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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幻-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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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了他,讲得眉飞色舞,一点也不像刚输了钱的样子。最后众人约定,等贺言春能骑马了,便带他二人去郊外,看看那新置的田庄去。
第九十二章 朝天子
贺言春和方犁回京的第二天;皇帝便先后召见了两人。
因知道贺言春伤了腿,皇帝特赐了一顶软轿,把人从宫门接到殿门外;这才让他下来走路。及至进了殿;皇帝对小舅子好一阵嘘寒问暖,过后才对樊城之行详加询问;边听边点头,末了才道:“我听徐久说,你们走到半路上,故意地假装失火受伤;这事是你的计谋,是不是?”
贺言春忙道:“回皇上,仆与徐大人、方使君动身往樊城去时;彼此就先商量过一番;既然此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想必樊城那边也早已得了消息,做下了万全准备。果然,行到中途,侍卫们来报,说沿路都有人尾随。我便和徐大人、方使君商量了,将计就计出了这个主意。火也是那跟着的人放的,只不过咱们装作没发现;等火势大了才嚷嚷了出来。那些人还当咱们全无提防,自以为得手了;咱们才好打他们个出奇不意。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当时并未将实情禀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哈哈大笑,连说了几声好,道:“难怪!幸而我也猜到了。我想徐久和你都是谨慎之人,如何会这么快就着了别人的道儿!这其中必有蹊跷,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
贺言春连忙道:“皇上英明!”
皇帝甚是开心,道:“当初你主动请缨要去樊城,我还舍不得。只因五大营要在京里搞马球赛,这边也离不得你。如今想来,幸而去樊城的是你,虽然受了伤、吃了些苦头,到底也顺顺利利把收并铁矿的事办妥了!难怪你阿姊素日总说,你为人机敏果敢,可堪大任。看来还真不是夸口!”
贺言春忙道:“多谢皇上和娘娘倚重!收并铁矿的事,都是徐大人和使君在操持。仆不过是谨领皇命,担些护卫之职罢了,其实算不了什么!”
皇帝见他丝毫也不贪功,心里愈加欢喜,温言勉励了几句,又赏了一大堆东西,这才让人带他到宫里瞧瞧他阿姊去。待贺言春出去了,皇帝便又召见了方犁。
徐久回京后,曾将樊城之行的始末禀报过皇帝,因而皇帝见了方犁,并未细问详情,只夸了他几句,便道:“各地铁矿收上来后,要如何管理经营,方使君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方犁便知这是皇帝在策问了。幸而他在回京路上,也曾细细揣摩过此事,见皇帝问起,便大略说了说自己的所思所想。其一,铁矿官营后,可挑选一批忠于朝廷的矿主和铸造坊主,到异地铁署中任职,这些人大多富有经验,在管理方面是熟手,正好充实各地铁署,到异地任职,又断了他们臂膀,便是偶尔有人生出些作乱的心思,也必然没有作乱的能耐;其二,从上至下,设立完善的监察系统,严防各地铁官上下勾结、贪腐成风;其三,各地铁矿和铸造坊,技术力量和生产规模大不一样。以前互为竞争对手,有经验的匠人们都被严加看管,以防把技艺泄漏给了别家。如今铁矿既然收归官营,朝廷可在全国挑选有经验有能耐的匠人,到各地铁矿、铸造坊指导开采、铸造,如此一来,可极大提高铁矿开采水准及铸造水准;其四,铁矿既然官营,铸造铁器当以国计为大,民生次之。为了避免日后百姓购买铁器不便,可允许当地保留少量私营铁矿,以供给百姓日常用铁。
皇帝听了头三条对策,不住地点头,唯独对第四条不以为然。又见方犁年不过弱冠,所言却皆切中时弊,心中不由又喜又奇。君臣二人对谈许久,最后皇帝想到遇刺的何介之,感叹道:“文毅公为人最是坦荡忠正,生前却再三在朕面前提起使君和朱彦等人,说尔等皆属我大夏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一晤,才晓得他所言非虚!”
