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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幻-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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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犁忙走上前,在三步开外停下来,深深一揖,道:“颖阳方犁拜见郭郎。”
  那郭韩撩起眼皮望过来,不期然间,却是眼前一亮,看见面前站着个雪白如玉的少年,衬着浓秀眉睫,当真是从未见过的清俊颜色。
  对方既然不是那等污浊俗物,便得他高看一眼,也从席上站起来,客客气气请方犁上坐。
  两人隔着小小一尊茶几,在亭中相对跪坐,小安带着贺言春退到厅廊边站着。彼此寒喧了两句,方犁便让贺言春奉上礼物。郭韩打开剑匣,就见里头一柄宝剑,犀角剑柄油润细腻,剑鞘是黄金镂花压着层青鳄皮,富贵奢华却不艳俗,便知道是好东西。抽出来一看,那剑身寒光如一泓秋水,钢口极好。郭韩心中喜爱,拱一拱手,道:“这样好剑,必定价值不匪,初次见面,怎可让贤弟破费!”
  方犁见他改了称呼,称起贤弟来,心下稍微松了口气,笑道:“我前儿得了这剑,本要自己戴着,想了想我又不会击剑,怎好糟蹋了好东西。幸好今天遇到郭兄,人都说自古宝剑赠英雄,想必到了郭兄这里,才不致于辱没了它。”
  郭韩哈哈大笑,抚着剑道:“贤弟何必自谦!我看你这般良质美玉的一个人物,若想学剑,哪有不成的?你若有兴趣,改日我倒可以教你!”
  方犁忙摆手道:“多谢郭兄美意,我骑马射箭已是勉强,哪里敢再去学击剑!”
  说笑两句,郭韩便收了剑,唤人上来把剑匣端下去。不一刻,一个小厮端上热水,绞了毛巾递给二人,郭韩一边擦手,一边道:“颖阳是个产茶的地方,方郎既然祖藉此处,可会煮茶?”
  方犁一笑,道:“家里除种桑外,也有几亩茶园。蒙祖父教导,略知道些煮茶的手艺,只是不精。”
  郭韩笑着看他,道:“今日且尝一回哥哥煮的茶,看跟你老家的味道比起来如何。”
  说着拿起旁边一个茶罐,用长竹筷挟了几片茶叶,放在几上一道石板上。那石板洁白细腻,下头有文火烘烤着,茶叶放上去不多时,亭中便弥漫起一股清香来。
  这煮茶和泡茶不一样,工序繁杂,十分讲究。先要将上等茶叶放在石板上炙烤,以便让茶性挥发出来,然后碾成细末,过细筛,倒进水里煮;等茶汤煮好,倒进茶盏,可根据各人口味,加些细盐橄榄或芝麻元荽等物,这时才呈上去让人喝。不同茶叶,炙茶和煮茶的火候也不相同,细微差别之间,最能看出煮茶人的功力。
  大夏朝上流社会中,茶道乃是家中子弟的必备课程。方家虽是商贾人家,却也自幼照着贵族之家教习子女,免得出入应酬时失了礼仪,是以方犁对这一套并不陌生,见郭韩拿竹筷翻茶叶时手势娴熟,便赞道:“常平真是人杰地灵了。只听外面人说郭兄如何英雄好汉,谁想得到,在家里竟是如此风雅的人物。”
  郭韩最喜人赞他风雅,闻言笑道:“平时俗务缠身,想煮盏茶吃,也没什么心思。今天好容易得了清闲,才把这长久没用的家什寻了出来,好巧你就来了。是你便罢了,换了别人,可舍不得让他吃我的茶。”
  这意思吃他一口茶,是给了天大面子。方犁闻言也笑,道:“可别因为我来了,郭兄就把好茶叶藏起来,拿那次一等的充数。我尝得出来的。”
  郭韩见他取笑自己,毫不拘谨,心中喜欢,笑道:“竟是瞒不住你!罢了,今天少不得拿点真货出来。小安,把我放房里柜上的那罐茶拿来,免得人家吃了咱的茶,还要挖苦嫌弃咱们。”
  说着把石板上茶叶捡开,拿湿巾细细抹了一遍。小安飞快地去房里拿了茶罐出来,郭韩把罐子打开,珍珍重重地挟出几片来,铺在石板上。
  方犁低下头去嗅了嗅,道:“看这颜色味道,莫非是北凉山云雾茶?”
  大夏最出名的茶叶,当属这北凉山的云雾茶,千金难求一两。郭韩见他认了出来,得意道:“还算有眼光!”
  方犁笑道:“果然请将不如激将。不激郭兄一下子,哪能吃上这等好茶!”
