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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幻-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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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幼弟,西郊骑兵营的贺都尉。我等初来此地,就被凶徒追杀,险些遭人戕害。贺都尉和手下一名将士为救我等,至今不知是生是死!焦大人,徐某想借几百官兵前去捉拿贼人、寻找都尉,务请大人助我!”
  焦平听了,先是大惊,后又怒形于色,道:“此事当真?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害朝廷命官!理当派兵捉拿!大人放心,我这就把本城都尉叫来!好与大人共商捉贼救人之计!”
  说着派人去了。这边只得在府中等着,期间焦平问起他们何时到樊城的,徐久不肯据实以告,只说查得陈家庄有重大冤情,便去探访,谁想竟遭人追杀等等。焦平暗自心惊,见他们不肯洗浴,又命人传上酒菜来,劝众人先垫一垫肚子。方犁等人哪有心思吃饭?数次催促,苦捱到天黑定了,那樊城都尉才过来,进屋就施礼道:“让众位大人久等!我等在城内带人四处寻拿纵火贼,刚回来便听到传唤,立刻赶来了。有事但请吩咐!”
  徐久和焦平又把事情头尾给他讲了一遍,那都尉亦是大怒,拍案而起道:“我樊城一向治安良好,谁想近来竟连番出事!前几日有人在官驿纵火,这一回又对朝廷命官行追杀之事!李某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贼人在从中作梗!”
  陈世伦听了这一番高论,在旁冷笑道:“治安良好?我被人打断腿、家人多次遭人打骂,报到官府,何人理会过?到底是哪里来的贼人做下这等事体,大人们心里莫非没有数么?”
  焦平和李都尉在钦差面前丢了体面,都对陈世伦喝斥起来,陈世伦却并无惧怕,反和他们争吵起来。方犁心急如焚,忙止住道:“如今抓贼尚是其次,第一是去救人。还请都尉点几百兵卫,跟我们去贵郡吴三家走一趟。”
  那李都尉听说要去吴三家,脸上显出踌躇神态,只把焦平看着。焦大人脸上的肥肉也抖了抖,犹豫道:“这……这不太好罢?徐大人手中莫非有吴爷作恶的实据?若有,便拿出来大家瞧瞧。若没有,就突然带兵上他的门,那吴爷是郡中望族,至亲也在京中做官,岂不是大大伤了体面!”
  徐久怒极,指着陈世伦道:“吴三残害乡民,难道不算一桩罪过?”
  焦平不以为然,摇头道:“大人怎可听信一面之辞?就有这事,也该等天明了,传那吴三过来问话,再行定夺才是。”
  徐久见他果然和方犁猜测的一样,又气又无可奈何。方犁却朝他使了个眼色,道:“也罢,那就不去吴家,只带兵到陈家庄后山去探探,搜救贺都尉。如此可好?”
  焦平这才无话可说了。等那李都尉拖拖拉拉点了两百个兵,随徐久方犁等人回到陈家庄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到得山下,李都尉却又担心天黑路滑,山道险阻,寻不着人,反搭上许多人性命,所以苦苦建议等天明再去寻找也不迟。徐久见他一味拖延时间,怒极而笑,道:“罢了,大人手下将士甚是金贵,就留山下等着罢!我等自去上山寻人去!”
  那李都尉好没意思,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方犁却道:“如此也好,山下也须留人,防着贼子们再行侵犯。陈兄,你庄上可有人手?把人都叫过来,在附近帮我们搜山可好?”
  陈世伦忙道:“有有有!我庄中老小也有一二十口!牛儿,把人都叫过来!”
  牛儿飞跑着去了,不上片刻,便叫了陈家庄老小来,都打着火把,嚷嚷着要去搜山。方犁又大声道:“辛苦众位乡亲!今日搜山,不管有没有结果,但凡上山的,方某每人赏钱五百!谁先找着了人,赏钱五千!方某绝不食言!”
  这话一放出来,顿时群情振奋。李都尉部下的兵士们,听说有这么高的赏金可拿,也动了心,都顾不得都尉在旁边黑着脸,也抢着要去。方犁也允了,浓稠黑夜里,众人点起火把,沿路喊着姓名,渐渐都往山里去了。
  方犁也不顾李都尉劝阻,随人上了山,在崎岖小路上一边踉跄着探路,一边大喊贺言春。走了几里路,忽然前头有人惊叫起来,原来寻着了一匹马,忙都牵过来给方犁看。方犁见是贺言春坐骑,又惊又喜,忙道:“人必定就在附近,大伙儿盯紧着点儿!”