方犁自然谦逊了一番,又道:“文毅公与犁相识不过月余,虽然时日颇短,承他青目,却有半师之谊。他老人家举人不避亲,皆因陛下雄才大略、求贤若渴的缘故。如今公遇刺殉身,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少不得要替他奔走四方,以全他未竞的功业。”
皇帝默默点头,长叹一声,道:“我大夏自高祖立国以来,诸事草创,四夷频繁侵凌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便无法度可依;不出师征伐,天下便无安居之地。可叹满朝文武,知朕懂朕的,不过寥寥数人!文毅公正是其中一人。幸而公虽殉身,还有众多弟子。你既然有这等才学见识,朕想让你去大司农做那铁市长丞,如何?”
方犁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委以重任,忙推辞道:“陛下,以方犁声望资历,实在难以当此重任,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淡淡笑了笑,道:“声望资历?前儿还有人嘲笑朕,说朕用人如积薪,常使后来者居上!哼,理这些酸儒作甚?朕初登大宝时,不也常有人教训朕么?说什么太年轻,当不得家作不得主,一言一行,须遵循祖宗家法!如今看来,不过是他们自己想弄权罢了……,朕选取天下人才,哪轮得上旁人来指手画脚?你放心,有什么想法,只管放手去做。把政事处理好了,能为朕分忧,比什么狗屁声望资历之类的可要强上许多!”
方犁听皇帝发了一大通没头没脑的牢骚,估计是哪位谏臣让皇帝受了气,也不敢再一味推辞,只得磕头谢恩。皇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多了些,忙闲谈两句,推说自己乏了,便让小黄门引方犁出去。
外面天阴阴的,像要下雪。宫门外头,贺言春早已经带着小殷等候多时了。方犁便让百里带人先回,自己上了贺言春的马车。一进去里面,贺言春立刻如饥似渴地把人抱在怀里,狠狠搓揉了一通。
只不过隔了一晚,彼此倒像是几百年没见了似的。等亲够了,贺言春才略略松开方犁,气喘吁吁地抱怨道:“腿伤明明已经好了,却总不让我出门,说好要去那边田庄里看看的,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方犁替他整理弄乱的头发,柔声道:“急什么!你给我踏踏实实养伤!伤好之前,哪里也不去!”
贺言春一脸怨怅,拉着他的手道:“好狠的心!你就一点也不想我?”
方犁也不说话,只是笑,一边整理自己身上弄乱的衣衫。贺言春见他总弄不周正,这才动手帮他理了理领子。方犁便道:“你进宫去,皇后对你说什么了?”
“阿姊同我能说什么?总不是话些家常?问怎么受的伤,如今怎样了,”贺言春心不在焉,想了想才道:“是了,她同我提到年底的五大营马球赛,还说江源老将军问皇上,这马球是谁弄出来的,晓得是我,还在皇上面前夸了我一通。”
“江老将军都夸你了?”方犁笑望着他,道:“还提没提什么别的?”
皇后还说起过娶亲的事,但贺言春不想提,只是道:“没了。你呢?皇上对你说过什么了?”
方犁垂眼笑了一会儿,道:“他要许我当铁市长丞。”
贺言春先是惊喜地挑起了眉头,道:“新设立的铁市长丞?”见方犁点头,高兴了片刻,很快便嗒然若丧,道:“你官做大了,那不是比现在更忙了?那不是……咱俩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
方犁看他那丧气样儿,不由笑了起来,摸了摸他脸,道:“等你腿伤好了回营,不也要忙吗?你忙我也忙,这才公平合理。不然,难道要我总是等你?”
贺言春愀然不乐,半天不吭一声。方犁看了,又不忍心,只得哄他道:“好啦,别垮着个脸。过几日,等你能骑马了,咱们去田庄里住两天。我已经叫六儿带着人去拾掇过一回了。庄子还行,有几处地方不大合心意,也要等今年冬天过去了再说,天暖了才好动工。”
贺言春听说要去田庄里住,脸上这才又现出两分喜色,咕哝道:“这可说好了,到时你可别推忙,一再地不去。”
方犁笑道:“大丈夫言出必诺,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
两人正说着,马车停了,外头小殷道:“都尉,到家了。”
贺言春却又不肯下车,只把方犁一把抱住,把头脸在他身上蹭了又蹭。最后才深吸一口气,道:“这可走了。”
方犁也有些不舍,道:“回去罢!再不回,你阿娘又惦着你了。”
贺言春默然一小会儿,道:“你在家里,可想着我些儿!”
方犁失笑,无奈道:“好好好,天天想着你惦着你,行不行?”
贺言春又委委屈屈地看着他,道:“赶明儿有空了,来看看我,别尽让我盼着,好不好?”
