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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上的晨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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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再问,只是一边开门出去,一边说:“记得吃药,还有,记得听白先生的话。”
  “好。”她点头微笑着,却觉得心里慢慢泛起一股苦涩。
  纪暮衡走了以后,秋晨上网,给萧远山回信。收到上次的那封关于云南原始森林的邮件已经很久了,她却一直没有再跟他说过话。她在网上可以把他当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一旦发觉他可能真的会进入她的现实生活,顿时就害怕退缩了。她完全没有准备好,让另外一个人住进她的心里。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一回来就特地改了屏保,要试探纪暮衡的行为非常猥琐。也许她怀疑纪暮衡就是萧远山本来就是空穴来风,疑神疑鬼。他们不过是凑巧都喜欢听巴赫大提琴组曲而已,他们不过是凑巧都在同一个周末一个消失一个生病了而已。他们一个听她在网上抱怨吐槽,一个总是耐心而友好地帮她,不管是不是一个人,至少,他们都是在对她好。她又怎么能够自私地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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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请忘记(1)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
  萧远山很有绅士风度地接受了秋晨“最近工作一直很忙,没有时间上网”的解释,跟她恢复了邦交。两个人又开始了每天十点到十一点的夜谈,他似乎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不管什么话题,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
  而秋晨在电梯遇见过一次纪暮衡,他非常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吃药,有没有效果。那药真的还是很有效果的,她失眠的症状缓解了很多。她客气地感激了他一番,礼貌地要请他吃饭。
  他笑着答应了,两个人却都没有真正提什么时候吃,吃什么的问题,好像这么问问只是例行某种公事,没有人打算真的执行。可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他找人送来的一包包药,跟上次带她找白先生开的,应该是一样的。她很庆幸,她遇到的这两个人,都没有给她丝毫的压力,只让她觉得温暖,又没有热到想逃。她很了解自己,若是他再逼近一步,她很可能会转身就逃,躲到自己的乌龟壳里。
  就在她以为自己摆脱了失眠的烦恼,恢复了以工作为重心,其他一概不想的正常生活时,却遇到了工作以来的最大挫折。也许是因为忙得昏了头,她在一篇专访标题里,竟然写错了一个大明星的名字。那明星的名字里有个“雅”字,却被她乌龙地写成了“鸭”。样刊出来的时候,她几乎要去撞墙。
  她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那天是在最后交光盘给印刷厂之前修改了专访,也没有来得及送校对,便刻盘交了出去。她分明仔仔细细地看过很多遍修改的文字,却忘记了专访的标题。她立刻写了道歉信给那个明星的经纪公司,表示会在下期醒目的地方登启事更正,又赔了很多好话。只是对方依旧不依不饶,阴阳怪气地表示不满。
  她跟简老师商量过,决定自己上门负荆请罪。
  那个下午的雨非常大,她到了对方的经纪公司时,几乎已经全身湿透了。接待她的是一个头发非常短,一看就很难伺候的女人,听说是他们公关部的总监,姓郝。
  她一进门就放低姿态,认真道歉了半天,郝小姐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等她说完了,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她,鄙夷地说了一句:“看你们杂志上的照片,我还以为佳人的编辑部主任是大美女呢,不过如此嘛。”
  秋晨只好强忍火气赔笑说:“是是,杂志上我的照片是PS过的。”
  郝小姐在会议室里坐下就说:“你知道我们雅雅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成那样,到我这里哭了多久吗?”
  “对不起,我们真的是一时大意,要不我直接跟周小姐道歉……”郝小姐手一抬,让她闭嘴。
  “我们内部也商量过了,这件事情,对于正当红的雅雅影响非常大,对我们公司的声誉也有很大损失,所以我们打算起诉。”
  秋晨一愣,她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错误,竟然闹到要上法庭的地步。
  郝小姐继续说:“现在你也不用说什么了,回去等法院的传票吧。”
  说完,她鼻子一哼,侧回头去。
  秋晨已经前所未有地低姿态,却被人这样羞辱,火一大说:“郝小姐,这种过错,并不是我们蓄意要侵犯你们的名誉权,即使你们告我们,也不一定能赢的。”
  大约是没想到她态度强硬了起来,郝小姐倒一时无话,想了想说:“输赢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一定要打这个官司,让新闻媒体都看看你们佳人的水平。”
  她来之前就已经做过功课,知道这家经纪公司一向爱炒作自己旗下的艺人,逮着机会就不放松,郝小姐这句话一说,她顿时明白了几分:“郝小姐,如果你打算借这个机会炒作周昕雅的话,我觉得可能并不合适。”

声音请忘记(2)
郝小姐一愣:“我们只是就事论事,这件事,决不能这么算了。否则怎么跟我们的艺人交代,他们以后又怎么敢跟你们佳人合作?”