  两人谈茶论道,渐渐融洽,说得片刻,方犁才将话题缓缓引到漆器上头,郭韩聊得十分尽兴,便把常平城附近几座漆坊的光景一一道来。
  漆器一行在大夏是成熟产业,种类极多,从日常所用的杯盏瓢盆、到鼎壶钫樽,小到闺中常用的匣奁,大到几案屏风等等,应有尽有。颜色款式有清雅富丽的,也有质朴浑拙的。所以上到天子公卿,下至平民百姓,人人家里都有几件能拿出手的漆器。常平城内的漆坊既然发达,郭韩又对各工坊十分了解,此时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犁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正聊得火热,闻到阵阵茶香,原来炙的茶熟了,方犁拿着竹筷,将茶叶夹到桌上一个小小石臼,郭韩拿着臼杵,碾成细末。旁边一尊红泥小火炉,早煮好了一瓮清水。方犁便拿了细筛,将茶末筛进水里,道:“难怪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漆业行里处处都是门道,几时郭兄有空,可否有劳你派个人带我们去漆坊里看看?”
  郭韩漫不在意道:“左右今日无事,喝罢了茶,一会儿带你逛逛去。”
  方犁大喜道谢,郭韩道:“彼此兄弟,如此小事何足挂齿!”
  一时茶煮好了,郭韩用木勺盛到茶盏中,点了几撮细盐芝麻,方犁尝了一口,咸香满颊。郭韩盯着他看,神色极为自得,道:“为兄手艺如何?这番茶吃得不后悔罢?”
  方犁点头,道:“这云雾茶我是不曾吃过,但听祖父讲,这茶极嫩,所以醒茶只需七分,煮茶只需五分熟,如今看这茶色,色泽碧绿,香气醇厚,佐以芝麻增味,细盐解腻,可谓是十分好茶了。”
  郭韩被这番话正正挠着痒处,自以为得遇知己,如何不喜?等细细吃过茶,便喊摆饭,把李财等人都叫过来吃了,郭韩这才带方犁一行去了漆器作坊。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小郎:流氓也配谈风雅,啊呸!


第十八章 理俗务
  李财等人本指望郭韩派个人带路就行,哪晓得竟是他亲自去,都大为意外,毕恭毕敬地打过招呼,跟在后头。郭韩对旁人都淡淡的,只和方犁自在说笑,一行几人骑马出了城,走不多时,进了一个庄子,就见家家门前都搭着棚,晾着些上完漆的器物。
  那漆坊的几个坊主听说郭韩来了,老远地迎上来,要请进屋去吃茶,又要备办午饭,如同见着了活祖宗。郭韩对诸坊主道:“才吃了茶饭来,就不麻烦了。这方家小郎是我至亲的兄弟,诸位有什么好货,只管拿出来。方郎是个识货的,想必亏待不了你们。只有一桩,可别做出些以次充好的事情来,叫我失了脸面。”
  几位坊主忙道:“大郎说哪里话!做生意最讲究一个诚字,怎敢以次充好?方小郎既然来了,自然是把咱家最上等的东西拿出来,大郎只管放心!”
  郭韩便带着方犁,逐家工坊看去。那工坊家家屋子十分宽敞,屋顶也高,方便通风透气。坊主们见方犁是头一次来,都跟在后头讲解。
  原来漆器这行,分工最是细致。比如素工只做胎体,髹工负责上漆,画工修饰彩绘,雕工精镂细刻,戗工镶嵌金银螺钿等等。上好的漆器,大都胎体轻薄结实,漆色光华油润;花色更是品种丰富,各色花鸟鱼虫、富贵图案乃至婚丧嫁娶的场面,样样都可绘上去。
  方犁贺言春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直看得眼花缭乱,就连李财王老板是经过见过的,也都啧啧称奇。那些坊主们听方犁说是买货运去边郡,又帮着出了许多主意,仅仅一个下午,便把货物定下了五六成。