  众人见找着了马,可见人也不远了,越发振奋,也有人钻进林中去寻,满山遍野尽是喊声。又过了半个时辰,林子里忽然响起惊叫声,原来有人踩着了一个死人!
  方犁听到死人二字,腿都软了,忙连滚带爬地赶过去,朝那人脸上看了一眼,便坐到地上了,抚着胸喘了好一阵,才道:“这不是他!再找!”
  既有死人,双方必定在此打斗过,众人心中越发笃定,都聚到这边山头上来寻找。却是越往上爬,死人越多,不断有人纵声惨叫。方犁先前听到有人惊叫,便心惊肉跳、直冒虚汗,到后来看那些人多半是被石子打死的,想到贺言春的本事,竟也渐渐镇定下来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不知不觉已经爬过了半山腰,走在前头的人群忽然响起一片欢呼。前头有人欣喜若狂地传过话来,一叠声喊道:“使君!人找着了!人找着了!”
  方犁满心乱跳,忙往上冲,中途跌了一跤,滚得满身树叶也顾不得拍,等蓬头散发地爬上去后,却只看到牛儿等人围着小殷,贺言春并无踪影,心里顿时一惊。
  就见小殷眼红红的,看到方犁,便拖着哭腔道:“方使君,我把都尉弄丢了!”


第八十七章 救困危
  原来小殷和贺言春分开后;又伺机射杀了两个人,后来林中渐渐暗下来,他便迷了路;又恐大声呼喊;把坏人招来,只得默不作声地独自在林间摸索;四处寻找贺言春。谁知越走越远,连两人分开的那处也回不去了。小殷不由得又急又怕,正慌乱无措间,逢上陈家庄的人找上山来。小殷又怕是那些人的同伙;先还不敢出声,及至看到火把下的人依稀是陈牛儿,这才喊了起来。
  方犁问明情况后;心下稍微松了口气。既然小殷没被掳走;说不定贺言春也还在林中。见小殷不辨东西南北,显然没法指望他,便直接让牛儿带路,道:“若顺着这山爬上去,会通往哪里去?”
  牛儿想了想,脸色一变,道:“山后头是个断崖,莫非贺大人往那边去了?”
  方犁心里一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记性好得很;走过的路便不会忘,等闲不会迷路。若不是被人掳去,便是……便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何至于到现在还毫无音讯?走,先去断崖处找找看!”
  几人便由牛儿带着,径朝断崖处爬去。约摸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悬崖边上。此时已是天光大亮,方犁站在山石旁边,就见这断崖出现得十分突兀,周边枝桠密布,若是光线昏暗,很难看清脚下便是深崖。
  他越发心惊,却不肯多想,只朝下头大喊道:“言春!贺言春!”
  小殷等人忙也扯着嗓子跟着喊:“都尉!都尉你在哪儿?”
  牛儿跟着喊了几声,见无动静,便道:“方使君,我带几个人到崖下找找看去!”
  方犁点头,牛儿便喊了几个人,要从旁边小径绕到崖下去,小殷也忙忙地跟着去了。方犁独自蹲在崖边,朝下头细细搜寻,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瞅见离崖顶几米远的地方,有根断裂的树枝,看断口还十分新鲜。方犁不由心里一动,忙走过去,朝崖下大声喊了几声贺言春。
  声音在崖间回荡,惊起几只鸟雀,后来寂静下来。方犁见无人回应,心里又酸又痛,失落至极。
  正自凄惶,崖下忽然隐隐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在这儿!”
  方犁浑身一震,还怕是自己出现幻听,忙趴在崖边,朝下头一叠声喊:“言春,你在下头?是你吗?是不是你?”
  过了好一会儿,下边才传来动静,比之前声音大了,道:“是我!”
  方犁这回听真了,顿时喜极而泣,忙朝旁边大喊:“牛儿,小殷!快过来,找着人了!”
  那边几人并未走远,听到动静,纷纷聚拢过来,俱是欢喜异常,各自七嘴八舌朝下面一阵乱喊,又商议着怎么下去救人。小殷和方犁又扒在崖边一块石头上朝下探望,方犁大喊道:“言春,你受伤没有?伤重不重?”
