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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收尽-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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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人之所居,不过一室而已。平日不过臣与家妹,几个仆从,大半房舍,皆是空置。”
天若似未有理会,只穿房过院,漫行而去。绥安伴之行了许久,才听得其一句:“今日汤饮,与八年前相较,可有进益?”
绥安一时怔忪,心头大震:“臣只当是一场迷梦,不想天缘奇巧。”
天若却轻扬螓首,笑道:“其实亦非巧遇,只是孤心下估量,你定然不曾对领宫道出,你母亲曾于王府侍奉吧。”
绥安更是惊骇,口中呓呓道:“公主怎知……”
天若双睑微垂,浅浅道:“母后常念及你母亲,道其侍奉于前时,最是尽忠勤谨。待其嫁了个家臣,倒也多有往来。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祸起肘腋,你家破人亡,为避株连,你母亲只携你逃入深山。你尚于襁褓之中,怎知数年之中,母后皆是暗中照拂,忧心极甚,连临终之际,亦不忘托付于孤。孤当日不过垂髫之年,后来年岁大了,才知其中利害。好在你一向音讯,孤却不曾暂失。”
“公主一直都知臣动向?”绥安心头突突跳着,万千往事齐上心头,一时不知应对。
“不过知你安好,若得无事,便也不曾多问。”天若侧首,一对妙目,看入绥安满目惊惶之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是我母后遗言。故今日你将临大难,孤不可不出手相救。”
绥安闻言默默:“为了寒轩,陛下有意除我了?”
“陛下乃四海之主,所求之物,自不容他人染指。”天若婉坐廊上,伸手轻弄一朵素色寿客,面沉似水,“若一朝得到,则不过尔尔了。”
绥安面色刚毅,却也略生哀情:“若如此,我想是在劫难逃了。”
“孤既来救你,若你从孤所言,想是可破你三人危局。”
绥安明其所指,默默良久,终是松口道:“公主母女,于臣一家有大恩,臣不敢不从。”
听得绥安一语,天若面色,却一时冷寂。秋空澹澹,台榭沉沉,月明如水,瑶光浮白。玉轮之下,天若鬓边国色,亦染清晖。
“你明日且上书陛下,请嫁于孤,便可全身而退了。”
“公主……这……”绥安眸光灼灼,陷于震骇,不可自拔。
“怎么?孤便那么比不上领宫?”
“臣只恐委屈了公主。”绥安面生愁情,不敢看天若。
“你是怕委屈了你自己。”天若起身,立于绥安身前,面中复起霜色,“若你执意于领宫,不过落得陛下震怒,狠下杀心,你下场自不必说。领宫则必生怨怼,生尤起逆,怕到最后,其不是见弃于人,便是自己心灰意冷。比之三败具伤,委屈孤一人,实属上算,你休要不知好歹。”
绥安沉默良久,才拱手一句:“臣谢公主成全。”
天若雍容一笑,便欲行去,不想绥安追了一句:“那前尘往事……还望公主,勿要向寒轩提起。”
天若笑意微微凝起,只问:“今日汤饮,比之当日如何?”
绥安一时愣住,缓缓道:“当日只知避寒,不知滋味,倒是今日细品,才只意浓。”
天若会心一笑:“当日不过坊间俗物,孤买来送你,今日乃孤亲烹,自是不可相较的。往事既不知其味,则无需再提,孤亦不记得了。”

经此一事,绥安踌躇良久,终是上书请旨,请嫁于公主。天阙自当允准,更再三批复,命其善待天若。时光荏苒,天阙只择了吉日,大兴婚仪,举国同庆,将天若嫁入了磊府。
大婚当日,天阙只送出了宫门,府上一应布置,皆是寒轩一手操办。
觥筹交错间,寒轩似看得绥安眉心一抹清愁,心下亦是了然。
待得回宫复命,寒轩夜入曜灼宫,只见高烛之中,天阙斜在案上,容色倦怠,连寒轩入殿,都未曾抬眼,不过喃喃一句:“都妥了?”