  方犁心中实在感激,看看天色渐晚,便请郭韩及几位坊主一同进城,在常平挑了最大一座酒楼,包了间雅座。酒席间,方犁李财既是东道主,少不得要频频劝酒。那些坊主见方犁为人谦逊真诚,郭韩对他又十分亲昵,无不恭敬巴结,也来敬酒。
  席间坊主们说起旧事旧闻,方犁这才晓得,这些坊主为何对郭韩如此恭顺。原来,以前常平城附近漆坊鱼龙混杂,来往客商也多,市场上便生出大大小小五六伙流氓地痞来。这些人相互拉帮结派,收保护费,纠众闹事。今天你作主,明天他为王。一旦一派势大,立刻便要打压投靠另一派的漆坊。再加上漆坊之间,本有竞争,为生意聚众打斗乃至伤人的事频有发生,官府烦不胜烦,各坊坊主也苦不堪言。
  这郭韩原是本地衙门的一个小小书吏,平时交游广阔。他邻家住着一户漆坊坊主,彼此常有往来。不想有一日郭韩回家时,听见邻家哭声震天,进去一问,方晓得那坊主为流氓频繁来闹事,生意难做,以致要上吊自杀,妻儿奴仆都拉扯着啼哭不止。郭韩看不下去,带着些朋友把那闹事的流氓教训了一顿。不想因此一事声名大震,上门求他庇护的坊主越来越多,也有些地痞流氓、侠客少年前来依附,他为人侠义,处事又公平,渐渐将本地帮派一一收归手下,遂成了今天的气候。如今漆坊虽然每年须向郭家纳定额费用,但坊间无人生事,偶有纠纷,也有人出面解决,是以各坊坊主多有感激他的。
  方犁听了,倒是真对郭大郎起了一层敬意,又口称郭兄,敬了两杯酒。他酒量本就不高,等从酒楼出来时,已经有了几分醺然。等散席后,一行人耳红面热,果然又一同去了附近妓馆,边喝酒边听曲儿,更是昏头胀脑,不辩东西。
  那妓馆老鸨听说郭大爷来了,把馆中头牌都唤了出来,又叫人来跳舞佐酒,一时几人身边珠环翠绕、莺声燕语,十分热闹。方犁喝得高了,酒意上涌,撑不住想睡。恍惚间觉得周边喧闹过一阵,便有人搀自己坐上车。
  郭韩在旁边陪着他,喂他吃了两口茶,方犁便乜着醉眼道:“李财和言春呢?”
  郭韩凑在他耳边道:“你那些奴仆,我都打发走了。晚上去我府里,咱俩再聊聊天,好不好?”
  方犁头晕眼花,听了这话,直觉不好,奋力挣开道:“郭兄,今日晚了,送我回客栈,改日再聊罢。”
  郭韩本来极好男风,白日同方犁一席交谈,见他风流蕴籍,已是心折。此刻看他醉意上酒,更添艳色,哪里舍得把人放走?便哄他道:“好好好,都听你的。送你回客栈,别挣了,小心把酒闹上来。”
  方犁听了这才放心,在车里一头扎下,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被人从车中抱出来,再睁眼时,已经进了屋。他四处看了好大一会儿,见风景十分陌生,这才意识到已是被带进郭韩家中。
  方犁心里一格登,酒便醒了两分,见院子里黑黢黢的一片寂静,身边除了郭韩,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忙挣扎着下了地,道:“郭兄,不是送我回客栈么?怎么到了这里?”
  郭韩道:“今儿晚了,胡乱在这里歇歇罢,明早再送你回去。”
  方犁急忙推辞:“郭兄恕罪,客栈里货多人杂,事事要人做主,我这当家的怎可宿在外面?我必定要回去的!”
  郭韩却拉着人道:“你我倾心相交,何妨抵足而眠?若不放心,我叫人去客栈里看着,有什么要紧?”
  方犁听了这话,虽是醉中,依然心头大怒,勉强按捺住,道:“我家里伙计呢?叫他们送我回去,更深人静,便不麻烦郭兄了!”
  郭韩见他嘴里虽嚷嚷着不肯留,但料想也不敢怎么样,便使了点力,把人往屋里带,笑着道:“你这个狠心的,吃了我的茶,怎么也不晓得心疼哥哥?来我屋里歇一宿,明儿放你家去罢。”
  方犁又惊又怒,抬脚便踢,勃然作色道:“郭韩!你他娘的当我是什么人!吃你一口茶怎么了?明儿还你就是!”
