一刻,只得离去。梁勋此刻安置于寝殿中,寒轩便移一只贵妃靠于东配殿,略靠了靠。
此觉甚浅,待晨钟阵起,寒轩立时醒来。因未曾好睡,此时寒轩满面凄风,眼下两片乌青,亦无心梳妆,只略整仪容,便上朝去。
自溢寒宫入曜灼宫,有条长廊。碧窗轻启,晨光穿户,鸟啭虫鸣。每行至此,晓风吹来,满襟生凉,便会忆及天阙。若安之不过少年绮梦,天阙则可相伴残生。寒轩明白,纵与天阙亦有离心龃龉,有弄权起疑,却仍可与此人牵萝补屋,细水长流。可他更是清楚,对他而言,余生安乐,如何比得上年少之时,那一眼惊鸿。
寒轩心下了然,外人眼中,自己不过不知贞烈,欲壑难填,多情自扰。
何须外人,寒轩自己心中,亦难逃自愧。
眼见就要行到长廊尽头,寒轩稍止遐思,敛容正色,迎那山呼朝拜,入了殿中。
方入殿,只一眼,便心头一紧:天若正冠朝服,立于座下,面中冷傲,如晴雪秋霜,望之生寒。
天若未曾下拜,不过略行常礼。寒轩落座,道了平身,见天若来者不善,便欲先发制人:“公主难得入朝,不知今日有何见教。”
天若一丝浅笑,如皓雪之中红梅初绽,面向寒轩,开口道:“不知陛下昨夜,可得沉酣安眠?”
天若一语点破,寒轩心知不好,只如常道:“昨日端阳,欢宴畅饮,朕贪杯薄醉,适逢内宫略有琐事,便未成好梦。”
“内官不利,不得保陛下无虞;朝臣无能,不可于家国尽忠。如此内忧外患,孤为皇亲正脉,如何敢不定倾扶危,匡国济世。”
寒轩心事愈发不定,只强颜道:“内生枝节,本不足挂齿,朝中清晏,更无外患可言。想是公主多虑。”
天若不以为意,只问:“不知瑄贵妃,近来可好?”
寒轩听得其一针见血,便无心遮掩,坦然道:“贵妃素性刚健,早复旧如初。只是西南来报,思澄平病入膏肓,不过旦夕。贵妃牵肠挂肚,拳拳在念。朕恤其纯孝,准其归家省亲,一尽孝义。此事不过内眷家私,自与朝政无关。”
“贵妃不过内室,然翊国将军,柱石之寄,亦只是陛下亲眷?”
思澄言之事本不足为惧,绥安之事才是寒轩心头大患,见公主来势汹汹,寒轩只答:“而今刀枪入库,本固邦宁,兄长染疾抱恙,静修一时,亦当体恤。”
“陛下岂知,思澄平身有反骨,当年急流勇退,便是怕功高盖主,为人清算。其远居西南,养息多年,家兵众多。放瑄贵妃归家,便如放虎归山,毫毛斧柯,将成大患。自古兵为邦捍,而今兵权旁落,军政难兴,无人保境息民。若生逆变,国中便将危如累卵。”
天若言罢,朝臣间便大有不安,窃窃耳语,只扰得寒轩心烦更盛。
“思澄平风烛残年,贵妃亦非虎狼之辈,公主无需过虑。”
“□□定国,不容侥幸。陛下还是防微杜渐,未雨绸缪的好。”
“依公主所言,当如何行事?”寒轩自知势弱,只得顺天若而言。
“将军身退之时,权宜之计,将兵符交于陛下。陛下久居深宫,不习军务,若起贼祸,恐难善断。孤虽不才,少时亦随父南征北战,常在行旅,当为陛下分忧。为绝外患,孤请陛下虎符,领半数兵甲,从此坐镇辕门,以备横逆。”
言罢,朝臣窸窣之声顿绝,殿中鸦雀无声,唯二人遥遥相距,暗流涌动。
寒轩默然一刻,欲推脱道:“干城之寄,国之重本,兹事体大。朕当深思熟虑,不可轻许。”
天若气定神闲:“孤今日所请,不过半数虎符,若国步艰危,则孤所请,怕不止于此了。陛下自当深思熟虑,孤明日再来。”
自曜灼宫而返,寒轩早已汗湿重衣,心里交竭。
溪见伴于身侧,亦生忧色,问寒轩:“公主此举,着实杀的人措手不及。”
“明面上看,莫不过为逼绥安出山。不过其若未偿夙愿,亦可步步为营,谋得御座。”寒轩言语浅淡,却面有浓云,“他总不会亏。”
“大将军离宫,乃因冷月轩之祸,此时公主借题发挥,臣下难免猜疑,几番乱流,皆是公主一手安排。”
“龙脉嫡出,自是血性难改。”寒轩苦笑一声,“枝雨可有音讯?”
“前日来书,道一路无事,不日便可到思澄氏家邸。”
寒轩举目而望,看那澹景微阴,佳树盘珊,只缓缓道:“从今无计消闲日,新愁总续旧愁生。你我再无一日好过了。”
言罢,二人皆是默然,只举步而去。
然未行几步,便见青叡迎来。枝雨素来不出溢寒宫,领宫司内,除溪见,便是青叡当家。此时骤至,必有要事。
寒轩方下朝,如出厉兽之肆,尚未纾解,便又生事端,自是不豫,故冷了容色,厉声问道:“又有何事?”