“是。”寒轩缓缓坐于次座,难辨面中喜怒。
天阙复随口问:“快到朕生辰了,大庆的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宫中上下,已大半打点妥当了。”
二人一时缄默,只由得铜炉香消,翠幄轻扬。
“寒轩。”天阙突然抬头,死死盯着寒轩双眸,“中宫无主,朕心中总觉得不安。”
“中宫国母,当矜容大器,与陛下兼理四海。寒轩自问,只愿做柔柯阁上,一介痴人而已。”
“我本与君同舟渡,何必达岸各自归。”天阙轻叹一声,目光回到案上,闲翻卷帙,不再出言。
寒轩看其面中失落,亦生不忍,只道:“明早皇亲近臣要入宫面圣,陛下早些歇息。”
“也罢,你先回去吧。”
寒轩默然而退,独自归家。车行一半,不禁撩起车帘,才看得那一棵银杏,满树金黄,早已落尽了。





第20章 紫宸
飒然西风至,云物是清秋。
霜气含晴,丛莎带露,玄蝉啼悲,好一派初秋景致。
天阙寿辰将至,为稳人心,特设宴于扶风阁,先会皇亲内臣,探其口风。天色冥蒙中,寒轩已领一众贵胄,候于扶风阁下。见那边天阙入殿,便亦领众人前去依次落座。
扶风阁于擎云之地,秋来风大,便皆悬帘幕,亦设屏风。因位高清寒,不宜浓丽之色,故阁中陈设,皆是清雅。屏风乃两边十二扇远山夕烟绢屏,尽绘小桥流水,乡野清韵。
天阙见第一席空着,便问:“公主尚未到?”
寒轩于天阙座下躬身肃立,只道“公主新婚,怕入宫不便。”
天阙眉心微蹙,亦不多言,看阁中还有一席空着,又问:“尚有旁人未到?”
寒轩看去,答说:“乃先帝佳延皇贵妃胞弟,平川君熙霈。”
话音未落,便见有人缓缓入殿,到得近前,才见是那熙霈。御驾之前,其一把拜下,洪声道:“旧臣熙霈参见圣驾。臣车马愆延,见驾来迟,万望赎罪。”
寒轩见其虽俯首在地,言语中却无甚恭敬,颇有几分自矜身份。忆起昔年构陷熙氏,不免生了心虚,只缄口而立。而余光中,却见得那熙怡然冠冕之下,已有几许银丝,无端又生伤怀。
天阙久久未语,寒轩看去,见那气定神闲中,亦有半分隐怒。
“爱卿久不入宫,路途生疏,当是自然。”天阙道,“公主玉体欠安,卿曾是皇家近戚,非寻常之贵,便坐于此席,与朕欢宴。”
天阙此言,颇有讥讽之意,而熙霈却浑若未觉,反起身端坐于天若一席。见此情状,席间亲贵无不侧目,殿中即起窸窣耳语之声。
晨间设宴,便未曾饮酒,众人欢谈往来。因天阙大动兵戎,亲贵中久有不平之意,此番设宴,天阙便有意做宽和之态。
天色清郎,阁中虽广置灯烛,相形之下,仍略显昏暗。那帘帷屏风,本为晨起挡风之用,此时便成累赘,天阙则命人撤去重帘,轻启屏扇。宫众得令,便四散开去。
却不想,才起第一帘,便见一只冷箭,穿堂而过,直中熙霈腹中。
一时众人大惊,顿足失色,魂不附体。待众人回神,只鸟骇鼠窜,慞惶失次,殿中一片狼狈周章。