方犁挥手道:“快走快走!恁般不爽快!又不是下回不见面了,只管粘粘乎乎做甚么?”
贺言春却仍是又亲又摸地磨叽了好大一会儿,才道:“这回可真的走了。只怕几天不能见面,你也不亲我一亲?”
方犁无法,只得凑上去,在他唇上嘬了两下子,贺言春这才满意了,爬下车去,对车夫吩咐道:“把三郎送回府去,小心着些。”
方犁便揭开帘子朝他挥了挥手。外头已经下雪了,就见贺言春也不进屋,顶风冒雪地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他。一直到车子拐弯时,隔着纷纷下落的雪花,还能看到那身影伫立不动。
方犁从窗户边缩回头,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想,这傻子,真不听话,冷死他得了!
第九十三章 又一春
方犁本想过几天就去看贺言春;免得他在家盼望,谁知走马上任后,一连数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他白天要和徐久朱彦等人商议各地铁署设置;又要召见回京的绣衣使。到得晚上;家中又要预备发放伙计一年上头的赏钱,虽账目不消他操心;也须仔细看看有无差错。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七八,这才将将闲了少许。
至于过年那些人情往来,他一应交给了胡安和墩儿,自己通不操心。幸而胡安是老家人;最晓得他的心思;墩儿又十分能干,还有他媳妇从旁协理,也把个方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到得腊月三十;大清早方犁便领人祭了祖先父母、各路神仙;又和胡安等人吃了团年饭,让他们在家中自在玩耍,自己则带着百里和两个家将,匆匆忙忙出了门。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出了城门,往城东走了三四里路,便纷纷扬扬下起了雪,黑地里一个行人也没有;都窝在家中守岁。主仆四人骑马冒着雪,又走了约莫小半时辰;便到了一处田庄。
黑暗中那庄中房屋也不甚清楚,只看见几星灯火。方犁等人到了门前,还未下马,便有人打开门迎上来,原来是小殷,见了他们,欣喜道:“可算来了!都尉都等急了,生怕长丞路上出什么事!”
小殷边说着话,边把马缰接了,交给旁边奴仆,自己则领他们进了屋,就见廊沿上各处都挂了灯笼,也装扮得喜气洋洋。穿过回廊,到了一处院落,廊下站着一个人,已经守候多时,不是贺言春却是谁?
小殷把方犁领进院子,晓得他们不喜人伺候,便带着百里等人,另寻地方去吃酒。这边贺言春便朝方犁伸出手,道:“快进来,冻坏了罢?”
说着把方犁拉过来,拿手贴在他脸上,触手一片冰凉,忙把人往屋里带。进门后先搂着人在炭盆旁边烤了好一阵,等方犁缓过劲儿了,才松开手,把他外头斗蓬脱了,搭在旁边架子上。
方犁抱着铜手炉,环顾四周,见屋里比上回多了好些摆设,便道:“上次来还没看见这屏风,你买过来的?”
贺言春点头,从后面抱住他,把头埋在方犁肩上,磨蹭着道:“好狠的心!说好去看我的,一直不去。也不知人家在家怎生盼望……”
方犁也自抱愧,扭头在他颊边亲了亲,笑道:“都是我的不对。好几回想去,只是事多,没法子便罢了。腿好些了?今儿怎么来的?”
贺言春在他肩颈处蹭来蹭去,含糊着道:“早好了,前些日子就能骑马了。晓得你忙,便没去打搅,只带人到这边庄子里来过两遭,把房子收了收,……我这次够不够听话?够不够好?”
方犁靠在他怀里,被屋里炭火熏得暖洋洋的,笑道:“我家春儿,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贺言春便道:“那你今儿是不是得补偿我?”
方犁就猜到他下边必有这句话等着,闻言又笑了起来,瞟他一眼,道:“行吧,你说怎么补偿?”
贺言春便把他的肩扳过来,脸对着脸,盯着方犁看了半天,欲言又止,却道:“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屋里早备好了整整齐齐一桌酒菜,两人坐到桌旁,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吃了顿团年饭。方犁是吃过才来的,此时并不饿,不过举着筷子意思意思。贺言春则是不知想到什么,也吃得心不在焉。最后菜没动多少,酒倒喝了大半坛。等喊院外奴仆把桌子撤下去时,两人都有些微醺,灯下看人,更觉得秀色可餐、眉目动人。
待院门关了,贺言春一手端着烛台,一手牵着方犁,道:“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两人相携去了屏风后头,在床榻边坐下。他伸手到枕下摸索着,脸却渐渐红上来,道:“一会儿你不许笑话我,好不好?”