  下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腿伤了。”
  方犁见他过了好半天才肯说自己受伤,便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想到这人不定伤成什么样儿,心中更痛。这时就见小殷也是满脸心疼,泪眼涟涟地朝下头喊道:“都尉啊,要是疼得厉害,您就喊两声,别强忍着!我马上就下来接您了!千万别乱动!小心掉下去!千万别急,一会儿就好了啊……”
  方犁见他这罗嗦劲儿,跟胡安有一比,不由又有些好笑。转头吩咐牛儿去山下拿绳索,怕贺言春伤得重,想了想又让他把结实被单也拿一床上来。牛儿忙忙地去了。
  心急如焚地等了小半时辰,山下终于有人把绳索和被单都送上来了。小殷自告奋勇地要下崖去救他家都尉,几人商议一番后,便把两根绳索的一端都系到崖顶一棵树上,一根绳子上绑着小殷,另一根由他原牵着带下去。三五条汉子提着绳索,一点点往下放。小殷边往下探,边喊都尉,渐渐没入崖边树丛中,悉悉索索过了好一阵,才忽然在下头喊了声都尉。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找着了人。
  且说小殷在下头见着贺言春时,就见自家都尉形容狼狈地倚在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上,衣服挂得稀烂,脸上手上都是血,嘴里只剩一丝两气,肯定除了腿还伤了别处。小殷顿时就止不住要掉眼泪,一想到都尉是为救自己才遭这种罪,心里就直哆嗦。
  贺言春本来又疼又疲惫,快喘不上来气了,见小殷一边把身上的绳子往下解,一边吸溜鼻子,又有点好笑,想逗逗他,便道:“有吃的吗?”
  小殷一惊,抬头看他,结巴道:“啊?吃的?没……没带……”
  贺言春小小叹了口气,道:“哎……,饿呀!”
  他是真饿了,小殷听了,心里却异常欢喜。都尉还惦记着吃,估计伤情重不至死罢。他一边把贺言春用被单裹起来,一边愧疚地安慰他道:“都尉,等咱们上去了,这就到陈家庄吃饭去!到时想吃啥,就让他们给做啥!只要不是人肉,山珍海味我都给您弄来!您先别着急啊都尉……”
  他照方犁先前教的,先把被单裹住贺言春,又用绳子把被单几只角牢牢系好,拿另一根绳子在他身上绕了几圈,确保万无一失了,才朝上喊道:“拉!慢一点,小心撞到石头上!”
  崖顶的人便一起发力,把绳索慢慢往上收,方犁在旁指挥,生怕磕着碰着他了。贺言春半卧在被单里,晃晃悠悠往上升,心里一点也不怕,听着方犁的喊声,便觉得安定。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枝叶散去,忽然到了崖顶,石头旁现出几张脸,看他上来了,个个脸上都满是关切欣喜。
  贺言春一眼就叨住方犁了。就见御赐的绣衣使成了个泥衣使,白脸上布着一道道黑泥,脸上犹有泪痕,头发也乱蓬蓬的,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可见这一夜也熬得极是辛苦。他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时不该逞能,悄悄儿溜走,带了小殷去找方犁他们,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等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拉上崖顶,方犁立刻凑过来,摸他额上,并未发热,这才略略放下一点心,又凑在他耳边道:“除了腿,还伤了哪里?”
  贺言春忙朝他微微地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困。挂在石头上一夜没敢合眼,怕睡着了掉下去。”
  方犁眼一热,忙强忍住,道:“那就睡吧!别操心了,这儿有我呢。”
  贺言春疲倦已极,便当真合了眼,先还听着周围一片营营嗡嗡的说话声,后来便恍惚起来,当真睡着了。连自己是怎么被抬下山的都不晓得。等他生生疼醒过来,人已经在陈家庄了。
  睁眼看时,就见一个医士正为他接腿骨,旁边有个小厮帮忙。小殷则拿着热毛巾为他擦脸。见他醒了,忙道:“都尉,疼得厉害么?要不咬块毛巾在嘴里?”
  贺言春摇摇头,专心忍疼。方犁和徐久正在门口悄声商议事情,听到动静,也都忙忙地过来了。方犁顾不得别的,上去攥住了贺言春的一只手,徐久见他疼得脸色发白,也忙责备道:“哎哟你可轻些!看把人疼得!”
  那医士是个五旬老者,闻言道:“大人,接骨时谁不是疼得鬼哭狼嚎?忍得过去,往后照样骑马蹴鞠;忍不过去,以后便要一脚长一脚短了。”
  贺言春心里一惊,忙朝他笑笑,道:“无妨!这点疼我还受得住。你只管接!”