寒轩亦心颤魂飞,怔了许久,才大喝一声“护驾”,便即有羽林入殿,持戈相待。
天阙青黄无主,看向寒轩。寒轩分明看得其面中疑惧,心中自知不好,却也不好急辩。
想那暗箭有毒,熙霈早已唇色紫黑,口衔乌血,再无气息。

扶风阁变生不测,天阙下令将众人留于曜灼宫偏殿,以便提审垂询。更命钺叔带人查验检视,羽林遍搜扶风阁上下。而寒轩一人,则受命候于曜灼宫后殿,待天阙问询归来,二人只阖门而语。
天阙面色如铁,不看寒轩,只凝神壁上丹青。秋光透窗棱而下,石青色地砖上斑驳一片。而天阙一身玄色,立于其间,更是玉树仙郎,恍如天人。这瑞脑青烟里,错彩镂金中,天阙长身玉立,本是温存景致,然寒轩看去,却生畏色。
宫人皆被遣出,此时二人相对,寒轩虽问心无愧,见天阙眉锁浓云,亦怯了几分。
“宫人来报,那暗器藏于檐下,只要轻起帘幕,便会牵动机关。”天阙淡淡道。
“臣下失察,请陛下恕罪。”寒轩徐徐跪下,面中尚镇定无碍。
“寒轩。”天阙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到底是失察,还是有意为之?”
寒轩闻言大惊,通体寒彻。看眼前天阙,往日那岁月温柔,一时涌上心头,化为颗颗珠泪,盘桓于寒轩眸中。
“那熙怡然你自不懈动手,只是……”天阙长叹一声,“那一席,坐的本是长公主。”
寒轩一时明晓,只哽咽道:“臣下为何要置长公主于死地?”
天阙默然良久,终是说出了口:“公主下嫁,若你有心于磊绥安……”
寒轩一颗心,至此已是凉透。其委身于地,目中无神,淡淡道:“不想你我,亦有这一日。”
闻言,天阙回首看寒轩,即刻含了几许悲悯之色。
寒轩沉定心神,冷冷道:“今日之事,若意在公主,则可起阋墙之祸,伤陛下清名。若意在熙氏,则可引内臣自危,动朝堂稳固。而陛下,却只疑心我因妒泄恨?”
殿中沉默良久,唯秋声急作,叶落萧萧,辞枝而去,乘风孤飞。
却不意,有人一袭红装,早已横目立于雕门之外。鬓边牡丹,伴几许飞乱青丝,随风微动。
扶风阁出事,天若耳报灵通,立时知晓,心下不可不惮骇,自要问个明白。
当其自偏门入了曜灼宫,便见草木扶苏里,有珠光玉润,掩映其间。细看去,乃是蓝泽属垣有耳,噤声立于窗下。
天若心中波澜大作,只携侍从,疾步到了门边。殿中侍从皆被遣出,见天若来,刚要扬声,对上天若一双厉目,便不敢通传。
故而二人所言,声声入耳,尽为天若所知。天若目中怒色,只盛如鬓边丹葩。
听到此处,天若转身而去。宫众俯身见礼,殿中二人便有察觉。奈何二人相峙如此,自无心过问殿外情状。
“也罢。你我交洽无嫌的日子,早已事往日迁,一去不返。” 寒轩苦笑一声,“只是不知自何日而起?是陛下雨露恩赏,送我入宫之时?是我张机设陷,困陛下于德池殿之时?是当初兄长唐突关护,还是今日贼人暗箭深藏?抑或是日日夜夜中,你我不过异梦之人,任它涓埃之末,都是芥蒂心结!”