  说着又扬声朝外喊贺言春李财,郭韩听了,又好笑又好气。见他牙尖嘴利,好似一朵顶花带刺的玫瑰花,反而更加欢喜。两人正在中庭纠缠,忽听外面喧哗起来。
  原来贺言春并未跟他们一起吃酒,去妓馆时,也只远远在外间守着。后来见那同来的郭家小厮小安跑去净手,一去不回,不由起疑,便进去看了看,就见里头众人都醉醺醺地搂着女子听曲儿,他家三郎和郭韩已不见踪影。
  贺言春年纪虽小,却甚是机警,寻了一大圈,只是找不到人,忙把李财叫出来问。李财也喝得大醉,哪里说得上来?贺言春着了急,又朝妓馆奴仆打听,才知道是郭韩把人带走了。
  李财听了,不以为意,道:“想必他把三郎送回客栈了。已经宵禁,我们回去只怕不便,随便找地方歇一晚罢。”
  贺言春想了想,却道:“三郎要走,也会跟咱们知会一声。如何一声不吭便走了?这事必有蹊跷。”
  李财到底跑过江湖,本也觉得郭韩对他们殷勤太过,听了贺言春的话,再细细一想,猜到几分,立刻把酒也吓醒了,想了想道:“他跟郭大郎去了?是三郎自己要跟去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贺言春于男女□□上浑然无知,觉得二者区别不大,便道:“往常三郎到哪里去,都会留句话,免得我们在这里苦寻,这回说都没说,必然是被强带走的。”
  李财此时才惊惶起来,结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贺言春本是顺口推测,忽然想到方犁在清水镇上险被人拐走的事来,越觉得这回必定有了大危险,转身便走。李财踉跄着跟在后头,见他脸色不善,忙小声道:“你先头走郭府,我去客栈叫人。只是你见了郭家奴仆要客气些,这郭大郎是本地地头蛇,能别翻脸就别翻脸,可别为这事冲撞了他们。”
  贺言春嗯了一声,到外头翻身上马,朝郭宅去了。李财在这边打发了钱,叫了醒酒汤,又用冷水冲了头脸,也骑了马往外走。
  贺言春一路催马,奔驰到郭家门口,只见两扇黑油大门紧闭,里头阒无人声。他马也来不及拴,跳下来便砰呯地捶门,捶了半晌,一个小厮来开门。贺言春见是白天见过的小乐,忙说明来意,小乐道:“我家大郎回是回了,只是你们三郎并没过来。想是把人送去客栈了。”
  贺言春见小乐眼神闪烁,便诈他道:“却才回客栈里问过,并没有回去。必是跟着大郎来这里了,小乐哥帮忙进去问问罢。”
  说着往小乐手里塞钱,小乐哪里敢接,只推不知道,说:“必是两边走岔了,你再回去看看,我家大郎已经睡下了,哪敢去打扰?”
  说着便要关门。贺言春抵着门,低声恳求道:“本不敢麻烦小乐哥,只是丢了三郎,家下伙计人人惊慌,还求小乐哥帮忙问问!”
  那小乐便发作道:“你三郎丢了,关我何事,只是打扰我们不得睡觉!快去别处找找!”
  两人一个要关门,一个不让关,正吵闹间,贺言春忽听里头隐隐传来人声,再一细听,果真是方犁的喊声,当下用力一推门,把小乐抵开了,拨脚就往里冲。
  小乐不料他个子不大,力气倒不小。从地上爬起来,大怒道:“反了天了,哪来的小贼,也敢到这里来撒野!看你是死不挑好日子!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第十九章 剪不断
  那小厮边骂边叫人,屋里顿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六七个人来,拿着棍棒,将贺言春团团围在中间。
  贺言春只要救人,哪肯跟这些人厮缠?立时从怀里摸出刀,黑地里专挑人要害下手。那些人想不到他小小一个少年,竟然如此手黑,一时都近身不得,只提着棍在外头,抽冷子劈头盖脸打过来。
  对方毕竟人多,贺言春仗着身形瘦小,左躲右闪,渐渐左支右绌,心里正自着急,忽然看到小安在外围站着揉眼睛,猛想到他是郭韩近侍,想必在这些人中身份不低。他心生一计,避开几人拳脚,又硬扛了一棒,从人缝里冲到小安身边,一把将他扼住,把刀架在脖子上,喝道:“再过来就杀了他!”
  那些人见要闹出人命,一时都停下手不敢再动,贺言春听里头方犁喊声惊怒交加,愈加着急,拖着小安便朝声音来处走,后面跟着一群人,虽不敢直接杀过来,也各自叫骂不止。
  事情闹大了,早有人点了灯笼,进去禀报郭韩,道:“外头方家小厮来找人,拿刀劫了小安哥要行凶!”
  到了这等地步,郭韩再有天大的花□□思,也只得先丢开手。恰在这时,月亮门处闹哄哄进来一群人,打头那个,一手握刀扼着小厮,不是贺言春是谁?
  方犁忙喊:“言春,我在这里!”
  贺言春见情势紧急,不敢贸然收刀放人,只拿眼看着方犁道:“家里找不到三郎,都慌作一团,叫我来郭大郎府上看看。谁想他们死拦着不让进。我听到三郎声音,急得没奈何,这才冲了进来。”
  方犁心里怦怦乱跳,回头看着郭韩,知道他若硬要撕破脸,只怕并不会顾惜一个小厮的性命,到那时,凭贺言春和他之力,想出这个门就难了。正急切间,忽然又想到这人自诩风雅,这么多人看着,想必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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