青叡一板一眼,秉性未改,只讷然道:“朝露殿兴窃盗之祸,为宫人所查。臣下去时,贼人虽已不见踪迹,然其探囊胠箧,寝殿只如疾风劲过,一片狼藉。臣下清点之时,觅得此物,自知机要,便刻不容缓,承于陛下。”
言罢,便有宫人举一木案,案上十数封书信,皆有年月,纸边发黄。寒轩信手翻看,立时大惊,只唤溪见同看,二人一时错愕,不知应对。
“公主今日才入朝索权,便又生此事,必是某者有意为之。只是不知,此人是助朕一臂之力,抑或另有所图?”
“此物真伪难辨,陛下不可轻用,怕是公主张机设陷,来日反咬一口,也可出奇制胜。”
“你走一趟麟游宫与方略馆,取二人字迹比对。”寒轩凝眸道,“公主位尊势盛,宜友不宜敌。且事出突然,来者之意尚不得分明,若轻举妄动,怕另有他人,要坐收渔利。”
自得此物,寒轩悉心比对,思虑再三,终是心中下了定论。翌日再入曜灼宫,寒轩严妆正容,一派雍容华贵,不比昨日颓唐。与天若遥遥相峙,正旗鼓相当。
天若见寒轩有备而来,只直击要害道:“不知孤昨日所请,陛下可有决断?”
寒轩安然自若,只道:“朕已命御医前去,研判将军病势,若将军体象有缓,不日便可回朝,则无需走马换将,兴师动众。”
天若不意寒轩如此遁词,只答道:“军不可一日无帅,如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连中宫之位都不肯暂缺,怎于兵政,便延怠如此?”
“近年櫜弓卧鼓,狼烟不起,且将军向来躬蹈矢石,人心所向。如今将军一病,便易将整军,只恐军心不稳,予人可乘之机。”寒轩面含霜色,言辞愈厉,“抑或公主早知,将军病势沉疴,再难返军中,才强请虎符,谋权益势。”
天若闻言,眸中自不甘示弱:“陛下所言非虚,国中多年四海昇平,兵销革偃,多赖将军戍土得方。在外虽无兵戈之危,在内却时有急情。将军之病,便是因数次内宫之乱中,冲锋陷阵,为救陛下于水火,才致身心俱损,积劳成疾。陛下心中清楚,内宫生事,皆因中宫狂悖。如此祸水,欺君误国,居位乱政,折损英将,焉能不除?”
事涉安之,寒轩便阵脚大乱,只驳道:“中宫一向深居简出,青黄沟木,何来蠹国害民之说?”
“怕是陛下沉于声色,风云月露,为人摄魄钩魂,才一力包庇,姑息养乱。”
寒轩登时大怒,只将案上书折,一挥而下,散落满地“朕本不欲声张,然这十数鳞鸿,如何教人不心寒后怕。公主口口声声道那思澄平素有反心,公主岂又独善其身?还不是鸿雁往来,阿党比周,同敝相济。众卿自可查阅,信中所书,连那魏穰闻道萧蔷之祸,亦是你二人妙计神谋。公主向来不问政事,此番求取兵权,到底是御敌杜患,抑或里勾外连,引绳排根,意在夺位?”
天若拾起几封书函,草草翻看,一时张口无言。
第45章 薪尽
蜀山攒黛,峰留晴雪;簝笋蕨芽,遍萦九折。
颠沛半月,终到西南故里。一路山川岩谷,层峦叠嶂,烟水一碧,秀色不改。
自岘山帐下,一路戎马,至受命入宫,不过数年,思澄言只觉似已煎熬半生。再见那旧城故土,喧然名都,恍如隔世。
思澄平久病深居,阖家移居城外祖宅,车架便未曾入城。道中相望,锦都繁丽,九衢明艳,处处香尘。那诗情奇景,艳花浓酒,笙簧不绝,皆似当年。只是故人寥落,光景自异,回首锦都,不过吟愁。
车入乡间,见道边一棵红豆,亭亭如盖,乃旧时逐轻驻于锦都,亲手所植。只是当年学种相思子,而今思人不得归。
天色灰白,细雨如丝。思澄言放下车帘,再不忍看。
因是归家,思澄言着意妆饰,虽不及宫中华贵,好歹是望之绝尘。
车到府门,门前早已跪了一地家众。思澄言早年丧母,父未曾续弦,嫡出唯其一人。家中兄弟,皆是庶子。故而脚边之人,思澄言皆不熟稔。其对思澄言,亦不过忌惮。
为首者,乃异母兄长思澄哲。其恭敬道:“家父病势甚笃,缠绵卧榻,未得相迎,望贵妃娘娘恕罪。”
思澄言不以为意,只问:“父亲人呢?”
“在谢惑堂中。”
思澄言唤众人起身,便扶淮清,向府院深处行去。
天色阴沉,穿堂过院,见暮寒庭院,雨藏烟闭,一派萧索。思澄言一睹此景,不免心有伤怀。行经一处,见唯殿基焦土,不见屋室,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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