自当日髣髴阁一事,寒轩便再不穿水色。今日一身沙青之色,跪于殿中,如芳秾委地。秋光冉冉,寒轩素首明眸,满面清光,盈盈看去,只觉前人笔下,那皓月露冷烟水茫茫,此时尽在眼前。
天阙痴痴看着,眉中浓云未散,目中却有哀戚之色。逆光里,他身形有光晕环绕,添了几许柔暖,而寒轩看他目中戚戚,却觉疏离。
“寒轩,于千万人之中,我定然是信你的;而于千万人之上,我想信你,那千万人亦会让我犹疑。”天阙慨然,“不知是千万人改变了你我,抑或是这千万人,让你我原形毕露。”
天阙含悲闭目,只见两行清泪,簌簌而下。
“而我此刻,却只愿与你,回那千万人中去。”
来此间数载,未曾见过天阙满面清光之态,亦知其自称“我”而非“朕”,已是心中痛极。寒轩方才再怒海翻波,此刻亦只剩秋水寒潭。
寒轩膝行上前,一把抱住天阙双腿,“你我皆出不得这九重玉阙,但只要你我心在一处,便是与君同归。”

天清如洗,枕簟凉生,井桐飞坠。
一重门外,天若由泩筱相伴,屏退随侍宫众,疾步出了曜灼宫。其心乱如麻,当下无意出宫回府,便向旧居麟游宫去。
麟游宫如旧,满院黄叶覆地,唯莓苔常青。举目看去,有倦雁偶过,鸣彻碧虚。
一派秋光胜景里,天若一身红衣,鲜妍之极。然其目中一抹霜色,却摄人心魄。
二人一边漫行,一边论方才之事。天若声如寒刃,问泩筱:“你说,是那磊氏,抑或他人?” 
“臣下不知。” 泩筱怯怯道,“只是诚如磊氏所言,大可是贼子作祟,以乱人心。”
“是啊。凭磊氏心性,他人在殿中,岂会藏弓于暗。此招变数太大,有失把稳,亦会引火烧身。”天若眉头更紧,“然若非磊氏,会是何人?”
“暗算公主,何人得利,尚看不分明。”
“泩筱,你说会不会是……”天若含言不吐,只道,“孤乃皇家正脉,更兼发妻所生,皇位上,本就是一重隐忧。且当年柔柯阁一事……”
泩筱亦生惧色:“防人之心不可无。未雨绸缪,公主当有所依傍。”
天若暗忖良久,道:“镇国将军夫人安和氏与孤自□□好,你且随孤去会会他吧。”
二人止语,再不论宫中之事。然身在这凉飒清秋,天若却似入了寒暑无常之境。
是日午后,天若便乘一台小轿,自园亩偏门,入了萧宅之后那三十亩桃林。此行本非大事,于京城之中,更如石入怒涛,当无人察觉。然数十里外,却有人闻得了风声。
那嶙峋面孔,冷冽如常。虽两鬓早秋,却英气不改。
“公主之城府,不容小觑啊。”思澄平坐于暖阁之中,听得侍从来报,神色沉郁,轻叹一句,便捻须不语。
此番入京,本是为天阙紫宸之庆,一行人车马劳顿多日,如今驻于驿站之中。其虽离京多年,却不想运筹帷幄,对京中风浪,仍了如指掌。
半晌才道:“你且呈报宫中,老朽偶染风寒,若即刻入京,恐妨圣躬安泰,怕要迁延数日,万望恕罪。”
侍从得令,转身即去。唯余思澄平一人,孤坐于暖阁之中。过不多时,思澄平轻扣茶盏,便见竹帘之后,立有人影。
“你先入京,将此事办妥。”言罢,便起身入内,密谋筹划,不得而知。

思澄平手下信使快马而来,次日侵晓,消息便入了曜灼宫。
彼时寒轩正于寝宫偏殿调度早膳,一门之隔,便是天阙所居。钺叔最得天阙信任,既是王府旧人,又官居承旨,故唯其一人,可入寝宫参报。
“既身有微恙,便善自安养。略有迁延,本非大事。”
寒轩双眼,似落于宫人手中一众菜色,口中调度不息,然一对耳,却一丝不苟,细听殿中言语。
“臣下遵旨。只是……”
“你是家臣,但说无妨。”
“寒暑无常,偶染风寒,本无可指摘。不过……”钺叔迟疑道,“耳目来报,其虽有心隐匿行藏,却仍可探得,另有其近侍,已快马入京,不知为何事。”
“可去了何处?”