方犁自然点头,贺言春这才从枕下掏出一册书来,在灯下摊开。方犁凑过去一看,就见是本画册。上头栩栩如生地画着亭台楼阁,只是那亭子里,却有两个白生生人儿,正光着身子打架。--原来竟是本春宫画儿。
方犁脸腾地红了,把画册啪地一声合上,要笑不笑地瞟着贺言春,道:“想不到你如今也学坏了!这东西都敢放家里把玩了?”
贺言春伏在方犁肩上,只是一味地笑,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许笑话……”
方犁便道:“哪儿来的这玩意儿?”
贺言春道:“前儿益春侯世子来家里拜会,我俩说话时,他悄悄塞了这东西给我。说是前朝一个有名的画家画的,笔触色彩都是上好的。我、我想着……开开眼界、赏赏画儿也好,便留下了……”
方犁揶揄道:“啊哟,原来你也晓得赏画儿了,说说看,这春宫图笔触色彩好在什么地方了?”
贺言春低头笑,道:“这不是……不是正要请教三郎么?就一起看看嘛!”
方犁笑道:“我不看!要看你自己看去!”
贺言春当然不依,强拉着他上了榻,在他耳边小声央求。方犁平素在外应酬,多听人说起过,只是从不曾亲眼见过,自己心里也有几分好奇,被他缠了一会儿,只得也答应了。两人头靠头肩并肩地趴着,欣赏起那春宫图册来。
细看之下,果然瞧出那画儿的好处来,笔触细腻,所绘山石草木、花鸟人物无不纤毫毕现、形象生动。两人边看边笑,彼此都面红耳赤。后来贺言春又凑到方犁耳边,不知悄悄说了些什么,方犁脸色更红,却斜眼看着他,道:“你个没羞没燥的东西!行,今儿让我来一次,便什么都依你!”
贺言春却又不干,抱着他耍赖,把好三郎、好哥哥、心肝儿叫了几百声,叫得方犁心都乱了,本来预备要重振夫纲的,后来也不了了之。只得样样由着他,随他摆弄去了。
大夏朝优待官员士族,春假一直要放到正月十七。其间方犁只回去过两三次,贺言春也抽空陪母亲兄嫂进了趟宫,给皇后请安,余下时间,两人都只在田庄里厮混。白日里,方犁教贺言春下棋,贺言春教方犁打马球。到得晚间,两人关门上榻,自有一番忙碌情形,小日子过得神仙一般,端的不知今夕何夕。
春假眨眼便过了。临回城的头一晚,两人都觉得份外难舍。贺言春躺在榻上,怀里搂着方犁,幽怨地道:“一回去就忙了,还不晓得下回见面是什么时候。若能长长久久地守着你,还要这富贵做甚么?”
方犁不由笑了,摸了摸他的手,叹气道:“难怪人常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我如今也后悔了,好端端地,跑去当什么官儿?”
两人互诉衷肠,呢呢喃喃讲到半夜,才抱着睡了。及至回城,官府各处重新开了门,果然都忙碌起来。尤其方犁,一连两月,不是跟同僚议事到深夜,便是和徐久去面见皇帝,又出席了几次大朝会,如此一来,满京城人都晓得新任的铁市长丞是个不过弱冠的年轻人了。
铁市长丞主管全国铁市,下辖全国几十处铁署,铁官这差使又都肥得流油。那些京中高门望族,谁不想朝里头安插自己人?见方犁商贾出身,没什么根基,原以为是极容易的事。谁知打过两回交道后,才晓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新任长丞人虽年轻,看着也随和,待人接物却极有分寸,背后又有皇帝和大司农丞徐久撑腰,竟是没人奈何得了他。
到了三月份,各地铁署渐渐捋顺,逐步设立了起来。方犁又在铁署下特设匠作署,选全国四十多处铁矿和铸造坊中技艺高超的工匠充任。这些工匠,以前多半是矿主和坊主家奴仆,如今到了京城,不仅月俸丰厚,还很受人尊敬。工匠之间相互探讨、取长补短,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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