  见她拿以后的合作来威胁,秋晨更加不肯让步:“这件事情,是我们错在先,但是如果你们抓住不放,只会对自己造成负面影响,以后又有哪家媒体敢跟你们合作?”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郝小姐竟然甩门离开。
  回去的时候正是下班时间,路上雨下得更大了,秋晨却气得热血沸腾,怒火似乎就能把身上的湿衣烘干。
  到公司,她一头钻进简老师的办公室诉苦,讲了自己作低伏小还被人羞辱的惨痛遭遇。
  “不过我觉得他们真不一定会告我们,毕竟他们还是要靠媒体混的,我们在这一行,也算是排名前几,得罪了我们,其他杂志就算幸灾乐祸,以后跟他们打交道也会心里有刺,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秋晨。”简老师忽然打断了她,他手肘支在桌上,两手十指交叉,边想边说,“我记得你从进了佳人以后,就没有休息过。你有没有考虑过放个大假?”
  “啊?”秋晨瞬间一呆,接下来便努力地解释,“简老师,我保证这种错误不会再犯,你不用怀疑我的工作效率吧……”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从薄薄的眼镜片后面看着秋晨,目光有些犹疑,“那个公司一向强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况且我们手上还有好几个跟他们合作的计划……如果我们跟那边交代你辞职了,估计他们就也纠缠不起来了,当然,我不是要你真的辞职,只不过这么掩人耳目一下。”
  秋晨开始觉得思维慢慢地迟钝起来,渐渐不能理解简老师的意思。简老师说完了,静静地看着她。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空白的大脑迟缓地运转着,艰难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找到了问题的重点:“那……如果他们一直不松口,我就一直放大假?”
  简老师仍旧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
  “还是说,我的假,要一直放到我自愿辞职为止?”
  简老师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一直被她当做好老师好老板的男人,陌生得可怕。还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一个女心理学家的专访,她说,当加班和约会冲突时,请选前者,因为工作不会背叛你。她也以为自己这么努力经营的工作,当做生活重心的事业,永远不会背叛她。直到现在才觉得自己无知得可笑。
  “好,简老师,我知道了。我去整理一下手上工作。”她笑着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她的电脑还亮着。看着屏幕的荧光,她想,不知道现在找台X光机照照自己,是不是能看见满身内伤的鲜血?
  她关掉手机,拔了电话线,开了个空白文档,开始整理移交工作的清单。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思维敏捷,条理清楚过。所有正在制作的版面,联系的人,将要安排的活动,写了好几页纸。接着再整理自己平时常联系的写手,摄影师,赞助商等等的联系方式。她做了三四年编辑,认识的人填满了将近一百行的表格。即使要走,她也收个负责任的尾。
  填到萧远山的名字时,她犹豫片刻,把他从名单里删掉。他只是跟自己有关,与佳人并没有合作关系。
  几乎是从文档里删掉他名字的那一瞬间,他上线了。他从来不曾在晚上八点钟就上线,除了今天。
  他问,似乎猜到她会在加班:雨停了,还不回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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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快地回完:最后一天了,事情很多。然后便去写辞职信。
  他惊诧地问:什么?
  她没有回应,只是一门心思地写辞职报告。她想先回顾一下这几年自己学到了多少东西,多么感谢领导栽培,却无从写起,再想解释辞职的原因,更是不知如何下笔。
  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上中学就学过的《出师表》里的这句话,她现在才明白其中含义。反反复复地删改,最后只剩下一句话:“本人由于个人原因,现辞去在佳人杂志社的一切工作职务。”
  提交了工作清单和辞职报告到简老师的邮箱以后,她发现萧远山已经给她留了不下二十条言。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
  后来,就变成单独的一个个问号。
  她回给他:没什么,觉得没意思,就不做了呗。
  怎么会突然觉得没意思?
  狡兔尽,走狗烹。很正常。
  他急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想说。我得走了。
  你去哪儿?
  不知道,爱去哪儿去哪儿。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哪儿不能去?
  她说完,就强行关机走人。
  坐在陆茜酒吧的卡座里时,她仍然不敢相信,竟然因为这么一个错误,杂志社就要拿她当做牺牲品。其实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编辑,随时都能再找一个,而得罪了偌大的一个经纪公司,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情了。
  秋晨听着台上震耳欲聋的摇滚,觉得自己的灵魂正飞快地逃离身体,像退潮的海水,一瞬间只留下一片黯淡干涸的沙滩。
  “美女,一个人?”有个男人在她面前坐下,挑挑眉毛问,“我请你喝一杯啊。”
  “行啊。”她笑起来,“喝什么?纯的威士忌好不好?”
  那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地笑笑:“行,都听你的。”他叫了两杯威士忌,秋晨在服务员身后大声叫:“不要加冰。”顿时又把他吓了一跳。
  酒精燎过嗓眼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她却觉得心里烧起来的感觉很不错。“再来啊。”她冲着对面那个男人晃晃手上的酒杯,“怎么,不敢跟我喝?”