“臣下无能,甫入城门,那人便趁乱而去,无迹可寻。”
二人沉默良久,只听得偏殿中碗碟之声。
“他亦是家臣,时局不稳,略作防范,无可厚非。你且去吧。”
言罢,便听得钺叔出殿,天阙亦推门,大步流星而来。殿中布置妥当,寒轩素手轻起,宫众则退于壁脚。
天阙似兴味索然,膳食皆浅尝辄止。寒轩见状,只勤谨侍奉,不敢多言。
“上回熙氏遇刺,到底是石沉大海,无迹可寻。”
天阙虽是淡淡一语,寒轩却不可不多留心,不过恭谨道:“臣下无能。”
“朕思虑再三,只觉不可坐以待毙,宫中近身侍卫,怕不不足,应再做遴选,以求万全。”
“设防戍卫,本非臣下职权所在……”
“朕思虑着,兵曹皆是旧人,又曾与朕一战,怕是多有异心。那邢曹兵吏,不曾涉入军政,反倒可用,便交刑曹纪厉翙止去办吧。”
“是。”寒轩不过诺诺,然一门心思,都在方才那几句风声,犹豫再三,还是耐不住开口,“听闻那思澄平又不安分?”
天阙闻言,抬眼看寒轩,只教寒轩微生额汗:“你既听见了,便说说看。”
“诚如臣下当年所言,此人波谲云诡,不可轻度,陛下应有所忌惮。”
天阙默然,目色深如沧海,不可揣度。寒轩不禁讪讪,不知应对。
“寒轩,朕与其相识十数年,自有轻重。”
如此,寒轩便不再论此事,只叙叙言及天阙生辰仪典布置:“为贺陛下万寿,众家贺礼已悉数典入内廷,陛下可要一观?”
“你眼光极佳,只拣好的来说。”
“昀太妃所呈一对琉璃秋烟杯,玲珑剔透,微含软雾,朦胧间,更见流光溢彩,光华万千,实是难得。”
“那便用于殿上吧。”
寒轩转身欲去,想是动作太快,当下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脑中更是天旋地转。好在慌乱间扶住身旁殿门,倚着缓了良久,才复神思如常。
天阙见此,自然关切,起身欲扶寒轩,焦急道:“这是怎么了?”
寒轩面色苍白,不过略略摇首:“臣无事。”
天阙放心不下,扬声道:“溪见,你即刻去传御医到领宫司。”
寒轩无力应对,只由得溪见,将其扶将而去。

兰殿千秋节,称名万寿觞。
天阙生辰,内禁中,只演礼宴乐一日。天桂飞香,御花簇座,磬管凝秋,珠囊含露。席间白鹭衣冠,皆兰衣玉佩,殿中翠云帟幕,有香雾扑帘。
瑞彩朝来,秋满珠宫。天阙生于八月二十一,中秋甫过,本是秋香一片,好天良时,却有一丝清愁,横于寒轩肺腑。
任安之的生辰是八月十九。年年八月十八的夜,都如此难熬。只为夜半更响,第一个向他轻传问候。而年年安之不过依礼言谢,了无温存。
忆及那少年,那碧海冰轮,清晖如雪,尽成悲咽,不堪重对。
紫殿开筵,朝行宴乐。玉笋轻敲,杯传琼醴。寒轩严妆吉服,敛容持身,立于座下,只见芳丛罗绮之后,天阙朝服金冠而坐。那十二玉旒之中,看不清眉目悲喜。
天若难得按品装束,一身胭脂色,锦绣华鲜。发间亦不再只牡丹一朵,今日一顶姚黄魏紫冠,华贵非常。因是帝王寿诞,绥安只可列席臣工,不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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