  那医士便专心正骨,后来把两手在他腿上一掰,就听喀地一声轻响,方犁手都抖了,反是贺言春把他手握住了。骨头正好后,医士又和小厮搭手,拿木板把腿两边夹好,包扎妥当了,见贺言春一声没吭,也敬他是条好汉,道:“老李接了这么多年的骨,不曾碰到这般硬气的小儿郎!好生休养着,几个月后,我保你腿脚和从前一样!”
  徐久听了,心里这才也松了口气。他悬了一夜心,尤其早上看到贺言春满身是血抬下来时,差点连腿都软了。--这可是皇后的亲兄弟、圣眷正浓的国舅爷啊!皇上这回派贺言春来,固然是为了护送他们。可要是真为了保护他,把小舅子折在了这里,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脸去见皇上?
  他忙把医士请到另一边房里开药。贺言春疼出一身汗,这时看方犁蹲在榻边,眼中俱是血丝,知道他必是是到现在不曾合眼,不由很心疼。想说两句体己话,又碍着小殷在旁边,便道:“饿了,有粥没有?”
  小殷忙道:“有有有!我这就盛去!”说着自去了。贺言春便抓紧时间,攥了方犁的手,道:“真的不疼!你别担心!”
  方犁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垂眼道:“你当然不疼!你以一挡十,打死对方一十三人,明明有机会逃走,却偏要逞英雄。这般神勇,怎么会疼?”
  贺言春见他嗔怒,心神俱荡,忙道:“是我大意了!以后再不这般轻狂了!”
  方犁便低低地道:“是谁说自己肯定会回来?不是我去找你,你怎么回?”
  说到后来,声音已是有些哽咽。贺言春心都碎了,忙握住他的手,道:“我既答应了你,爬也要爬上来!……再说,我晓得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方犁这才展颜一笑,眼底犹有泪光,也不说话,只微微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八章 定太平
  两人正在屋里说话;外头却喧闹起来。
  原来趁着方犁等人忙着救人的当儿,樊城李都尉让手下士兵将山上尸体都抬下来,说要好好清查死者身份。正装了车准备带走;附近乡民看见了;前来告诉徐久,徐大人前去制止;两人争吵起来。
  若尸体让他带走,极有可能毁尸灭迹,再找些不相干的人来凑数。到时想要往下追查,只怕就难了。就见徐久气得粉面溅朱;道:“李都尉,人虽死了,无法开口讲话;但这些人既然来了陈家庄;就必定与此地居民有渊源。正好让乡民辩认辩认!李大人匆匆忙忙就要将尸体带走,请问是何居心啊?”
  那李都尉也恼得脸色通红,嚷嚷道:“徐大人此话,真是其心可诛!李某不过是要将尸体带去城中,请仵作来查验情况,看看是何处流匪作乱!二来死的人这般多,若任由他留在这里,只怕要生瘟疫。徐大人一味阻拦;难道要看乡民们染上疫症才甘心么?”
  方犁在旁冷笑道:“李大人真乃神算!还没查验,便知道是流匪作乱么?”
  那李都尉被他道中心病;更加恼羞成怒,直着嗓子嚷嚷道:“地方上一向太平,忽然来了这伙人胆大包天,追杀钦差良民,不是流匪却是什么?……”
  双方正你言我语,吵得不可开交,旁边有人断喝一声:“都停下!”
  方犁等人回头看,就见贺言春不知何时出来了,正搀着小殷,单足站立。虽然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开口时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杀气,道:“李都尉,死的这十几人都与贺某交过手,人也是贺某与部下所杀。要查验,总要等我骑兵营的人到了再说!”见那李都尉还要插话,贺言春冷冷地抬手制止,道:“李大人不必多言,若村民因此染上疫症,都在贺某身上,皇上面前,也由我一力担待!但李大人要想清楚,若是执意将人带走,延误了时机,走脱了真凶,皇上面前,李大人又将如何交待?”
  那李都尉在徐久方犁面前撒泼,不过是仗着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边又没有得力人手。如今见贺言春也出来了,还一口把话说绝,心中便生了惧意。他虽品级与贺言春相同,但地方上的都尉如何能与天子近卫之臣相提并论?然而尸体若留在这里,任由他们查下去,自己依旧脱不了干系。是以李都尉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一时双方僵持住了。
  正在这时,庄外忽然传来隐隐的轰隆声。那声音由小渐大,如疾风骤雨般扫了过来,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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