  “喝就喝。”那男人索性叫了一瓶整的威士忌。秋晨笑了笑。也许她外表看起来,并不像个能喝的女孩。男人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她毫不犹豫地一仰脖就灌了下去。
  她不是不明白,对面那个人不怀好意的微笑,和不断斟满的酒杯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无所谓。她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在乎的。爱她的和她爱的,都注定会在某个时刻无情地消失,从来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
  喝到酒瓶空了一大半时,她开始出现幻觉。她似乎看见顾知其推门进来,一脸焦急地找她。他就像记忆里那样年轻英俊,头发剪得短短的,精神而又帅气。她站起来想朝他走过去,却一步也走不动,只好抬起手来冲他挥了挥。他飞快地从两张桌子之间挤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杯子。“别喝了。”他的声音带着愠怒,却还是那么好听。
  只是那不是知其的声音。头顶上的彩灯扑朔迷离,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得伸手去摸他的脸颊。
  “秋晨,听话,别再喝了好不好?”那人搂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轻声地哄着她。她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只是静静地站在时而刺目时而暗淡的灯光里抚摸他的脸。
  “你是他,对不对?”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笑,“纪暮衡,你就是萧远山,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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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是。”他很简短地回答,搂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她已经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他身上淡淡的味道。那一瞬间,本来还残存的一丝清醒终于松懈涣散。她慢慢地把头放在他的肩上,又伸手环住他的腰。“我知道是你。我早就知道。”她喃喃地说着,带着酒气的呼吸有些潮湿灼热,“你带我走好不好?”
  秋晨再恢复了一丝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房间里像是开着一盏台灯,有点儿微弱的光亮,有人正帮她掖被子。她闭着眼睛握住了那只有些微凉的手。她甚至不确定那是谁的手,只是觉得有团火焰要把她整个人烧成焦炭,她需要在这滚烫而迷茫的境地里抓住点儿什么。
  “秋晨,你到家了,没事了,睡吧。”那人凑到她耳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凉凉的触感,很熨帖舒服,她觉得自己毫无章法的心跳似乎平复了一点儿。
  “别走。”她依旧拉着他的手,喃喃地说。
  “嗯,我不走。”他继续俯着身子,用轻柔的声音安慰着她。
  她点了点头,又捏了捏他的手,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呼吸渐渐平稳,进入梦乡前,轻声地又说了一句:“知其,别走。”
  这一夜她其实睡得很不稳,却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做了很多美梦。梦见阳光,梦见草地,梦见海滩,还有梦见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种温情脉脉的梦,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抱着被子甚至有些感叹,如果是酒精的作用,那她以后不妨多尝试几次。
  推开房门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厨房里有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不自觉地脑海又空白了片刻。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昨夜拉着不放的那只手是谁的。他就在这时候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竟有些寂寞迷茫。
  对视了片刻,他先开口说:“你醒啦?”
  显然是句废话。
  而她也答了句废话:“嗯。你还在啊?”
  “今天是星期六。”
  “哦。”
  她忽然觉得无比尴尬。
  纪暮衡是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并不熟的朋友,而萧远山是陪她在网上嬉笑怒骂无所不说,却素未谋面的好友,当两个人忽然重叠起来时,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尤其是在昨天那样混乱的一晚以后。直到现在她仍能记得自己紧紧拉住他时的感觉。
  他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火,给了她温暖,而她却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的温暖,生怕自己失手打碎了它。她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光脚踩在有些冰凉的地板上,而两颊却渐渐绯红地灼烧起来。
  “饿了吧?我做了点儿早餐。”他及时从厨房里端着什么东西出来,解了她的围。
  “哦。”她走过去坐下,发现他端出来的是一块简单的三明治,面包烤得焦焦的,散发着一股香甜诱人的味道,中间夹了一只荷包蛋,此外还有两碗麦片粥,煮得稠稠的。
  “你家里只有一包麦片,两片土司和一只蛋了。所以只做了这么点儿东西。”他擦擦手坐下来。
  “我基本上不在家里吃饭的。”她低着头,看着那唯一的一块三明治,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好又站起来去厨房,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把餐刀,洗净擦干回来,把三明治沿着对角线一切为二,“一人一半吧。先吃点儿,一会儿中午我请你出去吃。”
  说着她拿起一半三明治,把碟子推到他面前,开始吃自己手上那一半。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抬过头,直到他像是无奈地说了一声:“秋晨,你是不是怪我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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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晨抬起头来,看看他微皱的眉心和欲言又止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问过萧远山是不是纪暮衡,也没有问过纪暮衡是不是萧远山。又怎么能怪你?”
  “可是你怀疑过。”
  “你也并没有否认。”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而且,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字斟句酌地说:“你帮了我很多。”
  她抬着头,看着早晨的阳光在他身侧投下的一个光晕,悠远而温暖。
  他笑起来,随即敛了笑容,又正色说:“以后要喝酒,记得自己在家开瓶红酒,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去外面买醉。”
  “嗯。”她乖乖地点点头,“昨晚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纪暮衡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靠在椅背上问。他的眼光笃定而关切,秋晨几乎想也没想,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只是神情严肃地想了那么十几秒钟,便淡淡一笑:“看来你这次真要请我吃饭了。”
  秋晨眼睛一亮地问:“真的?”
  他看她忽然精神起来的样子,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三分:“你们根本没有要恶意侵犯他们权益的意思,他们拿什么理由去赢官司?”
  “这个我知道,可他们的意图根本就不在打不打官司上,就是借机会炒作而已。”
  “要是你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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